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裴洲弯腰捡起地上的花瓣,随手扔进垃圾桶,又把手上的两个袋子放到餐桌上。

    “这是什么?”黎晏闻到了油炸食品的味道。

    江裴洲挑眉示意,“你打开看看。”

    黎晏把花瓶放下,打开袋子看到盒子上的字,意外道:“是炸鸡和比萨!”

    “我买比萨的时候看到隔壁是炸鸡店,就顺便买了点。”

    “顺便?”

    “我记得你前两天好像说过想吃。”江裴洲用手指蹭了蹭鼻子,眼神躲闪,“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才买的。”

    这家炸鸡店黎晏知道,是小区附近新开的网红店,因为是在青市开业的首家,所以开业这段时间总是有很多人在排队。

    怪不得江裴洲今天到家比以往迟,黎晏还以为他要加班呢。

    江裴洲上楼脱下西装,换了一身居家服,下楼时看到通往露台的门开了,走过去才发现,露台完全变了个模样。

    原来的露台靠墙摆着两排绿植,还是刚搬进来时,江母挑选送过来的,别的布置就没有了。因为看着怪冷清的,平时除了阿姨会上来浇水,打扫打扫卫生,江裴洲很少会过来。

    可现在这里却不一样了。

    黎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花架,被修剪过的绿植经过精心搭配,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堆积在杂物间里面的木制桌椅也被搬了出来,摆放在观景最好的位置。

    此时此刻,夏日傍晚的余辉没有了正午的暑热,暖洋洋的风迎面吹来,江裴洲不免俗地想起两个字——生活。

    只是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身后响起脚步声,江裴洲转身,看到黎晏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走过来了。

    江裴洲连忙去接,两人一起把食物和水果放在桌子上摆好。

    “喝一点儿这个?”黎晏晃了晃手中度数不高的气泡酒,“桃子味的moscato。”

    江裴洲拿着纸巾的手顿了一下,说:“好。”

    两人坐下,不大的一会儿工夫过去,天边的金色已在不知不觉中被灰蓝色替代。

    “怎么样?好吃吗?”

    黎晏久违地放纵自己在晚上吃高热量食物,吃得非常开心,嘴角都沾上了嫩黄色的蜂蜜芥末酱。他勾着舌头舔掉了嘴角的酱料,含糊着回答说:“很好吃。”

    酒是冰镇过的,刚打开瓶盖,一股淡淡的桃子味就从狭小的瓶口推挤着涌出来。

    “你很喜欢桃子?”江裴洲端着酒杯轻轻晃着,并不着急喝。

    “为什么这么问?”

    “你昨天涂的身体乳好像也是桃子味的。”

    黎晏听到下意识抬起手臂去闻味道,但是什么也没有闻到。他布置完露台出了汗,洗澡后身体乳的味道已经消失了。

    “可能是碰巧吧。”黎晏用叉子插起一块年糕,不直接吃,反而伸着舌头舔干净了上面覆盖的酱料。

    不愧是开了十几家连锁的炸鸡店,蜂蜜芥末酱闻起来是淡淡的蜂蜜味,但尝起来却不是特别甜,口中存在感更强的是芥末微呛的味道。

    黎晏的舌头看起来好灵活,打樱桃梗应该很厉害……

    江裴洲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黎晏一个眼神扫过,像是一下子被看穿了内心的想法,他吓得连忙战术性端起杯子。

    喝了小半杯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喝的是酒。

    “看那边,”黎晏伸出食指指向某处天空,“今晚的星星好亮!”

    天空已经变成了墨蓝色,江裴洲闻声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天边坠着的几颗亮点,视线就聚焦到了黎晏的指尖。

    修剪过后的指甲弧度圆润,甲面透着健康的粉白色。江裴洲视力好,清晰地捕捉到了指甲上莹白的月牙。

    迟迟没有等到江裴洲的回应,黎晏扭头问:“看到了吗?”

    思绪神游天外的江裴洲呐呐地说:“看到了,很健康。”

    “什么?”

    “嗯……我是说星星很亮。”

    江裴洲吃完手里的比萨,借着用纸巾擦手的空当,仔细看了自己手指上的月牙。看完之后满意地下结论:嗯,自己也很健康。

    盛着冰镇起泡酒的玻璃杯外侧起了一层水雾,黎晏拿着杯子,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突然想到江裴洲之前可能和别人也像今天这样看星星,甚至姿态更亲密,心里忽的泛起一阵潮湿。

    “你以前也和别人一起看过星星吧?”

    黎晏问完才发觉不妥,自己的问题和语气都泛着一股酸气。

    “啊?”江裴洲吃得正起劲,听到黎晏问话,良好的教养告诉他要尽快咽下嘴里的食物回答。可他刚吃下一口干干巴巴的比萨边,一时着急,喉咙里的食物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竟卡住了。

    江裴洲伸手在桌子上乱抓,发现桌子上没有水,只有酒可以喝,只好握紧拳头捶胸口,想强行咽下去。

    黎晏见状吓了一跳,以为江裴洲够不到酒杯,连忙起身把酒杯递到他嘴边,慌乱之中把杯子里的酒都喂下去了。

    咽下食物的江裴洲缓了一口气,等意识到自己喝了一整杯酒,险些直接晕过去。

    “你没事吧?”黎晏关心问道。

    江裴洲摆摆手,问:“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黎晏把话重复了一遍。

    “当然看过。”江裴洲把额角的头发向后捋了一下,半合着眼睛回忆道,“高中去朋友家看球赛,当时我们把电视搬到他家天台,看完球赛都懒得下楼去房间睡觉,索性直接裹着毯子在天台睡了。那时候的星星真是又多又亮。”

    和好几个同学一起看的啊。黎晏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

    接着,他又想到自己上学时,像江裴洲这样长相不错,热爱运动的男同学都是大家追捧的对象,又酸溜溜地问:“你上学的时候,应该有很多人追吧?有没有人给你写情书啊?”

    闻言江裴洲一下子精神起来,坐直身体,激动地说:“提到情书我就头疼。我每天一到学校打开柜子就有情书掉出来,都是从缝隙塞进去的,后来实在太烦了,我就把透气缝封起来了。”

    “你没打开情书看看?”

    “为什么要打开看?我又不认识他们。”江裴洲一脸天真。

    要是认识对方你就打开看吗?有没有和你当面表白的?国外没有早恋这种说法,叔叔阿姨在国内也管不到你,你应该想谈几个就谈几个吧。

    黎晏心里一团乱麻似的想着,终究是没有将问题说出口。要是真的问了,和情侣坦白局又有什么区别,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是算了吧。

    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黎晏拿起酒瓶给自己添上,看到江裴洲的杯子空了,顺便也帮他倒满。

    江裴洲隐约觉得黎晏情绪低落,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酒精的作用发挥,他大脑的运转迟钝了不少。

    黎晏暗自神伤了一会儿,一阵晚风吹来,他意识到时候不早了,于是说:“咱们收拾一下回去吧。”

    “好。”江裴洲眼睛中像是蒙了一层雾,他迟缓地站起身,看到天边的星星竟然开始自转了。

    “你……”黎晏意识到不对劲,走近才发现江裴洲的脸颊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拿起酒杯确认了酒精度数后,不敢置信地问,“你不会喝醉了吧?”

    八度的起泡酒,还只喝了一杯。

    江裴洲倒是没有像其他喝醉的人那样嘴硬,说自己没醉。他抬起手臂,竖起手指在脸旁边比了一个1,慢吞吞地说:“醉了……一……点点。”

    “你自己可以走吧?”

    江裴洲点头,手按着桌子借力站起来,看着倒还清醒。但黎晏不放心,绕到他身后展开双臂虚扶着。

    果不其然,江裴洲迈出两步,身体晃了一下,又退回原地,直接撞在黎晏怀里。

    “唉。”黎晏叹气,搀扶着江裴洲回了房间。

    “前面有个门槛,来,抬脚。”江裴洲像个仿真声控机器人,全靠黎晏指挥才行动,“错了,往右拐。”

    还好江裴洲醉酒后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十分听话。

    不过江裴洲听话虽听话,但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和健硕的身材却实打实地摆在那里,与之相比,黎晏堪称脆弱的小身板好不容易把人扶到卧室,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

    “呼~”黎晏深呼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把人扶到床上,谁知脚下一滑扑到了江裴洲怀里,两人一起倒下了。

    还好自己鼻子是原装的。黎晏庆幸地揉了揉被江裴洲撞疼的鼻尖,撑着翻身坐起来,发现喝醉的人已经呼吸沉重地睡着了。

    “睡得倒挺快。”

    手脚发软累出一身汗的黎晏此刻也没有了旖旎的心思,他先给江裴洲换好睡衣,盖好被子,又去露台将吃剩下的残局收拾干净,最后重新洗了一遍澡。

    等再次回到床边,他发现江裴洲把被子踢到了地上,斜躺着占了一整张大床。

    黎晏听着江裴洲沉重的呼吸,无奈脱鞋上床,像拔萝卜似的把人拖到一边,又将枕头塞好。

    “还挺沉。”黎晏甩了甩酸软发抖的手臂,认真考虑自己好像真的需要健身锻炼体力了。

    关灯,睡觉。

    黎晏正迷迷糊糊地酝酿睡意,要进入睡眠时,身边的人忽然一把将被子掀开,他被被子蒙了一脸,瞬间就醒了。

    他以为江裴洲不舒服,听了一会儿没有别的动静,准备继续睡觉。

    但过了十几分钟,身边的人感觉冷了,在床上寻找热源。果不其然,黎晏再次被江裴洲八爪鱼似地缠绕弄醒了。

    虽然黎晏此刻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但他却没有生江裴洲的气,反而温柔又耐心地把他摆回原位,拉起被子盖好。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接连响起好几声微信提示音,黎晏拿起来才发现是江裴洲的手机。

    甜甜宝贝:【算了,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屏幕上显示着最后一条消息,从消息的内容上看,倒是看不出什么,就是这个联系人的名字,实在不能让人忽视。

    甜甜宝贝。

    甜甜是谁?江裴洲为什么要用这么暧昧的备注?

    黎晏正想着,身边的人再一次把被子踢开。这回黎晏没再像之前那样温柔地给江裴洲盖好被子。

    他把被子铺好,把江裴洲挪到一边,直接用被子把人卷了起来,自己则另外找了一床薄被盖着睡了。

    翌日清晨。

    虽然昨晚喝醉了酒,但江裴洲还是在生物钟的提醒下和往常一样醒了。

    他眨了眨眼睛,费力地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才揉了几下太阳穴,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醒了?甜甜宝贝昨天晚上给你发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