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没等刘夏说完, 空气中突然浮现淡红星尘,仙鹤嘴里冒出的青烟陡然摇晃了下,下一秒一道身影陡然出现, 人未到声先到, 那声音明明懒洋洋带着笑, 却让人脊背发寒。

    “我当谁把脑子丢我这儿忘了带,原来是你啊刘夏。”

    刘夏脸色微变, 说了一半的名字硬生生咬断, 转头看去。

    来的是个年轻女人, 姿容绝色, 眉目明艳,烟红色的长发十分独特,不像染的, 像天生的。她穿着大红的抹胸鱼尾礼服, 披着件黑色外套,一看就是从宴会上匆忙赶来的。

    刘夏护小鸡仔似的展开双臂挡在可晴面前,嗤笑道:“我就算再笨也比你这个阴险小人强得多,你不是忙着什么电影节颁奖吗?就这么咻得过来, 就不怕被媒体拍到?到时候这些人还要帮你擦P股。”

    顾浩烟眉眼带笑,仿佛美人蝮蛇, 越是笑得好看越像是淬了毒,就如同她明明是匆忙赶来,却像是丝毫不急。

    顾浩烟道:“从来都是我帮你们收拾烂摊子, 什么时候你们帮过我?”

    刘夏强硬道:“反正我不准你再伤害可晴!这是四妹拼死保护的人,四妹已经没了, 我不准你再拿可晴泄愤!”

    顾浩烟凭空变出根细长的银丝烟,优雅地夹在指尖, 也没见她点烟,只轻轻吸了一口,烟头便明灭出暗火。

    顾浩烟道:“这话该我对你说才对,别自以为是,你以为对的未必就是对的,尤其是有些话,当着有些人的面,不是随便可以说的。”

    刘夏虽对顾浩烟说话一点不客气,可她们之间的氛围很奇怪,看上去好像互相厌恶,实际又像是关系不错,顾浩烟这话一出,刘夏立刻就气弱了。

    刘夏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浩烟看了眼刘夏的身后,转身坐到一旁小沙发,双腿交叠,轻轻一个抖指,烟灰落在手旁的烟灰缸里:“我什么意思?你马上就知道了。”

    “什么?你……”

    话未说完,刘夏身后突然飞出无数藤蔓!

    什么情况?!

    刘夏赶紧回头看去,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已经被藤蔓从头到脚缠了个死紧。

    那些藤蔓铺天盖地,无差别攻击,缠住了刘夏又攻向顾浩烟,顾浩烟从容地吐出一口尼古丁,周身瞬间燃起跳动的火焰,火克木,藤蔓吃痛躲开,继续朝一旁疯长,眨眼便长满整栋别墅,屋里屋外全是爬藤!

    怎么会这样?!

    刘夏脑袋也缠着藤蔓,透过藤蔓缝隙终于看清了身后的可晴。

    可晴保持着之前端坐沙发的姿势,垂着头,长睫遮挡了眼底的神色,齐耳短发无风自动,带着绿叶的藤蔓自她的胸前身后不断伸展,到处都是枝叶生长扑簌簌的声音,混着可晴梦魇般低哑的嗓音。

    “没了……没……了……”

    “可晴!”

    刘夏大喊着,她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黑气从自己身体抽出,顺着藤蔓被吸进可晴身体。

    刘夏前身是聚福鼎,是黑能量的载体,和普通人的正能量不同,她的全身载满了黑能量。这些黑能量十分霸道且庞大,只有刘夏可以承受,普通人沾上万分之一,甚至万万分之一就会发疯乃至爆体而亡,就算可晴有特殊能力比普通人能多承受很多,依然无法承受这么多黑能量。

    刘夏强忍着能量被吸走的痛苦,着急地大声呼喊可晴:“可晴!你醒醒!再这么吸下去我们都会死得渣都不剩的!可晴!!”

    顾浩烟道:“别喊了,她听不见。”

    刘夏急道:“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顾浩烟道:“不是你不让我伤害她的吗?我随便动动手指头她就得受伤。”

    刘夏气结:“你不是聪明绝顶?就不能想点儿不伤人的法子?!”

    顾浩烟悠哉地坐在沙发,笑道:“不能。”

    刘夏道:“那我现在怎么办?!”

    顾浩烟道:“你又不是挣不开,自己挣开不就行了?”

    刘夏道:“我怕弄伤她!”

    顾浩烟轻佻笑道:“那你就受着吧。”

    这是受不受的问题吗?再这么下去可晴会因为吸入太多黑能量爆体而亡,而她也会因为能量被吸走太多岌岌可危!

    可真要挣脱势必会伤到可晴。

    刘夏权衡了下利弊,咬牙刚要准备反抗,就见别墅中突然划过几道光痕,顾二顾凌洛、顾三顾朔风感受到妻子的危险,匆匆瞬移过来。

    顾凌洛急忙护到刘夏身旁,顾朔风则闪身去了厨房找许轻岚。一看藤蔓在吸食能量,姐妹俩二话不说就出了手,狂风卷着暴雨银针井喷而出,藤蔓吃疼疯狂扭动,两人趁机救下各自老婆。

    顾浩烟在一旁说着风凉话:“这回可不是我伤得她,可别再赖我身上。”

    刘夏被顾浩烟气得头疼,可也顾不得反驳,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藤蔓受到攻击立刻调头对付顾凌洛和顾朔风,刚瞬移过的两人2小时内不能再瞬移,只能被迫迎战。

    可晴一人之力原本不可能对抗两人,可顾凌洛和顾朔风并不想真的伤到可晴,打起来难免束手束脚,一时间竟不分伯仲。

    这一场打得地动山摇,别墅扑簌簌掉着灰土,眼看就要崩塌,一直坐着抽烟看笑话的顾浩烟扬手飞出一张火网结界,将所有的争斗框进结界,别墅才免于倾覆。

    三人正打得难分难舍,一直被护在一旁观战的许轻岚突然道:“快住手!”

    话音未落,就见始终低着头一动不动坐在沙发的可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歪,倒在了沙发上,漫天藤蔓肉眼可见的萎缩,眨眼便碳化溃散。

    几人赶紧过去,可晴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满头的冷汗,抓起手腕探脉,脉息凌乱且虚弱,情况不容乐观。

    刘夏最沉不住气,焦急道:“她受伤了,现在怎么办?”

    顾浩烟勾着红唇懒洋洋道:“谁捅的篓子谁负责。”

    顾家姐妹一向聪慧,目光立刻都看向了刘夏。

    顾朔风道:“你做什么了?她的灵体还没融合完全,你贸然出现在她面前,是嫌她融合的还不够慢?你不知道一直融合不好会灰飞烟灭?”

    刘夏悔不当初,红着眼眶道:“都是我的错,我以为她能从那个世界出来,能转世到咱们这儿,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怕离得这么近顾浩烟对她不利,刚好又偶遇她,就想把她拉到明面上保护,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顾浩烟微挑眉尖:“我对她不利?你们隐藏她的气息隐藏得那么严实,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已经转世到咱们这儿了,我上哪儿对她不利?要不是你把她带进别墅,带进我的结界,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已经从那个世界出来了。”

    刘夏道:“我一直觉得你知道她在哪儿,你那么奸诈,怎么可能真的查不到她的踪迹?”

    顾浩烟嗤笑:“好一个‘你觉得’。”

    刘夏没心思跟顾浩烟斗嘴,她现在只关心可晴的状况。

    刘夏道:“这件事是我引起的,我就是豁出命也不会让可晴有事。”

    顾凌洛搂住刘夏的肩膀,因为那一句“豁出命”皱起了眉头:“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要紧的是先救可晴。”

    顾朔风的手在许轻岚胸口按了按,探出了许轻岚能量受损,转眸凉了刘夏一眼:“回头再找你算账。”

    刘夏摇晃了下,脸色越发惨白,顾凌洛探了下刘夏的灵体,蹙眉道:“你的能量也被吸走不少,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刘夏摇了摇头:“这事是我引起的,我怎么能走?我没事。”

    顾凌洛道:“少了那么多能量怎么会没事?你……”

    刘夏道:“别说了,我不走。”

    顾凌洛知道刘夏的脾气,刘夏平时看着挺好说话,犟起来却是十头牛都拉不住,这会儿再劝也没用。

    顾凌洛俯身抱起可晴,上了二楼原本属于顾四小姐的房间,把可晴放到了许久没人住依然干净整洁的床上。

    刘夏拖着虚弱的身体端了热水过来,顾凌洛接过,拧干毛巾擦干净可晴下颌的血迹和额角的虚汗。

    顾朔风留下看了一会儿,眸光闪了闪,拉着许轻岚走了。

    顾浩烟压根就没跟着来,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刘夏被顾凌洛强按在客房沙发休息,只能看不准插手,自己一个人照顾着可晴。

    水养木,顾凌洛的水能量滋养可晴的木系,顾凌洛一遍遍用温和的能量浸润着可晴的灵体。照理说这样源源不断滋养,可晴伤得不算重,应该很快治愈才对。然而没用,可晴的脸色青白得可怕,冷汗擦干很快又会铺上一层,隔着单薄的眼皮可以看到她的眼球动得很剧烈,情况越来越糟糕。

    怎么会这样?

    顾凌洛蹙眉祭出一丝能量潜入可晴的灵体,刚一进去就险些被狂乱的黑能量吞噬!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把从刘夏那儿吸走的黑能量都净化了,怎么还有这么多!

    刘夏看顾凌洛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顾凌洛喘了口气道:“她体内有很多黑能量,很乱。”

    刘夏道:“你刚才不是净化过了吗?”

    顾凌洛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明明探的已经没有黑能量了。”

    刘夏蹙眉道:“还是让我来吧。”

    刘夏的前身是聚福鼎,不需要净化,可以直接吸走黑能量,还不会对身体有损害。只不过黑能量只有净化才能消除干净,吸走依然存在。

    顾凌洛沉吟了下,没有阻拦,早点治愈可晴,刘夏才能早点安心。

    刘夏隔空就能吸走黑能量,她并没有起来,依然窝在沙发,凝神聚气。

    没反应。

    再凝神聚气。

    依然没反应。

    刘夏睁开眼,诧异地望着床上的可晴。

    “怎么会吸不到?”

    顾凌洛微微睁大眼:“你是聚福鼎,怎么会吸不到?”

    刘夏道:“我也不知道,我能感受到她灵体里的黑能量,可就是吸不到。”

    这绝对不是好现象,通常无法吸收黑能量意味着黑能量已经和本体彻底融合,而融合的结果就是灵体无法承受暴涨的黑能量爆裂!

    刘夏想到了这点,一下子就慌了,挣扎着就要起来:“她不会……灰飞烟灭吧?不行,我必须得救她!”

    顾凌洛按住刘夏道:“你别着急,我再好好探探她的灵体,她的灵体很不稳定,我不能分神,需要张个小结界,你等我一会儿。”

    刘夏道:“那你快去,我等你。”

    顾凌洛走到床边,手掐莲花微微一扬,流光滑过,一个床大小的结界张好。

    顾凌洛专心探查可晴的灵体,刘夏心急如焚地等在一边,房门吱呀一声推开,顾浩烟走了进来。

    有结界在,顾凌洛并没有注意到顾浩烟的出现。

    刘夏转头看到顾浩烟,蹙眉道:“你来看笑话?”

    顾浩烟道:“格局能不能打开一点?可晴是小四的一部分,现在和小四融合,就相当于可晴就是小四,我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真的看着她出事,她出事就等于小四也没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刘夏依然狐疑地看着顾浩烟:“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我是不会让你伤害可晴的。”

    顾浩烟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顾凌洛探查可晴的灵体,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早就知道可晴在哪儿,我一直没找她,还不能证明我不想伤害她?”

    刘夏警惕地看着她:“黄鼠狼给鸡拜年……呸,无事献殷勤,你没安什么好心。”

    顾浩烟撩了下烟红色的长发,淡淡扫了眼刘夏道:“明明是你害得她马上要死了,现在却来防备我,不觉得可笑吗?”

    刘夏被戳中要害,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白:“我不会让她有事的,哪怕豁出命也不会让她有事的。”

    顾浩烟道:“这种话说一次就够了,你想让顾凌洛陪着你一起死?你知道可晴现在什么情况吗?她本来就没融合好,又受你那么大的刺激,还被你的黑能量冲击,她马上就要死了,她死了小四也没了。你不是觉得亏欠她,要豁出命救她吗?我看你怎么救。”

    刘夏道:“我……”

    顾浩烟道:“随便吧,妹妹们一个个都大了,翅膀硬了,为了老婆一个个都能插|我两刀,我还管你们那么多干嘛?本来我还想看能不能帮上忙的,看来你们也不需要。”

    顾浩烟起身顺了下裙子后的褶皱,转身往门口走去:“我睡美容觉去了,别打扰我。”

    刘夏看着顾浩烟离去的背影,心乱如麻,她知道这个女人狡猾得很,也知道顾浩烟就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引她上钩,可可晴的情况确实危险,都是她害的,她做不到坐视不理。但是如果她真有个万一,顾凌洛肯定活不下去,她也舍不得顾凌洛。

    真是左右为难,该怎么办?

    不管怎样,顾浩烟至少不会害顾凌洛!

    “等下!”

    刘夏喊住了顾浩烟。

    顾浩烟握着门把手,转头看向她:“干嘛?”

    刘夏道:“你有什么办法?”

    顾浩烟高贵地撩了下耳边碎发,道:“办法倒是有,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刘夏道:“你说。”

    顾浩烟道:“算了还是不说了,说了你又该说我算计你,再跟二妹告状,平白让我被二妹怨恨,我何苦呢?”

    这个老狐狸!

    刘夏咬了咬牙道:“你说吧,我保证不告状。”

    顾浩烟幽幽吸了口气道:“我的法子很简单,只不过看上有那么一点点点……危险,但是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刘夏不耐烦道:“你倒是说啊!”

    顾浩烟正色道:“你是聚福鼎,可以吸收黑能量,现在可晴因为受了内外双重刺激,吸收的黑能量正在和灵体飞快融合,一旦彻底融合,你知道的,灵体会承受不了这么多黑能量而爆炸。所以需要你灵体出窍,进入她的灵体中,将她的黑能量彻底吸收。”

    刘夏蹙眉听着:“等等,你怎么知道她的灵体在和黑能量融合?顾凌洛是查探好几次才查探出来的,你只隔着结界看一眼就知道了?”

    顾浩烟微微一笑:“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也只是出个主意而已,做不做在你。你如果非要跟顾凌洛告状我也没办法,毕竟这法子看上去的确很危险,你的灵体包含太多黑能量,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她那个快要崩溃的灵体缠住,一起爆裂,一起灰飞烟灭。”

    顾浩烟顿了下又道:“当然,我可以保证你没事,虽然你可能不相信我的保证。”

    第32章

    刘夏听完顾浩烟的法子就知道顾浩烟在给自己挖坑, 这所有的一切,包括她去电视台的路上偶遇可晴,很可能都是顾浩烟提前预料到的。

    毕竟被顾浩烟坑过那么多次, 差点连命都丢了, 她多少也长了点脑子, 别人她可能没那么敏锐,顾浩烟随便抬抬蹄子她就警铃大作。

    刘夏道:“你就直说吧, 你是不是设计我?”

    顾浩烟微微侧头望着她, 艳红的唇勾起迷人的弧度:“没错, 我是设计你, 你可以选择不被我设计,我也没那个本事强迫你冒险救可晴。你也可以跟顾凌洛告状,我无所谓的, 我只在意我的妹妹们是不是好好活着, 其他无所谓。”

    刘夏道:“那你是真心想救可晴?不是利用我害她?”

    顾浩烟道:“你不是喜欢‘觉得’吗?你觉得呢?”

    刘夏觉得,不,刘夏不是觉得,刘夏是相信, 刘夏相信不管顾浩烟嘴里有多少谎言,有一句话绝对是真的, 那就是顾浩烟把妹妹们看得比她自己的命都重要。

    顾浩烟知道她是顾凌洛的命,她死了,顾凌洛也活不成, 所以顾浩烟不可能轻易让她冒险,更不能为了打击报复可晴让她冒险。

    顾浩烟主动提出让她涉嫌, 至少不会是害可晴。

    而且,顾浩烟也承担不起她死了顾凌洛跟着死的风险, 顾浩烟说能保证她的安全,她相信是真的。

    别的事她都不相信顾浩烟,唯独在妹妹们的生死面前,她相信。

    这么一分析,刘夏觉得顾浩烟的法子可以一试,不过还是要等顾凌洛查探完再做决定。

    顾浩烟说完这些就走了,反正法子已经给了,做与不做就在刘夏。

    顾浩烟可谓卡时间卡得格外准,她前脚刚走,后脚顾凌洛就探查完收了结界。

    刘夏急忙问道:“怎么样?”

    顾凌洛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摇了摇头道:“情况不太好,她和小四的能量本来就没完全融合,这会儿又吸收了太多黑能量,还无法净化。现在黑能量和灵体正在融合,速度很快,我一个人解决不了,我去隔壁找大姐想想办法,你先在这儿等着。”

    刘夏是不太聪明,可绝对不傻,尤其还在顾家浸淫了这么多年,她立刻就想到了顾凌洛去隔壁找顾浩烟这件事,必然也在顾浩烟的预料中。

    顾凌洛走了,不就是给她腾出机会进入可晴的灵体?

    顾浩烟还真是运筹帷幄,什么都逃不过她的设计。

    刘夏目送这顾凌洛离开,几次张了张嘴想喊住顾凌洛,想让她再抱一抱自己,这一去万一有个万一……不,不会的,她相信顾浩烟不会让她轻易死掉,顾浩烟不在乎她的命还在乎顾凌洛的呢。

    刘夏也明白顾浩烟为什么背着顾凌洛跟她说那些,如果顾凌洛知道她要以身犯险,绝对不会同意。

    顾凌洛走了,刘夏深吸了口气,她被会有事的,可晴变成这样她有很大的责任,她不能逃避,而且,她总觉得……反正就觉得顾浩烟应该不是单纯让她救可晴那么简单,说不定……

    呼唔……

    刘夏缓缓吐出肺里那口气。

    如果真是那样,这险就冒得更值得了,她势在必行。

    刘夏起身走到床边,不需要任何手势法诀,周身腾起猎猎黑气,一点泛着刺眼荧光的碎片自刘夏胸口缓缓浮出,刘夏展开双臂,掌心相对,黑气操控着那碎片没入可晴的胸口。

    刘夏的肉身合上了眼睛,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周身的黑气随着碎片的离开瞬间淡了许多。

    刘夏的意识随着碎片进入可晴的灵体,放眼望去,到处雾蒙蒙一片,非黑非白的雾气,像是黑能量与灵体能量融合后的灰黑色。

    越往里走,黑色越重,雾气涌动也越快,再往里便是狂风肆虐,黑雾如具象化的刀刃,千刀万刃自四面八方袭来,刮割着刘夏的灵体。刘夏强忍剧痛,灵体不能流泪,不然她这么怕痛,绝对早就哭得涕泗横流。

    好痛,快坚持不下去了!

    越往灵体中心狂雾越肆虐,换做其他人的灵体闯入,早就被这黑能量撕碎。

    刘夏痛苦地挪着步,再怎么煎熬也没忘了自己的使命,拼命打开自己的灵体,拼命吸收周遭的黑能量。

    聚福鼎深入灵体内部,哪怕是已经被融合的黑能量,只要融合时间不长,都可以被她重新析出、吸收。

    刘夏这一路吸收黑能量不可谓不艰辛,好几次她都差点被撕碎,全靠着“我死了顾凌洛也不会独活”硬撑了下来。

    顾浩烟个死骗子,还说什么保证她不会有事,她都快痛死了顾浩烟人呢?她拿什么保证的?全靠一张嘴?一点儿力都不出?也不来帮她保驾护航?扣手套白狼啊?呸!人渣!

    刘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一路行来拼命吸着黑能量,可越吸黑能量越多,就像是可晴的灵体内有泉眼,源源不断流出能量。

    这么吸下去不是办法,吸多少就又会生出多少,生出的黑能量还会继续和灵体融合,再这么下去,可晴会爆体而亡,她也会跟着完蛋。

    不行,必须找到这些黑能量的源头。

    刘夏不再凝神吸取黑能量,咬紧牙关强忍着刀割般的狂风黑雾,朝着黑能量最浓郁的地方急寻过去。

    正极速飞着,突然狂风骤停,周围一片安静,身后还是飞沙走石般剧烈的风暴,眼前却出现了一块台风眼般宁静的世外桃源。

    可晴的灵识如初生的婴孩,双臂抱腿蜷缩成一团,脊背弓曲如虾米,双目紧闭,发丝浮动,全身晕着淡淡光,就悬浮在这片宁静中。

    嘶,这身材。

    刘夏老脸一红,下意识躲开了视线,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我可不是故意看你的。

    刘夏的本体是聚福鼎,对黑能量非常敏锐,她感受到了黑能量如同洋流一样自这台风眼不断流出,一出风眼便狂暴起来。

    源头在这儿!

    刘夏避开非礼勿视,在可晴的台风眼内搜索了一大圈,到处干干净净,根本并没有黑能量的迹象。

    难道是她感知错了?

    不,不对,她可能出错,聚福鼎绝对不会出错,这里绝对是黑能量的源头。

    台风眼很小,巴掌大的地界,刘夏又地毯式搜索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眼下只剩可晴的灵识她没仔细看过了……

    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非礼勿视了,事急从权,再说都是女的,又是灵体,哪儿那么多讲究?

    不过别人的灵体大部分都是很飘渺的,能看出人的轮廓就不错了,包括当初顾凌洛的灵体跟着她的时候也是飘渺如云烟,怎么可晴的灵体这么逼真接地气?

    刘夏一边奇怪一边仔细打量着可晴,可晴蜷缩成一团,可见范围并不多,她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可她明明感觉到有黑能量的。

    刘夏心一横,浮到可晴上空,握住可晴的手腕向上一提,将可晴整个人提了起来,可晴蜷缩的四肢被迫伸展开来。

    可晴四肢修长,腰廓纤细,不仅人长得美,身姿更是绝美,刘夏脸红脖子粗地仔细打量着,突然注意到可晴的肚子隐约透着一团黑气。

    原来在这儿!这就是黑能量的源头!

    刘夏看不懂这是什么,更不懂为什么它能源源不断向风眼外输送黑能量,时间紧迫,先解决了它再说。

    刘夏伸手虚按在肚子上,凝神静气用力吸取。

    吸不动?怎么回事?

    这世界怎么可能有聚福鼎吸不动的黑能量?这绝对不可能。

    刘夏被迫暂停下来四下打量着,这黑气外淡里浓,核心应该在可晴的肚子里,肚子外只是透出的一点点。

    刘夏尝试着伸手按了按,手指居然可以穿透可晴的肚子?!

    刘夏喜出望外,直接将手探入,一把攥住了那团黑气,猛地拽出!

    黑气出来了!

    不,不对,与其说是黑气,不如说是一颗黑色的珠子,那珠子只有珍珠大小,算上逸散的黑气也不过拳头大小,但是密度非常大,摸上去坚硬无比。

    这珠子……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刘夏因为聚福鼎的身份,在黑能量这方面也算是见多识广,可还是看不懂这珠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固态的黑能量。

    总觉得不太对劲。

    这珠子有股熟悉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不过确实是很熟悉的感觉。

    刘夏一边思索着这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一边尝试着再次吸收这黑珠子,还是吸收不了,真是见了鬼了。

    等等,想起来了,这熟悉的感觉是……小四!这是小四的能量波动!

    小四是顾家的“奶妈”,有很强的治愈能力,她不止一次被小四的能量治愈过,对小四的气息非常熟悉。刚才没想起来是因为可晴曾经是小四的另一半灵体,和小四的能量十分相似,她以为那是沾染上的可晴的气息,现在再仔细分辨,这不是可晴的能量,这是小四的,千真万确是小四的!

    如果单独拿出来,刘夏根本无法区分哪个是小四的,哪个是可晴的,可摆在一起就可以分辨出细微的不同。

    小四的能量怎么会化成这么坚硬的能量珠子?正常而言,灵体一旦被吞噬就如同食盐丢尽翻滚的热水,是马上就会融化的。就算融化的再怎么慢,也不可能凝结出比原本密度大得多的珠子。现在刘夏手里这能量珠子,密度和金属相差无几,说是钢珠都行。

    刘夏又看了眼可晴细致的灵体,这么逼真的形象也是不正常的,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不管怎么样,小四的灵体居然还有残余,这绝对是天大的好消息,说不定小四还有救!小四还有救!!!

    刘夏喜出望外,再联想顾浩烟突然让她以身犯险,刘夏更笃定了小四还有救。

    可晴灵体的黑能量已经吸收完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带着小四回去,让顾浩烟她们想办法救小四。

    刘夏拿着珠子想回去,刚迈出台风眼,突然感受强大的拉扯力,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左臂硬生生被暴涨的狂风撕掉!

    刘夏惨叫一声踉跄着退回了台风眼,捂着胳膊跌坐在了可晴脚下。

    可晴依然双目紧闭,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

    刘夏喘了口气,幸好是灵体,胳膊掉了缓一缓就又长出来了,可对能量的损伤却是真实存在的,要不是灵体状态吐不出血,刘夏觉得自己得哇哇吐两碗。

    这什么情况?这珠子不能离开台风眼?

    刘夏不死心地看着手里的珠子,咬咬牙再次迈出了台风眼,这次脑袋差点被风割掉,吓得她赶紧又退了回来。

    刘夏放下珠子又试着出去了一下,狂风虽然剧烈,刮割在灵体上也如小刀剌肉,痛得难以忍受,可和她来时的强度差不多,还撕不掉她的胳膊割不掉她的脑袋。

    看来真是那珠子的关系,拿着珠子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

    如果把珠子上的黑能量吸收了,是不是就能拿走了?

    可刘夏之前尝试过很多次,珠子上的黑能量根本没办法吸收。

    但是理论上是不可能有聚福鼎无法吸收的黑能量的。

    刘夏盯着掌心散发着黑气的珠子看了半天,心一横,张嘴吞进了肚子。

    唔,好痛!

    珠子在体内不断翻涌,她的灵体是聚福鼎本体,吞进肚子就如同置入聚福鼎淬炼,体外无法吸收的黑能量,鼎内绝对可以。

    只是以灵体为鼎进行淬炼,十分危险,要承受的痛苦也如烈火焚燃。

    刘夏刚吞进去就后悔了,痛得恨不得原地去世,她下意识想吐出珠子,可残存的一点理智还是让她忍住了。

    顾浩烟果然坑她,痛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夏奄奄一息吐出珠子,感叹自己居然没死,珠子上的黑气已经被淬炼殆尽,露出了青色的荧光,这的确是小四的能量,熟悉得让刘夏心酸。

    顾浩烟那老狐狸,果然留了一手,她就知道小四不会轻易死掉。

    虽然受了非人的折磨,还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可看在小四还有救的份儿上,原谅你了顾浩烟。

    刘夏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这次勉强恢复了点力气。她看了眼台风眼外,黑能量依然很多,可已经不再狂风肆虐,黑雾一片祥和,只要出去吸收掉就OK了。

    刘夏满心欢喜揣着小四出去,砰,脑袋撞在了透明的屏障上。

    什么情况?!

    刘夏抬手摸了摸,台风眼居然被透明屏障隔开,她出不去了!

    刘夏郁闷地飞上飞下,到处摸了个遍,哪儿都出不去。

    刚才明明还能出去的!

    刘夏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四珠,手松开,小四珠悬浮在半空,刘夏再度试着迈出一条腿,欸?出去了?

    所以这是没办法把小四带出去的意思呗?

    刘夏正郁闷着,却见小四珠缓缓移动到了可晴身前,一点点没入了可晴的肚子。

    刘夏伸手把它拽出来,再松手,它又钻了进去。

    刘夏抬头看了眼四肢伸展悬浮着的可晴,可晴依然闭着眼,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刘夏又试了各种方法,都没办法把小四珠带出去,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先出去把外面的黑能量全都吸收干净,又拐回来试了试,见还是不能带走小四珠,便先离开了。

    再睁开眼,刘夏还保持着离开前的姿势,一个回臂收了手,灵体也彻底归了位,转头就见顾凌洛眼眶通红守在一旁,见她醒了先是一喜,随后脸色一沉,转身就走。

    顾凌洛生气了。

    刘夏伸手拉住顾凌洛,佯装站不稳地倒进顾凌洛怀里:“哎呦,痛,头好痛,刚刚差点死在里面。”

    顾凌洛再多的气也都化成了心疼雨无奈,赶紧先帮她探脉:“下次再敢这样以身犯险,我就先死在你前头。”

    看来这次真的是气狠了,不然顾凌洛那么好的脾气,绝对不会对她说出这么重的话。

    刘夏赶紧诚心道歉:“对不起,保证没有下次了。”

    道完歉,刘夏转头看向床上的可晴。可晴依然昏迷着,刘夏惦记着小四的事,把在灵体内发生的一五一十告诉了顾凌洛。

    顾凌洛一听小四还有救,立刻意识联络了顾浩烟。

    顾浩烟就在隔壁,来得很快,走到沙发刚坐下,一句话没说先呕出一口血来。

    刘夏吓了一跳,“什么情况?我九死一生的都没呕血,你睡个美容觉睡一脸血?”

    顾浩烟淡定地抽了纸巾擦了擦血道:“你老婆打的。”

    刘夏:“…………”

    刘夏:“打得好!”

    顾家姐妹经常互殴,都是“很有分寸”的肉搏,肉搏伤得是肉身,对她们根本没有影响,只有灵体损伤对她们来说才是受伤。

    刘夏把小四的情况简单说了下,问顾浩烟怎么回事,顾浩烟闭了闭眼,看得出来情绪松懈了下来。

    顾浩烟道:“具体的内情我就不多说了,总之,小四的确有救了,但到底能不能救,我说了不算,你们说了也不算,得可晴说的才算。”

    刘夏道:“什么意思?”

    顾浩烟幽幽看了眼依然昏迷着的可晴道:“等她醒了,我再告诉你们。”

    刘夏窝在顾凌洛怀里,顺着顾浩烟的视线看向可晴,总觉得顾浩烟嘴里吐不出象牙,恐怕要救小四没那么简单。

    刘夏道:“我都把黑能量净化干净了,她怎么还没醒?”

    顾浩烟红唇一勾:“这个嘛……”

    *

    可晴正在刷牙,突然打了个喷嚏,牙膏沫喷了一镜子。

    可晴随手拿起抹布,一手刷牙一手擦着镜子,一张看不清五官的脸突然出现在镜子里!

    可晴吓得手一抖,抹布甩了出去。

    可晴闭了闭眼再看,镜子里空空如也,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可晴并没有觉得松了口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出现这种幻觉了,最近她总会看到一个五官模糊的女人,每次她想仔细再看的时候,那女人就消失了。

    她怀疑自己得了妄想症,或者……见鬼了。

    可晴刷完牙出来,盘算着上午要上的两节课,开着车一路到了东大,门岗赵叔却不给她开伸缩门,不让她的车进去。

    “赵师傅,我是纪老师啊,咱们学校文史楼的。”

    赵师傅平时都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的,还说她长得漂亮,别的老师记不清,她,他绝对忘不了,怎么突然就不认识了?

    赵师傅狐疑地看着她,嘴里嘟囔着:“不可能,你要真是我们学校老师,长这么漂亮,我不可能记不住,你出示一下工作证。”

    可晴摸出工作证递了过去,赵师傅眼都瞪圆了。

    赵师傅道:“你这是拿我当笑话耍呢?赶紧走赶紧走,回你的地盘上班去。”

    赵师傅把工作证扔回可晴手里,可晴疑惑地低头看去,看到的居然是某知名上市公司的工作证。

    可晴盯着那工作证看了半天,脑海里讲师的画面开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她在公司忙碌的画面。

    哦对,她是CEO来着,之前怎么会以为自己是大学教授呢?

    可晴皱了皱眉,跟保安说了抱歉,顿了下,又问道:“抱歉问一下,你是不是叫赵建国?”

    赵师傅道:“你怎么知道?”

    可晴搪塞了句关上车窗,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如果教授的身份是她的妄想,为什么她能清楚地说出门卫的名字?可如果不是妄想,她的职业为什么不是老师?

    她真的病了,妄想症加精神分裂,她不仅总是看到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她还总是搞错自己的职业,并且能说出本不该认识的人的名字。

    可晴照着工作证上的公司开了过去,加班到深夜,写字楼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可晴站在落地大窗前,看着打在窗玻璃上的雨点,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鬼,她又出现了,就这窗玻璃的映像里。

    看到的次数多了,可晴也没那么怕了,她对着玻璃上女鬼的身影低声道:“你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希望我帮助你实现吗?”

    女鬼一动不动站着,一言不发。

    可晴微微上前,手掌贴在了窗玻璃上,冰凉凉的触感让她浮躁的心平静了不少。

    可晴喃喃道:“你不回答我,是因为你其实并不存在,你只是我妄想症发作出来的幻觉对吧?“

    之前因为害怕,她总盼着这女人是幻觉,可幻觉就意味着她的精神真的出了问题,她现在又盼着这不是幻觉,哪怕真是鬼也好,总好过自己是疯子。

    刚想到这里,那女鬼动了动,一只凉白的手搭在她肩上。

    可晴一顿,缓缓转回头,女鬼就站在她身后,没有穿典型的女鬼白裙,而是穿着不合季节的羽绒服,有手有脚,身形纤纤,长发松松绾在脑后,脸依然是模糊的,看不清五官……不是没有五官,是看不清,像是眼睛近视了一样,眯一眯眼似乎就能清楚一点。

    可晴道:“你……”

    这还是可晴第一次直面女鬼,不是在镜子、窗户、车玻璃、茶杯、汤匙、水洼……看到的映像,是真的面对面看到的。

    可晴眯眼,再眯眼,总觉得眼前的五官有点眼熟。丹凤眼,薄嘴唇,好像在哪里见过。不,不对,这分明是桃花眼,花瓣嘴。不,也不对,再眯一眯眼,看到的又成了杏核眼,樱桃小嘴。

    可晴迷糊了,她搞不清眼前的女鬼到底长什么模样,越眯眼似乎越看得清楚却也越糊涂。

    一个人的脸怎么会变来变去?

    这真的不是幻觉吗?

    可晴仗着胆子,伸手缓缓摸了过去,手指穿过了女人脸。

    果然是幻觉啊。

    当然,也可能是女鬼,女鬼也可以是摸不着的。

    为什么偏偏就摸不着呢?如果能摸到,那就能百分百证明这真的不是幻觉了。

    这么想着,可晴的指尖突然触到了一丝温热,她微微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

    她摸到了,她竟然摸到了那个幻觉!

    不,能摸到说明那并不是幻觉!

    可晴的手在女鬼的脸上来回摸索着,摸到的是细腻又柔软的触感,吸引着她的指尖。

    如果能看清楚这张脸就好了。

    可晴刚想到这里,眼前模糊的脸突然清晰起来,不是之前看到了桃花眼,也不是丹凤眼,更不是杏核眼,而是一双妩媚的狐狸眼。

    这张脸很眼熟,在哪儿见过呢?难道我认识她?如果能跟她交流就好了,就能问一问她是谁。

    “好。”

    嗯?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可晴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女人微微一笑,又重复了一遍:“好。”

    可晴有些无错,道:“好什么?”

    女人道:“好,可以跟你交流。”

    这……这难道是她的妄想症更严重了?怎么她想什么就能实现什么?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巧合了,让她不得不再度怀疑自己是妄想症重症。

    那就验证一下吧?想什么实现什么是吗?那她想让这女人亲她也会实现吗?

    正想着,眼前的女人弯了弯漂亮的狐狸眼,欺身贴上了她的唇。

    蜻蜓点水的吻,却承载了太过旺盛的心跳,怦怦,怦怦的,跳得可晴忍不住狠揉了下心窝。

    可晴道:“你……是幻觉吗?”

    女人道:“我在你心里。”

    这算什么回答,是幻觉的意思?

    可晴道:“你是谁?”

    女人道:“我有很多名字,你想听哪一个?”

    名字还可以有很多个?可晴道:“最常用的那个。”

    女人望着她,漂亮的脸孔马赛克一样糊掉,缓缓换成了另一张温柔如水的脸。

    女人道:“这张脸的名字叫钟颜。”

    钟、钟颜!

    可晴按住心口,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头炸开,痛得她脚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她这是怎么了?可晴自己都不知道。

    女人的脸又变了,没有之前漂亮,却不失为俏皮可爱。

    女人道:“这张脸的名字叫乔雅安。”

    再变。

    女人道:”这张脸的名字叫张月华。“

    再变。

    女人道:”这张脸的名字……”

    女人变了许多脸,最后又变回了“最常用”的钟颜的脸。

    可晴不可思议地看着,问道:“你有这么多张脸,到底哪张才是真正的你?”

    女人道:“都不是。”

    可晴道:“那名字呢?哪个才是你真正的名字?”

    女人道:“都不是。”

    可晴道:“我想看你真实的脸,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女人的脸孔再度变了,之前变的那些脸各有千秋都很美,可所有的美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这最后一张脸,仿佛瑞雪初晴,旭日刚升,桃花缤纷,和风拂莺,单那长睫剪眸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

    女人并没有回答她名字的问题,变完之后静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可晴愣愣地注视着那张脸,心窝掏空似的剧烈痉挛着,她的指尖在那脸上轻轻抚触,半天才喑哑出一句。

    “你的真名……告诉我。”

    “顾缚槿。”

    第33章

    顾缚槿!

    可晴痉挛的心脏突然撕裂般的剧痛, 有什么从灵魂深处炸开,措不及防,铺天盖地, 她明明痛得想抱头尖叫, 却僵硬的一动也动不了。

    顾缚槿……

    她叫顾缚槿……

    明明这么陌生的名字, 从未听过的名字,为什么会让她这么难受?生不如死的难受?!

    无数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不管她想不想愿不愿意, 疯狂地塞进她的身体。

    好痛, 她要不行了!

    一方面有什么疯狂咆哮着从体内向外冲撞, 一方面又有无数记忆往身体里塞,要出的和要进的互相碰撞,电闪雷鸣!好难受!快要爆炸了!

    一动也没动不了的可晴突然冲破了禁锢, 一手捂住炸裂的脑袋, 一手下意识去抓眼前的女人,手指穿过顾缚槿,她抓了个空,顾缚槿如打碎的玻璃, 一片片碎裂,又一片片冲向她, 割破她的皮肉,鲜血淋漓。

    【四妹没了。】

    记忆里属于刘夏的声音猝然响起,周遭所有的一切溶解般开始消散, 都没了,她爱的人没了, 她恨的人没了,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晴抱头跪在地上, 腰背无法支撑全身的剧痛,额头抵地,痛苦的哀嚎只在灵魂深处爆发,没有一丝声音在空气中传播。

    好痛啊,太痛了!

    可晴猛地睁开眼,满头冷汗,胸口剧烈起伏,紧咬的牙关仿佛钢箍铁焊,腮帮绷得酸痛,却没办法放松肌肉。

    旁边有人扑了过来,激动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可晴,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可晴耳蜗嗡鸣,勉强分辨出那是刘夏的声音。

    可晴缓缓转过头,看到可晴红着眼圈看着她。

    可晴僵硬地动了动,绷紧的牙关一点点放松下来,灵魂深处的剧痛依然还在,却好像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刘夏帮她擦着额头的冷汗,那关切的神情不像假的,可可晴却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刚认识了半天的同学突然对你情根深种,就算看上去再怎么真诚,你依然没办法打心眼里相信。

    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又是假的?

    曾经她以为是真的,结果是假的,可等她历经撕心裂肺的阵痛接受了是假的,却又有人告诉她那都是真的。

    是不是很好笑?

    刘夏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刘夏的身后站着两个陌生的女人,一个一言不发,一个也在说着话,她都听不进去。

    耳鸣忽远忽近,遮掩了一切,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海螺,空茫没有实感。

    可晴挣扎着爬起来,抽出握在刘夏手里的胳膊,恍恍惚惚下了床。

    好像忘了穿鞋。

    不重要了。

    可晴光着脚下了楼,刘夏追在身后,嘴快速的张合着,还在说着什么。可晴听不到也不想听,管踉踉跄跄出了别墅,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着。

    可晴一脸焦急地拽住了她的胳膊,指着她的脚不知在说着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清,只是顺势低头看了眼,看到了脚下似乎有血迹。

    她的脚受伤了?可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疼。

    可晴推开刘夏继续往前走,又有人在身后按住了她的肩膀,她走不动,转回头。

    身后是个烟红色长发的女人,很漂亮,她查刘夏的时候有见过她的照片,是顾浩烟,顾家老大。

    和刘夏不同,顾浩烟从她起来就没有说过话,这会儿又拉住她想要做什么?

    她很难受,想赶紧离开这里,不管是回学校还是回家都好,只要不是在这里。

    顾浩烟开了口,只说了一句话,却和刘夏的几百句都不同,像是乍然刺穿了灵魂,清晰地鼓动了她的耳膜。

    “只有你能救顾缚槿。”

    什、什么?

    救谁?

    脑袋好痛,五脏六腑都好痛,能不能不要说了,能不能让她先离开?

    她虚弱地挣扎着,根本挣脱不开。

    顾浩烟每一个音都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诉在她的灵魂深处,不管她想不想听。

    顾浩烟道:“我只保住了她微末一点能量,就在你的灵体内,只有和她灵魂之力完全相同的你才能蕴养。”

    可晴笑了下,笑容惨白又羸弱。

    可晴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刘夏扶住快要站不稳的可晴,隔着单薄的衣服能感觉到可晴的身体在控制不住地打颤。

    顾浩烟道:“我需要你蕴养她。”

    听听这高高在上的语气,明明是你们招惹的我,弄得好像我欠了你们似的。

    可晴道:”如果我说不呢?“

    顾浩烟道:“那我就强制删除你的记忆,把你变成傻子,傻子是最听话的。“

    刘夏在一旁不知说了什么,可晴依然听不清楚,只看得出是在和顾浩烟争吵。

    顾浩烟并不理刘夏,又道:“她的能量非常孱弱,需要马上蕴养,你还有一分钟时间考虑。”

    一分钟。

    呵呵。

    可晴推开搀扶她的刘夏,望着顾浩烟不苟言笑想的脸,惨然笑道:“反正不管我愿不愿意,结果都一样,何必还要装模作样问我?“

    顾浩烟无动于衷道:”还有35秒。“

    可晴闭了闭眼,眼眶灼热干涩,想哭,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那么多记忆突然塞进来,她还没来得及捋顺,更没来得及安静地想一想,她现在很难受,脑子很乱,浑身都疼,可惜没有人关心,也从来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顾浩烟倒数到最后一秒时,可晴道:“好,我养。”

    顾浩烟松开了按在她肩头的手,道:“其实蕴养也不是什么难事,不需要你特别做什么,只要正常生活就行。”

    如果真像她说得这么简单的话,她为什么拉着她说这么久,还威胁要把她变傻子?

    可晴道:“需要多久?”

    顾浩烟注视着可晴,缓缓道:“一万年。”

    可晴虚软地站不住,又不想靠着刘夏,头晕眼花扶住了一旁的行道树,脑袋沉得像是有千万斤,怎么抬都只能抬一半:“你在跟我开玩笑?”

    顾浩烟道:“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可晴道:“可我根本活不了那么久。”

    顾浩烟道:“你现在不是已经活了这么多世了吗?”

    可晴身形摇晃,垂下头,嗤笑了声:“你的意思是,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以后千百辈都得带着记忆转世,千百世都不得安宁?”

    顾浩烟道:“不需要转世,太慢了,我挑了个时间流速很快的玄幻小世界,你只要去那里就行了,那里随便闭个关就是几百年,一万年很快就会过去。“

    可晴缓缓看向顾浩烟,道:“你的意思是,我这一生到此结束?我的父母白养了我十几年,我连尽孝都不能尽孝?”

    顾浩烟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那边的一万年相当于这边的一年,这一年你以国际交换生的身份离开,不会有什么影响。”

    国际交换生?也是,对顾家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安排。

    可晴笑得凄凉:“反正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顾浩烟抬眸看了眼小区监控,监控立刻刺啦一声冒出火烟。

    顾浩烟攥住可晴的手腕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去,那里有灵气,对蕴养有好处。”

    可晴挣扎了下道:“就算是交换生,我也不可能走之前不跟家人见面,我……”

    顾浩烟打断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会有人代替你见你的家人。”

    没等可晴想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下一秒,被攥着的手腕传来灼烧般的剧痛,淡淡的红光自手腕处迅速蔓延,眨眼便将她全身包裹,强烈的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等一切归于平静,再睁开眼,可晴到了一处仙府,成了九十九重天的兆晷神君,以往只有小说、电视剧才有的玄幻世界展现在她面前。

    可晴身上的黑气已经没了,可她也没觉得多开心,抑郁症似乎并没有好,她对这新奇的世界也没有多少好奇,她只盼着赶紧结束赶紧回去。

    可越是有期盼往往越是最难熬。

    九十九重天清冷孤寂,神仙们的爱好不是喝酒就是下棋,再不然就是钓鱼,想打发时间都没有去处。低阶的小仙还能各司其职有事情做,如可晴这样的上古神君,受万仙敬仰,除了普通神仙搞不定的凶手,平时并不需要做什么,还不能随便下凡,尤其神仙不用睡觉,体感时间再翻个倍,这就更难熬了。

    可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天一天捱过来的,她闭关得非常频繁,闭着闭着就有些闭不动了,就好像睡多了就会睡不着,总闭关就会没办法凝神,凝不了神就不存在所谓眼一睁一闭就是百年。

    万年时光,可晴从盼望到暴躁,再从暴躁到麻木,等时间终于到了,她已经感觉不到丁点的欣喜。

    那天就像往常的每一天,她在云床上打坐,突然感觉灵体剧痛,有什么要破体而出,她痛得晕死了过去,再醒来顾浩烟已经站来了她面前。

    顾浩烟依然是烟红色的长发,黑色的吊带长裙,美艳高贵,只是高跟鞋踩在玄幻的玉石砖上格格不入。

    顾浩烟怀里多了个婴儿,她把婴儿抱到她面前道:“她对你的能量最熟悉,你能给她安全感,你来养。”

    她能给她安全感?意思就是这婴儿没有前世的记忆?

    真好啊,真幸福。

    可晴垂眸看着粉嘟嘟的奶娃娃,莲藕胳膊白嫩嫩一截一截的,漆黑的眼眸晶亮闪耀,眼白透着微微的蓝。

    可晴推开了小缚槿。

    可晴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送我回去。”

    顾浩烟道:“你养。”

    可晴自云床上撑身坐起,自下而上望着高高在上的顾浩烟,低声笑着,每一声都仿佛在泣血。

    “她不是很需要我这一半的能量吗?那就让她吸走吧,我活够了。”

    她以为凭着顾浩烟道霸道,会说不养就把她变成傻子,却没想到,顾浩烟收回了递出的婴儿,长睫低垂,说出一句:“那就给你几天时间。”

    什么意思?什么几天时间?意思是给她放几天假,几天后还得带孩子?

    真当她是软柿子,可以任她们随意搓圆揉扁?

    可晴道:“我不会带的,你要么就杀了我,要么就把我弄成傻子,如果傻子能带孩子的话,你就如愿了。”

    顾浩烟抬手朝她送出一缕赤红光尘,道:“这是受了玄幻世界观的荼毒了?张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

    可晴还想再说什么,那光沉已经将她缠绕,她眼前一黑,猝然又亮了,清冷无尘的仙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繁华的现代都市。

    她,回来了。

    第34章

    可晴回来后, 先在家住了一天,父母高兴地为她接风洗尘,还抱怨她跟家里联系的少, 一个月打不了几次电话, 每次还说不了几句就挂了。

    可晴看了手机上的聊天记录, 不知道是顾家的谁冒充她跟父母联络,语气和她还算相似。

    第二天可晴就去学校报道了, 直接回到了原本的班级, 她在班里人缘不错, 虽然都没深交, 可也都能说上两句话。班里同学都以为她去做了交换生,还开玩笑说她不讲义气,走也不说一声。

    在学校上了一上午的课, 谢绝了和同学一起去食堂, 可晴一个人走出教学楼,还没出大门,就听前面的同学窃窃私语。

    “快看,那是什么神仙颜值, 啊啊啊,手机呢手机, 我要拍?”

    “哪儿呢?天,真的好好看!我DNA动了!我觉得我要弯了!”

    “你俩行了,哪儿有那么夸张, 不过真的好好看,是大一新生吧?以前从来没见过。”

    几个女生的议论很快引起了骚动, 不少人都往门外左侧看去,可晴并不感兴趣, 随着人潮往外走着,出了教学楼,一抬眸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桂花树下。

    那谁学校最大的桂花树,就在教学楼正门口,堵了半个路,这是学校为了保护这棵百年老树做出的让步。

    时值金秋,桂花盛放,点点金黄在正午的阳光下晕着微芒,树影斑驳下,顾缚槿悄然而立,斜风浮动长发白裙,温柔的眉眼一如初见的模样。

    可晴顿了下,眼眸低垂,只沉思了一秒便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可晴道。

    顾缚槿眼眶渐渐晕红,突然向前一步抱住了她。

    斜风拂动枝叶,一朵桂花翩然而落,扑鼻的却不是桂花清甜的香气,而是记忆深处最熟悉的草木香。

    可晴深吸了一口,整个肺腔都透出清爽。

    这才两天不到,顾缚槿就从婴儿长得这么大了,看来顾浩烟是留在了玄幻世界带大的顾缚槿。

    玄幻世界和这里的时间比是10000:1,玄幻一万年,这里才一年,她回来不到两天,玄幻世界就是不到两万天,顾缚槿在那个世界长这么大一点儿也不奇怪。

    顾缚槿抱得很紧,头埋在可晴的颈窝,细微的哽咽声响在耳畔,颈窝带这湿热的潮意。

    顾缚槿哭了。

    这不是顾缚槿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却是顾缚槿第一次用这张脸在她面前哭。

    旁边传来窃窃私语声,教学楼门口本就人多,又正是下课的时候,顾缚槿一个人就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再抱上她,怎么可能没人注意?

    可晴抬了抬手,没有回抱顾缚槿,也没有拍背安抚,而是按着顾缚槿纤瘦的肩膀,缓慢却坚定地推开。

    顾缚槿低着头,遮掩似的随便蹭了下眼泪,抬眸看向她,眼依然很红,湿漉漉的红,特别的招人。

    顾缚槿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可晴不答反问道:“找我有事?”

    顾缚槿抬手还想抱可晴,被可晴先一步躲开,又问了一遍:“有事吗?”

    顾缚槿蜷了蜷手指,放了下来,道:“我想你了,特别想,特别特别想。我八点多就已经到这儿了,一直在等你。”

    可晴淡淡“哦”了一声,“那你现在等到了,还有别的事吗?”

    顾缚槿道:“ 我就是想你,我……“

    可晴打断道:”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有事,就先不聊了。“

    说罢可晴绕过顾缚槿就要走,顾缚槿伸手拉住了她,哑声道:“别走,我想跟你谈谈。”

    可晴顿住脚,看了眼不远处的校园湖,道:“那就去那边谈吧。”

    校园湖岸边有不少长椅,可以坐下谈。

    最重要的是,校园湖是去食堂的必经之路,谈完不耽误她去吃饭。

    顾缚槿道:“去校外吧,我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可晴道:“不了,我下午还有课,待会儿还想回宿舍补个觉,不然下午没精神。”

    顾缚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只说了句:“好,都听你的。”

    和风吹过,校园湖波光粼粼,可晴走到一处带树荫的长椅,这里远离主干道,没什么人经过。

    可晴坐下,顾缚槿也跟着坐下。

    可晴道:“你说吧。”

    顾缚槿侧了侧身,望着她道:“我承认,第一世的时候我的确是想要你的命,那时候我还没发现我爱上了你,直到你反吸了我,我才发现,我活着和你活着,我更希望你活着。”

    可晴望着银光闪烁的湖面,并不看顾缚槿,只是微“嗯”了声。

    顾缚槿又道:“第二世,我根本就没想过再要你的命,我只想帮你稳固能量,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我爱你,你是我这九万多年来第一个爱上,也是唯一一个爱上的人。”

    可晴依然望着湖面,道:“你是想说你的爱很高贵,我应该感恩戴德吗?”

    顾缚槿急切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爱你,我从来没爱过人,也不关注别人怎么爱,我身边的例子只有我几个姐妹,可是好像……好像她们都不是什么正面教材,我有样学样,我没学好。”

    可晴又不说话了,只淡淡“嗯”了一声。

    顾缚槿道:“第三世的时候我不是有意对你撒谎的,我也从来没想过骗你,顶多只是隐瞒而已。第三世之所以说了很多谎话,是因为……我……我被大姐强行激发了黑能量,我的阴暗面一直在干扰我,我努力压制它,有时候压制不住,它就会钻出来作恶。”

    可晴道:“哦。”

    顾缚槿牵起可晴的手道:“过去种种,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吗?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不会再骗你,也不会再隐瞒你,我们坦诚相待,好吗?”

    可晴转眸看向顾缚槿,顾缚槿的眼睛依然那么美,目不转睛注视着你的时候,就好像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就在眼前,让你忍不住渴望,忍不住想要得到。

    以往可晴望着顾缚槿总会心跳不已,总是充满了渴求,可如今,充满渴求的却变成了顾缚槿。

    顾缚槿在渴求她的原谅,渴求和她重新开始。

    可是……

    可晴对着顾缚槿道:“以前我的确怨恨过你,也的确想让你哭着求我原谅,我甚至幻想过无数次那样的画面。可经历过那么多世,又在那个玄幻世界活了一万年,多了那么多可以思考的时间,我不说自己参悟了什么深刻的哲学道理,至少对于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我已经想得很明白。”

    可晴缓缓抽出被顾缚槿握紧的手,再开口的声音疏离又客气:“我们之间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我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只是侥幸生出来自己的意识而已。你想收回自己的能量没什么不对,而有意识的我不想被你收回也没什么不对。我们之间只有成王败寇,没有其他。何况,被反吸的是你,差点灰飞烟灭的也是你,这就更没有什么原不原谅了。”

    顾缚槿举着空掉的手,眼眶愈发红了,明明前两世都不哭的,怎么这会儿轻易的就哭了呢?

    可晴心底微叹,转开视线,继续望着湖面。

    视线刚转过去,顾缚槿又牵住了她的手,近乎哀求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我没想过还能九死一生回来,如果知道,我绝对不会瞒你,我一定会把实情都告诉你。我当时只想着让你活下去,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想着与其让你知道真相痛苦,不如让你以为我对不起你,让你恨我,恨够了也就过去了,至少未来不会那么痛苦,我是因为爱你才……”

    可晴沉默地听着,听到这里有些听不下去了,打断道:“看来你的姐妹们的确是反面教材,你的想法真的很……现在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感情是相互的,不是想当然,伤害就是伤害,任何理由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顾缚槿攥紧她又想抽出的手,急切道:“我只是想让你伤得轻一点,出发点真的是好的。我知道我想得不够全面,知道自己做得未必就是对的,可当时的我又要分神应付大姐,又要帮你稳固能量,身体又很差,就……精力不济,分身乏术,实在考虑不了太多,只能抓住最主要的。你可以不原谅我,也可以怨我恨我,就是别、别……”

    顾缚槿哽咽了下,眼圈红得可怜,红唇颤抖着哀求道:“……别不要我。”

    平心而论,可晴是有些心软的,毕竟是她捧在手心里爱了那么多年人,也是她唯一爱过的人,看她这样可怜地哀求自己,不可能毫不动容,可这份动容还不足以让她重蹈覆辙。

    可晴道:“既然要谈,那咱们就一次谈个清楚,谈清楚了,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顾缚槿道:“可晴……”

    可晴道:“我知道你有苦衷,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至少在你看来是为了我好。我说了,咱们之间不存在什么原谅不原谅,我也早就不恨你了。我拒绝你,只是因为我累了,我想让自己轻松一点,不想再跟过去纠缠不清。“

    顾缚槿立刻道:“好,你累了,我明白,你想放松,我也明白。我不逼你,我也不纠缠你,我不让你烦,我给你时间,等你什么时候不累了,有心情了,我再来找你。”

    可晴闭了闭眼,转眸看向顾缚槿,认真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一会儿累了,而是我不想再跟你有牵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也不喜欢你的家人,我不喜欢和你有关的所有一切,请你离我远一点,谢谢。”

    顾缚槿哽咽道:“可晴……”

    可晴起身,缓缓抽出被紧攥的手,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我们最后那点情分在我蕴养你万年的时候也已经用尽了,给我们彼此留点体面,别最后了还要弄得那么难看。”

    可晴道:“我走了,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可晴转身往食堂过去,顾缚槿追了两步停了下来,冲着她的背影道:“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我保证不烦你,你别、别说什么再也不见的话,我受不了这个。”

    可晴的视线微向后移了移,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径直走了。

    之后接连一个多月,顾缚槿都没有再出现,可晴并不觉得意外,她认识的顾缚槿本来就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死皮赖脸的是那个被激发了黑能量的钟颜,顾缚槿不是钟颜。

    又过了半个月,天已经有些冷了,桂花树光秃秃的,花早就没了,叶子也枯败得落了一地。

    可晴随着人潮一起往外走着,走着走着被人挡住了路,可晴抬眸,看到了熟悉的烟红色长发,还有那双明艳的眼睛。

    顾浩烟?

    她来干什么?

    顾浩烟是知名影后,她突然出现,学生们都很激动,不少人拿着手机在拍,还有人壮着胆子走过去要签名。

    顾浩烟随便签了两个,其他摆了摆手拒绝了,径直走到可晴跟前道:“我有话跟你说,咱们换个地方。”

    可晴不想去,可在这种地方跟顾浩烟拉扯不清,明天的热搜头条肯定得捎带上她,她平静的生活就会被打破。

    顾浩烟的车就在路边停着,可晴上了副驾驶,顾浩烟启动车子,开门见山就是一句:“顾缚槿快死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一家子“神仙”又怎么可能轻易死人?就算死,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晴道:“哦。”

    顾浩烟道:“我没开玩笑,你蕴养给她的能量已经快消耗殆尽了,你是她的能量源,离开你她根本活不下去。”

    可晴道:“是吗?她在那个玄幻世界长大,离开我几十年,我也没见她怎么样。”

    顾浩烟道:“不是几十年,十八岁她就恢复了记忆,当天就回来了。成年之前需要的能量比较少,成年之后每天要消耗大量能量,以往她是正常的灵体,消耗的能量可以再生,现在她只是被你蕴养的不完全体,没有你给她补充能量,她耗尽后就只有死。”

    死……

    灰飞烟灭吗?

    明明都已经结束了,为什么顾家人还要这么阴魂不散?她真的累了,很烦。

    可晴道:“那么请问,我该怎么给她补充能量?”

    顾浩烟道:“只要你离她近一点就可以,每隔几天见一面,待一会儿就行。”

    可晴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说,要和她做那种事才行。”

    顾浩烟道:“你是不相信我?”

    可晴撩了下耳畔的短发,道:“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不会见她。我知道你有的是手段,你大可以试试,你伤害我的话,你妹妹不会原谅你。”

    顾浩烟嗤笑了声:“说的好像她现在就原谅我一样。”

    可晴冷冷道:“那你就试试。”

    顾浩烟盯着可晴看了片刻后道:“好吧,我不强迫你,她也确实不许我来找你。她呢……三五天内死不了,要死起码得三五十天,等到她连床都下不来的时候,差不多就该归西了。”

    顾浩烟伸臂过来,摊开掌心,掌心是一串钥匙。

    可晴看了看钥匙,又看向顾浩烟:“什么意思?”

    顾浩烟道:“顾缚槿已经搬出去住了,就在你们学校附近的公寓楼,这是她楼下那户的钥匙。”

    可晴好笑道:“所以呢?什么意思?”

    顾浩烟伸手拉开她的挎包拉链,把钥匙丢了进去,道:“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我管不了,也管不动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这些,车子也停在了一处小区门口,顾浩烟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公寓楼道:“就是那栋,好了,该说的我说完了,你可以下车了。”

    顾浩烟丢下可晴扬长而去,可晴站在小区门口,顿了顿,转身招了辆出租回了学校。

    第35章

    顾缚槿住的公寓离学校不远, 不过可晴从没遇见过顾缚槿,也不知道她是专门搬到她附近的,还是刚好这附近有她的房子。

    可晴最初还有些在意, 随着期末的临近, 顾缚槿又一直没有出现, 可晴就没再关注过这件事。

    考完试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最后一门考完出来, 天上飘起了雪花, 同学们本来就心情不错, 看到下雪更是欢声笑语。舍友提议趁着大家都还没回家搓一顿。可晴原本是想直接收拾东西回家的, 她住本市,不需要坐火车,随时可以回去, 可看舍友们都兴致勃勃, 她也不想太不随群,也可能是万年孤独的生活让她有点贪恋热闹的人气,她就同意了。

    四人专门打车去了家网红餐厅,吃完打车回来, 路上几人叽叽喳喳闲聊八卦,可晴不感兴趣就不插话, 只听她们说着,靠着车窗看着次第而过的街景。

    学校越来越近,路过小区时, 可晴突然看到小区门口的超市转出来一个轮椅,轮椅上的人格外眼熟, 好像是……顾缚槿?

    出租车开得不慢,卡着不超速的边缘飞驰, 可晴没来得及看仔细,车已经开了过去。

    顾缚槿怎么会坐轮椅?应该是看错了吧?

    回到宿舍,舍友们边收拾回家的行李边意犹未尽聊着八卦,可晴的东西不多,一个背包就够了,收拾时,看到了顾浩烟硬塞给她的那串门钥匙。

    顾浩烟当时说什么来着?说顾缚槿三五天死不了,三五十天才会死?

    这……应该是骗她的吧?如果顾缚槿真快死了,顾浩烟怎么可能不管?顾浩烟没有出现,说明顾缚槿没事。

    再说,不是已经不想再跟顾缚槿有任何牵扯了吗?还操这些闲心干什么?

    只可惜时隔万年,她已经记不清顾家的别墅地址,不然早把钥匙寄过去了。不知道直接寄到小区保安室行不行,那个别墅区物业应该很不错,对业主应该很熟悉,就算不写清楚地址应该也能送到顾浩烟手里吧?

    只是几把钥匙而已,别人也不知道是哪儿的钥匙,就算真送不到顾浩烟手里应该也不要紧。横竖都是顾浩烟硬塞给她的,既然敢硬来,那丢钥匙这种小事顾浩烟就能承担。

    那就明天吧,明天把钥匙寄出去。

    收拾完洗了澡,宿舍差不多也该熄灯了,大家都上了床,舍友们舍不得睡,还在滔滔不绝聊着。可晴恍惚地听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她做了个梦,之所以知道是梦是因为她在梦里掐了自己大腿,不疼。

    她梦见顾缚槿独自住在公寓里,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没人管也没人问,饥寒交迫连口水都没有,只能艰难起来,路都走不了,坐着轮椅去倒水。结果因为欠费水已经停了,想用手机缴费,发现手机没电,家里的电也停了。没办法,顾缚槿只能转着轮椅出门缴费买食物,结果从台阶上滚了下来,摔得满头血,临死也没喝上一口水。

    梦醒了,可晴胸口堵得难受,明知道那是梦,可总会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个超市门口的轮椅。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就这么在意那轮椅吗?

    顾缚槿其实……是坐过轮椅的,那是第二世,顾缚槿顶着钟颜的身份,用着钟颜的脸,从她刚认识就是个病美人,只是最初病得没那么重,正常的生活并不受影响。可是后来慢慢身体越来越差,到最后虚弱的连路都走不了,只能坐轮椅。

    那一世,顾缚槿死的时候非常瘦,虽然不到皮包骨头的程度,却也到了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唏嘘心疼的地步。

    她曾经以为那是顾缚槿自己身体不好,现在却知道,顾缚槿原本不至于虚弱到那种地步,是为了帮她稳住能量才会那样。

    可是顾缚槿,那些紊乱的能量是为从你身体里夺走的,你就一点怨言都没有吗?一点点都没有吗?那不单单是能量,那是你的命不是吗?

    她怎么又想起这些陈年旧事了?这是被骗得还不够,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顾家各个都不是普通人,用得着她操心?别想了,把钥匙寄走,回家吧。

    可晴跟舍友告别,挎上包出了门,学校门口就有驿站,可晴把地址填好,钥匙塞了进去,付了钱。

    学校门口停着不少出租,都是等着拉学生去车站的,可晴随便上了一辆,报了地址。

    路过顾缚槿的小区时,可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清晨的小区静悄悄的,这个时间,上班的已经走了,做饭的也都出门买菜去了,连保安都缩在保安室不出来,看不见人走动,昨天的小雪就飘了没多大会儿,这会儿天阴沉沉的,风卷残叶,整个小区看上去说不出的萧索。

    可晴看着顾浩烟给她指过的那栋公寓楼越来越远,攥在包带的手不由自主抠了下。

    十字路口,红灯,司机停了车,可晴突然道:“不好意思师傅,我有东西忘拿了,麻烦拐回去吧。”

    重新回到学校门口,可晴看到快递车已经停在了驿站门口,她快走几步过去,要回了那串钥匙。

    她不是心软,也不是想跟顾缚槿再有什么牵扯,她只是觉得顾浩烟给她顾缚槿楼下公寓的钥匙,而不是直接给她顾缚槿家里的钥匙,或许是在告诉她,即便不见面,只要她离顾缚槿近一点,顾缚槿就能“无线充电”。

    她想确认一下顾缚槿是不是离开她真的活不下去,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也没必要继续占着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能量,让顾缚槿都吸走,把一切掰回正轨。

    如果顾缚槿不愿意……

    可晴没再打车,徒步进了小区,上了那栋楼,进了顾缚槿楼下的公寓。

    一个多月没人来过,公寓落了不少灰尘,可晴放下背包,找了块抹布打扫起来。

    公寓很规整,只是有点落灰而已,打扫起来并不费事,不打会儿可晴就打扫好了。可晴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借口舍友们要聚会,晚一天回家,当晚就住了下来。

    午饭和晚饭点的外卖,牙刷毛巾洗手间里都有新的,连床单被罩都是新的,不需要可晴再特别准备,连WIFI都有,密码贴在路由器上,真正意义上的拎包入住。

    一个人在陌生的公寓还是有点无聊的,可晴没带书,背包里就装了平板、充电器和一些杂七杂八的零碎,她翻了会儿手机,游戏不感兴趣,新闻八卦也不感兴趣,破天荒决定追个悬疑剧。

    手机屏幕到底是有些小,可晴瞟了眼壁挂电视,插上电,投屏看。

    电视打开,主屏不是电视电影推荐,而是六个分屏。

    这是……监控?

    可晴仔细分辨了下,这不是她住的这套公寓的监控,但肯定是这栋楼的,公寓格局一样,阳台外的景致也一样,只是家具摆设不一样。

    看样子,这应该是跟她差不多的楼层,难道是……顾缚槿家?

    可晴有些无语,顾浩烟居然把自己妹妹家的监控就这么堂而皇之连在这里,就一点没想过妹妹的隐私?

    可晴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嗜好,也没了投屏的心思,她拿起遥控刚要关电视,突然注意到卧室床上依稀动了动。

    床上有人?

    那床只有细微的隆起,之前她大致看了眼,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这会儿床上的人动了,她才注意到。

    原来顾缚槿在家。

    可晴突然有些迟疑了,她住进来不就是为了确定顾缚槿是不是真的离了她活不了吗?这监控不就是雪中送炭?

    不,不行,这种窥探别人隐私的行为,不管从法律还是道德层面都是不可行的,可晴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还是关了吧,即便不通过监控偷窥,她也能有办法弄清楚自己想弄清楚的。

    可晴再度想关掉监控,却见顾缚槿挣扎着坐了起来,只是一个坐起来的动作而已,顾缚槿竟然挣扎了半天,坐起来后靠着床头又喘了半天气,这才勉强伸手去够床里侧的轮椅。

    这轮椅被床挡了大半,之前可晴并没有注意到。

    可晴按电源键的手顿了下,蹙眉看着顾缚槿一个多月没见明显瘦了一圈的身形,看着顾缚槿几经挣扎才坐上轮椅,梦里的画面与记忆里的画面不断和眼前的监控交叠。

    梦里的顾缚槿至死没能喝上一口水。

    第二世的顾缚槿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精心呵护的不管是起床洗澡还是坐轮椅,都是她亲手抱过去的。

    而眼前的顾缚槿……

    可晴攥紧了手里的遥控器。

    可晴又盯着屏幕看了片刻,这才关掉电视。

    那晚可晴辗转反侧,天快亮了才睡着,一早起来,她收拾了东西,挎着包站在电视前,打开电视。

    顾缚槿已经起床,只是一下午又一夜没见,她已经不再需要轮椅,直接就下了床。

    顾缚槿对自己的好转似乎有些疑惑,在公寓里四处走了一圈,视线突然落在了监控这边,漆黑的眼眸幽沉有神,像是穿透摄像头在凝视着她。

    可晴心脏剧烈跳动了下,伸手关了电视。

    这就是做贼心虚的感觉吧?偷窥果然要不得。

    不过可晴也彻底确定了自己想知道的,一是,顾浩烟没有撒谎,顾缚槿离了她的确活不了;一是,不必见面,只要距离够近,顾缚槿就能得到她的蕴养。

    既然已经确定了,那就走吧。

    可晴锁好门,按下电梯,叮,电梯门开了,她迈步要进,突然顿住了。

    电梯里,瘦了一圈的顾缚槿安静地站着,目光一错不错凝聚在她身上,眼眶是迅速晕染的红。

    可晴顿住的脚缓缓收了回去,视线瞟了下顾缚槿的睡衣和室内鞋,伸手按住下行键。

    可晴道:“你出来,我们谈谈。”

    顾缚槿开口的声音非常嘶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好。”

    顾缚槿跟着她进了刚锁好门的公寓,坐到了沙发,可晴把钥匙放在了茶几上,推到顾缚槿面前。

    可晴道:“这是你大姐给我的,我第一次来。”

    顾缚槿苦笑了声:“我猜到了。”

    可晴道:“你身体还好吧?”

    顾缚槿道:“本来确实有些不太好,昨天感觉好多了,我就觉得不太对,睡了一夜恢复了不少力气,我就猜到你在附近。”

    可晴道:“所以你衣服都不换就出来找我了?”

    顾缚槿垂下眼帘:“对不起。”

    可晴取下挎包放在腿上,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顾缚槿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

    可晴突然打断道:“把我的能量吸走吧。”

    顾缚槿一愣,立刻道:“不,我不要。”

    可晴道:“我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你收回去合情合理。”

    顾缚槿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眶红得可怜:“合情合理?你应该知道,如果我真吸走你的能量,你会灰飞烟灭。”

    可晴道:“所以呢?”

    顾缚槿抬高了音量:“我不可能让那你去死。”

    可晴平静道:“为什么?”

    顾缚槿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死?我说过的,我活着和你活着,我更希望你活着。”

    可晴轻笑了声,笑意淡得都来不及做眼底融开:“你舍不得我去死,难道当初的我就舍得你死?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那不是爱,其实你最爱的是你自己,根本不是我。”

    顾缚槿立刻道:“不是!我虽然方法错了,可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的!”

    可晴道:“是吗?我不信。”

    顾缚槿道:“我会想办法证明。”

    可晴道:“怎么证明?”

    顾缚槿坐在沙发边缘,窘迫道:“我想想,我一定能想出办法。”

    除了第三世受黑能量影响,记忆里的顾缚槿何曾这样卑微无措过?

    可晴敛目垂睫,心底五味杂陈。

    可晴道:“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现在这样,是不屑我万年的蕴养?还是在博取我的同情?”

    顾缚槿微微睁大眼,上身下意识朝她倾斜,焦急道:“不是的,我怎么可能不屑你的蕴养?别说万年,就是一天我以为珍惜。我也不是博取你的同情,我只是不敢靠近你,我怕你看到生气,怕……”

    “好了,别说了。”可晴闭了闭眼,打断道:“不管是怎样的心路历程,事实就是,我蕴养了万年的身体你没有珍惜,并且你的确借着孱弱的身体让我对你有了一丝的同情。”

    可晴道:“可是你要明白,同情并不是爱情,我不可能因为同情你就和你在一起。”

    顾缚槿眼底划过伤痛,垂眸道:“我知道,对不起。”

    可晴道:“如果你想不出怎么证明你爱我,那我告诉你一个方法。”

    顾缚槿抬起眼帘,眼底又升起希望:“什么方法?”

    可晴道:“好好活着,然后慢慢忘记我,别让我再看见你。”

    顾缚槿愣住,好半天才缓缓低下头:“恐怕……有点困难,我这身体你知道的,离你太远会逐渐衰弱,我阻止不了。”

    可晴道:“怎样在我附近被我蕴养,又不被我看到,还能慢慢忘记我,这是你的问题。”

    顾缚槿僵了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会在给你负担,我答应你会好好活着,不会让你看见我。”

    可晴道:“如果你只是口头说说,还是这么不顾惜身体,你大姐早晚会找到我这里,到时候你在我这儿最后的一点信任也没有了。”

    顾缚槿苦笑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活着,不辜负你蕴养这么多年。”

    可晴起身挎好包,又看了眼茶几的钥匙道:“这钥匙就交给你了,如果可以,希望和你有关的一切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顾缚槿交握在膝盖的手抠紧手背,低声道:“我保证顾家人不会再烦你。”

    可晴走到玄关拉开门,又想到了,转头道:“这小区你别住了,知道你住在这儿,我会不自在。”

    顾缚槿有些控制不住神情的赶紧低头遮掩,轻轻道:“好。”

    可晴最后看了顾缚槿一眼,转身离开。

    天依然很阴,路上又飘起了雪花,依然很小,落地即化,积不起雪。

    那天之后,过年,走亲戚,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又是开学。

    大二她以交换生的身份离开,再回来就是大三,大三上完是大四,大四上完就是工作。

    可晴找了份别人眼中还不错的外企,朝九晚五不加班,薪资中上,工作氛围不错,就是F资公司难免会有一些F国人,F国是个浪漫自由的国度,他们很热情,也不排斥办公室恋情,办公室恋爱的人不少。

    可晴的直属上司安斯艾尔就是个F国人,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安斯艾尔的热情针对了她,那就有点麻烦了。

    安斯艾尔几次私下邀请可晴都被婉拒,也不气馁,依然时常送花送礼物,被拒收了还送,一来二去的,公司上下都知道安斯艾尔在追求她。

    可晴眼看着委婉的拒绝没办法让安斯艾尔死心,便直言拒绝:“我只当你是上司,是朋友,没有多余的想法,请不要继续这样,我会很困扰。”

    安斯艾尔做事很有分寸,答道:“很抱歉让你觉得困扰,我会尽量保持朋友的维度来与你相处,请不要因此影响我们的关系。”

    安斯艾尔的中文音调有些怪,越是一本正经说长句,越是怪腔怪调,可晴听得久了,总有控制不住笑出来的时候。

    那天也是,和安斯艾尔说清楚之后,两人都放松下来,像朋友一样说着话,可晴被安斯艾尔的语调逗笑,正笑着,突然撞上一道焦灼的视线。

    可晴顿了下,认出了那视线的主人。

    五年不见,顾缚槿丢掉的肉没有吃上来,依然是一副迎风就倒的模样,西施黛玉大概就是这幅样子。

    这五年顾缚槿一直藏得很好,并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可藏得再好总有疏忽的时候,比如现在,她能看到顾缚槿,必然是顾缚槿不小心出现在她面前,不会是刻意的。

    可晴冲着顾缚槿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她要跟安斯艾尔一起去见客户,这是个很重要的客户,两人一起上了安斯艾尔的车。

    见完客户,天色已晚,直接回家比较近,再拐回公司开车反而麻烦,安斯艾尔直接送她回了家。

    可晴下了车和安斯艾尔挥手告别,一转身,就见小区门口树后有人影晃过,再仔细看,又没有了。

    可晴微蹙了下眉,看了眼保安室明亮的灯,径直朝着树后走了过去。

    树后靠着下午刚见过的顾缚槿。

    这次应该不是意外吧?

    可晴道:“你在干什么?”

    五年都没让她看见一根头发,怎么会突然接二连三在她面前暴露?她可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顾缚槿笑了下,有点苦涩:“我没忍住。”

    可晴道:“嗯?”

    顾缚槿道:“那个安斯艾尔,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

    可晴道:“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你调查我?”

    顾缚槿摇了摇头,失落道:“不是,是我等你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你们公司的人说的,说他在追你。”

    可晴道:“是追我,不过我已经拒绝了,我不喜欢他。”

    顾缚槿脸上一喜,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可晴又道:“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喜欢上别人。”

    “真的吗?”

    顾缚槿遮掩不住的喜悦,刚想再说什么,可晴却道:“但是我下辈子就不一定了,就算下辈子我还对感情没兴趣,下下辈子总会有的,早晚我都是会喜欢上别人的,你明白吗?”

    顾缚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落寞地垂下长睫道:“对,你说的没错,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以外的人的。”

    可晴道:“你明白就好。”

    顿了下可晴又道:“如果你觉得这样一直躲躲藏藏地跟在我身边很累,你随时可以告诉我,我之前说的让你吸走能量,目前都还作数,不过等我有了喜欢的人,我可能就不会那么愿意了,所以,你快点考虑。”

    顾缚槿脸色白了白,本来就西子捧心似的,这下更是弱不禁风的让人怜惜,可晴看了片刻转开了视线。

    顾缚槿实在是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越看越心软。

    顾缚槿道:“跟在你身边,我一点儿都不累。“

    可晴无奈道:”你难道就没有别的事要做吗?你可是时空守护者。“

    顾缚槿道:”有她们在,我什么也不做也不要紧。“

    她们,不用想也知道指的是顾家姐妹。

    可晴道:“只要你不觉得累就好,很晚了,早点休息。还有,别再让我看见你,这次就算了。”

    可晴转身要走,手腕隔着袖子突然被攥住,没怎么用力,可晴还是停下了脚步。

    身后传来顾缚槿弱弱的声音:“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消气吗?”

    可晴回头看向顾缚槿,淡淡道:“你以为我在跟你怄气?”

    顾缚槿道:“我只能这么想,才觉得有点希望。”

    可晴道:“自从认识你,我一直觉得很累。起初是怎么追都换不来你一句喜欢,后来是小心翼翼呵护着你就怕身体不好的你有什么闪失。再后来,我草木皆兵,总担心你突然换了别的皮囊出现在我面前要我的命。再后来,哪怕是死了失忆了,我都摆脱不了你带给我的恶劣影响,很长时间我都被抑郁症困扰。如今好不容易抑郁症好了,终于可以跟你说再见了,却偏偏又成了你离不开的‘充电器’。”

    可晴望着顾缚槿,无比认真地询问她:“你能明白我现在的感受吗?对你来说的希望,对我来说却是绝望,我只想彻底和过去割裂,我希望下辈子不要再带着记忆转世,我想做一个普通人,哪怕人生可能不够圆满,可至少没那么绝望。”

    顾缚槿攥在她手腕的手渐渐收紧,脸色惨白如纸:“你是想……忘记我?”

    可晴道:“我只是想活得轻松一点,你能理解吗?”

    顾缚槿道:“就一定得忘了我才行吗?”

    可晴道:“当一段痛苦的记忆背负了一万多年,哪怕误会解除,已经形成的肌肉压力依然存在,只有让肌肉忘记曾经的压力,才能真正轻松。”

    顾缚槿望着她,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眼中泪光闪动:“其实我……我可以抹掉你的记忆,如果你愿意的话。”

    可晴道:“这辈子就算了,下辈子,我不想再带着记忆转世。”

    可晴道:“这辈子,我也希望不要再见到你。”

    第36章

    那天之后, 顾缚槿再度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去春来, 春去夏来, 夏去又是寒冬, 周而复始。

    生活不全是平静的,总有些烦恼, 比如父母催婚越来越严重, 再比如, 长年单身难免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梦的主角总有顾缚槿。

    每次梦醒可晴都要望着天花板发好一会儿呆,想要和过去割裂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当初她记忆都差成那样, 还是没逃过抑郁, 她真的能忘掉顾缚槿吗?

    以往坚定的事,这会儿可晴开始怀疑了。

    或许只有开启新的恋情才能彻底忘掉旧爱。

    可晴开始认真思考重新谈一段感情的可行性。

    父母那边又催婚了,可晴破天荒没有再死咬着不相亲,母亲极力推荐的优质男, 可晴思索了片刻,答应了见面。

    父母欢天喜地, 当晚就联络了男方见面,还拉着她换了条极其淑女的连衣裙,细跟的精致高跟鞋, 齐耳的短发也给她烫了下发梢,微微的卷翘比以往的顺直多了点娇俏。

    母亲一脸骄傲道:“看我闺女这嫩生生的脸, 说是十八都有人信!”

    她这一世都三十出头了,她妈对她是有多深的滤镜?还嫩生生……好吧, 打从玄幻世界回来后,她的相貌好像就没再变过,可毕竟年龄在这儿放着,说十八也太破廉耻了。

    可晴无奈地听着母亲在电话里跟媒人吹得天花乱坠,实在不明白马上就要见面了,干嘛还要在电话里说这些?

    等等,这不是熟人介绍吗?母亲的熟人一般都见过她,根本不需要在电话里吹,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媒人?

    可晴问了母亲,母亲支支吾吾道:“就……婚介所。”

    可晴纳罕:“之前不是周阿姨李阿姨王叔叔他们还给我介绍的吗?怎么就轮到婚介所了?”

    一说这个,母亲的心虚立刻无影无踪,理直气壮道:“你还好意思说?当初熟人介绍的那么多知根知底的好男人你不要,你以为人家还能一直在原地等你?剩下的歪瓜裂枣你能看上眼?这不是没办法了才广撒网?”

    可晴道:“………………”

    沦落到相亲也就算了,沦落到花钱的婚介所相亲……突然觉得单身也挺好的,做梦就做吧,忘不了就先不忘吧,她现在反悔不相亲还来得及吗?

    可晴坐在去往餐厅的车里,几次欲言又止,都被母亲那激动的情绪扼制。

    母亲这么高兴,可晴实在说不出回去的话。

    算了,就见这一次,回去和母亲说明,以后不相亲了,以后就随缘。

    到了餐厅,母亲在车里等着,可晴独自去见相亲对象,那是个长相确实还说得过去的男人,三十多岁,白领,薪资比可晴差点,但是鼻孔却是朝天的。

    男人道:“我还以为又是照骗,没想到比照片好看,不错,颜值可以打7分了,主要是你这个年龄已经没市场了,要是再小个十岁,我能给你打9分。”

    可晴道:“…………”

    男人道:“你这年龄,结了婚得尽快生孩子,不然生不出优质下一代。保姆不便宜,尤其是带孩保姆,孩子三岁前你辞职带,三岁后送幼儿园你再找工作。”

    可晴左右看了一圈,男人问她:“你看什么?”

    可晴道:“这确定是相亲?不是什么短视频拍摄?”

    男人脸色有些难看:“你什么意思?”

    可晴认真道:“我以为只有短视频才会有这么夸张的台词,是我草率了,原来艺术源于生活。”

    男人僵硬道:“你不用讽刺我,相亲就是要直来直去,藏着掖着的有什么意思?我把我的诉求直接表达出来,节约我们大家的时间。”

    男人又说了一大堆奇葩要求,换成以前,可晴绝对一杯水泼过去,现在毕竟有一万多年的时间沉淀,没那么容易发火了。

    男人说完道:“差不多就这么多,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可晴放下茶匙,微微一笑:“你提倡的AA制我非常赞成,这餐饭我只碰了这杯茶,二维码给我,我把茶钱转给你,相亲就到这儿吧。“

    男人的态度立刻软化道:“我说的是婚后AA,这顿饭我可以请你,我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我对你也挺满意的,咱们再谈谈。”

    可晴懒得理他,想起包里有备用的现金,拿了现金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男人站起来想拉她,还没碰到她,突然惨叫一声抱着手跌坐在椅子上:“什么东西?扎我!”

    可晴看了眼那男人的手,明明没有利器,手掌却割破了,有血流了出来,还有普通人看不到的青色光痕隐约驿动,可晴立刻转头环顾,没有发现顾缚槿的身影。

    可晴唇角微翘了翘。

    藏得倒挺严实。

    那晚回去,可晴又做了梦,梦里的翻云覆雨缓解了现实的生理不满,醒来神清气爽。

    可晴想通了,既然暂时没办法和过去彻底割裂,那就等一等,这辈子忘不掉顾缚槿,那就下辈子,没必要从一个牛角尖出来再钻进另一个牛角尖,一切顺其自然。

    不勉强自己是可晴现在最放松的生活方式。

    之后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父母的催婚依旧,可晴继续不见,母亲后悔了好长时间,说都怪自己没把好关,第一次相亲就让她遇见个奇葩男,害得她有心理阴影了。

    眨眼半年过去了,自打从玄幻世界回来,这些年的冬天似乎都不大冷,雪也下的不多,只偶尔几次积了点雪,一点点而已,来不及踩就化了。那天难得下了场还算大的雪,从早上起来开始,一直下到下班还在下,晚上临睡前站在窗前,可以看到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

    可晴突然有点舍不得睡,这雪下了一天才积起这么点儿,今晚不踩明早估计就没了,不如下去踩踩雪,最好再买个冰激凌边吃边踩。

    可晴穿上大衣,带上帽子围巾,暖烘烘下了楼,两手插兜踩上白花花的雪地。

    雪还在下着,路灯下可以清楚地看到轻飘飘的小雪花在飘,可晴没有撑伞,任雪花落在绒帽上亮晶晶一片。

    小区门口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虽然没有蛋筒冰激凌,不过雪糕还是有的。

    可晴买了个咖啡巧克力脆皮,边慢悠悠踩雪边吃,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真是好听,就是不够厚,薄薄的一层有点不太过瘾,要是再厚点就好了。

    可晴感受着咖啡微苦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吸了吸冻红的鼻子,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空气中似乎有一丝血腥味。

    可晴咬着雪糕四下张望了一圈,深夜的小区空荡荡静悄悄,只有她一个人在踩雪。

    一定是太冷了,鼻子都冻出幻觉了。

    虽然冷,但是吃雪糕踩雪还是好爽。

    可晴转回头继续沿着小区的主干道踩踩踩,正踩着,可晴突然顿住了脚。

    不对,脚印不对。

    可晴转回身,看向雪地的脚印,明明只有她一个人,脚印却有两对,一对延伸到她脚底,一对却半路跑到了行道树后。

    可晴道:“………………”

    可晴咬下一口雪糕,咯吱咯吱走过去,歪头朝树后看,树后果然靠着个人,大冬天的穿着单薄的打底衫长裤,脚上的鞋也是单鞋,黑衣黑裤黑鞋的,藏在暗处确实不容易被发现,奈何今天下了雪。

    被可晴逮到,顾缚槿面露尴尬,小声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可晴蹙眉看着她,鼻翼间的血腥味更浓了,她一把攥住顾缚槿的胳膊,稍一用力就疼得顾缚槿倒抽了口凉气。

    可晴把顾缚槿拽到路灯下才看清,顾缚槿的肩膀湿了一大片,黑衣服不明显,暗沉沉的痕迹乍一看像是水浸湿的,可扑鼻的血腥味却昭示着那不可能是水迹。

    可晴道:“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顾缚槿道:“不要紧,小伤。”

    可晴咬着雪糕,把身上暖烘烘的羽绒服脱掉,裹在顾缚槿身上,冻得自己打了个哆嗦,顾缚槿不肯穿,说着:“我没事。”

    可晴打了她推拒的手。

    可晴道:“去医院。”

    顾缚槿道:“不用,我的能力就是治愈,自己就能治。”

    可晴控制不住有点生气:“自己能治为什么不治?还有穿这么少找死吗?”

    可晴有点凶,顾缚槿不敢说话,嗫嚅道:“我……我刚回来,就……就没来得及换衣服。”

    可晴拽着顾缚槿先进了楼,楼里暖和点,可晴按了电梯,又对顾缚槿道:“去我家治了伤穿个衣服再走。”

    顾缚槿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盯着可晴看,盯得可晴浑身不自在。

    可晴道:“能不能收一收你的眼睛?耍……”

    顾缚槿道:“嗯?耍什么?”

    耍流氓啊?

    可晴道:“没什么。”

    顾缚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再问,也不敢再盯,低下头盯自己的脚尖。

    可晴看着顾缚槿这像罚站的小学鸡的样子,想想记忆里那个不管自己怎么追都追不到的高岭之花,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哦,也确实隔世了,还隔了好多世。

    家里的暖气一直开着,进门就是扑面的温暖,眼珠都要起雾的那种温差。

    可晴舒服地错了搓手,刚想把最后一口雪糕塞进嘴里,抬眸就见顾缚槿盯着她的雪糕看。

    “你想吃?”

    顾缚槿一顿。

    ——不是想吃,是你不让我看你,我只能看雪糕。

    顾缚槿点了下头。

    可晴把雪糕递到顾缚槿唇边,“最后一口了,让给你。”

    顾缚槿抬眸看向她,眼圈竟然红了:“我、我可以吗?”

    ——只是一口雪糕,还是我吃剩下了,用得着这么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吗?

    可晴不自在道:“不吃就算了。”

    说着就要收回雪糕。

    顾缚槿赶紧探头咬住,雪糕进了嘴,雪糕棍也咬在了嘴里。

    可晴拽了拽棍棍,没拽出来,还拽得顾缚槿的脑袋跟着凑了过来。

    可晴道:“…………”

    可晴道:“你倒是松嘴啊,咬着棍干嘛?”

    顾缚槿赶紧松了嘴,却忘了嘴里还有正在融化的雪糕,雪糕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顾缚槿又赶紧闭上嘴,边吞嘴里的雪糕边舔嘴角流下来的,嘴里的咽完了,舌尖上的咖啡糊没有了,露出鲜红的底色。

    “干净了吗?还有吗?”

    顾缚槿抬手想擦,可她干净惯了,实在做不到徒手擦嘴,想拿纸擦,玄关又没有纸抽,茶几上倒是有,可可晴没给她客用拖鞋,她没换鞋也不敢乱进,只能用舌头继续舔着嘴角。

    可晴盯着那湿漉红艳的舌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道:“这儿……还有。”

    可晴在自己嘴角下方相同的位置点了点。

    那个位置有些靠下,顾缚槿歪着湿红的舌尖拼命去舔,边舔边看着她道:“还有吗?干净了吗?”

    可晴道:“没,你舌头短够不到,这里呢。”

    可晴伸手过去,指腹擦在了残留的那点咖啡色,指背措不及防蹭到顾缚槿伸长的舌尖,簌的一下,指尖触电般酥麻。

    可晴僵了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干净了。”

    顾缚槿神色也有点不自然道:“哦,那就好。”

    空气尴尬的安静了片刻,可晴和顾缚槿突然一起开口。

    可晴道:“赶紧治伤吧。”

    顾缚槿道:“我先回去了。”

    可晴道:“???”

    可晴语气有点重道:“回去什么回去?先治伤!”

    顾缚槿道:“这会儿暂时治不……鞋,我还没换鞋!”

    可晴拽着顾缚槿就往里走,顾缚槿慌张地赶紧去拽鞋柜。

    可晴道:“我家没有多余的拖鞋,替换的刚洗了,就这么进来吧,没事。”

    没有多余的拖鞋……就是没有别人来过的意思?

    顾缚槿不挣扎了,乖顺地任由可晴拽着她按到了沙发。

    可晴拽掉顾缚槿身上的羽绒服,小心翼翼扒开肩膀的打底衫,不看还好,一看,可晴的脸沉成了锅底。

    顾缚槿肩头有道极深的伤口,伤口翻着红肉,里面骨头都劈开了,就差胳膊没直接劈掉了,顾缚槿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可晴道:“就这你还跟踪我呢?恋爱脑晚期?”

    顾缚槿局促地坐着,嗫嚅道:“我是能量不太够了,所以……所以找你涨点,然后才好治疗伤口。”

    她倒忘了自己还是个移动充电宝了。

    可晴道:“那现在涨够了吗?”

    顾缚槿道:“还……不太够。”

    可晴道:“多久能够?”

    顾缚槿道:“得……一晚上。”

    一晚上?该换充电线了,高低弄个充电五分钟通话十小时啊。

    可晴叹了口气道:“这伤口上怎么会有黑气?你是怎么伤的?”

    顾缚槿不自在地微动了动,想推开可晴扒着她肩膀的手,又不敢,那指尖蹭在皮肤上实在痒得她钻心,比身上的伤还难熬。

    顾缚槿道:“我去小世界清理黑能量,不小心弄伤的,不要紧。”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要紧?

    可晴道:“你以前也经常受伤?”

    顾缚槿道:“难免的,不严重的黑能量用不着我们去清理,只要棘手的才需要我们。比如玄幻世界的黑能量聚集成毁天灭地的凶兽,或者高科技世界黑能量影响人心,导致大规模毁灭性战争。”

    这听着的确很严重。

    可晴道:“除了肩膀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顾缚槿挪了挪腿,“我没事的。”

    可晴道:“我问你还有没有?”

    顾缚槿沉默了片刻,小声道:“……后背。”

    话都不敢说,这得是伤得多重?

    可晴松开顾缚槿的肩膀,探身看向顾缚槿的后背,顾缚槿坐着,可晴站着,看得不方便。可晴转身坐在顾缚槿旁边,向后靠在沙发背,之前没注意顾缚槿的后背,这会儿再看,可晴下意识凝滞了呼吸。

    不用撩开打底衫,单看这血迹蔓延的程度就知道伤得有多重,整个后背的打底衫都浸透了暗沉的血痕。

    “这到底是什么伤的你?怎么会衣服没事,人伤成这样?”

    可晴说着轻轻撩起衣摆查看伤口,后背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也是见骨的伤,还是大片,简直像是被一把巨大的钢刀沿着肩胛骨将整个后背给剜了!衣料没沾到伤口上不是运气好,根本就是伤口没有愈合,一直在淌着血,裤子都洇湿了大片。

    顾缚槿疼得打了战,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连抽气都是虚弱的:“原来的衣服已经不能看了,我这是换了衣服的。”

    就这她还能站着吃雪糕,还能站在玄关跟她掰扯半天?换成普通人早就昏死过去小命都没了好吧?

    可晴不想承认自己心疼了,可她就是心疼了,又心疼又生气:“不是说没来得及换衣服吗?”

    顾缚槿道:“这是我在那个小世界换的,不换就衣不蔽体了。”

    可晴道:“怎么才能快点?”

    顾缚槿“啊”了声,没明白她的意思。

    明明平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突然就傻了似的?

    可晴道:“啊什么啊?问你怎么才能快点恢复能量治伤。”

    顾缚槿“哦”了一声,迟疑道:“方法是有,但是还是算了,不然你给我治吧。”

    可晴道:“怎么治?”

    她也不会呀。

    顾缚槿道:“我教你。”

    顾缚槿给她讲了一串类似于玄幻世界的心法,但是又和心法不一样的理论知识。

    可晴学了五分钟,放弃了。

    可晴道:“我觉得我一晚上学不会,你还是告诉我怎么才能快点让你补充能量吧。”

    顾缚槿还是不想说的样子,道:“怎么会学不会?这和玄幻世界的心法什么的大同小异,你在那里待了一万年,应该很容易上手吧?”

    可晴带着气道:“我是兆晷神君,是神,天生就会仙法。而且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满级,闭关也是为了参悟大道,不是为了练级。你现在教我这些就像高考题,你觉得穿过去就是总裁的我能会这些?”

    顾缚槿语塞了。

    可晴道:“到底什么方法能加快恢复能量?你快说。”

    顾缚槿额角还挂着疼出来了冷汗,总是很漂亮的眼眸偷偷瞟了她一眼,道:“我不敢说。”

    可晴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顾缚槿道:“我说了你该说我居心叵测。”

    可晴道:“我会判断,我不是傻子。”

    顾缚槿道:“那我也不说。”

    可晴看着那背后还在不断沁血,心中焦躁,语气也不好了:“为什么不说?你什么意思?”

    顾缚槿见她生气,语气更弱了几分:“你别生气。”

    可晴道:“我没生气,你到底说不说?!”

    没生气这么凶?

    顾缚槿小声道:“我真的不能说。”

    可晴道:“怎么?家族秘密?”

    顾缚槿道:“不是。”

    可晴道:“我现在外人了,所以不方便告诉我?”

    顾缚槿道:“对我来说,你永远都不可能是外人。”

    可晴这会儿也没工夫关注这些过于亲昵的言辞,只道:“那到底为什么不能说?”

    顾缚槿弱弱道:“因为说了你也不会用这个方法,还可能被你误解,百害而无一利。”

    这胃口可真是被她吊的足足的。

    可晴没继续追问,她在思考,思考是怎样的方法能让顾缚槿这么肯定她不会用,难道……

    可晴的脸隐约有些滚烫,她也不想这样,可想到可能是那个方法,她就控制不住。

    要不然算了,反正顾缚槿也死不了,等明早能量够了再治伤也来得及。

    可晴打着退堂鼓,想站起来先回卧室,视线却又瞟到了顾缚槿那狰狞的伤口。

    这么严重的伤,还一直流着血,就这么放着不管真的没事?就算死不了,必然还是很疼吧?

    可晴知道顾缚槿一贯很能忍,第二世的时候也是有过类似情况的,当时顾缚槿的脾脏都烂穿了,顾缚槿一个字都没提过,被她察觉不对,顾缚槿还骗她说是吃坏肚子了才难受,要不是医生检查出来,顾缚槿估计到死都不会让她知道。

    能忍不代表不疼,越是忍着,越是因为太疼了,怕她担心。

    可晴多少还是有点了解顾缚槿的。

    可晴抿了抿唇,要走不走的自己跟自己僵持了好半天。

    其实可晴已经猜到了,不就是那个吗?又不是没有过,何况这又是为了早点充满能量早点治好伤,做就做了,她也没有贞节牌坊要立。

    脑子刚冒出这个念头,另一个念头也出来了。

    不行!你不能这么随便就跟顾缚槿再搅和到一起!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开了这个头,那个也会从0次变成无数次,你还怎么跟过去割裂?!

    是啊,她的目的不是要彻底摆脱过去吗?怎么能这样?这样还怎么割裂?

    不,话不是这么说的,事急从权,她好不容易蕴养出来的灵体,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么被糟蹋?

    她没看见也就算了,关键她看见了。

    屋里静悄悄的,可晴不说话,顾缚槿也不敢再说,两人坐在沙发一言不发,只有挂钟咔哒咔哒的走针声。

    可晴渐渐有些不想思考了,越思考越头疼。

    深更半夜的,人本来就容易不理智,再加上血腥味和伤口的双重冲击,可晴破罐子破摔了。不管了,先治伤再说,不能让血再这么一直流了,这可是她蕴养了一万年的宝贵身体!

    可晴道:“到底什么方法?再绕弯子我生气了。”

    “生气”似乎是个很好的威胁,顾缚槿僵了僵,低声再更低声说了两个字,可晴没听清,不过不重要了,不就是DOi的中文翻译吗?她懂。

    可晴道:“好,我答应了,不过我事先声明,这只是为了让你赶紧治好伤,别无其他。这法子也仅限这一次使用,下次这种危险的清除工作你就不要去了,家里那么多姐妹,就非得你去?如果你坚持要去,那受伤了就别让我发现,你这样一而再二三的违背约定,只会让我认为你是故意的,我很恶心这种行为。”

    可晴说得有些夸大其词,其实她没觉得顾缚槿是故意的,也没觉得恶心,只是单纯想治好顾缚槿。但是话必须这么说,不然以后没完没了了怎么办?

    顾缚槿沉默地听着,起初听到她说答应,眼中有了惊喜的亮光,再听到后面,光芒没了,人也肉眼可见的消沉下去,等她说完,顾缚槿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受得住,你不用勉强自己。”

    可晴起身单膝点地蹲在顾缚槿身前,自下而上仰视着顾缚槿道:“觉得我勉强自己下次就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受伤。”

    说罢,可晴动手了,手刚摸上顾缚槿的裤扣,顾缚槿按住了她的手,垂眸问她:“你干什么?”

    可晴因为羞耻带着气性道:“闭嘴吧,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赶紧治好伤赶紧走,我是一秒也不想跟你多呆。”

    顾缚槿道:“可是……”

    可晴道:“再说一个字试试?”

    不说后果的威胁往往最有威慑力,顾缚槿果然不敢吭声了。

    接下来难以形容,可晴惦记着顾缚槿身上的伤,不敢让顾缚槿躺下,也不能趴,只能身子后倾坐在沙发边缘。

    别的有所顾忌,接吻却是毫无顾忌,顾缚槿按着她的肩,吻得痴缠不舍,吻得她差点耽误正事。

    可晴渐渐恍惚了,此情此景和翻云覆雨的梦境重叠,让她有些分不清楚,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缚槿已经把她按在沙发上。

    这……这反了吧?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还是说,充电就必须得这样?

    算了,她牺牲一次吧,一切为了充电。

    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

    可晴惦记着顾缚槿的伤,一直不能专心,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充满啊?怎么还没完?

    可晴搂着顾缚槿,一不小心抓了可晴的背,吓得赶紧起身。

    “你的伤疼吗?怎么样?”

    说着就朝顾缚槿的后背看去。

    伤口……愈合了?全愈合了?这么快?什么时候愈合的?!

    可晴瞪着顾缚槿道:“伤口愈合你也不说?”

    顾缚槿跪趴在沙发,两手还按在她身侧,小声道:“你不让我说话。”

    可晴气得深呼吸:“还不起来还要干嘛?”

    顾缚槿挣扎着起来,胳膊虚软,身子还摇晃了下。

    可晴脸色微变道:“怎么了?还有内伤?”

    顾缚槿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长发滑落,遮住了如花似玉的脸:“别问了。”

    可晴道:“你说了以后不会对我隐瞒,也不会撒谎。”

    顾缚槿抬眸看向可晴,眼眸湿漉漉的,声音也跟着柔得像水:“我只是有点……不,是很难受。”

    可晴上手轻轻按了按可晴的伤口位置,那里已经看不见伤口,只有淡粉色的疤痕还没完全消退:“真有内伤?”

    顾缚槿摇了摇头:“不是内伤。”

    可晴道:“那为什么难受?”

    顾缚槿道:“就……不上不下……难受。”

    可晴道:“嗯?”

    顾缚槿道:“做事做一半,送佛没到西……”

    可晴道:“………………”

    顾缚槿望着她,眼眸更湿更红了,嘴唇娇艳欲滴,呵气如兰:“难受……”

    可晴道:“……………………”

    这……这也太……

    可晴躲开视线,拢好乱七八糟的衣服,指了指衣帽间道:“给你三分钟时间,马上换了衣服走人。”

    顾缚槿道:“走之前还有两件事要说,我说了以后不瞒你。”

    可晴道:“说。”

    顾缚槿道:“一件事是,你刚才说我舌头短,我不短。”

    可晴不可思议地看回顾缚槿:“这还用专门跟我说?”

    顾缚槿道:“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得澄清一下。”

    可晴道:“?????”

    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误解的好吗?

    可晴道:“你赶紧走,趁我还没发火。”

    顾缚槿又道:“还没坦白完,还有一件事,就是……咳……咳咳!”

    可晴见她咳得厉害,心又软了,道:“算了,今晚你先睡这儿,明早再走吧。”

    顾缚槿肉眼可见的喜出望外,随即迟疑了下道:“那我……明早再说另一件事。”

    可晴道:“?????”

    本来没打算继续问的,你这么一说……

    可晴道:“你先说完。”

    顾缚槿面露难色:“我不是想瞒你,也没打算瞒你,刚才只是没机会说,因为你不让我开口,所以……明早再说行吗?”

    可晴微笑:“现、在、说。”

    顾缚槿懊恼地闭了闭眼,显然有些后悔太早提起这件事。

    顾缚槿道:“我说了你还会让我留下来过夜吗?”

    可晴道:“别说的这么暧昧,只是普通的留宿,你睡沙发我睡卧室。”

    顾缚槿道:“我知道,能让我留下吗?”

    可晴道:“你先说了再说。”

    顾缚槿道:“你这样我很没安全感。”

    你不说我才没有安全感。

    可晴道:“你不说现在就走。”

    顾缚槿纠结地看着她,好半天垂下长睫叹了口气:“好吧我说,至少说了还有一丝希望留下。”

    那你倒是说啊,你成功吊起我的好奇心了。

    顾缚槿深吸一口气道:“其实……其实加速补充能量不用内个,亲吻就可以了。”

    可晴道:“?”

    可晴道:“……”

    顾缚槿惴惴地望着她,小心翼翼问道:“你还让我留下吗?

    可晴起身走去衣帽间,内衣打底衫裤子羽绒服抱出来,一股脑丢到顾缚槿头上。

    可晴道:“穿好衣服,马上给我……滚!!!”

    那晚可晴又做梦了,梦里又是翻云覆雨,但不完全是,梦里她和顾缚槿打了一架,最后以她把顾缚槿压在身下宣告结束。

    梦里没有人受伤,雪下得很大,积雪厚得足够打滚。

    第37章

    顾缚槿言而有信, 那天之后再次藏了起来,没再让可晴察觉她的踪迹,也没再有血腥味出现。

    日子一天天过去, 眨眼就是十多年, 可晴依然单身, 父母已经放弃让她找对象结婚,随她怎么高兴怎么来。

    那天是同事的婚宴, 可晴也在邀请之列。婚宴现场, 看着年轻的新婚夫妇, 安斯艾尔摸摸自己松弛的脸皮, 感叹青春易去,自己再不结婚就真成老头子了。

    正感叹着,安斯艾尔看向了可晴, 他只比可晴大三岁, 如今坐在一起却像是两代人。

    安斯艾尔感慨道:“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怎么一点儿也没变老?”

    这话引起了同桌其他同事的注意,这里有和可晴差不多进公司的老员工,也有近几年才来的新员工, 可不管新的老的,对比可晴的年龄再看这张脸, 这何止是冻龄,这都是逆生长了好吧?

    四十多岁像十多岁,这合理吗?

    邻座二十多岁的女同事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可晴的脸, 羡慕嫉妒恨道:“这皮肤比我都嫩,我不信你没化妆, 呜呜,我弱小的自尊心已经稀碎了。”

    可晴当年做明星几乎天天全妆, 可能是妆过头生了逆反心理,不当明星之后,可晴几乎都是素颜出门,偶尔气色不好的时候才补个腮红。今天虽然是参加婚礼,可她只做了个简单的防晒,一点妆都没化。

    不过可晴还是道:“我化妆了,裸妆。”

    女同事道:“真的吗?你怎么化的?用的什么粉底?快推给我,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化妆了!太神了!”

    一旁和可晴相熟的女同事笑着拍了下那同事的肩道:“你还真信啊,可晴这是保护你脆弱的小心脏呢,人家压根没化妆。”

    女同事再三手动确认了的确没化妆后,佯装哀怨道:“人比人真能气死人,有的人长得好看就算了,还冻龄;有的人长得丑就算了,还未老先衰。”

    众人笑做一团,可晴也跟着笑了,可心却沉了下来。

    可晴其实也注意到了自己好像不会变老,她的容貌打从玄幻世界回来后就一直没变过。不,也不能说没变,可能是能量越来越稳固的原因,她不仅没老,皮肤还更好了,脸上一条细纹都没有,毛孔也小的几乎看不到。

    不会变老,还变美了,照理说应该高兴才对,可可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会变老,是不是意味着她不会死?

    不会死还怎么转世?她想忘掉一切重新开始的愿望,又该怎么实现?

    这些疑问她没人去问,自己又想不出个确切答案,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起身去了阳台,推开窗户望着夜幕下沉睡的城市,凌晨三点多,依然有不少灯光闪烁,遮挡了残星的余辉。

    可晴任齐耳的发丝在夜风中飞舞,这个时间,这样高的楼层,明知道不可能有人听到,她还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喃喃道:“我为什么不会变老?我到底有没有来世?谁能……告诉我?”

    顾缚槿,你能告诉我吗?

    晚上睡得晚,第二天起得有些迟,可晴洗漱完到公司,刚坐下就接到了快递的电话,说是有她的同城快送。

    同城快送?是客户遗漏了什么文件补发的?

    可晴下楼取了快递,薄薄的,好像确实是文件之类,快递单上只有她的地址电话,没有寄件人的。

    可晴边走边拆,拆出来的是折叠的信纸,带着淡淡香气,果然很薄,只有一页。

    展开信纸,娟秀的瘦金体映入眼帘,那一笔一划都散着墨香,比打印的字体都娟秀漂亮。

    开篇不是统一的“见字如面”,而是开门见山。

    【你的能量源于春木,“生机勃勃”是被动技能,故而不老不死。当初你会老会转世,是因为能量不稳,如今能量稳固,再想转世需有人引渡。你什么时候想转世,告诉我,我来帮你,别用自寻短见这种法子,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寻常法子死不了,还要白白受痛。】

    信的内容就这么多,落款只有一个字——槿。

    可晴合上信,闭了闭眼。

    深夜的一句喃喃自语,顾缚槿居然听到了,听到了却没有出面告诉,也没有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而是通过手写信件的方式告诉她。

    不擅自打听她的的联系方式,也不随便穿进她的房间留下字条,更是谨守承诺轻易不出现在她面前。

    这样懂分寸,是她最初认识的顾缚槿,也是她曾经深爱的顾缚槿。

    曾经。

    那天之后没多久,可晴辞职了,她这样一直不老不变的,早晚会让人察觉不对,她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辞职是最好的选择,反正她存得钱也够花很久了,平时也可以找点感兴趣的私活,又能补贴又能打发时间。

    长日如流水,潺潺而过,眨眼又是二十多年,可晴已经七十岁了,从一家三口,变成了孤家寡人。

    父母去世时年过九十,无病而终,是喜丧。人终有一死,喜丧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可晴什么都懂,可还是控制不住伤心,人生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做什么都没意思。

    可晴窝在家里闭门不出,伤心却哭不出来,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

    不知从哪天起,每天清晨都会传来敲门声,打开房门,门外没人,只有一束花,不拘泥什么花,有时候是玫瑰,有时候是百合,有时候是雏菊,有时候则是一捧素简的满天星,某天居然送来一捧含苞待放的昙花。

    可晴看到昙花时,昙花像是有所感应,争相盛放,旁人等一朵花开都是难得,她一次目睹一捧,还是摘下插瓶的昙花,简直闻所未闻。

    昙花一现,果然很美。

    可晴捧着花瓶回到客厅,摆在茶几上,盘腿坐在沙发,边吃泡面边盯着花看。这些天她都是这样,懒得动,懒得做饭,也不觉得饿,感觉撑不住了就随便吃点什么。

    她盯着那捧昙花,从花开到花落,区区数个小时就是它的全部花期。

    她的父母,那么疼爱她的父母,区区90年便是他们的一生。

    这不是她第一次转世,也不是她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偏偏最难受。

    或许是因为这一世她的记忆是清晰的,不是曾经的浑浑噩噩,也没有抑郁。父母对她极尽宠爱,从未勉强过她什么,她感受到了那毫无保留的爱,这是第一世的豪门父母包括爷爷都没有时间给她的,从她还在襁褓中就已经开始,直到离开的最后一刻都还在为她操心。

    可晴的心很痛,这是继钟颜之后,第一次再度感受到这么真切的痛。

    可晴吃了两口的面碗翻了,连碗带面倒扣在了地上,泡面味和昙花的残香混在一起,太多世没有流过眼泪的可晴,突然很想哭。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哭过了,细数起来,从她知道顾缚槿背叛她,没有自尊地哀求过,自暴自弃过,嚎啕大哭过,又经历了顾缚槿无休止的换壳之后,一万多年了,她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晴抱住膝盖望着逐渐衰败的昙花,泡面味弥漫在空气中,第一滴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就像做梦,下一瞬间就是决堤,胸腔中挤压了一万多年的情绪,也跟着决堤。

    可晴哭着哭着睡着了,睡到傍晚醒来,昙花的花瓣已经落了满茶几,她的眼睛肿得厉害,视物不清,勉强分辨着方向进了洗手间,先洗了个脸,洗完依然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眼药水在哪儿?眼睛疼,难受。原来小说电视剧里说的把眼睛哭瞎是真的,她才哭了一天就成了这个德行了,多哭几天不瞎才怪。

    好不容易摸索着搬出医疗箱,眯着眼睛勉强把箱子扒拉了个遍,她才想起家里没备眼药水,没有眼药水。

    一般而言,没备眼药水也算正常,家庭常备药不包括这个,可可晴突然觉得委屈,说不出的委屈。

    她眼睛疼,看不清东西,一下子成了半个瞎子,却连个打电话给她送眼药水的人都没有了,爸妈没了,朋友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以前她是有朋友的,还不少,现在多年不联系,只剩她自己。

    都是这张不会变老的脸害的,不然她这个岁数,多少也能有几个一块儿跳广场舞的老闺蜜,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可晴的眼泪再度流了下来,明明之前已经榨干的一滴不剩的,这又是哪儿来的水分?

    可晴越哭越看不清,带着盐分的泪水刺激得眼周更疼了,又疼又痒还不敢挠。

    好烦,好委屈,好难过。

    爸、妈,我好想你们,你们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

    怎么能狠心丢下我一个人?

    可晴摸索着走到阳台,推开窗,对着模糊一片的城市,呢喃出了几十多年没有唤过的名字。

    “顾缚槿。”

    “我需要眼药水。”

    话音刚落,玄关就传来了门铃声,可晴摸索着过去开门,看不清门外人的脸,但她闻到了熟悉的草木香,听到了熟悉的溪水流淌般的清润嗓音。

    “怎么了?眼睛疼?”

    那一瞬间,可晴的委屈达到了顶点,她哽咽道:“对,我眼睛疼,都说了要眼药水你还按门铃,还让我给你开门,也不怕我看不清磕着碰着。”

    说罢可晴就后悔了。

    她怎么能这么无理取闹?她和顾缚槿早就没了关系,她凭什么对顾缚槿颐指气使?就算顾缚槿愿意容忍她的小脾气,甚至愿意挨骂,可下定决心跟顾缚槿划清界限的自己又凭什么那么做?

    然而后悔没用,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真真的覆水难收。

    可晴听到顾缚槿说了“对不起”,感受到一只手覆住了她的双眼,尺度把握的极好,没有碰触她,只虚盖着她的眼睛。淡淡的青色光芒自掌心运起,温和而不刺激,整个眼窝都暖暖的,不过眨眼的工夫,眼睛不痛了,眼前清晰了。她甚至看清了顾缚槿的掌纹,利落的感情线,深刻幽长,没有丁点的分叉。

    眼睛好了,看清了眼前的人,可晴心底的懊悔也散去了不少。顾缚槿穿着平时很少穿的白衬衫黑长裤,右手拿着摘掉笔帽的钢笔,纯金的笔尖噙着墨汁,一看就是正写着什么紧急瞬移了过来。

    可晴吸了吸鼻子问道:“你这是……从哪儿过来?”

    顾缚槿蜷了蜷手指,天知道她是凭借着多大的毅力才压抑着自己没去抱住哭红鼻子的可晴。

    不行,必须得忍住,当年可晴心软请她进屋治疗,她却误会可晴对她余情未了,居然还顺杆子做出了那种事,可晴气得把她赶了出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过分。

    这些年她都很小心,就怕再被可晴看到惹得可晴心烦,可晴家人过世她都没敢出现。

    今天可晴突然唤她,她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又听到可晴要眼药水,她才反应过来,丢下正在开着的紧急会议,瞬移了过来。

    眼前的可晴就像一场幻梦,顾缚槿的灵魂都有些轻飘,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敢有丝毫造次,连遣词造句都选择最温和的,就怕再让可晴不愉快。

    这可是她做梦都梦不到的,极为珍贵的,和可晴面对面说话的机会,顾缚槿格外珍惜。

    顾缚槿道:“我是从特别机构过来的,这个机构算是政府机构,但是不对外公开,从元世界爆炸成立,到现在有几千年的历史,只要是和政府联手维持世界稳定的。”

    可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你们守护世界还得和政府合作?”

    顾缚槿点头道:“黑能量可能会造成很多灾难性事件,有政府做后盾,不管是封锁消息还是紧急疏散民众都很方便。”

    可晴了然地点了下头:“那确实是方便。”

    顾缚槿看了看可晴一直没消下去的微红鼻头,道:“眼睛还难受吗?”

    可晴道:“不难受了,谢谢,你的治疗很有用。”

    顾缚槿道:“我是你蕴养的,能量和你是一样的,我们都是治愈,我会的你也会,我教你怎么使用,以后再有病痛你就不用忍着了。”

    这确实是个办法,学会了治疗她就不会在因为眼药水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麻烦顾缚槿了。

    可晴有点愧疚:“抱歉打扰你工作了。”

    顾缚槿道:“不会,我其实也是闲着没事,就随便……练字而已。”

    可晴微点了下头,本想侧身请顾缚槿进门,想起还倒扣在地上的泡面,都扣了一天干巴在地上了,她又顿住了。

    顾缚槿虽然没有洁癖,可也挺爱干净的,何必恶心人家?

    可晴放弃了让顾缚槿进门,说道:“我加你吧,你把治疗方法传给我就行。”

    传给她,就不用再见面了。

    可晴转身要回去拿手机,顾缚槿道:“这个说不清楚,得手把手教才行。”

    手把手教?有那么一瞬间,可晴都要怀疑顾缚槿这是想借机接近自己。

    可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都这么多年了,顾缚槿要想耍手段早就耍了,还用等到现在?

    说不定顾缚槿已经放下了,现在对她的有求必应只是因为愧疚。

    可晴道:“你工作应该挺忙吧,就不用麻烦了。”

    顾缚槿道:“我不忙,我挺闲的。”

    可晴道:“谢谢,不过还是算了,我反正也差不多该转世了,就算学会了下辈子也不记得了。”

    顾缚槿僵了下,缓缓道:“说得也是。”

    可晴突然想起个很严肃的问题:“我这辈子不老不死,那下辈子是不是也是这样?”

    顾缚槿微顿,颔首道:“是,不过不用担心,你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就会让你像普通人一样。”

    可晴道:“意思就是,你会让我老,会让我死,会抹掉我的记忆?下辈子也会帮我继续转世?”

    顾缚槿道:“是,你的体质是我带给你的,我会负责,不只这辈子,也不只下辈子,会永远负责。”

    可晴淡淡道:“哦,那你帮我的时候,尽量别出现在我面前。”

    顾缚槿微抿了下唇,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道:“那时候你都不记得我了,不记得也不能出现?”

    可晴道:“对。”

    顾缚槿还是一贯的不管她提什么要求都照单全收:“那我就趁你睡着了偷偷帮你,不过,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可晴道:“我不想再爱上你。”

    一个“不想”,一点绮思都不给顾缚槿留,顾缚槿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排斥,像是开玩笑似的说了句:“所以你当初喜欢的,只是我这张脸?”

    可晴道:“那倒也不是,不过总是因为看顺了眼才会注意到,进而才会想要去了解。”

    所以并不是只看上她的脸,看脸只是个开始?

    顾缚槿道:“谢谢。”

    可晴道:“谢什么?刚才那一瞬间,你不会真以为我当初只是看中你的脸吧?”

    平时那么聪明一人,怎么突然就傻了?如果只是看中脸,那之后换成钟颜的脸我又怎么会爱上?何况还不只钟颜,之后还有那么多张脸,每一个我不都喜欢吗?

    可晴忍不住想笑,顾缚槿却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她道:“因为是你,换成别人我不会这么想。”

    顾缚槿真诚的目光让可晴有些不自在,可晴转移话题道:“对了,门口的花是你送的?”

    顾缚槿微点了下头:“是,我不敢随便出现,就……希望你看到花心情能好一点。”

    所以你知道我很难过,只是不敢出现?不敢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

    以前也没见你多听话,现在倒是听话得很。

    可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以后别送了。”

    顾缚槿垂下眼帘,没有追问为什么,听话地“嗯”了声:“我知道了。”

    可晴突然有些烦,她也不知道自己烦什么,只道:“也谢谢你过来给我送眼药……呃,送治疗,打扰你工作真是抱歉,你赶紧回去工作吧。”

    顾缚槿沉默了几个呼吸,抬眸已恢复了平时温和的笑意:“那我走了,你记得好好吃饭。”

    顾缚槿是瞬移来的,瞬移冷却时间两小时,这会儿离开冷却还没结束,只能打车回去。

    顾缚槿转身要走,可晴突然道:“三天。”

    顾缚槿回头:“什么?”

    可晴道:“三天后你来找我,我想去下辈子了。”

    顾缚槿没有说话,就那么望着她,望了许久,久到她以为顾缚槿没听清楚,刚想再说一遍,顾缚槿唇角逸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好。”

    顾缚槿走了,来的时候无声无息,走的时候也无声无息,没有久别重逢地激情碰撞,只有谨小慎微地保持距离。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可晴安排好身后事。临走那天,可晴名下已经没有一毛钱,她注销了手机卡和社交账号,格式化了手机,只剩房子最后一天的居住权,干干净净的就像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

    约定的时间到了,敲门声应时响起,可晴平静地打开门,这不是迎接死神,这是迎接新生。

    门外,顾缚槿捧着一束没有任何包装的薰衣草,紫色的花朵像是开在她杏白色的披肩,长发如瀑般垂在肩头,柔顺丝滑,到脚踝的呢子长裙,落落大方,顾缚槿微微笑着,双目微熹,美得如初升的朝阳。

    顾缚槿把那捧薰衣草递过来道:“虽然你说了别送花了,不过这花刚开,不是用能量催出来的,是在温室里自然长出来的,挺香的,就当送你的离别礼物。”

    薰衣草……

    可晴接过花,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顾缚槿站在枯败的薰衣草田,一个展臂便是漫山遍野的紫色花朵。

    明明那么容易就能点木成花,为什么偏要自己辛苦去种?

    可晴捧着散着淡淡香气的薰衣草,坐在暂时还属于她的沙发,望着顾缚槿道:“可以开始了。”

    顾缚槿走到她面前站定,自上而下望着她,明明是俯视,却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气势,连问话都小心翼翼的。

    顾缚槿问她:“你是要抹除有关我的记忆,还是所有的记忆?”

    可晴有些诧异:“这还能选择性抹除?”

    顾缚槿微点了下头:“特定的人和事,或者特定一段时间的记忆都可以选择性抹去。”

    她要忘记的何止是一个人一件事?她要忘记的是全部,她想得到的是全新的人生。

    可晴道:“我要抹除全部忘记。”

    顾缚槿凝视了她很久才低声道:“一旦抹除记忆,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你有没有什么技能或者知识储备想要保留下来的?”

    可晴避开顾缚槿的视线道:“没有,我要做最普通的人,一切从零开始。”

    记忆的抹除比想象中简单,只要心甘情愿就可以了,顾缚槿带着荧光的手指按在了她的眉心,可晴最后的印象是顾缚槿掌心那条深刻悠长的感情线。

    *

    陆瑶有个不能说的秘密,她有超能力,她能让枯木逢春,还能让植物开花,简直不要太神奇。

    陆瑶从小就知道自己有这个超能力,她只告诉了最好的闺蜜,从此闺蜜的志向就是承包几百亩地,顺便再开个花店,只要有种子,不用施肥不用种,分分钟粮食满产花满店,基本约等于无本买卖。

    后来陆瑶把前者叉掉,只和闺蜜一起开了间花店,常年供应各种季节花卉,不需要进货,只买花种,除去房租基本就是无本买卖,稳赚不赔,钱赚的算不上多,但比上班强了不少,生活美滋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陆瑶感情运不太好,总遇见渣男,基本流程差不多都一样,都是前脚找她告白,后脚就被她撞见各种翻车。比如,海王波塞冬。再比如,妈宝软饭男。还比如,骗婚死给佬。

    陆瑶也是服了,都开始迷信算命了,可算来算去也没算出自己的另一半在哪里。

    反观闺蜜就幸运多了,初恋是老公,结婚就生娃,一生还生俩,一个姓老公,一个姓闺蜜,老公工资全上交,不抽烟来不喝酒,下班就往家里跑,还宽肩窄腰大长腿,简直二十四孝好男人,言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毕竟霸总都还喝酒的。

    陆瑶一度怀疑自己其实生活在小说里,闺蜜是女主,她是女主对照组,不然为什么对比这么鲜明?连闺蜜老公都不可思议叹为观止。

    有次闺蜜无意间开玩笑道:“既然你总是遇见渣男,不如换个思路,找个女朋友说不定就破解了。”

    陆瑶大受启发,没过多久还真就偶遇了一个小姐姐,那小姐姐长得不算多漂亮,可她的眼睛绝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温柔如水的,像是刚从溪水里捞出来似的,她是越看越喜欢,一见钟情。

    小姐姐喜欢花,隔三差五的就会关顾陆瑶的花店,一来二去的陆瑶就把小姐姐的底细摸了个七七八八。

    小姐姐名叫张佳玥,比她大两岁,没有男朋友,当然也没有女朋友,对女生谈恋爱不排斥也不推崇。

    嗯,只要不排斥就足够了。

    陆瑶开始积极地送张佳玥各种漂亮的花,玫瑰、百合、郁金香都是基操,满天星、向日葵、吊兰、文竹、小多肉,都是日常配搭,市价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花她都送过,对她来说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对张佳玥来说却是难以置信。

    张佳玥问她:“你是不是看上我了?这么贵的花都敢送我?”

    陆瑶笑道:“那这么贵的花你都敢收,是不是也看上我了?”

    张佳玥啧舌道:“我纯粹是被你的土豪砸晕了头,突然觉得你眉清目秀美得不行,好像弯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张佳玥这人很风趣,这当然是文雅的说法,不文雅就是“逗比”,很合陆瑶的口味,两人志同道合,很快就搬到一起开启了同居的幸福生活。

    同居的第二天去店里,闺蜜盯着她的脖子看了半天,看着看着恨不得上手撕了她的领子看得更仔细。

    陆瑶无语了:“你干嘛?”

    闺蜜道:“同居第一天,激情四射的夜晚,你咋没种小草莓?这不科学!”

    陆瑶更无语了:“我俩是精神恋爱,柏拉图懂吗?我们的爱情超越了交|配,纯洁的让你自惭形秽。”

    闺蜜切了一声:“不滚床单的爱情都是假把式。”

    陆瑶开始深思这个问题,并且找了张佳玥一起探讨。

    陆瑶道:“咱俩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

    张佳玥道:“那不然试试正常的?”

    那晚窗帘拉得挺紧,她俩也确实亲了,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次是张佳玥开始反思:“难道咱俩撞型号了?两个受是没有未来的。”

    陆瑶道:“虽然但是,我觉得我不是受。”

    张佳玥道:“那你来啊。”

    陆瑶道:“但我在你面前突然就觉得自己又受了。”

    张佳玥怒道:“几个意思?我挑不起你的征服欲呗?”

    陆瑶摸了摸下巴道:“不然你反抗一下试试?”

    张佳玥反抗了一晚上,俩人折腾的动静挺大,最后啥也没干,最后还翻脸了,主要是张佳玥单方面翻脸了。

    张佳玥道:“哼,我都说了痒死了别挠了,你还非压着我挠我痒痒肉,你胜负欲怎么这么强?!”

    陆瑶也挺无辜:“那你说句认输不就行了?你怎么就死也不说?”

    张佳玥又一下午没搭理陆瑶。

    到了晚上,张佳玥突然想起来:“昨晚咱们是想干嘛来着?”

    陆瑶想起来了,道:“哦对,闹着闹着就给忘了。现在怎么办?再试一次?你拼死反抗,我非要搞你,强制play走一波?”

    张佳玥摸了摸自己的痒痒肉,心有余悸道:“还是算了吧,柏拉图也没什么不好,再说咱不是也亲了吗?这还不够啊?两个女的又不能生娃,要求那么严谨干嘛?”

    陆瑶道:“虽然但是,两个男的是真不能生,两个女的通过科学手段还是可以的。”

    张佳玥道:“那也是科学手段,跟这些没关系,所以这么严谨干嘛?”

    陆瑶深以为然:“也对,两个人在一起舒服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没必要非随大流,再说这大流随不随的也没人知道。”

    张佳玥盘腿坐在床上,按着膝盖探过身笑眯眯道:“要不我在你脖子上嘬个印儿吧?”

    陆瑶赶紧捂住自己的脖子道:“干嘛?”

    张佳玥道:“省得你那小闺蜜整天惦记着咱俩这档子事,给她抓个证据她就没那么大热情了。”

    陆瑶再度深以为然:“那就明早再嘬,留的时间长点。”

    张佳玥躺倒盖上毯子,突然噗嗤笑了:“我怎么觉得咱俩的对话这么傻逼呢?”

    陆瑶也躺倒盖上毯子,笑道:“你自己傻别拽上我,我可不傻,我是怎么过得舒服怎么来,我现在就跟你过得挺舒服。”

    张佳玥道:“我也挺舒服。”

    陆瑶点了点自己的唇道:“晚安吻呢?”

    张佳玥道:“哎呀省了吧,又没人看。”

    陆瑶道:“也对,睡觉睡觉。”

    张佳玥道:“你别挤我,那么大地方还不够你躺?”

    陆瑶道:“是你躺得太靠我这边了好吧?”

    和张佳玥在一起是真的很舒服,就是她俩对那档子事都没什么兴趣,接吻也是偶尔在人前表演一下,人后闹着玩也有,其他时间很少。时间久了,张佳玥觉得她俩都是X冷淡,陆瑶第10086次深以为然,和张佳玥在一起,真的是什么都能想到一块儿,太省心了。

    她为什么要说省心?好像她以前多累似的,她明明从小到大都过得挺轻松挺惬意的,爸妈也很开明,知道她交了女朋友也没意见,根本就不累啊。

    那天,张佳玥突然指着手机上别人的视频道:“你看!昙花!我也想看昙花开,你送我那么多花,怎么就是没昙花?”

    陆瑶看着那视频里昙花一点点绽开花瓣,心底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就莫名其妙的不太想开给张佳玥看,可她为什么不想呢?她明明什么花都能给张佳玥,这又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陆瑶答应了张佳玥,第二天就弄来了昙花种子,当天晚上就捧到了张佳玥面前,当着张佳玥的面点木生花。

    张佳玥是第二个知道她秘密的人,还提醒她千万不要再告诉其他人。

    张佳玥看了昙花开,心情大好,晚饭做了陆瑶最爱吃的甜醋鳜鱼,陆瑶心底那点说不出的不舒服也都烟消云散了。

    陆瑶和张佳玥一起生活了七八年,某天张佳玥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绕着她的花店转了好几圈道:“我发现你这店里什么花都有,就是没有薰衣草,为什么?”

    一旁忙着涂指甲油自娱自乐的闺蜜道:“这问题我十年前就问过了,你老婆说她看见薰衣草就不舒服,所以宁愿不赚这钱,也不卖薰衣草。”

    陆瑶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这么多年了,她对张佳玥还是相当了解的,张佳玥看着人模狗样的,不说话往那儿一站也算气质美女一枚,可内心却“肮脏”得很,尤其是关系越熟她越“放肆”。

    果然,听了闺蜜的话,张佳玥眉梢就翘了起来,笑眯眯走到前台,趴在她面前歪头看着她:“嗨,亲爱滴,伦家好想你送人家薰衣草哦~好想好想哦~”

    陆瑶面无表情道:“别撒娇,没用,姐免疫。”

    张佳玥哭唧唧拽着她的袖子摇来晃去,“不要嘛~你什么花都送我了,就没送过我薰衣草人家就行要薰衣草嘛,呜呜。”

    陆瑶依然面无表情剪着花枝:“别装哭,不像。”

    张佳玥佯装生气,冷哼:“说,是不是这薰衣草后面有一个让你念念不忘的前任?不然你干嘛这么抵触?”

    陆瑶无语道:“P前任,我以前的渣男史你还没听腻?”

    张佳玥道:“那你送我薰衣草,不送我就哭给你看。”

    陆瑶道:“你好任性。”

    张佳玥假哭道:“你不爱我了,你居然说我任性。”

    只是一束花而已,陆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情愿,可她就是不情愿,非常的不情愿,她情愿把自己的房子车子票子所有的一切都给张佳玥,也不情愿送薰衣草。

    可那明明只是一束花,还是很普通很常见的花。

    答应张佳玥吧,张佳玥平时也不问她要什么,甚至还总送她礼物,家里的家务也大多都是张佳玥做的,只是问她要一束不起眼的花而已,她怎么就不能答应呢?

    陆瑶张了张嘴,道:“我……我其实对薰衣草过敏。”

    她为什么要撒谎?陆瑶自己都不知道。

    张佳玥听了这话,立刻收了玩闹道:“我跟你闹着玩呢,过敏可千万别碰,回来起一身疹子就不说了,万一内脏有反应就危险了。”

    看到张佳玥这样子,陆瑶说不出的愧疚:“对不起。”

    张佳玥道:“害,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也不是真想要,跟你玩呢。”

    陆瑶道:“我其实……我其实不是过敏,就是……我也说不清楚,就莫名其妙的不想送,抱歉。”

    这坦白来得太措不及防,张佳玥愣了下才笑道:“不想送就不送,这也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碰触的过去,不用觉得抱歉。”

    陆瑶道:“不是什么过去,真的是莫名其妙的我也不知道原因。”

    张佳玥点了点下巴,刚要说什么,闺蜜道:“那估计是你上辈子的后遗症,就好比你去一个从来没去过的陌生地方,却觉得自己好像来过,那就是前世来过。”

    陆瑶无语道:“原来九漏鱼在这里,都9023年了,别迷信了OK?”

    闺蜜不服道:“我这也是科学,现有科技水平还解释不了的科学。”

    陆瑶揶揄道:“第一次见人把迷信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是吧张佳玥。”

    张佳玥不知在想什么,怔了下才道:“不管是前世的后遗症,还是这辈子的记忆,总归都是有原因的。”

    陆瑶道:“你怎么了张佳玥?”

    张佳玥道:“没什么呀。”

    陆瑶道:“总觉得你不开心。”

    张佳玥道:“没有的事。”

    陆瑶原本以为会和张佳玥就这么嘻嘻闹闹过一辈子,却没想到,她和张佳玥在一起的第十二年,张佳玥查出胰腺癌晚期。

    这病没治,只能等死。

    陆瑶一直都觉得自己活在小说中,这种时候更觉得了,经典的绝症桥段都来了,这还不是小说吗?

    陆瑶全国各地找专家,得到的都是大同小异的诊断结果——没法治,哪怕她散尽家财也没法治。

    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的张佳玥牵着她的手,虚弱道:“不治了,别为了我来回折腾自己了,我不治了。”

    陆瑶摇了摇头,眼泪控制不住涌着:“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你放宽心,心情好病才能好得快。”

    张佳玥叹了口气道:“这都是报应,你不用为我这么费心的,我不值得。其实我……”

    张佳玥哽咽了,吞了口气才勉强再度开了口:“其实我骗了你,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从来没有爱过你。”

    陆瑶微微睁大眼,眼泪还悬在眼眶:“你说……什么?”

    张佳玥颤巍巍拿过手机,翻出一张合照转给陆瑶看,照片里的张佳玥满脸的胶原蛋白,羞涩地靠在一个少年的怀里,两人眼里都有星光,一看就是很幸福的一对小情侣。

    张佳玥含着泪虚摸着照片里少年的脸道:“他是我最爱的人,可惜已经不在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非要骑他的摩托,还非要带着他,是我害了他。我一直都很痛苦,想忘记他,可怎么也忘不掉。我买的花,包括这些年从你店里拿走的花,其实都送到了他的墓碑前。我接受不了其他男人,总觉得是对他的背叛,可我又……又不想一个人,刚好你出现了,我……我就……对不起。”

    原来……是这样。

    陆瑶道:“所以你不是X冷淡,你只是对女的不感兴趣,X冷淡的只有我自己。”

    张佳玥哭着道:“对不起,你别管我了,对不起。”

    这得是多绝望才能说出这种放弃自救的话?

    陆瑶抱住张佳玥,轻轻拍了拍背道:“爱不爱的没那么重要,我说过的,我只想过得舒服,和你在一起我很轻松很舒服,你陪了我这么久,让我这么轻松这么舒服,怎么就对不起了?”

    陆瑶又道:“什么都别想,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救你的,不是说了一直拿我当最好的朋友吗?都最好了,当然得倾家荡产救你这条小命了。”

    张佳玥哭得不能自已,哭着哭着睡着了。

    陆瑶给她掖好被子走出了病房,晚上十点的走廊已经没什么走动,陆瑶一路走到走廊尽头,手肘搭在窗前的银白色扶栏上,隔着淡蓝的玻璃望着万家灯火,开口的声音透着沙哑。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说完这句,陆瑶的鼻子酸了,眼泪带着一丝银光滑落。

    跟自己掏心掏肺生活了十几年的伴侣,突然告诉她,她们只是朋友,就算她再怎么粗线条也不可能不难受。

    陆瑶很难受,这种难受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好像突然破开了什么缺口,把她藏了几千几万年的伤心全都勾了出来,陆瑶哭得稀里哗啦,哭着哭着竟然有些站不住,拽着扶栏蹲了下来,膝头点地低着头,涕泗横流地顺着下巴滴在了裤子上。

    这是快要窒息的难受,甚至这一刻她觉得只有死才能解脱。

    她原来这么爱张佳玥的吗?不,不是的,没有任何原因的,她就是知道不是的。

    她的确爱张佳玥,可以为了张佳玥倾家荡产,甚至拿命去换,可她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至少她的爱和闺蜜对她老公的是不一样的。

    张佳玥没坦白之前,陆瑶根本没考虑过这些问题,现在她考虑了,却也只能考虑这么一会儿,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要救张佳玥,哪怕明知道希望渺茫也不能放弃。

    那是命啊,是张佳玥的命,怎么能轻易说放弃?

    寂静的走廊里,她似乎听到一声叹息,悠长又飘渺,就像幻听的一样,透着难以言说的心酸。

    陆瑶并没有心思去操心是不是有人叹气,更没心思操心那人是不是心酸,她擦了几次眼泪都擦不干,眼泪源源不断往外流,她自己都顾不住自己了。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眼底哭出来一层血丝,遮也遮不住。

    算了不管了,陆瑶翻了翻备忘录上记录的专家名单和医院,盘算着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都约完看完。

    陆瑶折腾到很晚才在陪护床上窝蜷着睡下,第二天一早起来,照顾着张佳玥吃了早饭,主治医生来查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胰腺癌专家顾医生今天到我们院看诊,就看诊一周,你们真是运气太好了!”

    张佳玥对这个顾医生并不抱什么希望,精神依然恹恹,可陆瑶却很高兴,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高兴。

    张佳玥作为已确诊的胰腺癌患者,幸运的成为顾医生第一个看诊的对象,时间就安排在主治医生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的一个小时后。

    虽说只有一个小时,陆瑶也是翘首以待,病房门都快让她盯穿了。

    好不容易病房门终于被推开,主治医生狗腿地打开门,邀请身后的顾医生进来。

    主治医生身高体胖,挡住了陆瑶的视线,没能一眼看到顾医生的长相,最先看到的是被白大褂遮了大半的腿,细白的一只手,修长白皙的脖颈,最后才是顾医生的真容。

    那样笔直的腿,那么漂亮的手,那么美的脖颈,结果脸却……不能说是丑,只能说普通,丢进人堆里马上就找不见的那种普通。

    果然上帝是公平的,给了聪明绝顶的脑袋,就不能再给颜值太多分。

    顾医生进来先详细地询问了病情,当场就制定了治疗方案,安排下午做单人手术,单人手术就是只有顾医生一个人做手术,不需要护士从旁协助。

    顾医生交代完术前准备,抬眸看向了陆瑶,说:“你是家属吗?手术大概需要30分钟,成功率90%,家属不用着急。”

    这治疗时间,这成功率,简直像是在开玩笑,还是个只有精神病院刚进去的才会开的玩笑。

    天知道她找过多少专家,又砸了多少钱治疗,结果都是没救,这顾医生凭什么这么轻轻松松说出只要30分钟包痊愈?当这是妇科医院小广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