第51章
颜凊斓再次从马车上下来时, 周围安静了许多。
入眼的色块是花红柳绿,能明显闻到新鲜的花香,草香, 视野是开阔的。
“姐姐,别怕,这不是外面, 是我们的新家,新买的宅子。”耳边传来温灼瑾的声音。
乍然听到“家”这个词, 颜凊斓有些陌生。
家?
“这便是你说的九千两银子的去处?什么宅子值九千两?”颜凊斓低声问。
“姐姐, 这处宅子有七进, 位置在朱雀街上,距离皇城很近,引活水进来, 建了荷塘鱼池, 园林也极雅致。而且周围都是勋贵的府邸, 治安不错。离我开铺子的西市也比乌桕巷近了许多,以后我可以晚点走早点回来了。”温灼瑾在颜凊斓耳边说道。
“皇城附近的七进大宅院?”颜凊斓问了句,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嗯,是啊。听说这以前是赏赐给那位长公主的宅子, 等她出嫁后建公主府的,不过那位长公主一直未嫁,也一直住在皇宫, 这里便荒废着,不知道怎么的竟是要卖掉,我还是从官店的一个太监管事那边听说的, 用银子通了点关系买到的, 九千两已算是便宜的了。想要早些搬进来, 只先修缮了下我们要住的地方,别的地方看着还行,倘若以后姐姐觉得有什么要修缮的再说。”温灼瑾说着牵着颜凊斓往里面走。
颜凊斓听温灼瑾说的神色复杂。
没想到,她名下的宅子竟是被卖掉了!
更没想到是她这处宅子被温灼瑾买下了!
这宅子原名斓园,是皇弟特意挑选给她的,等她出嫁后开府做公主府的。
她还记得当时他说过,“那宅子离宫城近,龙渠从宫城过去后便被引了过去蓄了荷花池。夏日时,我想长姐了,可顺着龙渠游过去找长姐……”
少年有些孩子气的声音犹在耳边一般。
只是她一直未婚,也一直未有时间去管这宅子。
阴差阳错,竟还是住了进来。
既然这处宅子被卖掉,其他她的能找到的明面上的东西,恐怕也都换成银子了。
那些人现在是急需用银子重新养兵吗?
倘若皇弟没参与,那些人也太胆大包天了!
倘若皇弟参与了……
颜凊斓感觉呼吸微微有些滞涩。
“姐姐,你的脚踝虽然好了,但是还有些后遗症未好不能走太多的路,这个坐下试试。这是我专门给你定制的四轮车,在这处院子里,可随意移动,阶梯都被铲平了。”
颜凊斓被温灼瑾的声音拉回神,身体坐在了一个有软垫的椅子上。
“还好。”颜凊斓应了声,感觉被推动,视线里的色块发生变化。
“平日我在时便带你出来赏花,我若不在,你想出来,叫丫鬟推你出来。”温灼瑾的声音继续传来。
温灼瑾将主院稍微改了下,里面的阶梯以及门槛那些都给拆了,能一路到内室。
“我还买了两只声音好听的黄鹂鸟,放在院子里,姐姐听到了吗?好听吗?”温灼瑾问。
“好听。”颜凊斓听到了声音说。
“姐姐,你猜猜这是什么?”温灼瑾很有兴致的说着,伸手从丫鬟手里抱了只白团子来,拉了颜凊斓的手摸了下。
“喵……”
又弱又嫩的声音传来,是只白猫。
颜凊斓自己从未养过什么小宠,没有那个闲暇时间。
对于这种小宠,却是喜欢的。
柔软的小东西小小一点,放在掌心里也不怎么动,只小声的喵喵叫。
“是猫……”颜凊斓抚了下猫头说。
“姐姐喜欢吗?平日若是我不在,小猫也可以陪着姐姐。”温灼瑾说。
“喜欢。可否再养只小狗?”颜凊斓顿了顿说。
“当然可以。姐姐也喜欢小狗?喜欢什么颜色的?”温灼瑾问。
“和这猫一个颜色吧。”颜凊斓说。
“好,我立刻差人找去。”温灼瑾说着,唤来金蕊吩咐了声。
“小猫小狗的名字,我们这个院落的名字,都还没起呢,姐姐帮我想想叫什么呢?”温灼瑾跟金蕊说完又来问颜凊斓。
颜凊斓有种真的和温灼瑾在共同经营一个家的感觉。
“好。”颜凊斓应了,开始想起什么名字好了。
“这小猫软软一团,不若叫白软吧。小狗还未来,不过若是白色的话,便可以叫白团。这宅子原来叫斓园,不若还叫斓园吧。等以后想到好名字再换。”颜凊斓想了下说道,不知道斓园是否还可以叫斓园。
“好啊,听姐姐的!”温灼瑾听颜凊斓真的取了名字,没在意取什么,只要是颜凊斓同意的,自然是好的。
说罢温灼瑾握着颜凊斓的手给小猫喂了点食,小猫舔在颜凊斓手心,微微发痒。
小猫被喂食后对颜凊斓亲近了几分,叫声越发娇柔。
温灼瑾看的眼眸亮晶晶的。
对比起来,美人姐姐果然如猫儿一般,也讨猫儿喜欢。
“阿灼,这宅子这么大,下人够吗?”小猫窝在颜凊斓手里睡觉时,颜凊斓问道。
七进的宅子,可不是以前的小宅院。
“除了乌桕巷宅子里的人,我在侯府院子里有些人,带了些安排在宅子里。之前舅舅被抄家时,家里的下人也被发卖,其中有不少忠心的,我有银子后便想办法将他们的卖身契拿到了手里,也带了过来。不过这宅子的确太大了,人手还有些不够。去牙行新买的话,要仔细挑拣,买来也不是立刻就能用的。姐姐放心,咱们住的院子里人手是够的。只是人多了怕是不好管,姐姐管家的话,会辛苦的,姐姐还要管吗?”温灼瑾说着。
“能为阿灼分担没什么辛苦的。”颜凊斓说,话音刚落下便被温灼瑾附身抱住。
“姐姐,你真好!”温灼瑾低声说。
颜凊斓听到温灼瑾的声音,能感觉到她的情绪。
似乎自己每回应哪怕一点点,温灼瑾都会很激动,很欢喜。
“姐姐,可以别走吗,当这里是家好不好?姐姐在这里,我会护着姐姐的,我已经先从镖行雇了些镖师,再采买些人来让镖师训练,这处宅子便如铜墙铁壁般……”温灼瑾的声音传来。
颜凊斓想起,之前温灼瑾似是承诺过如果自己想走的话,便放自己走。
她还一直记得,也一直怕自己离开在担忧着。
颜凊斓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承诺什么呢?
不走,一直和温灼瑾在一起,可能吗?
倘若自己被过早的发现,在这场争斗中落败,生死都难料,又何来承诺。
即使侥幸成功,温灼瑾会喜欢自己那个身份吗?
也或许,即使现在的自己,也会很快被厌弃吧。
能有什么情谊是长久的?
颜凊斓的情绪渐渐落了下去。
温灼瑾看到颜凊斓没有回答,还神色犹疑,便有些后悔了,一时激动,忍不住想要确定点什么,感觉又急了,问早了。
“姐姐,外面的坏人很多,都很可怕的,如姐姐这般好看又柔弱的,出门很容易被欺负的。销香馆的人,姐姐还记得吗?”温灼瑾低声说了句。
颜凊斓听温灼瑾说的话,从刚才的思绪回神,不觉哭笑不得。
小混蛋,倒是会吓人。
“对不起,让姐姐想起伤心事了,姐姐莫怕,我不会让人欺负姐姐的。”温灼瑾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了,赶紧抱着人拍了拍。
还要继续对美人姐姐好,让她离不开自己,自然就不会走了。
温灼瑾想了下又斗志满满。
“阿灼,新宅子里的人是如何安排的?管事的,有几个?大管家是谁?”颜凊斓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问道。
颜凊斓不曾管过大宅子,不过以往时管的三省六部,应是有些经验可以用的。
不论以后如何,眼下既然住在温灼瑾的宅子里,帮温灼瑾管好宅子,选出得力的管家,让绣衣史多帮温灼瑾训一些能顶事的护院,让她可以更好的自保,能为她多做一些便多做一些吧。
温灼瑾听颜凊斓提起管宅子的事,心里又欢喜起来。
“管事的目前只安排了五个,一个是……”温灼瑾说起来。
“今日可让他们都来一下。他们都在这里几日了,我想听听他们都做了什么。”颜凊斓想了下说。
“姐姐今日便要这么忙吗?我还备了香茶,要秦小姐准备了几个琴曲,边听琴边给姐姐调香呢。”温灼瑾说。
今日特地空出来一日,除了搬家,便是和颜凊斓在白日的时候也能享受片刻清闲。
结果,颜凊斓倒是比自己还急着要忙活起来。
看起来很把这个家当家了。
“无妨,留半个时辰品茶听琴也可。”颜凊斓伸手拍了拍温灼瑾。
“好,那我陪姐姐一起。”温灼瑾弯了眼睛说。
宅子里的人她已经过了一遍了,便和颜凊斓一起再过一遍也好。
温灼瑾安排人一波波来,向颜凊斓汇报。
颜凊斓见那些人时,戴了帷帽,并未露出脸。
管事的底下还需有得力的帮手,以便管事的有什么意外可以顶替上去,底下的人需按照他们的擅长安排事,月钱给到位,不能多也不能少,有奖励也需有惩戒。
这是颜凊斓管人的基本理念。
听了这些人的汇报后,颜凊斓记住了每个人的声音和名字,以及他们所负责的事。
温灼瑾的安排大致是都不错,颜凊斓只是做了点小调整。
“王武此人可用,做为武师父,让他帮你去牙行挑选些人来训练。”
“管厨房的娘子和采买的要分开,不然容易造成贪墨。”
“宅子是新宅子,任命的管事也没有多少经验,可给个期限,若是做不好便替换掉。”
“做的好不好,得有个标准,比如……”
“……”
颜凊斓给了一些意见,温灼瑾听着不管有道理没道理都记了下来。
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美人姐姐,原来也是学过管家的,说起来言之有物。
即使美人姐姐什么也不会,温灼瑾也是喜欢她的。
她会这些,还愿意为她做,温灼瑾便更喜欢了。
将宅子里的人重新梳理了一遍,安排好事情后,又商议了后面要从牙行采买的人,以及如何安排这些人,怎么训练后再做事情等等。
这些温灼瑾心里大概都有数。
之前都是自己一个人谋划,买宅子这样的事也算是一时冲动,没个人商量。
和颜凊斓一起商量这些事,温灼瑾的心情不觉便愉悦起来。
这种愉悦和跟颜凊斓亲密是不一样的愉悦。
温灼瑾说不清楚,总之,心情是很欢喜。
要吃晚饭时,她们方才有时间品茶听琴。
地方设置在荷塘中的水榭上。
秦玥柔被叫来,奥黛丝也来了,周围顿时热闹了许多。
温灼瑾调了香茶,放入了赤蔷薇花露,颜色看起来极好看。
入口是花香味,有回甘,唇齿生香。
温灼瑾今日调的香,是用做花露的方式作出的沉香露,再加入其它花露做成的合香。
等人都走时,温灼瑾和颜凊斓吃了晚饭,再一起回内室。
颜凊斓鼻端和口里还都是花香味儿。
“姐姐,今日可以亲亲阿灼吗?”到了内室,温灼瑾凑近颜凊斓低声问,语气带着央求的味道。
颜凊斓感觉自己好似醉在了花香里。
凑近温灼瑾吻了下去。
唇瓣相贴,似多了一些除了羞耻外别的东西。
没多久,熟悉的热意上来,脸颊眼眶发热。
颜凊斓感觉自己应该又能看清楚了。
颜凊斓想看看温灼瑾长什么样子,伸手拍了下温灼瑾。
只是吻着她的人,吻的极投入,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喉间还发出了低哼声,似是央求颜凊斓让她再亲一会儿。
好吧,颜凊斓没动了,甚至伸出去的手从温灼瑾的背后抚过。
温灼瑾似是更激动了一些,将颜凊斓抱的更紧了。
颜凊斓被吻的迷迷糊糊,眸子被泪水模糊,又看不清楚了。
颜凊斓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有多余的动作。
好一会儿温灼瑾停下来,在颜凊斓耳边喘息。
“姐姐,我去拿香药来…”温灼瑾的声音传来,颜凊斓能感觉到其中的隐忍。
心里有什么在萌发,又因为一些因素被压着。
终是什么也没做,如以往一般用药,再洗漱,再回来睡觉。
和在乌桕巷的宅子没多大区别,只是更大一些。
温灼瑾现在的制香室,是一整个院子,里面有几个帮忙的丫鬟,奥黛丝也有自己的一间制香室。
温灼瑾继续试验莲花香,想做的更好一些。
第二日温灼瑾和颜凊斓一起吃过饭后便离开了,铺子上的事有许多还是离不开她的,另外一些勋贵发起的聚会也是要她亲自参加的。
温灼瑾离开后,庆谌宁和晏子桑方才来了。
“殿下名下的房契店铺那些的确被出卖了一些。北境军队八百里加急送回军情急报后,殿下这些东西便开始卖出,用的便是为边境筹集粮草的名义,实际上这些银子并未用到筹集粮草上。”
“自从温灼瑾卖了香给教坊司的教坊使太监后,那太监因为身上异味儿没了,被调回宫升职,温灼瑾的香也在宫里盛行起来,温灼瑾通过那人结识了一些宫里的人,得以有了这个机会买到殿下的宅子。”
颜凊斓问起时,晏子桑说道。
“你们以后来时小心一些。遮掩气味儿的香也买一些。阿……温灼瑾的鼻子很灵,昨日她便闻到你们两个的味道。庆谌宁,你每次是不是用一样的香膏?也被闻出来了,换个香膏,或多买一些香掩盖下味道。”颜凊斓顿了顿对两人说道。
“……”两人听后忙应了,谁也没想到温灼瑾鼻子这么灵。
“之后温灼瑾会在牙行采买一些下人,你看情况再安排几个绣衣史进来。最重要的是帮她多训练出一些人来。云京城不方便可以在城外训练。他们可以养新兵,我们也可以。”颜凊斓说道。
以商队护卫的名义养兵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宫里如何了?陛下……最近如何?”颜凊斓吩咐了几件事后迟疑了下还是问道。
最开始她是想尽早联系到皇弟的,但是发生的种种事,让怀疑在心里种下,即使联系到了庆谌宁也并未联系他,只是打听宫里的近况来判断。
“宫里淑妃仍被禁足着,陛下新纳了几人,升了位份,有两个查出有孕了。太医院那边的消息是身体康健。贤妃那边没什么动静,冯贵妃似是急了,有些小动作……”晏子桑将消息跟颜凊斓说了下。
“宫里的长公主可有见过?还在称病吗?”颜凊斓又问。
“最近病似是好了,只是说需要休养。微臣见过两次,和殿下长相几乎辨不出来,气质也极相似……”庆谌宁说道。
“每年三月中旬陛下生辰时,各国使臣会来庆贺,开宴较技,是个机会。那日我回宫一趟,晏子桑你准备下。”颜凊斓说。
“……殿下此时回宫太危险了。那金鱼符若是殿下能信得过属下,属下愿冒死给殿下拿回。”晏子桑一顿说。
“不是我不信你,是那金鱼符在陛下身边,你拿不到的。我去吧,既然宫里那位假的和我长相如此相似,也方便。”颜凊斓说。
拿到金鱼符可以做更多的事,而且,进宫一趟,颜凊斓也可以验证自己的猜测。
“殿下的眼睛还看不见,不太方便吧?”庆谌宁说了句。
“有时会看的清,这个不妨事。我到时候会叫你来身边。”颜凊斓说。
听颜凊斓如此说,庆谌宁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几人又商议了一些其他事后,颜凊斓随庆谌宁他们出了宅子,再去见几个人。
另一边温灼瑾参加了丞相家三小姐办的清谈会,推出了自己新研制的淡雅型合香,用了闵惜文配的诗,清谈会的小姐们都挺喜欢的。
温灼瑾借着香交好了几个勋贵夫人小姐。
“阿灼,你可知道安庆郡王家的事?”其中一个已出阁的夫人拉住温灼瑾低声说,神色显得有些八卦的样子。
“没听说,怎么了?夫人说与我听听。”温灼瑾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倾听。
“我娘家嫂子家的妻弟是太医署的,听说啊,那位世子,前几日不知道怎么的,被人阉了……手法极为惨烈,命差点没保住,这几日都卧病在床,那世子这辈子怕是毁了。我是听说安庆郡王家有向天玄宫求娶过阿灼,特地提醒下你,千万莫要跳入这个火坑。”那夫人低声说着,绘声绘色的。
“……”温灼瑾眼睛瞪圆了几分,直想拍手叫好,很快背后又起了冷汗。
那混蛋玩意被阉了是好事一件,只是可别算在她头上啊!
“知道是谁做的吗?这么胆大?”温灼瑾低声问。
“这就不清楚了。听说被阉了后,光着扔到了他们院子里。啧啧,吓人的很。不过那世子,欺男霸女,保不准有什么仇家。”那夫人说。
温灼瑾吸了口气,谁知道对方会不会迁怒她,她得赶紧去找个靠山。
当日温灼瑾回去路上先去了香品铺子一趟,将铺子里的清雅型香打包了一份,加上了之前自己制的莲花香放进去,提着东西便去了乐安郡主家,送上了拜帖,本来是想莲花香再试验下,不过现在的情况来看,先来试一试再说,见不到下次再来,还见不到,再想办法联系其他人。
“郡主,侯府嫡女温灼瑾递了拜帖求见,郡主可否要见?”
颜凊斓正随晏子桑去见乐安郡主时,下人在外面来报。
“不见,打发了!”乐安郡主正和颜凊斓说话,没有犹豫的说道。
她平日里本也避世,若不是收到颜凊斓让晏子桑送的信,也不会从城外回来。
“等等。”颜凊斓提声说了句。
她来乐安郡主这里原是想提一下温灼瑾这件事的。
以防温灼瑾来访见都没见便被拒,没想到温灼瑾来的这样快。
是听了她的话,来找乐安郡主合作了?
第52章
温灼瑾在乐安郡主府门房等了一会儿, 盘算着若是乐安郡主不见自己,下一个再去找谁时,郡主府的一个嬷嬷过来对温灼瑾一礼。
“温小姐, 我家郡主有请。”那嬷嬷说道。
温灼瑾一喜,跟那嬷嬷往里面走。
乐安郡主府不大,干净清幽, 味道也比较简单。
只是随着温灼瑾往里面走,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非常淡。
其中有温灼瑾香品铺子里售卖的遮掩气味的香, 还有……
温灼瑾仔细闻了下, 感觉其中似乎有一股熟悉的冷香味。
又不太确定。
太淡了。
那股冷香目前温灼瑾只在美人姐姐身上闻到过。
美人姐姐又怎么可能在这里?
“殿下,这隔了一条游廊,又有水榭在, 那温小姐似乎闻到了什么, 在四处张望。这鼻子当真的吗?”
不远处的水榭上, 四周隔了纱帘,庆谌宁朝外面看了眼, 低声对颜凊斓说。
“再燃一些香,扰乱这些味道。”颜凊斓一顿说道。
庆谌宁和晏子桑都买了温灼瑾香品铺子里用来遮掩气味儿的香品, 只是这香品到底能不能完全遮掩住味道,让温灼瑾这样灵的鼻子闻不到,颜凊斓也不太确定。
眼下听庆谌宁说的, 恐怕距离还是不太够。
水榭这边香燃起时,温灼瑾被带的远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味道闻不到了。
温灼瑾猜测可能是某种合香, 暗合了美人姐姐的味道?
没来得及多想, 温灼瑾被带到了一个会客厅, 很快乐安郡主就来了。
三十多岁的乐安郡主五官端丽,气质温雅,举手投足都有种淡然出世的感觉。
温灼瑾乍然看到乐安郡主,怔了下,总感觉乐安郡主的容貌有些熟悉。
“见过乐安郡主殿下。听说殿下喜欢香,特送了一些来给殿下品品,还希望殿下不要嫌弃。”随着乐安郡主进来,温灼瑾顾不得多想给乐安郡主行了礼后道。
“早就听说温小姐香道造诣甚高,制香手艺更是好的很。你送的香想必很是不凡。”乐安郡主说着打量着温灼瑾。
即使她也好香,却也没有想和温灼瑾打交道。
不过刚才颜凊斓想让她见一见,说是或许有惊喜,她便给了颜凊斓这个面子。
眼见着温灼瑾的样子,说相貌一流她是信的。
香道造诣如何高,却是不信的,外面流传的,难免夸大其词。
乐安郡主心里想着,面上并不显,笑着和温灼瑾寒暄了几句。
“可惜眼下莲花并未盛开,取新鲜的莲香如天方夜谭。不过,好在民女以往闻到过莲花香,去年夏日时做的蒸香里有莲花,将几种香合在一起,其中莲花香的味道便试出来了。以后即使冬日也可以有莲花香常伴左右。郡主殿下可以试试,民女调的香是否合意。民女为郡主殿下行香,可好?”
温灼瑾提起乐安郡主喜欢的莲花香,说着看向乐安郡主。
“当真有这样的事?劳烦温小姐行香,让我开开眼界。”乐安郡主好奇道。
温灼瑾看乐安郡主提起了兴趣,心里有了点信心,拿了准备好的合香。
“这一种是传统的宝塔锥形香,燃了后便能持续释放味道。”
温灼瑾点燃了那枚香放入了香炉。
乐安郡主往日只在夏日莲花开放时有闻到过莲花香,还未曾在这种时节闻到过。
清新淡雅的香释放出来,仿佛外面那一池莲花都开了一般。
“郡主殿下,这是民女做的香膏,里面加入了莲花香,擦在皮肤上便能闻到味道,郡主可试试,平日里抹在手上,可留一日。”
温灼瑾又拿了一个小玉瓶给乐安郡主。
“难怪,的确是有些巧思的。这礼物我收下了。不知道温小姐有何事?不妨直说,我不喜拐弯子。”乐安郡主说道。
“郡主殿下如此说,民女就直说了。民女听说郡主殿下也好香道,想和郡主殿下合开一家香品铺子。郡主殿下无须操心什么,只需给铺子题个名字,以后香品铺子赚的银子会有郡主殿下一成。以后郡主殿下有什么想要的香,民女都会竭尽所能为郡主殿下调制。香品铺子也会每月免费供应香给郡主。”
温灼瑾说道。
她提的条件是还可以再商量的。
就看这位乐安郡主有没有兴趣和她商量。
乐安郡主神色顿住。
她自己有封地,每月都有俸银,本身花销不多,对这些黄白之物的兴趣没多大。
只是题个字,让温灼瑾借自己的名头,便可以让这位有点意思的姑娘为自己调香,倒也不错。
“郡主殿下,还有一事民女需向您说明。在民女来找您之前,便有好几家想要和民女合作。其中安庆郡王家甚至不惜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逼我就范。我并不想和那些人合作。思来想去,又找人打听了许多,也只有郡主殿下可将我从这困局中救出。不知道郡主殿下可否愿意?倘若郡主殿下觉得麻烦,或者还有其他条件都可以与我说。”
温灼瑾看着乐安郡主的神色跟着又说道。
“你倒是个实诚的孩子。我一向不喜那些热闹。只是,你这香,我也的确喜欢。这样吧,你容我想一想吧。”乐安郡主说道。
“好,不急的,您慢慢想。”温灼瑾说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乐安郡主便让人送温灼瑾出去了。
温灼瑾没得到确切的回答,不过这位乐安郡主能说考虑考虑,应该还是有几率的。
温灼瑾离开后,乐安郡主去了颜凊斓她们所在的水榭。
“香是好香,的确是惊喜。只是,那姑娘向我提出要跟我合开铺子,只要我题个字便能每月送香来,铺子赚的银子还能分我一成。那香我是挺喜欢的,只是她那铺子不少人盯着,我和她合开铺子到时候会惹不少麻烦,扰我清修。倒是让我有些头疼。凊斓你刚好在,你跟拿个主意。”乐安郡主见到颜凊斓说道。
颜凊斓面上带了几分笑,似与有荣焉。
乐安郡主见温灼瑾前,颜凊斓并未多说什么,只看温灼瑾的本事。
能让乐安郡主陷入纠结,想来温灼瑾制的香的确有独到之处,对了乐安郡主的喜好。
是有些本事的。
“姑姑,你可知道,魏叔在北境军中粮草都要断了。你不喜银子,但,银子是有用的。再说,区区安庆郡王之流,能给姑姑添什么麻烦?”颜凊斓清了下嗓子说道。
“北境军守边境,为北晋挡住了北羌和匈奴,朝廷怎会不给粮草?凊斓,你怎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北境大军不是你的人吗?”乐安郡主蹙眉问道。
颜凊斓来乐安郡主这里,算是微服私访。
乐安郡主完全不知道宫里的事,颜凊斓也未对她明说。
“姑姑,正因为北境军属于我的派系,所以才有其他派系来打压。如今我也是一筹莫展,正在想办法。若是姑姑能帮帮我,我感激不尽。”颜凊斓道。
乐安郡主是不想陷入争斗的麻烦中,并不是不清楚。
听颜凊斓说的,沉默了一会儿。
“行吧,我去跟那温小姐合作。”乐安郡主说。
“多谢姑姑。不过一成有些少了。等明日你差你手底下得力的嬷嬷去跟温灼瑾说,要两成,你会派你身边的嬷嬷拿着你的印信跟温灼瑾在外行走。”颜凊斓说。
“两成?她能答应吗?”乐安郡主说。
“试试看。”颜凊斓说。
乐安郡主也不想多想了,应了颜凊斓。
颜凊斓并未停留多久,很快便离开回斓园那边。
刚刚回去没多久,温灼瑾便回来了。
温灼瑾在外面净了手脸,换了衣衫,这才进内室去看颜凊斓。
“姐姐,跟你说件事……”温灼瑾到了颜凊斓跟前揽住了颜凊斓,迫不及待的先跟颜凊斓说起今日的事。
从清谈会说到安庆郡王世子出事,再说到拜访乐安郡主。
“郡主若是不答应,我就得想别的办法了。真是头疼,这比制香都费脑子……姐姐,帮我按按……”
温灼瑾的脑袋蹭在颜凊斓肩头说着,伸手拉了颜凊斓的手给自己按太阳穴。
“莫要多想了。”颜凊斓低语。
温灼瑾说着头疼,语气还是欢快的,颜凊斓知道,她不过是找个借口和自己亲近。
颜凊斓只装作不知,细白的手指按在温灼瑾的额头周围。
第二日温灼瑾去香品铺子上没多久,便有人来找她,却是昨日引路的嬷嬷。
温灼瑾带那嬷嬷去了包间里说话。
“郡主殿下说可以合作开铺子,只是要两成。也不白拿,只要温小姐有需要,我会带着公主的印信跟在温小姐身边。云京城内的皇室宗室,除了陛下和长公主,便没人敢欺辱轻慢温小姐。”
那嬷嬷对温灼瑾说,气质比温灼瑾那位侯府继母都要足。
除开税收,再加上天玄宫的抽成,还要给乐安郡主两成,温灼瑾肉疼的很。
但是,有些付出是必须的。
想了想,咬着牙认了。
还好当时说的只是香品铺子的分成,其他可以不分。
不过,其他人并不知道这其中细节,只要宣扬出去,她便是和乐安郡主绑在一起了。
双方都得利了。
温灼瑾跟那位嬷嬷套了一会儿近乎,想起最近几件要办的事,眼前不正好可以借力帮忙吗?
已经是合作关系了,温灼瑾便不客气了。
“嬷嬷,我有个不情之请,听说过几日陛下生辰,宫里大办,会来不少外国使臣,设宴较技,很是热闹。能不能麻烦郡主帮个忙,让我也去凑凑热闹。最好是能加入到贵女里的马球队,那便更好了。我连夜再做一些香给郡主送去!”
温灼瑾对那嬷嬷说。
第53章
温灼瑾下午得了乐安郡主差人送来的帖子, 是去云淑县主府上的。
云淑县主是这次贵女马球队的组织者,负责带着贵女们练球,到时候一起上阵比赛。
温灼瑾是近日参加聚会时得知的。
每年北晋皇帝生辰都会有外国使臣来庆贺。
届时有不少活动, 女子马球便是其中一项。
参加都是勋贵子女,其他国家来的人也会派出他们的女子马球队伍。
若是能赢了其他国的队伍,便会有丰厚的奖励。
若是以前, 温灼瑾对于这种活动能避开则避开。
现在为了铺子能赚更多银子,这种机会, 温灼瑾自然不能错过。
只是牵涉到了外国使臣等, 宫里设宴时, 只有受邀请的人才能去。
温灼瑾本是想花点银子找认识的太监管事通融下关系的,有乐安郡主的关系,温灼瑾便没有客气了。
乐安郡主的确挺厉害的, 竟然真的这样轻轻松松的把她安排在了贵女马球队中了。
不但能和各家贵女在打马球时打好关系, 而且能有机会在宴会上结识一些外国使臣。
若是能把生意做到其他国家, 便能赚更多的银子了。
温灼瑾听说大食国皇室的人也会来。
温灼瑾对大食国的香材早就眼馋了,若是能和大食国皇室的人打上交道, 或许可以买到更多的香材种类,也能更便宜一些, 可以一起合作香材买卖那就更好了。
温灼瑾心里的算盘拨的叮当响,拿到了帖子立刻就去了一趟云淑县主府上。
云淑县主二十来岁,身上穿着折领束腰窄袖马球服, 发髻挽起,眉眼自带一股英气。
“你倒是有办法让乐安郡主殿下引荐,用了什么法子?”云淑县主看到帖子, 又看了看温灼瑾好奇的问。
“我只会弄香, 自然是给殿下制了合意的香。县主要不要香?喜好什么香?”温灼瑾笑了笑说。
“我可不爱用香。每日弄那么香做什么?孔雀开屏一般。我这人粗的很, 打一会儿球便都是汗臭味儿了。啧,瞧着你瘦的很,打马球可不是说说玩儿的,首先要会骑马,骑术得好,会控马,会在马上用马球杆,被冲撞能不害怕,你能?”云淑县主摆摆手说着,看起来对用香有些不屑,对温灼瑾的能力也没有掩盖的轻视。
“要试试看。”温灼瑾也没着恼,只是弯着眼睛笑。
这云淑县主是武将之后,说话也直接飒爽,倒是对了温灼瑾的脾气。
听她说不用香,温灼瑾更感兴趣了。
这可是潜在客户。
“别被吓到了,从马上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虽说是乐安郡主引荐的,但是你若是不顶用,也只能在一边做替补,不能上场的。你今日这身衣服不行,明日换了便利的衣服再来。”云淑县主说道。
温灼瑾也没有强行表现,应了云淑县主的要求。
晚上温灼瑾兴冲冲回去时,颜凊斓正抱着小猫听秦玥柔弹琴。
温灼瑾和颜凊斓听完一曲,便让秦玥柔去休息了,然后抱着颜凊斓跟她说今日的事。
温灼瑾以为颜凊斓在房间里呆了一日很无聊,却不知道颜凊斓也和她一样才刚刚回来。
如今温灼瑾府里有颜凊斓的人,外面也有,温灼瑾什么时候回来,都有人报信,颜凊斓回来的时间也更精确了。
不过听温灼瑾说话,颜凊斓还是感觉心情舒缓了不少。
做自己的事时,虽然也是有动力去做的,却不似温灼瑾这样有一股冲劲儿,似乎她做的事情是非常有意思的。
“阿灼会打马球?”颜凊斓听着温灼瑾说的有些惊讶。
“没有打过人多的比赛,只和表哥他们一起玩儿过,不算太难的。”温灼瑾说。
“阿灼厉害。”颜凊斓夸赞。
那每年的女子马球比赛还是从颜凊斓开始发起的。
刚开始是男子较技的比较多,大喜的日子总有些血腥,后来多加入了一些女子的项目,赏心悦目,观赏性很强,倒是渐渐成了传统。
被颜凊斓一夸,温灼瑾面色微微有点红,凑近颜凊斓蹭了蹭。
“马球危险,阿灼要小心才是。”颜凊斓轻声说。
“我会小心的。”温灼瑾被颜凊斓关心,心里欢喜,感觉充满斗志。
颜凊斓白日消耗多,晚上很快便打起哈欠累了。
温灼瑾在颜凊斓睡下后便去制香,琢磨着怎么让那位云淑县主也喜欢上香。
第二日温灼瑾换了件窄袖圆领束腰的袍子,梳了简单的发髻,带了自己新买没多久的红棕马去了云淑县主府上。
昨日温灼瑾来时,只见到了云淑县主一人,今日却是见到了十多人。
“你会制香,我是佩服的,但是打马球,可不是谁都能来的。你可听说有人从马上摔下来被踩踏的事,一不小心会出人命的。”有个认识的小姐看到温灼瑾便拉住了她。
“谢谢姐姐关心,我骑过马的,不用担心我。我先试试。”温灼瑾笑了笑说。
“先让你一人上场,没人跟你抢,一炷香内,你将那球打到门内三次算你过关。”云淑县主说道,扔给了温灼瑾一把马球杆。
“好。”温灼瑾接了马球杆,翻身上马往场子里去。
这些参加的人家里多少都是武将出身,往年也都参加过。
温灼瑾是第一次来,她们并不了解,所以不清楚温灼瑾的水平。
温灼瑾没有自夸,只利落上马,骑马往那草皮上仿制的彩漆木球而去。
弯身,挥杆,观看的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噌的一声,温灼瑾已经将那球打入了球门里。
云淑县主看着觉得有意思,扔过去一个球让温灼瑾继续打。
一连扔了好几个球,都被温灼瑾精准的打到了狭小的球门里。
云淑县主限定了一炷香的时间,温灼瑾只用了几个呼吸便都打中了。
云淑县主招呼了几个人上去和温灼瑾抢球,温灼瑾并没有慌乱,指挥马灵活的游走,看着像是个熟手。
其他几个质疑都对温灼瑾刮目相看。
温灼瑾做什么事都喜欢做到好,做到自己满意,之前为了将马术练好,摔断过腿,胳膊都骨折过的,她现在的水平真比起来,和云淑县主这种从小练的相差无几。
温灼瑾跟几个人打了一会儿便出了不少汗。
休息的时候,丫鬟送来水给她们喝。
几个人都没喝水,只好奇的看着温灼瑾。
“你怎么打了一会儿马球,变香了!你打个马球也佩香?刚才还没闻到,现在却这么香,什么道理?”
“对啊,什么香把汗臭味儿遮住了?”
几个小姐看着温灼瑾问。
温灼瑾弯着眼睛先喝了杯水。
“这是我新制的一种香,可佩带在手腕或者脖颈,遇水愈香。所以刚才味道很淡,出汗后沾到了汗水,便会释放香。这种香会遮掩汗臭味,在夏天时还能防蚊虫。各位若是喜欢,我给你们都备一串。”
温灼瑾说。
“这么神奇,我要一串。这东西造价贵吗?太贵我可不敢要。”有人说道。
“姐姐们,我既说要送你们,又怎会要银子?”温灼瑾没跟她们谈银子,直接让随行来的丫鬟去宅子那边拿来,给众人一人分了一个手串。
编织精美的丝线上连着一枚固定住的软香,颜色是朱砂红,戴在手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手镯。
云淑县主看到温灼瑾给每人一条,轮到自己时,想拒绝,又好奇。
“县主,这香不单单是装饰用的,还有不少其他作用。县主可以试试。若是觉得不好用便扔了。好用的话,我下次再送县主一些。”温灼瑾笑着道。
“好,那多谢了。”温灼瑾的态度让人很舒服,云淑县主便没有纠结了,收了那香。
这一枚香用的很快,等她们用完了,就要去香品铺子里买了,温灼瑾左右都是不亏的。
每日贵女们要花半日的时间练习,温灼瑾便跟着加紧练习。
虽然基本功还不错,但是一些配合,还有战术,都需要好好练习。
只有赢了才有奖励,温灼瑾自然想赢了。
不练习的半日,温灼瑾在铺子里忙活着。
香粉铺子开了,香材铺子也开起来了,几个铺子运作起来,温灼瑾整日忙的不可开交。
晚上回去的时候,和颜凊斓吃完饭,再用了香药洗漱后,颜凊斓忙了一日困了,温灼瑾也困了,好几次两人晚上抱在一起便睡着了。
以至于,温灼瑾差人买来的小白狗,温灼瑾都还没仔细看过,只先让丫鬟养着,白日里抱给颜凊斓陪她。
颜凊斓倒是想要好好养小狗的,但是她白日也要出去忙,和那小狗也不甚熟悉。
这样过去了十多天,终于到了北晋皇帝生辰那日。
卯时温灼瑾便起来了。
颜凊斓还在睡觉,温灼瑾只小心的凑近人亲了下,便赶紧起来了。
打马球的时间没这么早,但是要去宫宴的话,程序繁琐,准备的东西也多,要去早一些到宫门口排队。
温灼瑾刚走没多久,颜凊斓便坐起身了。
今日颜凊斓也要进宫。
那座铜墙铁壁一样的宫城,以前算是颜凊斓的家。
现在却是要想办法偷偷进去,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只是想到温灼瑾也在那座宫城里,便又感觉踏实了不少。
颜凊斓起身收拾了下,很快晏子桑和庆谌宁便来了。
“宫里的嬷嬷说,今日宫宴上那位穿的是浮光锦做的宫装……佩戴的香囊是缠枝莲纹球式香囊……属下差人仿制了一样的,等殿下到了宫里可以换上。现在要暂时委屈殿下先穿上宫女的衣服。”晏子桑低声说道。
“庆谌宁,你找一下,这里应该也有一样的浮光锦做的衣服,还有那香囊。让晏子桑看看是不是一样的。”颜凊斓顿了下说道。
浮光锦本就稀少,能供应给宫里,温灼瑾还能买到,恐怕是差不多的。
至于香囊,温灼瑾给了颜凊斓好几个把玩儿,颜凊斓记得有一个也是缠枝莲纹的。
“这个……的确是一样的。衣服样式稍有不同,但花纹看起来是一样的。”晏子桑检查了后说道。
“你找人仿制的,布料也是仿制的吧?衣服和香囊便拿这些吧。”颜凊斓想了下说道。
第54章
宫城内, 红墙金瓦,阳光明媚。
温灼瑾排了好一会儿队,才跟着引路的太监进来。
皇宫内戒备森严, 进来的人都要经过重重检查。
竟然连配香也要检查。
温灼瑾多带了点香,本来想要借此交际下的,都被扣留下来了。
好吧, 只能先说说话,打打球了。
温灼瑾还是第一次来皇宫里, 对里面的情景有些好奇。
不过也只是刚开始的一会儿, 很快便没了兴趣, 和身边的人说起话。
引路的太监是之前温灼瑾帮过的那位教坊使李公公的干儿子,对温灼瑾很热情。
温灼瑾问了他不少事。
这宫宴安排位置也有些门道。
主要是按照身份排的,越是接近主位的越是尊贵。
温灼瑾给那小太监塞了点银子, 让他帮忙将自己的位置挪挪, 身份不变的前提下靠近大食国使臣一些, 也方便她和那些人接触。
等到进入举办宴会的大厅后,温灼瑾坐到被安排的位置上, 斜前方果然是一个大食国人。
温灼瑾和奥黛丝秦玥柔她们学的大食国话派上了用场。
主位上的人还没来,这会儿厅内也有些喧闹, 正是交际的好时候。
温灼瑾用大食国话和斜前方的人打了招呼。
那人正无聊着,听到温灼瑾说她的家乡话,颇为惊讶, 和温灼瑾攀谈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时,温灼瑾听到了几声咳嗽,转头去看, 没想到竟是自己许久不见的亲爹, 靖安侯温鹤鸣。
温鹤鸣的位置在男宾那边, 比温灼瑾还靠后不少。
看到温灼瑾来,温鹤鸣很是吃惊,没想到温灼瑾也来了。
想一想最近从外面听说的温灼瑾做的生意,能来也不奇怪。
温鹤鸣已是很多日不曾和温灼瑾见面了。
之前温灼瑾每次回去都要和他要银子,他后来便刻意避开了时间。
谁成想,再后来听说了温灼瑾的一些事,知道她赚了不少银子,想和温灼瑾见面说话,竟是没了机会。
之前温灼瑾还会掩饰性的回家露露面,现在索性都在外面了,只让沁芳轩的姜嬷嬷打发来找的人。
“父亲大人怎么也来了?有话要对女儿说吗?”温灼瑾看向温鹤鸣问。
“……没什么,只是你头次来,想跟你说些注意事项,莫要惹了笑话。”温鹤鸣看了看左右,想说的话没说出口,只笑着说了句。
“女儿知道的,父亲大人莫要担心。”温灼瑾笑了笑说。
“你知道就好。三月二十八,是你妹妹大婚的日子,你记得回家。”温鹤鸣低声说了句。
“妹妹成婚,我自然会回去的。”温灼瑾应道。
温鹤鸣不说她都差点忘记了。
温鹤鸣看着温灼瑾,样子还是以前的样子,声音依旧是小姑娘的声音,表情也是笑着的,但总感觉面前的人,有些陌生了。
训诫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很快温灼瑾继续和大食国使臣说话了。
温鹤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瞧着温灼瑾,心里猜测着。
之前好几个皇室宗亲向天玄宫求娶温灼瑾,天玄宫一个没答应,温灼瑾也没有什么动作。
现在进宫来,莫非对象是那位……
温鹤鸣只是想了下,便感觉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喝了几口茶才稍微平缓了点。
温灼瑾自是不知道温鹤鸣的想法,继续和周围人说着话。
同一时间内,宫城紫宸殿内,颜凊斓换好衣服出来时,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周围的香里有神香的成分。
颜凊斓在温灼瑾的调养下,神香的香毒解了大半,瘾症最近也没有了。
到了宫里,却是闻到了这种味道。
以往对这香没多大感觉,现在闻着却有些犯恶心。
颜凊斓忍了忍,刚走了几步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长姐,你怎么还在紫宸殿,今日有宫宴,你莫非忘记了吗?还是昨日又睡的不好,起晚了?”
颜凊斓听到后身体微僵了下,情绪也跟着起伏起来。
这声音,颜凊斓好几个月没听到了。
声音的主人正是颜凊斓的同母胞弟,颜禥。
颜凊斓没想到,两人会碰面的这么急。
听着话的语气和腔调,还和她要去天玄宫清修要离开时一样。
带着几分亲近,并未有轻慢的地方。
在此之前,颜凊斓也问了晏子桑。
派去宫里的人,这几日的观察中,并未发现,颜禥对宫里的长公主有什么不同。
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
“长公主”这段时间称病,也的确是有些身体不适,所以和颜禥的接触也少了。
也因为“长公主”病着,她的许多事,也都由颜禥处理,颜禥最近这段日子也很忙,时间并不多。
听起来似乎合理。
颜禥似乎也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只是,颜凊斓还不敢确定。
“如今陛下二十了,宫宴也要我陪着一同前往吗?”颜凊斓露出微笑,抬眼看向前方。
视线依旧很模糊,看不清楚人的样子,只能看到大概形状,穿着绣金衮服头戴冕旒的高大男子缓步朝颜凊斓走来。
“长姐是不想参加宫宴吗?”颜禥问道。
“今日起来时身子有些乏,晚些再去吧。不知道陛下允不允?”颜凊斓问,说话的语气依旧是她未被囚禁时的语气。
“长姐要休息,朕又怎会强求。那些御医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长姐的身体,他们一直都未曾调养好!”还有些少年音的皇帝,语气里能明显感觉到几分怒气。
“莫气了。陛下今日生辰,应该高兴才是。刚才想起一些往事,不觉有些感慨。不知道陛下可记得,你十五岁时,我送的一件生辰礼?”颜凊斓说着,问起来,似和颜禥说起了家常,其实是在试探。
“自然记得。长姐当时送了朕一幅画,是长姐自己画的。朕至今还挂在宣政殿内,每每看到都能想起当时的事。可惜长姐这几年,不怎么作画了。”颜禥说着,语气里有些惋惜。
“今年身体不好,没办法给你再亲手做礼物了。尤其是眼睛不好后,很多事都不方便了。想当初,还和老师傅一起做了鬼工球给陛下当生辰礼物,如今想看清楚东西都难。”颜凊斓听颜禥正常应对,听上去真的不知道面前的是真是假,于是又多说了几句。
宫里的“长公主”也是有眼疾的,平日里用的香有神香。
颜凊斓离开宫城去天玄宫之前,眼睛已经开始有些不好了,当时只是视线模糊,凑近还是可以看清楚的。
到后面越发严重才什么也看不见的。
“长姐做的鬼工球,是朕最喜欢的礼物,那也是最费神也费眼的。现在……长姐应是太累了,还是要多休养。朕去江南请了名医,希望早些到来给长姐看诊。”颜禥说道。
“多谢陛下。”颜凊斓说。
“长姐,你与我客气什么,我只希望长姐能健康平安。”颜禥说道。
颜凊斓听到颜禥的自称换了我,语气又多了几分诚挚心中微动。
有一瞬间,她很想当面问问。
到底还是忍住没问出口。
“身体养着总会好的。陛下,宫宴要开始了,陛下还是早些去吧。”颜凊斓低声说。
“好。那朕便去了。”颜禥顿了顿说道。
“阿禥!”颜凊斓出声唤了颜禥一声,颜禥的脚步顿住。
“长姐有何事?”颜禥问。
“我想看看百宝箱。许是今日回想的事有些多了,便有些想念小时候的物件。”颜凊斓说。
“好,我给长姐送来。”颜禥说道。
颜凊斓微微松了口气。
颜凊斓的金鱼符便藏在送给颜禥的生辰礼中,其中颜禥最喜欢的鬼工球里。
里面层叠了三十多层,最中心有空隙,可以放东西。
颜凊斓每次离开宫城,都会把金鱼符放在鬼工球的空隙里。
以防自己出了什么事,颜禥能找到它。
只是这次,颜凊斓出的事太大了,她身边的人都死了,甚至来不及送信出去。
困住她的人,寻找金鱼符,都围绕着她。
想着那东西在鬼工球中,只要颜禥常去把玩儿,总有一天会发现的。
只是从目前听来的消息看,不论是哪一方,都没有发现鬼工球里的金鱼符。
颜禥离开,没多一会儿,有几个宫女太监抬着东西进来。
“长公主殿下,这是陛下为您准备的点心,还有热茶热汤食。您要的百宝箱也抬来了,钥匙在这里。”
掌事的宫女对颜凊斓说着。
“嗯。东西放下,你们先出去吧。”颜凊斓说着摆了摆手,让其余人都下去。
进来的宫女太监很快便退下了。
百宝箱里放着颜凊斓和颜禥许多从小到大值得纪念的物件。
是两个人最宝贝的东西,有专人看管。
颜凊斓摸着百宝箱的漆面,神色怔忡了片刻。
颜禥和她说话如常,甚至将百宝箱送了过来。
他真的也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吗?
若是知道,刚才的对话恐怕就已经暴露。
但若是不知道,他又怎会看不出真假?
颜凊斓吐了口气,不再想其他,摸索着用钥匙打开了箱子。
里面放满了各种东西。
颜凊斓看不清楚,只先看有没有醒目的白色,又伸手摸了摸,也没摸到圆球样的东西。
颜凊斓面色微沉。
颜禥以往都会将那些小物件放在这个百宝箱里。
里面的东西谁都不允许碰。
只能她和颜禥碰。
那个鬼工球便是放在最上面的。
今日怎的不见了?
“晏子桑!”颜凊斓轻声唤道。
“殿下,属下在!”一个声音传来,却是乔装成宫里太监的晏子桑从暗处走来。
“这里面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一个鬼工球。”颜凊斓问。
原本颜凊斓是想自己拿了,连晏子桑都不经手的。
只是现在,恐怕还是得要晏子桑帮忙了。
“殿下,这箱子里的东西,并没有鬼工球。”晏子桑翻了下没找到。
“……”颜凊斓神色凝重起来。
颜禥一向视鬼工球如宝贝,难道是放在了别的地方,今日正好没有放在箱子里?
“那颗鬼工球你可还记得?比打马球用的鞠大一点,是白色象牙所制。六七年前我亲手做的那个。”颜凊斓问。
“殿下,属下自然记得。”晏子桑说。
“现在大部分人应该都在宫宴上,你去找一找,半个时辰内找不到,立刻回来见我。”颜凊斓说。
晏子桑立刻应了出去找东西。
颜凊斓想了好几种可能。
将最坏的可能都想了一遍。
冷汗渐渐下来时,晏子桑折返回来。
“可找到了?”颜凊斓问。
“殿下,那鬼工球在这次马球比赛的奖赏里。”晏子桑对颜凊斓说。
第55章
颜凊斓从紫宸殿出来时, 阳光稍微有些刺眼,刺激的她本就脆弱的眼眸积了一层水雾。
被宫女扶着,仪态依旧端方有气势, 只是这一层水雾,显得多了几分柔弱可怜。
颜凊斓去的方向是马球比赛的中和殿方向。
晏子桑说,鬼工球被当做马球比赛的奖赏彩头时, 颜凊斓第一个反应是不信。
很可能是弄错了。
那鬼工球,颜禥明明很宝贝, 刚刚说话时, 还听起来很珍惜的样子, 怎么可能被当做彩头送出去?
以再添件彩头的理由,颜凊斓要去看看,伸手摸摸那颗被当做彩头的鬼工球。
如果是那颗, 颜凊斓便将金鱼符取出来, 若不是那颗, 还要继续找。
颜凊斓还未坐上步辇,感觉前方有一团绛紫色逼近。
“给长公主殿下请安。长公主殿下这是要去参加宫宴吗?”一个声音传来。
颜凊斓听出来了, 这是颜禥后宫的四妃之一,冯贵妃。
颜禥后宫内妃位最高的有四位, 贵德贤淑四妃分别是四大勋贵世家嫡女,皇后现在还未定下。
四妃中有两位是天玄宫绛霄的弟子。
这位冯贵妃便是其一,是长相最明艳的一个, 性格也极鲜明,而且善妒。
而且,其他三个都是颜凊斓帮颜禥挑的, 唯独冯贵妃是颜禥自己选的, 对她也多有骄纵。
以前冯贵妃在颜凊斓面前还算乖顺, 只是这段时间,似乎变得胆大了,嚣张起来了。
颜凊斓已知绛霄是罪魁祸首之一,对于冯贵妃自然也有戒备。
颜凊斓顿住轻嗯了声,仔细听冯贵妃反应。
“怎么,殿下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今日是陛下生辰,殿下怎么摆出这样一幅表情呢?哦,是不是因为陛下将鬼工球当做奖赏拿出去了呢?”冯贵妃娇笑着说道。
“……”颜凊斓蹙眉。
感觉冯贵妃有种炫耀又幸灾乐祸的语气。
“哦对,忘记告诉殿下了,陛下将百宝箱的钥匙给了我,说里面的东西我都可以拿来把玩儿,想要什么便送给我。那颗鬼工球便是我放上去当奖赏的,很快就会公布出去,几国的使臣都会知道。”冯贵妃又说道。
颜凊斓听着冯贵妃的语气,有些惊讶。
这冯贵妃,应该是不知道宫里的“长公主”是假的,否则也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拈酸吃醋竟是到了她的头上?
冯贵妃的话又有几分是真?
不管真不真,她要的那颗鬼工球应该是在奖赏里了。
那就更要去拿到鬼工球了。
“冯贵妃出口不敬,慧心,掌嘴十下!”颜凊斓顿了顿,提了声音说。
“我哪里不敬?你……”冯贵妃前一息还在欣赏颜凊斓颓败的神色,下一息变了脸色。
“本宫说你不敬便是不敬。谁敢阻拦,照打不误!”颜凊斓冷声说。
这段日子,“长公主”很低调,一直养病,权柄几乎都被收到了颜禥手里,冯贵妃对她也渐渐生出“不敬”之心。
平日里试探着,渐渐底线不断下压。
“长公主”以往都厉害的很,自从病了后,人似乎弱了下去。
任谁被剥了权柄,眼睛不方便,又病着,也不会再有嚣张的力气吧?
只是,冯贵妃没想到,今日颜凊斓竟然一反常态,敢反击了?!
冯贵妃听着颜凊斓说的话,只感觉冷汗冒了出来,曾经那个威严杀伐果决的长公主似乎回来了。
未等她做出什么反应,颜凊斓身边带的宫女便出手了。
那是一个绣衣史扮的宫女,手上有功夫,又快又狠。
“你这善妒的脾性竟是越来越厉害了。连本宫送陛下的东西都敢动。很好!还是淑妃性子好,贤能淑慧,有母仪天下的潜力,贤妃也不错,性子稳重,什么时候都不紧不慢。”颜凊斓低声说了句。
冯贵妃呜咽着,眼睛瞪圆了几分,没敢再说其他的话。
心里却是越发的妒恨,连带着颜凊斓口里的淑妃和贤妃。
宫女很快打完扶着颜凊斓上了步辇。
颜凊斓要出面去找鬼工球,自己亲身来皇宫一趟的消息早晚是会被人知道的。
既然宫里的情况还有不少人不知道,她也没必要缩着。
那位假的长公主此时被另外一个绣衣史扮的宫女带去祈福,用的是神香,暂时会有癔症,失去神志一段时间。
不过她届时被问时,恐怕也会露出端倪。
既然来了,不妨将宫中的人能接触的都接触下,看看到底谁知道“她”的身份,又都怀了什么心思。
另一边颜禥早一步到了中和殿,宫宴开始。
在座的北晋勋贵,前来朝贺的各国使臣纷纷向颜禥这位北晋皇帝行礼祝贺。
温灼瑾坐的远了些,看不太清楚这位皇帝陛下长什么样子,也没兴趣仔细去看,只低头行礼,然后坐下继续吃东西。
不过温灼瑾不远处那位大食国使臣似乎有些激动,还拉了下温灼瑾。
“温,你们北晋皇帝陛下果然是一表人才,还很年轻,若是能嫁给他……”那大食国使臣有些激动的自言自语。
“温小姐,你若是参加选秀,或许有机会。温小姐条件这么好,又是天玄宫的记名弟子,天选之女!”另一边有位不知道是哪里的人也跟着低声说了句。
“……”温灼瑾有些无语。
那位皇帝陛下再怎么好,能怎样?
谁能有美人姐姐好?
丰盛的菜品精致的酒水流水般上来,宫廷乐师演奏悦耳欢快的音乐,歌舞助兴。
温灼瑾看了一会儿热闹,有太监来宣布这次马球比赛的规则和奖赏等。
那些要奖赏的东西,被宫女拿着出来展示。
每一个都造型精巧别致,看着值钱的很。
温灼瑾一眼看中一盏宫灯。
那宫灯是长近一米的琉璃灯,五色琉璃所做,四周水晶帘,流苏宝带,白日里亮起也是璀璨夺目。
美人姐姐眼睛不好,现在只能看到颜色块。
这样颜色多,又漂亮,一看就能卖很多银子的灯,自然要赢回去送给美人姐姐看了!
这灯应对眼睛是好的,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温灼瑾看着眼睛放光。
后面还有什么礼物,温灼瑾都没注意了。
等到鬼工球时,温灼瑾也没太在意。
那鬼工球看起来有些小,远看看不出精致的地方。
高位上的颜禥原本神色肃穆,维持着帝王的庄严,看到了那颗鬼工球,神色凝住。
“这是谁放上去的?!”颜禥问了句。
跟着颜禥来参加宫宴的是四妃中的贤妃和德妃。
“回禀陛下,是冯贵妃放上去的,她说,这是陛下赏给她的,她要拿来送给这次马球比赛表现好的女子。陛下,这颗鬼工球有什么特殊的吗?陛下要收回吗?只是已经展示出去,怕是不太好。”
贤妃说道,嗓音极柔和,说话不紧不慢,给人极稳重贤惠的感觉。
“……不用了。”颜禥目光看着前方,拳头攥紧又松开。
贤妃看着颜禥的神色,眼睫微微垂下,嘴角却是翘起一个弧度。
上位者说了什么,底下的人自是不知的。
温灼瑾跟着看了几眼歌舞,没一会儿便被叫去准备了。
在旁厅里,温灼瑾换上了准备好的赤色绣金折领束腰马球服,拿了涂上朱砂的马球棍,头发高束成髻,以和衣服同布料的赤色绣金发带束着,很快准备就绪。
“温小姐,你穿赤金的马球服也太好看了!若是男儿郎,我都想嫁给你了!”一个勋贵小姐打趣道。
温灼瑾的相貌原本就出挑,个头在女子中高挑挺拔,这样简约适合运动的打扮,让她原本看起来乖巧温雅的外形多了几分英气飒爽。
即使在这群相貌不俗的贵女中也极出挑。
温灼瑾对那女子笑笑,并未多言。
云淑县主准备好后走过来神色有些凝重。
“今日我们抽签选中对阵的是北羌组成的马球队。北羌的女子善骑术,控马技术一流,而且个个彪悍,力气极大,莫要掉以轻心。不是我自贬,赢面并不大。诸位拼尽全力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莫要受伤了。北羌女子马球队冲撞起来,有些激烈。倘若有人上场后害怕,便退出吧。只是以后都不许再加入马球队。”云淑县主将几人召集在一块郑重道。
之前准备的几日,云淑县主一直都意气风发的,参加便是为了赢。
没想到这还没开始,便这样说。
“云淑县主怎说这样的丧气话?北羌和我们北晋之前打了那么多年仗,便是拼了命也要赢了她们的!让她们看看我们北晋女子的厉害!”有个女子说道。
“我自是会拼命求赢。只是北羌队伍中有一位悍将,在北羌比那些男子还要强,而且是真的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大家注意安全吧。”云淑县主说道。
虽然知道说这些可能让大家泄气。
但是有心理准备,保护好自己不受伤,也是必要的。
温灼瑾看了眼云淑县主,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云淑县主也是好意。其他的不必说,大家练了这么久怎么会轻易认输?那人再厉害,还敢在球场上杀人不成?我们比的是球技,大家打起精神来。”温灼瑾说了句,将众人的精气神提了起来。
“好!”云淑县主看向温灼瑾点了点头,没想到看着年纪不大外表不是那种强硬派的温灼瑾,这个时候却是比她更像个领队的。
众人准备就绪,携手要出偏殿时,来了个管事太监。
“传陛下口谕,今日对战北羌,虽不是战场,但也差不多。倘若今日队长能赢,除了那些摆出来的彩头,还有别的奖赏,比那摆出来的彩头要贵重。”那位管事的太监说。
众人神色各异,立刻回了那管事太监。
温灼瑾眸子又亮了几分,来参加马球比赛本就是为了赢点彩头,和这些贵女交好,若是能得更多奖赏,还能在皇帝那边扬名,得个好,以后若是想要皇商的名额,争取供货给皇宫或者其他地方,或许有便利。
困难大有风险,都不怕,只要回报足够就值得一拼。
中和殿前有一大片空地,正是打马球的场地。
此时两头的球门附近插了彩旗,身穿赤金色系的十人女子马球队和身穿水绿系的十人马球队在两头就位。
水绿系一方的便是北羌的队伍,明显比赤金系的北晋方都高壮了一些。
温灼瑾手握球杆看着对面的方向,眼神里没有害怕,倒是有些兴奋。
第56章
击鼓声响起, 赤金和水绿两色从两个方向朝彼此奔袭而来,抢放在场地中间的彩鞠。
温灼瑾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战术紧握马球杆准备阻挡对方抢球时,随着彼此靠近加上风吹来, 温灼瑾闻到了对方几人几马的味道,同时还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这股味道,应是合香的味道, 闻着暂时没有什么不适,但还是让温灼瑾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这股味道并不好闻, 谁用香用这样的味道?
那种微微辛苦又带着呛鼻的味道, 倒是和香毒笔记里描述的一种香毒有些像。
双方靠近后, 温灼瑾心里戒备着,抢先阻拦住两人,让云淑县主和另外一人去抢彩鞠。
对方队伍里有一个脸上涂了赤黑两色的女子, 极为高壮, 骑的马也比别人的马高了几分, 直接冲了过去,挥杆抢球。
体型差太多, 冲撞过去,一下子便挤走了拦住她的两人。
温灼瑾想起刚才云淑县主的话。
这人的确很是生猛。
她的缺点可能就是体型重, 速度比较慢,但也只慢了一点。
球被抢走,众人都追着球跑。
北羌队伍中那高壮之人, 果然很强,冲撞中,无人可挡, 先便进了一球。
那股特殊的味道随着两方靠近后越发浓郁。
与此同时, 温灼瑾感觉控马时有些滞涩。
和这匹马磨合了许久, 专门用来打马球的马,都极乖顺,很好控制。
此时这种滞涩感,让温灼瑾怀疑和那股味道有关。
香毒笔记上提到过,北方游牧民族在抓野马的时候会用一些香毒,让马匹躁动,行动迟缓。
对方的马匹,马面上都覆盖了一层雕刻着北羌羊图腾的轻甲,和她们的整体风格一样,却也有些奇怪,谁家骑马打球还要给马蒙面?
这股味道若真的是针对马匹,倒是解释的通了。
“县主,有没有感觉马有些不对劲儿?比平日慢了一些,而且有些难控制。”跑动中,温灼瑾和云淑县主并排问了句。
“是有点,可能有些紧张吧?对方太强了,马也比我们快!”云淑县主喘息着说了句,顾不得多说话,往前冲了过去。
“县主,用停一次,快!”温灼瑾催马赶上去道,云淑县主的马是良驹,速度很快,从小养着的,和云淑县主的默契极好,若是她都感觉异样,温灼瑾便不能当无事了。
这还只是刚开始,再任由这些马儿接触这些味道,后面恐怕她们会输的很惨。
“你确定?”云淑县主转头看温灼瑾。
“确定!”温灼瑾点头。
云淑县主看温灼瑾的神色,举起马球杆喊了充当裁判的太监管事。
“怎么刚开始就喊停?是不是怕了?”北羌那边的人嗤笑道。
北晋这边也有些疑惑。
云淑县主没多说什么,只是指挥人都过来。
“什么事?你最好有正当的理由。”云淑县主将人集合在一起问温灼瑾。
“我闻到对方身上带了特殊的香。这香会让马匹躁动失控,行动迟缓。应是北羌特有的香,而且专门针对的是马,人没有感觉。所以你看她们的马面都蒙着,有可能是隔绝气味,上面也可能有醒神的解药。再打下去,我们的马中毒深了,恐怕不论怎么做都是输。”温灼瑾说。
“北羌竟是如此大胆!这,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报告给陛下,让她们把香收了!”云淑县主愤怒了下,想不出什么办法,有些焦躁。
“那香是北羌特有的,北晋并没有,而且现在我们的马还没有明显症状。报告给陛下,很难说清楚了。这样吧,我们可将这个消息告诉刚才那位做裁判的管事太监,让他尽快准备一些蒙住马面的布。我有一个香方,可以破这种香毒,只是要花点时间。等我将香制好了再来!”温灼瑾快速说道。
香药配方是有,但是相应的香材有没有,温灼瑾只能赌一下,北晋偌大的皇宫应该是有些珍藏的。
“好,听阿灼的!大家切莫丧气,她们用了这香毒,说明对我们是忌惮的。对方那位,刚才你们也看到了,速度是有些慢的。我们还是有赢面的。”云淑县主快速说道。
众人击掌后,云淑县主带温灼瑾快速赶过去找到了管事太监。
温灼瑾制香算是有些名气,而且还是靠着斗香会成名,那管事太监没敢怠慢,立刻差人准备布匹,然后带着温灼瑾,竟是直接去见皇帝颜禥。
温灼瑾暗暗吸了口气。
马匹用的香毒,在此之前温灼瑾并未闻到过,这次只是猜测。
这一下子要闹到皇帝那边,倒是让温灼瑾有些忐忑了。
温灼瑾跟着往前走了几步,调整了下,不管是真是假,既然已经出头,那便出头到底,忐忑紧张也没用。
温灼瑾在台阶下,太监过去传话。
颜禥正在因为贵女们的球队还未进球便喊停有些不悦,听到太监传的话,神色凝重起来。
“北羌这是在挑衅我北晋无人吗?问问她需要什么香,派十个宫女协助她,尽快将香配出来!倘若能破解,有赏!”颜禥道。
颜禥一发话,那太监立刻下去找温灼瑾。
时间紧迫,温灼瑾并未和颜禥说上话,倒是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温灼瑾立刻将香方写出来,需要的各种工具等,有这么多人辅助,温灼瑾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将合香药做了出来。
因为不需要存储,也不需要做成香丸线香等,做的便极简易,粉末状的香药被放入到香炉里,由温灼瑾提了过去,直接在场边燃放起来。
到此时,云淑县主她们已经失了三球,还未进一球。
温灼瑾将香燃起后,云淑县主又喊了一次停。
“你说的应该是对的,我们的马虽然蒙了面遮了口鼻,速度还是越来越慢了。这香当真有用?”云淑县主见到温灼瑾便抓住她急切的问道,喘息的厉害。
“应该是有用的,把马面上的布去掉吧。”温灼瑾点了点头。
郑千芩给她的香毒笔记至今还没有记录错误的信息。
能记录出北羌的信息,想来那位撰写香毒笔记的也极为厉害。
云淑县主等人依言将马面上覆盖的布去掉,让这些马在休息时间闻了一会儿温灼瑾做的香药。
温灼瑾做的香药不单单可以解毒,还加了点别的香材,可以让马匹兴奋起来,这个她还未曾试验过,只能现做现试了。
休息时温灼瑾和云淑县主又商量了下战术对策。
等休息时间结束,众人上马再战。
这次和刚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刚才指挥马匹时,手拉缰绳拉的费劲,马鞭抽的自己都心疼了,马的速度却一直跟不上,心急的很。
重新再上场,便感觉丝滑了很多,速度能感觉到的快了不少。
北羌那位主力的弱点便是速度慢,她们的速度一旦提上来,抢到球不和她对抗,便会很难再失。
原本必败的局,一下子转了风向。
颜凊斓到中和殿时,听到了喧闹声,喝彩声,隐约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温灼瑾!
第57章
颜凊斓在来的路上, 为了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回忆了和温灼瑾最亲近的那一次。
很让人羞耻的记忆,若不是现在需要, 颜凊斓实在羞于回忆。
脸热起来后,眼眶也在发热,视线果然清晰了不少。
虽比不上正常人的眼睛, 看的却比之前清晰多了,近处的人能看清楚五官, 周围有了更细致的线条, 景物建筑有了熟悉感。
随着靠近中和殿, 颜凊斓捕捉到了喧闹声中温灼瑾的名字。
本就满脑子都是温灼瑾,耳边似还响着温灼瑾的声音,听到温灼瑾的名字, 颜凊斓以为自己幻听了。
“进球的是靖安侯府的温灼瑾温小姐!”
“善制香的那位靖安侯府嫡女温大小姐吗?没想到她打马球也这么厉害!”
颜凊斓被宫女扶着往前走了几步, 听清楚了几句。
“你可听到温灼瑾的名字?”颜凊斓侧头问了句身边的宫女, 向她确认。
“是的殿下。”宫女回道。
颜凊斓确认后手不自觉微微攥紧,转头看向打马球的场地方向, 距离有些远,眼睛只能看到赤金与水绿在移动, 在视线里如一团随意变化的流动的颜色。
“快防住她!”
有声音随风传来,清朗的声线,如夏日的果子, 爽脆甘甜。
无法看清楚人脸,只凭借隐约的一声呼喝,颜凊斓在那流动的颜色中定位到了温灼瑾。
赤色绣金纹, 墨色马尾, 红棕烈马, 弯腰俯身,长臂挥舞球杆,一气呵成,完成一个动作,起身立刻催马奔袭向另外的方向。
颜凊斓似看到了一团跳动的热血,生机蓬勃,新鲜热烈。
阿灼!
两个字在喉间跳跃,有什么被催发萌芽。
眼眶的热度更甚,视野竟是又清晰了一些。
颜凊斓恍惚了片刻,在喝彩声响起时回神,压下了冒头的情绪,思绪回归。
是了,温灼瑾这些日子都有些忙,听她说是要练打马球。
所以,温灼瑾这是和贵女们一起代表北晋和别国的使臣一起打吗?
她有可能拿到鬼工球!
只是有前提,温灼瑾不能输,即使赢了,奖赏的彩头那么多,又怎么确定鬼工球会被温灼瑾拿到?
此时她还在打球,要等她赢了差人去告诉她?
她又如何会信?
颜凊斓只是想了瞬间,不确定因素太多,与其等待,还是自己先拿着要添进去的彩头,看看是不是能接触到鬼工球。
颜凊斓被宫女扶着继续往前走,快要到中和殿上时,却是被一行人拦住了。
为首的女子穿着胭脂色宫装,挡在颜凊斓面前时神色显得有些不悦。
颜凊斓从来人的外貌轮廓和体态大致猜出来了,眼前来的人是贤妃莫氏。
除了冯贵妃,其他三妃,都是颜凊斓亲选的。
她们的家世有助于维持北晋朝局,本人也都贤良淑德。
只是目前看来,她还是看错了许多。
或许她们对于颜禥是好妃子,对于她来说,却是仇敌。
“长公主殿下,这里风大,您怎么来了?你们不知道殿下身体不好吗?怎敢带殿下来这里!”莫氏的声音传来,一面对颜凊斓和气的说话,一面又斥责着宫女。
“殿下,我先扶你去偏殿休息下。现在风大的很,太医叮嘱你不能受风的。”莫氏走近了颜凊斓扶住了颜凊斓的胳膊。
颜凊斓想说什么,感觉扶住自己胳膊的莫氏,用了力道。
近在眼前的人,颜凊斓能看到她下拉着的嘴角,带着一股凌厉之色。
“还不快走!”莫氏的声音压低了传来。
颜凊斓一顿,随着莫氏拐了弯儿。
这莫氏应该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也是和天玄宫勾结的人之一。
她若不听莫氏的,很可能会让莫氏生疑。
颜凊斓跟着莫氏到了偏殿。
莫氏吩咐了宫女丫鬟去端水端食物来,然后将殿门关上。
“你来做什么?!不在紫宸殿呆着,乱跑什么!你真以为自己是公主?!”随着殿门被关上,颜凊斓听到了一串脚步声后,听到了莫氏刻意压低的声音。
颜凊斓心中苦笑,果然,这位自己亲选的妃子,是知道宫里那位假公主的身份的。
倒是冯贵妃那样什么都写在脸上,虽有小恶,却藏不住事的人,是表里如一的。
“贤妃娘娘,是,是陛下来请我来的,我推脱不过,只能说稍后再来……总,总不能骗陛下……”颜凊斓稍微想了下弱化了声音说道,似在温灼瑾身边呆久了,这种弱气的声音,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随口便来了。
莫氏听到颜凊斓说话,冷哼一声。
“陛下不过是表面客套,还没有彻底撕破脸面。你以为长公主又算什么?不过是陛下的眼中钉,绊脚石而已。长公主的眼盲体弱,有陛下一半的功劳。你的存在感越低,陛下才会越高兴。这种有外国使臣的场合,你来做什么?还有,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在我面前,要自称奴婢!”莫氏凑近颜凊斓道,语气带着斥责的意味儿。
“……奴婢知错了。”颜凊斓压低声音说。
莫氏看着乖顺又有些惧怕的颜凊斓,心里生出快意。
听着莫氏的话,颜凊斓心里一片冰冷。
颜凊斓早在联系上庆谌宁没有第一时间联系颜禥开始,就已经开始怀疑颜禥了。
只是心中多少还有一点侥幸,希望那个在冷宫时为了给病重的自己求药跪求来太医,能在叛军围杀时,为了保护自己舍身先跑出去引开叛军,与自己同过甘苦的同胞弟弟是被蒙骗的人,对自己还有当年的感情。
回一趟宫城,那点侥幸在一点点被瓦解。
“你知道就好,没事便在紫宸殿好好呆着!等金鱼符找到,便会放你自由。不听话的后果,你知道的。神香断了的滋味,你不想再经历了吧?”莫氏继续说道。
“不,不……”颜凊斓配合道。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跟陛下说一声。再差人来知会你。”莫氏轻哼一声道。
“贤妃娘娘,今日陛下来紫宸宫时,提到立后一事,似意属淑妃娘娘,随口向奴婢提了两句。还请贤妃娘娘小心。”眼看着莫氏要走,颜凊斓低声说了句。
“这个贱人,被禁足了还要耍什么花招!说好的谁先拿到金鱼符谁……莫非真得了那人……”莫氏听到颜凊斓说的话,立刻恼了,咬牙切齿说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颜凊斓听着莫氏说话,没再说话。
在心里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立后之争是四妃最大的矛盾。
颜凊斓最开始怀疑的是淑妃,让庆谌宁暗中试探挑拨,淑妃的确有害颜凊斓想夺权的心思,和天玄宫也是有关系的,只是和莫氏应该并非在一条线上。
听莫氏的意思,寻找到金鱼符,恐怕是成了立后的条件。
现在她们还都未找到。
莫氏停了片刻,立刻离开去了外面的看台。
跟随颜凊斓的宫女立刻进来找颜凊斓。
“外面如何?”颜凊斓问道。
“莫氏让她的管事嬷嬷在外面守着,我们怕是难出去了。”宫女低声对颜凊斓说。
颜凊斓凝神蹙眉。
莫氏知道自己的身份,将自己困在这里,若是她现在硬闯出去,除非能确保一定能拿到鬼工球立刻便能走,如若不然,暴露身份,相当于给对方指路了。
颜凊斓犹豫时,外面响起一个尖细的嗓音。
却是颜禥身边的大太监来了。
“这会儿马球比赛正在紧要时候,陛下走不开,特叮嘱老奴好生照看殿下。殿下,今日的药都还没喝呢,陛下让我看着您吃饭喝药,您可不能怕苦就不吃了。等下陛下该打我的板子了。”那老太监进来对颜凊斓说着。
这是颜凊斓和颜禥身边的老人。
以往颜凊斓生病,这老太监也会奉命来督促颜凊斓吃药。
颜凊斓没想到今日又来被监督。
宫女太监端了食物来先让颜凊斓吃饭。
“实在没什么胃口,不想吃。这边既然风大,本宫便不去了。本宫想去长秋殿那边转转。”颜凊斓神色恹恹道。
鬼工球不能再明着去拿,只能暗中拿了,到时候看看谁赢了它,让晏子桑差人再暗中拿回,应该更保险一些。
不若留下来再扰乱视线,等那些人察觉到现在这个她是真的话,让他们再猜。
“殿下,您先吃点喝了药再去吧。我的殿下,您是想要老奴的命吗?陛下口谕,您的药不能断了,让老奴看着殿下喝下,老奴求求您了……”
噗通一声,那老太监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说着。
“……”颜凊斓心里一叹,又是这样。
颜禥对于让自己按时吃饭喝药有执念。
看来自己不吃点,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只是,这饭食和汤药,若是以往颜凊斓会以为是颜禥对自己的在意。
现在……
一切都变味了。
老太监还在苦苦哀求,颜凊斓顿了顿,拿过白玉筷子吃了几口。
宫里的饭食味道不变,应是更精致了一些。
只是颜凊斓吃到口里却没什么味道,总感觉不如在温灼瑾那里吃的好。
尤其是药,喝起来极苦。
以前都是忍着的,现在忍受苦的能力似乎弱化了。
只是喝了几口便干呕着吐了。
宫女太监一阵忙乱,又端了碗药来,配了甜味的点心,劝颜凊斓继续喝。
颜凊斓喝了几口,如同受刑,只喝了一半,另一半暗暗吐在了袖子里,才过了关。
颜凊斓起身让宫女搀扶着要去她说的长秋殿,众人这才没有阻拦。
出了偏殿的门,外面的声浪冲来,不知道马球比赛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遥遥的看了眼,颜凊斓这会儿又看不太清楚了,色块交融,无法看出来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颜凊斓问了句,感觉那边的声音显得极激动的样子。
“哎哟喂,咱们北晋的一位贵女竟是扑向了北羌一人,两人都从马上摔了下去,啧啧,原来咱们打马球都是看着玩儿的,怎么现在打的这么激烈了?”老太监跟颜凊斓说着。
“是谁这么厉害?”颜凊斓心里一跳,不禁问道。
“这个老奴倒还真知道,那位贵女姓温,是靖安侯府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当初殿下怕出危险,定下的规则是落马便要淘汰,停下比赛,这下都淘汰了……”老太监说。
颜凊斓听着老太监说的话,不觉紧张起来,呼吸滞涩。
温灼瑾落马,摔到哪里了,受伤了吗,千万别被马踩到……
此时颜凊斓已经不想温灼瑾能赢,得什么奖赏了,只希望温灼瑾别出什么事了。
颜凊斓很想过去看看,温灼瑾如何了。
只是,这样不但暴露了她,也暴露了温灼瑾。
身边的人簇拥着颜凊斓往前走着,到了步辇跟前,扶着她上了步辇。
颜凊斓悬着一颗心时,温灼瑾躺在地上,背后痛的很,脸上却是带着笑。
在温灼瑾配了香药来时落后三球的状况下,众人一起努力追回了比分。
最后关键球时,对方看出温灼瑾在马球队中的作用,着重派了三四人围堵温灼瑾,并试图以自杀式方式扑向温灼瑾,将温灼瑾从马上扑下来。
温灼瑾灵巧的躲过一波,远远看了下计时用的香,知道时间差不多快结束了。
温灼瑾索性给云淑县主示意了下,挥杆催马,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突围,冲向了那名主力。
北羌马球队里的人,得到球大部分都会打向那名主力的方向,朝那人跑去,便有机会劫到球。
温灼瑾冲到了那名主力跟前后,对方以为她要抢球时,温灼瑾扑到对方的马上,将对方从马上冲了下去。
打到那边的球被云淑县主劫到,挥杆打向了球门方向,成功进了一球。
北晋队伍以极佳的配合,赢了一球,也锁定了胜局。
看台上的勋贵欢呼起来,高坐的皇帝和妃子也露出了笑脸。
第58章
颜凊斓去长秋殿路上借口出恭屏退左右, 只留了绣衣史扮的宫女,唤了一直在暗处跟着她的晏子桑出来。
“去中和殿看看温灼瑾如何了,马球比赛的结果如何, 务必将那鬼工球拿来,最好不要惊动人,被人察觉到。一个时辰后在紫宸殿见。”颜凊斓对晏子桑吩咐。
晏子桑领命立刻去了。
颜凊斓悬着的心并未放下, 去了长秋殿,出来后又到另外一个宫殿转了转。
心中一直不安, 没多久, 颜凊斓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她是担忧温灼瑾, 但是渐渐的情绪不稳,有失控的趋向却很怪异。
熟悉的感觉,像是已经有一个来月未曾有过的瘾症在萌芽。
情绪有些躁动不安, 口干舌燥, 甚至对之前吐在袖口的药散发出的味道有些渴望。
颜凊斓意识到了什么, 唤人回长公主住的紫宸殿。
路上颜凊斓刚才体会到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颜凊斓脸色变得极难看,心底越来越冷。
她中的是香毒, 闻到绛霄燃的“神香”会有意识混乱犯癔症,闻不到会犯瘾症。
从最开始被囚禁在天玄宫, 也都是天玄宫的人出面。
这让她对颜禥还抱着希望。
现在的情况,再明白不过了,自己刚才喝的药里怕是有香毒差不多的成分。
口口声声为她健康担忧, 要请名医来给她看诊的颜禥让人送来的汤药里,也含有毒。
颜凊斓到紫宸殿时,颜禥身边的李公公带了两个小太监提了食盒也来了紫宸殿。
“殿下, 陛下差人送来的春梨和桑葚, 是新上贡的, 极新鲜,陛下看着好,第一个想到殿下,特地差了老奴给殿下送来。”那李公公对颜凊斓说道。
颜凊斓手在袖子下攥紧。
颜禥常差李公公送东西,宫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紧着她。
现在似乎还是如此。
“代本宫多谢陛下。李公公,今日的汤药苦了许多,可是更换了药方?”颜凊斓轻声问了句。
“殿下,最近并未更换药方。殿下的药,都是陛下差人配好,让老奴监督着熬成的。这几日未有变化。”李公公立刻说,很笃定。
“许是我嘴巴里苦,那这些果子送来的正是时候。”颜凊斓轻声说,声音不觉又低了许多。
李公公客套了几句,颜凊斓摆手让人走了。
颜凊斓屏退左右,手指按在了太阳穴,垂头独坐在偌大的紫宸殿大殿内。
极力想要压下去的瘾症还是一点点冒头,折磨着颜凊斓的五感。
这些感觉相对颜凊斓犯瘾症最厉害的时候算是轻症,颜凊斓还是可以忍受的,并没有失去神志。
只是心里空漠了一大片,血淋淋的现实将她心里存的那点希望,那点侥幸,撕碎的彻底。
绛霄是颜凊斓在冷宫时认识的,也是同甘共苦过的,她的背叛,颜凊斓也难受过。
对于再接触的人很难再信任。
但是心里还有一处信任是给颜禥留的。
此时却全都崩塌了。
去年一次风寒后,她的身体便有些不太好了。
从那时起,颜禥就派了李公公给她送药。
恐怕自那时候起,她就开始被下毒了。
颜禥可以为了宠妃,将她送的礼物随意处置。
可以对她不精心,没看出宫里的长公主真假。
她都可以接受。
但是想要她死,给她下毒,却是如利刃插在了颜凊斓的心脏上。
她和颜禥的母妃因美貌得宠,并无势力,后被陷害,他们跟着母妃一起入了冷宫,从小相依为命。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坚不可摧。
却原来这么单薄。
此时,颜凊斓的心情似回到了十多年前,母妃去世之时的情形。
“殿下!”一个声音将颜凊斓从情绪里拉了出来。
是晏子桑来了。
“外面情况如何了?”颜凊斓强自冷静下来问道。
“殿下,温灼瑾摔下马后,被人扶着送去太医院了,应该并无大碍,还能走动,只是后面再未曾见到。马球比赛是北晋赢了,彩头分给了马球队的贵女们,鬼工球被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选走了。周围人太多,暂时没找到机会拿来。属下回来给殿下复命,已差人盯着尚书家二小姐,等出宫了,属下便找机会将鬼工球拿回来。”
晏子桑说道。
晏子桑说的话让颜凊斓稍微松了口气。
鬼工球还在北晋这边就好,若是意外赏赐给了北羌那情况就更糟糕了。
温灼瑾被及时送去太医院,受伤不大,也让颜凊斓放下了悬着的心。
“好。我让慧心带着回去便好,你去盯着,务必今天便将鬼工球拿回来。”颜凊斓缓了口气说道。
晏子桑立刻安排人带颜凊斓潜出宫,他则去跟踪尚书家的二小姐。
进出宫门有很多方式,颜凊斓跟着的是出宫办事的小太监的马车。
临近傍晚,温度降了下来。
颜凊斓在马车内被瘾症一点点的折磨,身体从露出的皮肤到包裹在衣服下的骨肉,都感觉很冷。
颜凊斓很想尽快回到斓园,想见到温灼瑾。
只是颜凊斓到斓园时,温灼瑾还没有回来。
颜凊斓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温灼瑾,倒是先把晏子桑等来了。
“殿下,属下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礼部尚书二小姐带出来的礼盒里,换了别的奖励,并没有鬼工球。属下查问之前跟踪云淑县主的绣衣史,她说那二小姐曾带着礼物盒去和其他马球队的队友一起见过云淑县主。云淑县主府上戒备相对森严,属下先给殿下复命,再去云淑殿下那里找机会查看。”
晏子桑的声音传来。
颜凊斓原本就躁动沉郁的心情越发不好了。
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利。
“温灼瑾呢?”颜凊斓低声问了句。
“派去盯着的绣衣史说温灼瑾从太医院出来,被云淑县主扶着上了云淑县主的马车,并未回斓园这里。”晏子桑低声说。
“你继续回去找。”颜凊斓说,声音不自觉冷了几分。
晏子桑离开,颜凊斓蜷缩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瘾症越来越烈,将颜凊斓的冷静搅乱,情绪开始变得糟糕,极端。
今日出去的一天,没有一件事是好的。
精心选的贤良淑德的妃子,是联合天玄宫的恶毒之人。
至亲的同胞弟弟表里不一,不仅将自己送她的礼物当彩头,甚至还恨不得她去死。
最重要的金鱼符没找到。
还有,小混蛋上了别人的马车跟别人走了!
所有的一切,像是无形的手,将颜凊斓往未知的黑暗泥淖里拉扯。
颜凊斓没有挣扎,也没有外界的力量帮她和这股力量对抗。
颜凊斓任由自己坠落。
眼眸渐渐变得的赤红,被刺激的盈满的泪,都似带了血,染了色彩,变成浅红从眼角滑落。
所有,所有的人,都,都该死!
颜凊斓意识里冒出带有恨意的念头。
意识里有一个如同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鬼魅一样的黑影。
躁动沉郁的情绪,血淋淋的心脏变成了黑影的能量。
颜凊斓的呼吸变得沉重急促,口里有血腥味溢出。
从未有过的嗜血念头冒出。
她要将所有一切百倍千倍的返回去。
念起,意识里的黑影便化身修罗,黑雾化成锋利的刀刃要将周围所有一切都砍碎,到处乱杀,如疯了一般,突然间,颜凊斓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抱住了,被圈在了一团温暖中。
“姐姐,你怎么了?是犯了瘾症吗?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不曾……姐姐,你别吓我!”温灼瑾的声音传来,带着焦灼,还有一丝哭腔。
颜凊斓心里还有恨意,还记得温灼瑾和其他人走了,心中恼怒,有些抗拒温灼瑾碰触。
温灼瑾不知道颜凊斓的情绪为何这样。
只是看颜凊斓双目发红,满脸泪痕,身体又在颤抖,心疼的很,将人抱紧在怀里。
颜凊斓在挣扎,温灼瑾感觉到了。
这种状况,和好久没犯的瘾症很像。
之前郑千芩说只要一个月内不犯瘾症,再不接触香毒,就差不多算是戒断了。
瘾症的确很久没犯了,温灼瑾以为颜凊斓如郑千芩说的以后也不会再犯。
如何又犯,温灼瑾一时也无法想通。
只是看着颜凊斓难受,将人抱住,也不诱哄颜凊斓亲自己了,直接吻住了颜凊斓的唇。
温灼瑾的味道,对于颜凊斓是特殊的镇定剂。
刚开始还在挣扎的颜凊斓,很快被温灼瑾吻的软了身体。
意识中拿着长刀利刃的黑影,也稍微安分下来。
“姐姐,你感觉好点了吗?”一吻结束,温灼瑾轻声问。
“不好。你去了哪里,为何现在才回来?”颜凊斓喘息着说,恼恨自己被温灼瑾一吻便似乎没了脾气。
“姐姐,我今日去参加宫宴了啊。打马球比赛赢了。陛下奖赏我们十人一人一件礼物。姐姐,我的礼物是给姐姐选的。姐姐之前不是说晚上屋子里暗吗?我选了最亮最好看的一盏琉璃宫灯。姐姐,你看,是不是很好看?房间里有没有感觉亮了起来?”
温灼瑾说着,将颜凊斓抱起,面朝着她刚提回来的宫灯方向。
颜凊斓视线里出现了五色琉璃灯,璀璨耀眼。
颜凊斓想起温灼瑾打马球时的拼命。
所以,她就是为了这盏灯才那样不惜受伤也要赢了那场球吗?
“姐姐,这个宫灯太大了,只能看,没办法在手里把玩儿。我还看到奖励里有个小东西,挺好玩儿的,之前看它太小了,没选它。但是它可以拿在手里玩儿,做工非常精巧。只是我们一人一件奖励不好再多拿。不过,姐姐,因为我在打球时是首位大功臣,云淑县主看我对那东西感兴趣,便让我再选两个自己喜欢的,哪怕是她家里的都可以。我就没客气了,选了那小东西,还有另外一件,送了她们一些香作为交换。”温灼瑾兴冲冲的声音再响起,与此同时,颜凊斓感觉自己手里被塞了什么。
入手滑凉,触感细腻,上面有繁复的花纹图案,摸上去表面有些孔洞,轻拨之后,里面层叠的球滚动着。
是鬼工球!
第59章
一时间颜凊斓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 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东西上。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花纹,手指轻轻拨弄, 能感觉到里面套叠的球丝滑的滚动。
这是颜凊斓不知道把玩儿过多少次的,那颗她送给颜禥的生辰礼,鬼工球。
表面的纹路是她在老师傅的指导下亲手刻的。
颜凊斓用手指按照记忆拨动, 内部层层套球对应孔位相连,很快, 颜凊斓从孔洞里摸到了触感不一样的金属物件, 是金鱼符!
没想到她今日费劲了心思, 以为会错失的东西,竟是以这种方式到了自己手里。
“姐姐,你知道今日为何我是第一大功臣吗?最开始北羌的人用香毒让马儿变迟钝, 是我发现了, 按照香毒笔记制香药破了这局。最重要的是最后一球, 我冲上去把那位北羌最厉害的人拉下马,阻止了她截到球, 让云淑县主进了球。所以大家现在都很服我,还主动要把自己的奖励给我。姐姐这个球球你知道叫什么吗?她们说叫同心球。里面好多层的球全部是一个整体雕刻出来的, 有同一个芯儿。”
温灼瑾的声音传来。
温灼瑾选了这个鬼工球,除了它看起来很精美,可以放在手里把玩儿, 还有个原因便是这球有个别名,同心球。
这寓意可太好了。
“姐姐,可喜欢我送的这个礼物?”温灼瑾看颜凊斓发愣, 凑近问道。
颜凊斓回神。
她听到了温灼瑾的话。
温灼瑾并不知道这鬼工球对于颜凊斓有什么意义, 但是她有自己的角度, 赋予了它新的意义。
对于温灼瑾来说,鬼工球只是一个试图让颜凊斓欢喜的小玩意儿,因为别致,因为名字为同心球。
甚至都不是她的首选。
对颜凊斓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阴差阳错,无心插柳,柳暗花明……
似乎凡是遇到温灼瑾都在变好。
“喜欢……”颜凊斓低声说,话音落下被温灼瑾凑近贴脸蹭了蹭。
“姐姐喜欢,那今日我便没有白白疼一回。姐姐可知道,从马上摔了下来,有多疼,后背肩膀和腿撞到地面上,都肿了,现在还疼……”温灼瑾说着,语气变得委屈巴巴,凑近颜凊斓求安抚。
颜凊斓的手有些微颤抖,抚上温灼瑾的肩头。
温灼瑾感觉到,心里欢喜。
“姐姐亲亲阿灼,阿灼疼……”温灼瑾在颜凊斓耳边低语,语气带着撒娇音,又软又甜腻。
颜凊斓心里发软,凑近了下,温灼瑾的唇已经在等着了,分毫不差的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相触,唇齿交缠在一起,气息交融。
所有不好的情绪,所有身体的不适,似乎都被溶解,驱除,全部被温灼瑾的气息,触感,带来的情绪代替。
温灼瑾感觉今日的颜凊斓特别的乖顺,乖乖启唇,乖乖松开牙齿,乖乖探出舌尖,乖乖被她舔吮着,手还能放在她背后轻轻的拥着她……
这个吻,让温灼瑾感觉极好。
没一会儿,温灼瑾吻的头脑发热。
手底下想更用力的将人抱住,想俯身压下去贴的更近,想扯开两人之间阻隔的衣衫……
颜凊斓能感觉到,温灼瑾对她的吻越来越用力,身体被压在了柔软的被褥里,温灼瑾的手按在颜凊斓背后越发的热烫。
在那只手从背后移到后腰继续往下移动时,颜凊斓微微颤抖了下,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对于颜凊斓也有些不一样,是带着另外的情绪的。
这些情绪被研磨,被转化。
随后化成另外的念头。
她也想更亲近温灼瑾。
似是上一次两人亲近时被催发萌芽的感觉升起……
颜凊斓以为温灼瑾会如上次那般时,却是感觉到温灼瑾离开了她的唇,脸埋在她的颈窝喘息。
“姐姐还没吃饭吧,我让人送晚饭进来,我们一起吃晚饭。”温灼瑾低声说,声音还有些哑。
颜凊斓听出了隐忍的味道。
小混蛋,现在忍什么?
温灼瑾虽然还想继续亲近,但是想到刚才颜凊斓的状况不好,肯定没有吃晚饭,不忍继续欺负她。
先吃了饭再说。
温灼瑾抬头看向颜凊斓,将人放在柔软的褥子上撤走了背后的手。
看着颜凊斓眸子里泪光点点,红润的唇微张,便又忍不住凑近亲了下。
“姐姐,乖,我去去就来……”温灼瑾低声说,伸手抚了下颜凊斓的额头,将上面的碎发拂开。
颜凊斓此时的脸和眼眶周围都在发热。
视线再次清晰。
随着温灼瑾抬头,颜凊斓视野里多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太过短暂,颜凊斓还未曾看清楚,那张脸便凑的极近,在她的鼻尖眉心处落下吻后,便起身离开了。
颜凊斓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什么也没有抓住。
房间里,温灼瑾离开,颜凊斓心里像是缺失了一块。
温灼瑾出去吩咐了丫鬟准备饭食,烧热水,以及去请郑千芩来看诊。
温灼瑾有些担心,也不知道颜凊斓的身体怎么了,刚才会出现那样的状况。
晚饭厨娘早就开始准备了,温灼瑾今日回来的晚,她一吩咐下去,很快,丫鬟们便端了热气腾腾的饭食来了。
温灼瑾没让其他人进去,她接了丫鬟端的饭食进了内室。
颜凊斓已经坐起身了。
鬼工球里的金鱼符已经被颜凊斓借助簪子挑了出来。
心中悬着的一件大事落定,颜凊斓冷静了一些。
只是刚才升起的念头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她还想亲近温灼瑾,想看看温灼瑾的样子。
热意从脸上消下去一些,视线没那么清晰了,不过比以往还是清晰不少,能看清楚温灼瑾的身形,凑近也能看到温灼瑾的脸型,分得清楚眉眼的位置。
颜凊斓看到身形秀挺的少女走到自己跟前坐在她旁边,将她一把轻松的抱起来。
只是挪个位置,都仿佛她不会挪一般,将她抱着挪到了饭桌旁。
“姐姐真乖,今日煮了四宝羊肉汤,好吃又能补身体。姐姐尝尝,看喜欢不喜欢。”颜凊斓听到温灼瑾的声音,配合了那身形和脸部的大致轮廓,感觉有些古怪,还不太习惯。
不过不管她习惯不习惯,汤已经喂到了口边。
微微带了点药味儿,主味是咸香味儿,汤入口,热意从口入,蔓延到身体里。
颜凊斓方才感觉到,自己腹中饥饿。
宫中那顿,只吃了几口,又喝了带毒的苦药,肚子里是很不舒服的。
只是之前肚子里那点不舒服,早就被其他淹没,显得微不足道。
只在此时显露出来。
一口汤,再一口肉,再喂一口饼。
每吃一口,便会被夸赞奖励。
口腹之欲向来浅淡的颜凊斓,感觉这平平无奇的汤食似乎好吃了很多。
比宫里的吃食好吃。
颜凊斓吃了多半碗吃饱了,剩下的被温灼瑾吃了,桌子上的其他吃食也都被温灼瑾都吃了。
以往只知道吃剩下的被温灼瑾吃了,亲眼看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她竟是一点也不嫌弃。
等吃过饭,温灼瑾带颜凊斓漱口,又给她喂今日份熬煮好的药。
同样是喝药,在温灼瑾这里,喝药变得容易了很多,不是件煎熬的事。
药喝完,不多时郑千芩来了。
如今的住所虽说距离开铺子的街市近了,距离郑千芩却远了些。
温灼瑾迎了郑千芩到内室给颜凊斓把脉。
郑千芩把脉后,温灼瑾和她出去说话。
“这个……像是又用了香毒,用的不够,引发了瘾症。你说她整日在这呆着,接触不到香毒,或许是余毒的作用。她体内本就有余毒还未清。从脉象上看,似乎思虑有些重,这也会影响身体的。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可不好。很容易脾胃失调的。她如今还有什么忧思?你没问过吗?”郑千芩对温灼瑾说道。
“我并不知道她有什么忧思。”温灼瑾蹙眉道,心里有些自责。
“解开心结比吃那么多药还要管用。开药只能辅助,并不能根治。”郑千芩道。
道理温灼瑾懂,但是颜凊斓有什么忧思,温灼瑾不太清楚。
心里有些猜测,也有些不安。
不知道颜凊斓是不是因为和自己这样的关系忧思,还是在想着要离开的事,亦或者还想起回去,心里念旧……
等送走了郑千芩,温灼瑾回到颜凊斓身边。 s
“姐姐,女医说你忧思过度。姐姐心里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是不是一个人呆着便会乱想?今日我未及时回来,你也没有按时吃饭。姐姐,不管有任何事,都要按时吃饭。你心里有什么事,也都可以跟我说。那些不重要的事,就放下,不必多想,一切有我。姐姐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有什么事,让我去做就好。只要姐姐跟我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挡在姐姐身前。”
温灼瑾抱着颜凊斓试图开解她,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颜凊斓耳边听着温灼瑾的话。
清甜的声音,带着诚挚一字一顿的表达。
那些字句好像是虚无的承诺。
但,细想起来,似乎又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一个个实现。
只是,这人不单单要管着自己的身体,还要管着自己的心里想什么。
倒是管的宽。
“刚才还喊着疼,现在不疼了吗?药不用涂吗,让女医看过了吗?”等温灼瑾说完,颜凊斓轻声问。
从温灼瑾抱她的力度,颜凊斓猜测,温灼瑾的伤并无大碍。
不过还是有些记挂她的伤。
从马上摔下来,摔碰的地方,怎么也要肿了。
“自然是疼的,有药的。只是今日出了很多汗,还未洗澡。等洗过澡,再涂药。姐姐帮我涂好不好?”温灼瑾听颜凊斓关心自己,开心起来凑近颜凊斓说。
“好。”颜凊斓应了。
温灼瑾赶紧吩咐丫鬟准备热水,等木桶里倒好了药浴的热水,温灼瑾便抱着颜凊斓去药浴。
第60章
温灼瑾将颜凊斓放入药浴桶后便出去了。
浸在温热的药浴桶中, 颜凊斓靠在浴桶壁上,闭上眼睛,眉头不自觉紧锁, 神色沉了下来。
她不和温灼瑾谈她的忧思,不代表没有。
这些忧思一直都有。
只是以往都压着,靠着存有的一丝希望过活。
现在希望破灭, 一切便都变了。
温灼瑾离开,没有人牵引她的注意力, 那些东西便冒头, 爬了出来, 肆意侵蚀意识的角角落落。
意识中的黑影凝聚,长刀利刃凝形,却又茫然四顾。
金鱼符拿回来, 并不能掩盖今日发生的其他事。
怀疑得到证实, 以往所做的一切似乎变成了笑话。
冷宫里互相扶持相濡以沫, 到机缘巧合成为先帝直系血脉仅存的两人,颜禥被当做傀儡扶持上帝位, 他们从卑微服从,时刻担心被取代打杀, 到渐渐的拿回把持在宗室和世家手里的权利,平叛乱,镇邻国, 抵外族,这其中不知道多少艰辛。
帝位方才稳固,北境南疆才休战多久, 便想要杀她?
谁能想到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 竟然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可是她看着长大, 与她曾生死与共的同胞弟弟!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那是二十来年的相处积攒的。
颜凊斓有恨,更多的却是锥心泣血之痛。
金鱼符拿到手的意义,已经变质了。
拿到金鱼符后,做什么呢?
原本是想,颜禥被蒙骗,她可将朝中叛徒都揪出来,再用金鱼符调兵,扭转局势。
现在,颜禥和天玄宫目的一致,甚至天玄宫做的事也可能是颜禥所授意的。
他们做的局,演给她看的戏,不知道准备了多久。
不惜牺牲了那多人,只为了斩断她的羽翼,陷她与不义。
金鱼符现在于她,不再是救颜禥的工具,而是救自己,复仇的工具。
在颜凊斓的前方出现一条路。
颜凊斓知道那是什么。
从以前到现在,那并非她的本意。
只是,她没有心去走,却是被逼着往那条路走。
一些旧日画面再次在脑海浮现。
和今日的种种交叉纠缠在一起。
颜凊斓低垂着头,手按眉心。
温灼瑾出去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本是放空的状态,却是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些像神香中的几味香材的味道。
温灼瑾蹙眉,如今她的制香室在另外的院子里,如奥黛丝她们也都在其他院子,怎么会闻到这样的味道?
在颜凊斓这边,她是不会再带任何神香有关的香材的味道的,就是怕勾起颜凊斓的香毒。
温灼瑾顺着味道找了过去,却是到了一侧丫鬟盥洗衣物的房间。
几件她和颜凊斓的衣服还未清洗,放在木盆中。
“小姐,奴婢马上就将衣服洗了。”那丫鬟看到温灼瑾生怕自己做错了事忙说道。
温灼瑾摆摆手,蹲下看那木盆里的衣服。
“这件衣服是谁的?”温灼瑾拿起一件有药味的衣服。
“这是那位柳娘子的。今日刚脱下来要洗的。”小丫鬟忙说道。
“……”温灼瑾神色变了变。
这衣服是外出时要穿的衣服,而且上面的药味儿不对,不是她给颜凊斓的任何一种药。
这含了香毒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恰好今日颜凊斓又犯了瘾症,郑千芩说像是又用了香毒,难道是和这药有关?
温灼瑾首先想到的是,她宅子里的丫鬟下人出了问题?
可谁会无端做这种事,毕竟香毒里的香材可都不便宜。
安排照顾颜凊斓的下人,都是温灼瑾精挑细选的。
是谁会做这样的事?
温灼瑾想着要整顿下所有下人,在这期间重新换一批人来照顾颜凊斓。
温灼瑾又仔细询问了丫鬟几句,确认这些衣服的确是从内室传出来的。
小丫鬟只是负责浆洗的丫鬟知道的并不多,温灼瑾问了几句,又回去问其他人。
白日时,颜凊斓一直都是自己一人在房间里的,没有让任何人靠近,几个丫鬟都未曾进去。
只有下午时,里面才有人唤,只是将脏的衣物送了出来。
温灼瑾问了几人后,总感觉怪怪的。
没一会儿,颜凊斓泡药浴的时间到了,温灼瑾便暂时将事情放下。
“姐姐,药浴好了,要准备去花露浴桶中了。”温灼瑾走到颜凊斓沐浴的盥洗室门口说了声,往里面走去。
温灼瑾进去时,看到了水汽氤氲中的颜凊斓。
面色红润了许多,眸子里却是泛着泪光,眉头紧蹙,神色看起来像是在纠结痛苦着什么。
温灼瑾心里一痛。
刚才说起忧思过度的话题,美人姐姐便转移话题,明显不想说。
可是现在,又在一个人偷偷的想。
到底在想什么呢?
想着如何摆脱她离开,还是想着她那位可恶的人渣夫君,亦或是想着他们以前的恩爱生活……
除此之外,温灼瑾不知道,颜凊斓还会忧思什么。
如果说她今日误服了含有香毒的药,为什么不告诉她?
对她还是不信任吗?
“姐姐?”温灼瑾凑近唤了声,颜凊斓像是没听到一样,神色都未变,显然是极专心的。
温灼瑾咬了咬唇,眼神变了变,伸手将水里的人捞了出来。
颜凊斓方才回神,轻呼了一声。
温灼瑾心里一时不顺畅,未曾用黑纱蒙眼,也未曾拿裹的布巾,将人捞出后,触手便是细腻滑润的皮肤,眼下便是颜凊斓未曾遮掩的雪白肌肤。
温灼瑾呼吸滞涩,顿时脑中的一些秽念升起。
温灼瑾深呼一口气,明明很生气的,却又被干扰。
为了避免自己没出息,温灼瑾快走几步将颜凊斓放入到了旁边准备好的花露浴桶中。
调制的花露香味浓郁掩盖住了药味儿,却掩盖不住两人的情绪。
“姐姐,你在想什么?”温灼瑾将颜凊斓放入水中后,并未放手,俯身衣服湿了一片,也没在意,只是贴着颜凊斓的面低声问道。
“……未曾想什么。阿灼进来怎么未唤我?是故意吓我吗?”颜凊斓顿了顿轻声说,将脸撇开。
心中所想什么,颜凊斓不知道如何跟温灼瑾说。
情绪还未平复,被温灼瑾看出来。
如何解释是个问题。
温灼瑾看着颜凊斓嘴角下压。
刚才唤了几次,都没有反应,当真是一点也没有听见。
是想的有多专注?
“姐姐,你明明在想什么,却不愿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温灼瑾说道,声音带着委屈。
“是……一些以前的事,不愉快的人和事。我……”颜凊斓顿了顿,试图跟温灼瑾解释,又无从解释。
这么一说所有的便都摊开了。
温灼瑾听颜凊斓这么说,更确信了。
以前的事,不就是她那位夫君有关的事吗?
“那些让你不愉快,伤害你那么多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要想?”
“你是不是还未曾放下他?知道是他给你下的香毒,他想要害你,对你没有感情,只当你是玩物,你还在意他?回忆只是回忆,无论回忆如何好,现在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结果就是他给你下毒了!他是渣男,是混蛋!”
温灼瑾带着几分恼怒的说着,手下抓住颜凊斓的背和腿弯的力度加大。
颜凊斓愕然,温灼瑾有自己的理解,替她“解释”了。
上次她不知道,两人说了半天,各自说各自的事。
这次,她已然知道。
听温灼瑾说的,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虽然人和事情不一样,却奇妙的再次契合了。
是啊,她为什么要去想?
结果已经证明一切了。
割舍不掉的,只是时间问题。
一时接受不了的,消化消化也就接受了。
和死比起来,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姐姐,你为什么不能想想我?我有什么不好的吗?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我会努力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努力为你做,我可以是你最亲的人,可以让你完全信任。这么长时间了,姐姐还不明白吗?姐姐,你别想其他的,只想我好不好?”
颜凊斓的思绪转了转,便听到温灼瑾的声音,这次没有愤怒,竟是带了几分哭腔,语气中带着哀求的味道,透着可怜。
颜凊斓伸手摸温灼瑾的脸,摸到了泪湿的面颊。
颜凊斓感觉有什么在心里化开,某处地方又软又疼。
“阿灼没有不好的,是我不好……”颜凊斓轻声说,伸手抱住温灼瑾的脖颈。
温灼瑾凑近吻颜凊斓,颜凊斓仰头张唇,配合的回吻。
温灼瑾往下又探身了几分,大半边身体都探到了浴桶里,衣服都湿了。
亲吻里有泪的苦涩味儿,又想到刚才听到的那委屈哀求的声音,颜凊斓便不觉多了几分温柔主动,试图安抚温灼瑾。
舌尖乖顺的和温灼瑾的舌尖纠缠,被她缠着勾着到她的口内,也都顺从的配合。
热气氤氲,浴桶里的花香味儿似乎都浓郁了几分。
只是,想安抚人的,似乎没安抚成。
温灼瑾被吻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有些急切,吻的力度也变大了。
很快颜凊斓便感觉身边的水涨了几分,原本在外面只是附身吻着她的人,竟是在水里拥住了她。
下水之前,湿漉漉的衣服,便被温灼瑾全扯开了。
到了浴桶里便和颜凊斓一样了。
同样温度的水里,皮肤的温度却不一样。
温灼瑾的皮肤灼热,细腻弹韧。
环绕纠缠着颜凊斓。
熟悉的感觉被勾动出来,如上次那般。
热气上涌到面颊,眼眶周围尤其感觉热。
视线再次清晰。
目之所及,是带着潮红的皮肤,紧闭的双目,以及浓密卷翘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