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后日谈:第七日·下

    果然, 如螺丝咕姆和丹恒所料,他们前脚离开黑塔空间站,留下两位天才整理搜集到的数据资料, 后脚马不停蹄地回了一趟星穹列车,把无名客老大的魂送到本体上,然后就接到了来自罗浮的官方通讯,邀请列车组前往神策府一叙。

    他们简单商量了一下分工,三月七留在列车上和姬子杨叔说清楚发生的事情, 穹和丹恒则是第二次踏上了罗浮的地界。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是在被当成嫌疑犯,而是被一路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

    景元也刚从地球回到罗浮不久,在达成了一系列协议和合作关系后,接下来的场合就不需要他一个云骑将军出面了, 交给天舶司和商会即可。

    如今, 还是“帝弓司命亲自垂迹罗浮”一事更为至关重要。

    其他几座仙舟发来的通讯已经快要打爆了, 联盟亲自派下问询,朱明和曜青的将军不日便会出发前来罗浮……而由于丰饶星神的现身, 药王秘传隐藏的棋子们纷纷露出马脚,云骑军不过半日就逮捕了一批漏网之鱼, 拔除了不少钉子。

    但与之相对的, 建木又因丰饶之力的影响而生出异动, 丰饶星神不带丝毫掩饰的举止瞒不过宇宙中的其他势力,罗浮在接下来肯定会被一些蠢蠢欲动的丰饶民给盯上……

    景元颇为头疼的捂住额头, 他原本的计划又要变动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此刻就在矗在将军府的台阶下,睁着两只金色的猫猫眼, 满目无辜的注视着台上面色严肃的将军和抱胸而立的太卜。

    穹委屈巴巴地说:“景元,符玄, 我没变成丰饶孽物,真的,我超级凶的拒绝祂了,丹恒可以给我作证!”

    丹恒:“嗯。”

    此话一出,神策府内紧张沉抑的气氛顿时被戳破了一个窟窿。

    符玄面露诧异之色:“开拓者,你怎会作此种想法?你和丰饶孽物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吗?不过……你居然能躲过祸祖的寿瘟之种,看来异界之旅一趟下来,你的本事增长不小。”

    景元笑了一下,吐出了胸中积郁的一口浊气。

    “开拓者说笑了,我这点识人的功夫还是有的,断然不会不分是非黑白污蔑了你。”

    丹恒站在穹的身侧,意有所指:“只是……”

    景元看出了昔日好友隐藏在平静外表下所持的顾虑,又补充道:“方才动静虽大,但罕有人知是因你而起,我们自然也不会轻易将事实告于不相干的外人。”

    丰饶星神经过加密的话语只有令使级别的强者或特殊能力者能听懂,也就是说,在场除了天才和列车组成员外,只有景元以及身负法眼的符玄二人知悉丰饶现身的目的是开拓者本人。

    他们也没有一丝一毫怪罪的意思,星神的心思岂是凡人能琢磨透的呢?与其说穹是罪魁祸首,不如说他也是受害人之一。

    更何况,在这之后,帝弓司命降下的赐福,更是直接更改了这次事件所蕴含的政治意味。

    见仙舟表了态,丹恒这才主动开口解释起了前因后果,穹不时插嘴一两句,几人的交谈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神策府里,不过半个系统时,神策将军便已把握住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符玄骇然道:“原来如此,传闻已陨的游云天君竟然复活了?”

    开拓的星穹列车想必不久便会给寰宇带来一次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哈哈,你们也算是寰宇中第一个解开阿基维利陨落之谜的人了。”

    景元心里感慨万千,嘴上开了个小玩笑,又道:“这次遭遇万分惊险,罗浮上下皆因此发生了一系列动乱,但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契机?”穹再傻也琢磨过来了,“我们该不会又要当你手下的奇兵了吧?”

    “非也非也,你是帝弓亲自挑选的贵人,我怎敢指挥得动你?千百年来,除了联盟钦定的将军之外,无人有此特殊待遇,而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景元眉眼弯弯,一字一句的认真说:“你孤身一人前往异界,背负了比起我来只多不少的重压,历经无数艰难险阻,最终拯救了八十多亿人的生命。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景元自叹不如,唯有诚心膜拜。”

    穹的脸色瞬间爆红:“我……不是……将军你……”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开启了夸夸模式?他还没准备好啊!

    景元喟然道:“我当初给你留的短信,提到我会在神策府静候你的佳音,如今,我也算是欣然等到了。”

    符玄忍不住侧目,本事顶天的太卜心里腹诽道,将军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她说鬼话。

    她干了这么多年,就没见将军这么真诚过,每次面对下属提出的退位让贤邀请,都只是敷衍的一笔带过,有一次听着听着,竟然直接睡过去了。

    不过……景元倒也算个有心之人,这点她比之不及。当初收到穹那小子发来的短信,她还在熬夜加班工作,根本就没把它当回事。

    直到后来某天,太卜突然收到了一串犹如浑然天成的记忆,也就是【剧本】上所写的第二幕——罗浮收到了来自列车发来的通讯,表示有一颗尚未开拓的星球上有丰饶民活动的踪迹,而自己经过占卜发现,罗浮在未来竟与这颗星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就从年轻一代中挑了人主动送了过去,全当历练以及留个好印象,其中赫然就有她手下的青雀。

    但记忆终究是记忆,自己没有亲自经历,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她后来又想方设法从青雀口中打探消息,结果被翅膀硬了的小麻雀糊弄了过去。

    ……可恶,一会儿就命令青雀去维修穷观阵,这次绝对不会让她提前下班成功!

    符玄面上不显,矜持地表示:“本座也要多谢开拓者为我罗浮书写的优秀剧本,将军已提前吩咐了捉鬼小队,保证她们几人不会在场外说漏嘴……美中不足的是,本座的戏份要是多些就更好了。”

    “谁让太卜大人是个工作狂,我想给你安排出场机会都会被判定为不符合人设……”

    穹吐槽了一句,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将军所说的这个契机,具体指的是什么?

    “实不相瞒,再过不久,等罗浮离开奥卡斯特星系,回到预定轨道上,就要召开‘星天演武仪典’。星穹列车是仙舟联盟的好友,景元代表神策府,诚挚地邀请各位无名客莅临观赛。”

    “‘星天演武仪典’?那是……”

    “这是为了纪念帝弓司命和云骑对抗丰饶孽物而设置的节庆,广邀天下豪杰参与比武斗剑,彰显武德。”

    景元担心穹听不懂言下之意,又补充解释了一句:“也是为了向寰宇表明罗浮在建木灾变危机后的和平安定、繁荣强盛,从而促进商业贸易,增进和平交流。”

    而现在,由于两位星神现世,联盟以及寰宇各大派系对罗浮的关注只会有增无减,恐怕仪典会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热闹”。

    “也就是说,许多文明都会来参加?”

    “这是自然,地球也不例外。罗浮的邀请函已经放在地球联合政府的桌上,就看他们会派哪些人参赛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穹转了转心思,偏头看了一眼列车组的智囊。

    丹恒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低声说:“得益于此次异界开拓,列车补充了大量能源,很长一段时间不用担心燃料问题。至于黑天鹅小姐的提议,她最近忙于整理记忆碎片,弥合宇宙间的记忆裂隙……所以,我们完全可以适当休息,不必着急开启下一段开拓之旅。”

    他的脸上展开了一抹清浅的笑意:“而且……姬子说了,你是列车组的大英雄,我们接下来都随你的心意。”

    穹打定了主意,直截了当地提议道:“我决定了,我们就留在仙舟参加那什么仪典,这可是万邦来会,场面肯定很有意思吧!”

    “好,我会告诉姬子和列车长。”

    “另外,既然建木二度生发是因我而起,不如就让咱们去处理建木引发的后续吧!”

    穹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掌心突然多出了一支紫色的光矢,其上萦绕着风驰电掣之势,一看便并非凡品,“我还没用过这股新得来的力量呢,刚好用建木拿来试一试……”

    “哈哈哈,那就麻烦几位了,对了,说起建木,我还有一物要送与你。”

    景元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青色的葫芦,郑重地放到了穹的手心。

    开拓者摇了摇葫芦,放在耳边听响声,疑惑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将军朝他狡黠地眨了眨漂亮的金色眼睛,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活像个和搭档交换暗号的稚童。

    “这是我以私人名义送你的礼物,虽然不合台面规矩,但还请收下,等回了列车再开封也不迟。”

    符玄撇开视线,无奈地提醒她还在这里:“将军……”

    景元挺直了身子,以拳掩唇,咳了咳,又恢复到了平日的办公状态。

    “彦卿,事情可否都处理妥当了?”

    扎着单马尾的云骑骁卫迈步走来,停到台下,抱拳作揖,一丝不苟地禀告道:“回将军,星核猎手成功押往幽囚狱。犯人的反抗意志并不强烈,我们已加强人手严加看护。”

    景元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丝,点了点头,“除此之外,药王秘传……仪典的安保工作……”

    他们议事也不刻意避着列车组,穹和丹恒礼貌地退在一旁,低头说起了悄悄话:

    “二舅这是二进宫?”

    “此事必有古怪,但景元装作不知,似乎有顺水推舟之意。”

    大外甥倒不担心刃的人身安全,这么顺从地被抓住,估计是因为混沌的脑子里多了一大团清晰深刻的记忆,一时半会儿没缓过神来。

    再加上卡芙卡和银狼明明都在地球上,却没有出手救下同伴,这就说明星核猎手恐怕是又有什么遵循剧本而行的安排。

    在那场星神织造的梦境结束后,他和艾利欧也彻底失去了唯一的联系,也不知道他们的剧本走到哪里,进展是否顺利。

    开拓者却也不气馁,自从他来了异世界,前有星核猎手的首领亲笔写剧本,后有欢愉星神和银河知名导演给自己打副手,因此他很长时间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未知的新奇感了,现在只恨不得马上脚踢建木,拳打军团,痛痛快快的大展一番身手。

    “让我猜猜,地球会派谁来出战?”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开拓者又把葫芦放到眼前观察,手痒痒得很:“景元到底给我送了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这个葫芦的造型,倒是挺像十王司用来捉捕岁阳的款式……啊,我想起来了。”

    丹恒不解:“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我应该不用再和阿哈去婚庆星球上演一场真人婚礼了。”

    “?”

    “怪不得那天醒来之前,我看见祂和阿基维利勾搭着肩膀背着我说小话!要不是神策将军算无遗漏,我就惨了……”

    第172章 在第八日启程。

    大事已经商量完毕, 开拓者欢天喜地的抱着葫芦和丹恒先回了一趟列车,准备把接下来的安排告诉列车长和列车组其他成员。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列车也参与了地球和破洞者的终末之战, 即便是由开拓者一比一还原的列车复制品,但经历了长达5天的生死时速星际狂飙,还是遭受到了不少创伤,车厢断裂了好几节,险些一朝回到解放前。

    这也导致剧本变为现实后, 列车长看着满目狼藉的列车内外,差点没当场撅过去。

    在姬子二人开完了大大小小的会议之后,便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维修工作中,瓦尔|特在旁打下手, 他的能力在修复机器上还是很好用的。

    丹恒和开拓者回到列车, 先去了保存程度更好的派对车厢, 一眼便看到三人挨个坐在车厢两侧的沙发上,神情和动作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姬子正在往嘴里灌咖啡, 但握着杯子的手居然微微颤抖,那一般是其他人喝她亲手制作的咖啡时才会有的特殊反应。

    杨叔埋头看报纸, 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可是再定睛一看, 报纸竟然拿反了。

    三月七急得抓耳挠腮,想说话又不敢说, 想拍照又不敢拍, 五官拧成了一团。

    就连闭嘴机器人也罕见地真的闭了嘴,一言不发。

    “大家怎么都……一副看见阿哈跳钢管舞的表情?”

    三月七小声招呼他们:“什么?阿哈居然会跳钢管舞?哎呀, 那个不是重点,你们快坐过来!”

    从他们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前台的空地, 此时此刻,他们最最敬爱的列车长正双手叉腰,头戴一顶厨师帽,面朝着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怒气冲冲道:

    “给我跪下帕!”

    只听见“扑通”一声,两只膝盖触地的声音十分响亮。

    星神的半月板,质量就是不错啊……

    这下子,列车组全体成员都认清了谁才是站在星穹列车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上了列车,星神都要跪下来给列车长敬酒。

    帕姆的三堂会审还远远没有结束,素来可爱的兔子音染上了冲天的火气,回荡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你抛弃星穹列车上百个琥珀纪,致使列车损坏无人问津,列车长一人独守空房……你!可知罪帕!”

    一道冷静自持的男声紧接着响起,坦然道:

    “我承认。”

    “星穹列车势单力薄,人丁稀少,你的行为直接导致开拓者远走他乡,被迫救世,稍有不慎就会丧命……你!可知罪帕!”

    “我承认。”

    “还有,最最可恶的是,你一回到车厢就潜入到厨房,偷走了列车长昨晚精心烘焙的香香酥酥脆脆帕姆帕姆派,而且为了不让你的阴谋暴露,还把它们全都变成了塑料,使列车组全员丧失了今天的下午茶!你!可知罪帕!”

    “前一句我承认,我确实偷吃了列车长制作的香香酥酥脆脆帕姆帕姆派。但那不是我一人干的,阿哈也干了。”

    “什么???你竟然把那个糟糕的家伙也带上列车了?罪无可恕,罪不可遏!列车长要惩罚你,惩罚你……”

    帕姆气得头顶生烟,结结巴巴了半天,没把可恶的阿基维利骂哭,自己先红了眼睛,蒙上了两团水汪汪的雾气。

    “呜呜呜……列车长要惩罚你……每天负责打扫车厢卫生……每天不行,那就三个月?……一个月也行……如果你要中途离开,一定要和列车长请假……不准自己再偷偷跑了……呜呜呜……”

    阿基维利身体前倾,抱住小声啜泣的兔子列车长,郑重地承诺道:

    “我不会再偷跑了,我保证。”

    帕姆小小一只缩在星神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列车组全体站起身,把空间留给这一对久别重逢的故友搭档,回到了观景车厢内。

    相比之下,观景车厢要破烂许多,只有星期日一人在拿着扫帚缝缝补补。

    “老日,你怎么会来这儿?”

    天环族青年的两只耳羽一下子弹起,转身,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几位,上午好。”

    杨叔解释道:“星期日先生希望接下来能和列车同行,我,姬子还有三月都没有异议,不知道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你真的想好了?知更鸟也同意了?开拓可没外界想象的那么轻松……”

    “知更鸟非常赞同我的决定,她现在还留在地球上,为地球人召开一场灾后演唱会,再离开太阳系奔赴档期。我与她终会分别,但在不远的未来,我们还将相遇。”

    星期日将右手放在胸前,正式说道:“此次开拓之旅,我与诸位结伴而行,收获良多,尤其是你,开拓者。所以,在经过慎重的考虑后,我衷心希望能作为搭车客登上列车,与诸位一同踏上旅途,且思且行。”

    “你态度这么认真,我当然没意见了,有了你,咱们列车上又能多一个靠谱人了!”

    丹恒:“我也并无异议。”

    星期日紧绷的脸色逐渐放松下来。

    “不过,老日,我刚来就有一个疑惑,为什么只有你在打扫卫生?这幅场面要是让外人看了,很容易让别人以为是列车组在欺负新成员啊……”

    星期日又捏紧了扫帚,耳廓微微发红,低声说:“不,绝对并无此意,列车组对我极好。我这么做,只因我的身份毕竟不是无名客,而如今阿基维利先生回到了列车上……我对开拓的星神抱有极高敬意,希望能抽空和祂聊一聊,从阿基维利先生这般传奇的存在身上学到一些东西……”

    “其实你不用这样积极表现,祂还挺随和的……”

    姬子出声:“既然星期日先生愿意帮忙,我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星期日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这时才从轻飘飘的棉花踩到了地上,心里落了实处:“谢谢您,姬子小姐。”

    丹恒和开拓者又把关于未来的打算转告了列车组的大家长。

    姬子并未过多惊讶,笑着说:“这样也好,罗浮仙舟就在附近,不必赶远路。而列车目前亟待维修,我,瓦尔|特和星期日留在车上,等我们修好了,仪典差不多也结束,大家就可以上路了。”

    三月七欢呼道:“好唉!我最喜欢凑热闹了!”

    她突然想起:“既然只是一场比武的观赏赛,应该不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应该?”

    开拓者和丹恒对视一眼,决定还是暂时先瞒着三月,让孩子好好玩一阵子吧。

    星期日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另外,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告知你,穹。在我上车前,砂金先生要求我给他施展了一场【同谐】的圣洗。”

    “唉?好古怪的要求!”

    “但放在他身上,却并不显得古怪。在那场圣洗里,我顺从他的意愿,依次叩问他的内心。”

    星期日合上双眸,一字不差地复述道:

    “你在过去、未来的所作所为,是否对地球人民问心无愧?”

    “是的。”

    “你在过去、未来的所作所为,是否对琥珀王问心无愧?”

    “是的。”

    “你在过去、未来的所作所为,是否对那些支持着你、爱着你、帮助过你的人,问心无愧?”

    “……是的,我问心无愧。”

    星际和平公司星舰,秘密会议室。

    “奥斯瓦尔多,你的意思是……你知晓了【命运】的发展方式?”

    全息电子屏幕那头的人影模糊不清,只有一个粗略的轮廓,市场开拓部的主管坐在办公椅上,翘起二郎腿,侃侃而谈:

    “没错,亲爱的董事会。我在扮演利维坦期间,曾经和开拓者、星核猎手的首领同处一个群聊,后来又多了流光忆庭的忆者导演。虽然现在群聊已经解散,信息无法追踪,但很多言论我都有保留记载。从这些字里行间,足以分析出【命运的奴隶】的剧本的演绎方式。”

    他看了一下摄像头,锐利阴森的视线仿佛能透过镜头扫视金发青年的全身,令人后背无端生起恶寒。

    老阴比灿烂一笑:“虽然他们极力掩饰,但开拓者毕竟只是阅历不足的个年轻人,从他话语中暴露的信息,足以让我推断出许多有价值的东西。”

    在第三幕的剧本里,面对处于强势方的开拓者,奥斯瓦尔多会主动示弱,会适当忍让,安于“群演”的位子,扮演一个倒霉的受气包,但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他所搬出来的大杀器——【命运】的演绎方式,正是是公司一直所追求的绝密情报。艾利欧本人的悬赏金额至今遥遥领先,并且严令要求只能活捉不能杀死,足以见他的预知能力是多么令人垂涎。

    这是一个能让董事会侧目的大筹码。

    果不其然,董事会的高层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将搜集整理的资料发送出去,表明自己并非吹牛造假,而是确有其事。

    他在这时还不忘踩对手一脚:“战略投资部的石心十人,我承认他在剧本的很多时候发挥了重要作用,毕竟他和开拓者关系不错,这点无可厚非。”

    以退为进,实则是向董事会表明砂金能干到这种程度,是因为他身后有人偏心。

    这算不算公平竞争呢?

    恐怕算不上吧。

    天秤发生了不利于己方的倾斜,端坐在椅子上的砂金皱起了眉头,放在身侧的手心浸透了细密的汗珠。

    时至今日,面对身前的一众看不清人影的巨大显示屏,恍惚间,他的灵魂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卡卡瓦夏。一个身无分文的赌徒,一个六十塔安巴就能买下的廉价商品,一个只有被众人打量、没有谈判资格的弱者。

    唯有靠孤注一掷,才能搏出一条生路。

    他憎恶这样的自己,嘲讽这样的自己,又不断投下骰子,将性命押上赌桌,因为只有性命才是自己所拥有的最值钱的东西。

    但是……

    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初孤零零一个人了,他的性命被无数人托举而起,承担了无法轻易抛弃的重量。

    砂金深呼一口气,整理领带,起身,坐在他身边的翡翠扶了扶宽大的帽檐,掩盖住上扬的嘴角。

    “奥斯瓦尔多先生,首先,你的论述十分精彩,我无法反驳。但是我从来没有苦心孤诣的想要计算出命运的演绎方式,因为我知道它不会一成不变,它始终处于变数之中。我此刻站在你的面前,不就是千变万化的命运的最好证明吗?”

    奥斯瓦尔多没有被带偏思路:“埃维金人,照你的说法,如果世界就是一个不确定的谜团,那我们还要追捧那些天才做什么呢?在万千个模糊的路径中选择最为明晰最为正确的一条,从而抵达胜利的终点,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公司员工应该做的。”

    他不想困于无聊的论辩游戏,稍微感到不耐烦了:“把你的筹码搬出来,赢过我,否则只是嘴上功夫,可说服不了董事会给钻石投票。”

    “你如此笃定自己能胜利,又何尝不是被我主动呈现给你的幻象所迷惑住了呢?”

    奥斯瓦尔多看向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没有受伤?”

    “我受不受伤对你而言不重要,因为你并不关心,但我的虚弱一定会让你生出窃喜——我掏空了底牌,看上去就像个意气用事的愣头青,为了拯救世界不顾一切……对你这种行事老辣的恶人而言,我理所应当不是你的对手。”

    砂金慢悠悠的模仿着胜利者的语调,嗤笑道:“你的傲慢,足以断送你的牌局。赌徒的第一条准则,永远不要轻视你的敌人。”

    奥斯瓦尔多脸色一沉。

    砂金一扫方才的温吞不语,将一颗青色的石头重重扔在桌上。

    “那是?”

    “石心十人的信物。”

    “不对,这股力量……”

    “准确的说,是得到琥珀王瞥视的石头。”

    砂金坐回椅子上,低低地笑了。

    “抱歉,奥斯瓦尔多先生,这一局,还是我赢了。”

    他又补充道:“我和穹的关系确实不错,你觉得这是一种劣势?不,你错了。他演绎了我的人生,也为我指明了一条道路……我是时候该启程了。”

    第五卷 第四幕:星天遨游

    第173章 出发

    古老的地球遵循着亘古不变的规律, 自传公转,位于同一半球的人们迎来新的一天。

    在生物钟的召唤下,夏油杰准时掀开眼皮, 从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坐起来,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昨晚不该熬夜看乐队演出的……”

    他在脑海中捋了一遍今天的所有日程安排,站起身,一脚踢上隔壁的床铺, 整个床板都为之一抖,动作熟练的仿佛已经做了上百次。

    “悟,起床了,太阳公公要晒屁股了。”

    五条悟含糊地嘟囔了两声, 把被子盖过头顶, 雷打不动, 一副“我就不起床你能拿我咋地”的态度。

    “草莓大福……团子……唔……让我再睡一会儿……”

    “七海学弟和灰原学弟早就不在床上了,你这个学长还有脸睡懒觉?”

    夏油杰伸出两只邪恶的冰手, 往温暖的被窝里一钻,猛地一拉, 五条大少爷精贵的身躯瞬间被迫暴露在了大范围的冷气中, 冻得人一个激灵, 彻底没了睡意。

    “杰!你个浓眉小眼的,好歹毒的手段!”

    一大清早, 两人又干了一架, 全当晨间锻炼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个早八从来没按时到达教室的大学生站在了集装箱门前, 你碰我一下我挤你一下,活像两个没成年的小学生。

    七海建人抱着物资从他们身边经过, 不屑的呵呵道:“幼稚。”

    “七海海!说谁幼稚呢?”

    五条悟不满地嚷嚷:“也就你们敢拿白眼对着我了,我现在可是全地球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唉!”

    夏油杰往他怀里搬了五箱子矿泉水,敷衍道:“所以?”

    五条悟乖乖抱起比他脑袋还高的物资,颠了两下,“哼”的一声麻溜上路了:

    “以后就连刚出生的小屁孩,也要听着老子的英雄故事长大,我连口号都想好了。”

    哼哧哼哧扛起大箱子,精通儿童心理学的夏油杰嘴上引导道:“那么口号是什么?”

    “嘿嘿,当然就是——五条大人帅气逼人,五条大人骁勇善战,五条大人盖世无双!”

    七海学弟干巴巴地附和:“哇。”

    好臭屁。

    夏油杰:“好好好,天上天下,唯你独尊。行了吧,独尊哥?”

    “杰!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讽我!”

    独尊哥有仇当场就报了:“还记得上次硝子给你起了个外号叫什么来着……文艺哥?哈哈哈哈太适合你了!”

    文艺哥恼羞成怒:“悟!你给我闭嘴!”

    他们跟在心理年龄最成熟的七海建人身后,行走在被车辙和脚印压实的的泥巴路上,举目望去,四周全是带有星际和平公司标识的集装箱房,四通八达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手里忙活着各自的工作。

    “哟,小五郎先生,你的伤好了?”

    “那还用说?我的身体素质可是和我当年全盛期差不多哈哈……咳咳……”

    “爸爸,别再逞强了,把拐杖拿好……新一今天早上不见了,我一个人可把你扛不回去,我会把你像垃圾袋一样一点点拖回去哦。”

    “别别别!”

    这里是东京人的灾后居住地,而在地球的其他角落,也同样上演着相似的一幕幕。

    由于【终末】的灭世浩劫,破洞者对地表的物质文明展开了毫不留情的屠戮,几乎所有人造建筑物都被破坏一空,仅有少数幸存下来,成了无法居住的危房,森林失火,河水污染,人类的生存环境堪忧。

    但好不容易离开地下的人们不愿意轻易返回漆黑的洞穴,所以政府不得已花大价钱从公司购买了一批用于安置灾民的集装箱,分派给居民们用于地面上的居住生活。

    生活水平一下子倒退回上个世纪,人们也无权抱怨,毕竟,能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总不可能比地下那几天还要折磨人了。

    不远处,几艘大型挖土机昼夜不停地工作着,发出机器的巨大轰鸣声,在公司机巧的精密辅助下,显现出一栋现代工业楼房的雏形,按照这个重建的速度,不需要一周时间,人类城市的基本面貌就能复刻如初。

    头顶不时飞过几艘科技感十足的运输船,在无比湛蓝的天空上留下一道道显眼的云痕,转眼间消失无踪。

    由公司员工搭建的信号基站伫立在路边,几个大喇叭挂在上面,时刻不停地播放着星际和平播报的晨间新闻。

    “奥卡斯特星系的地球文明与破洞者的【终末】一战,距今已过去三日有余。在星际和平公司、无名客和仙舟罗浮等多方势力的共同努力下,这场牵扯了一整个星系的残酷战争正式告捷。星际和平公司秉持着友好互助的理念,为地球提供重要的经济和科技支援,该星球的灾后重建工作目前正在稳步推进中。”

    “为了表示对地球文明复苏的支持,流光忆庭向地球分享了激雷乐队最后一场巡演的【记忆】,日前演出已圆满落幕,观看演出的地球居民纷纷给予了极高评价。”

    “与此同时,银河知名歌者知更鸟小姐也将在地球召开一场名为‘新生华梦’的巡回演唱会,为地球人民送去同谐的祝福和治愈。星际和平公司将参与演唱会的安保协调工作,并护送知更鸟小姐安全返回艾普瑟隆。”

    “仙舟联盟将举行演武仪典,罗浮邀请各个友好世界前来观礼。星际和平播报将全程转播演武仪典的精彩赛事,欢迎各位观众届时收看……”

    差不多干完活,五条悟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呼噜呼噜吃上了一碗热腾腾的拉面。

    七海建人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避免油点溅射到自己身上,这是他昨天刚洗的衣服。

    “我到现在都还有一种不真实感,地球的名字居然真的出现在了寰宇各大文明的面前……我们这算是正式迈入银河时代了?”灰原雄情不自禁感慨道,接着补充了一句:“市场开拓部来的那次不算。”

    不过市场开拓部的人已经尽数撤走,前往开拓下一个文明了,接手地球的是公司的其他部门。

    夏油杰用筷子戳破荷包蛋的薄膜,红彤彤的蛋心从里面流了出来,和乳白色汤面漂浮的油花混在一起,直到再看不出颜色的区别。

    “由于星核的阻隔,我们和宇宙文明基本上处于隔绝状态。但今时不同往日,地球虽然地处偏僻,在公司眼中也是一个有潜力的边境市场,在其他宇宙文明眼里更是一块可以浅尝的馍馍,至于味道如何……还得看政府后续的动作了。”

    “夏油学长说的真好!额,为什么这么说?”

    “我翻了政府发布的蓝皮书,给我的感觉还挺野心勃勃的。他们应该是想要借这次灾后重建联系宇宙各大文明,破而后立,推翻旧时代的夕阳产业,大力发展新型旅游业、工业和农业。”

    五条悟:“不是我灭自己人威风,咱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真的能做得起来吗?”

    “谁说地球人要闭门造车?砂金在离开前告诉我,他在战略投资部的同事……叫什么……【催讨黄玉】,托帕?那位公司高管已经到地球了。为了让地球尽快还清债务,托帕将会指导地球很长一段时间的产业发展规划。”

    “我明白了,地球人赚的钱还得先喂饱公司的嘴,希望这位高管是个好人……”

    “放心吧,砂金盖戳认证,托帕女士人品很好,专业素质更是过硬,让我们不用担心地球的发展前景。”

    “至于还款,这也在所难免,如果没有战略投资部给咱们贷款,地球早就消失在宇宙中了。”

    灰原雄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揉了揉浑圆的肚皮,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慰。

    “不论如何,能活下来的感觉,真好呀。”

    五条悟对着头顶暖烘烘的太阳,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赞同道:

    “真好呀。”

    白发的年轻人仰头,那一艘外表庄严古朴的寰宇仙舟隔着云层若隐若现,牢牢占据了一大半的天际,令无数行走在地面上的人不由得心驰神往。

    像鸟儿一般飞翔,征服天空,是人类从古至今的愿望。

    而在大宇宙时代,天空变得微不足道,太空的瑰丽壮观更加引人瞩目。无数先驱朝着星辰大海踏出了远征的脚步,触摸高高在上的星辰,不断扩展文明的边界。

    仙舟联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在尚未离开母亲摇篮的地球人中拥有着极高的人气。更别提罗浮一出手就是如此大方,直接帮地球文明快进了几十年。

    夏油杰跟着望去,剔透的紫色瞳孔倒映着那道巍峨的影子,在阳光洒落的光点照耀下愈发清晰,好像触手可及,又好像无比遥远。

    他语气肯定的说:“罗浮是和地球第一个建交的系外文明,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五条悟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记得捉鬼小队她们几个不就是罗浮的?”

    “哎呀,学长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她们才离开了不到几个月时间,我就感觉经历了好多事情,有种物是人非的恍惚感……”

    夏油杰一眼就看穿了挚友的那点小心思:“悟,你想上罗浮玩?”

    “啧,别告诉我你不想,这可是宇宙最强大的文明体之一,就这么停在你的面前,我用几个瞬移就能够到了。”

    “但要是他们不给你开门,还把你当成入侵者,说不定你就要被关进监狱和刃作伴了。”

    五条悟郁闷地鼓起了腮帮子,愤愤道:“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吗?也有可能是将军看我眼熟,把我当贵宾请进去游玩……”

    距离和景元将军的那惊鸿一面过去了两日,夏油杰回想起与那位云骑骁卫的交流过程,下意识抿紧了唇:“但是我真没想过,开拓者的二舅竟然是那么一个危险的人物。穹是怎么结交他们,还把关系维持这么好的?”

    “这你得问问神奇的小灰毛了。”

    突然,远远走过来一个人叫他们的名字:“五条大人,夏油大人,上面来了一个长官找你们。”

    “找我们?”五条悟挑起眉毛,语气状似苦恼,实则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该不会又是给我们颁发奖章来了吧?都说了不喜欢搞这些虚名头……”

    夏油杰直接给了他一拳,“好好说话。”

    他们跟着那人走进临时驻扎的警务所,果然,一个小麦肤色的金发男人就在屋里等着他们。

    “降谷长官,好久不见,你受的伤已经好了?”

    降谷零招呼他们坐下:“还要多谢了家入小姐,她真是个妙手回春的医者。”

    夏油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你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这事儿说来也巧,就在丰饶星神现世在罗浮仙舟的那天,地球人差点跟着遭了殃,但好在帝弓司命一箭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他和五条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怒吼,比丰饶孽物还恐怖骇人,比破洞者还触目惊心。

    “不!怎么会这样?不!我不要踏上命途,我不要加班!!!”

    新鲜出炉的丰饶命途行者家入硝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两个同窗:……

    他们后来复盘了一下,可能因为丰饶星神离得太近了,而硝子本人曾经作为反转术式的拥有者,自进入高专以来救下了无数条人命,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讨厌人类,但说不定也抱着一颗医者仁心,所以就被丰饶看上了。

    丰饶的命途行者和丰饶孽物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眼见自家又多了一位超凡能力者,还是最珍贵稀有的奶妈,政府欢欢喜喜的把她迎进了战地医院,安排了最高待遇,当成神仙一样供奉。

    但硝子本人怕是很长时间都笑不出来了。

    三个同样在终末一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命途行者简单聊了聊。

    “波提欧在仙舟接受治疗,我暂时联系不上他,但他应该混的还不错。”

    “银枝的飞船毁了,但好在仙舟就在附近,出行不成问题。政府为了感激他的舍己为人,送了不少文明级别的高等赠礼,但他一个都没收,说是什么‘出家人不贪念身外之物’……于是政府没辙了,就把前几年新培育出来的玫瑰品用他的名字来命名,就当是给纯美骑士高尚举止的小小回报吧。”

    “唉,说起来,我当初就不该脑子一热答应他明年参加太空竞逐,我现在连一艘捡破烂的飞船都买不起……”

    “贝尔摩德那女人向来来无影去无踪,躺在医院的第2天就没了人影,恐怕除了和她关系不错的熟人,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五条悟不耐烦的说:“把我们叫到这儿来,你不会就是为了闲聊的吧?”

    降谷零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两个大学生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消息铃声,赫然出现了一封电子邀请函:

    “仙舟罗浮诚邀【地球】的战士们莅临,参加演武仪典,以武会友……”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激动地叫出了声:“是星际和平播报里说的演武仪典?”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降谷零看着两个小年轻欣喜若狂的样子,也不免受到了情绪上的感染,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上面收到这封邀请函,经过再三考虑,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细细解释道:“地球的名字虽然出现在了星际和平播报中,但作为一个长期与世隔绝的受害者形象,不利于和其他文明的合作交流。但有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二位是整个地球最拔尖的那一批强者,而且很年轻,有朝气活力。如果能登上擂台,向全宇宙展示地球人的意志,那么地球会受到更多的注目和帮助。”

    他又补充道:“而且我看你们应该也挺乐意的吧?”

    五条悟脱口而出:“当然!我已经等不及了!”

    “罗浮仙舟明天就要返回预定航线,我委托了公司运输船把你们从地球先送上去,这张卡给你们,里面的信用点就算是你们此行的食宿费。五条少爷,这次可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了。”

    “你不去?你的实力也不弱呀?为什么不跟着我们一起去?”

    降谷零无奈道:“实不相瞒,我也有任务在身。”

    “我猜到了,像长官这样的成年人,政府给你委派了什么艰辛的任务?”

    “说艰辛也不艰辛,只是第1次,所以很受重视。”

    降谷零说:“你们知道雅利洛六号吗?同样作为一颗在星核掩埋下的隔绝星球,地球和贝洛伯格都面临着相同的处境。在收到对方的诚挚邀请后,政府希望我前往雅利洛六号,与当地人的领导者展开外交磋商。”

    第174章 在路上

    即将登上银河舞台的演武仪典选手高高兴兴地给学弟道了别, 又给同窗发去了他们两人即将“公费度假”这一好消息,不出意料得到了来自某个加班无止境的女医生的冷嘲热讽。

    “先别急着高兴,五条, 我有强烈的预感,你们此行肯定会麻烦缠身,焦头烂额,脚不沾地……度假?想都不要想!”

    “就参加一场比武而已,能出什么大岔子, 那可是巡猎星神座下的六大世界舰之一的仙舟罗浮唉,演武仪典万邦来会,要是有人想趁机捣乱,怕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五条悟忽然惊讶地捂住嘴, 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呀嘞呀嘞, 硝子, 你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呵呵,等着瞧吧, 女人的第六感是不会错的。”

    富有远见的丰饶医生果断挂断了通讯。

    鸡掰猫也没多想,眼见自己炫耀的目的得逞, 收回手机, 眉目间洋溢着兴奋和自信, 仿佛已经能看到未来的自己昂首挺胸登上擂台巅峰、让他“五条大人”之名扬名星海内外!

    降谷零静待他打完电话,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性, 反观心理年龄更成熟的夏油杰, 行为举止就要镇定多了。

    最初的激动劲头过去,夏油杰很快恢复了冷静, 琢磨着同窗好友藏在刻薄言语下的告诫,慢慢品咂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嘶……好像还真和硝子说得一样, 我们此行,恐怕不会太过顺利。”

    即将升任外交使节的金发成年人附和地点了点头:“还好有你,夏油君,否则我真放心不下五条君这个样子一人奔赴他乡。”

    “哈?你们又在背着我说什么谜语呢!”五条悟不满地摇晃着狐狸眼少年的肩膀,哼哼唧唧道:“你们觉得以我的武力数值挤不进大赛?我记得邀请函的注意事项上写了,受邀贵宾在通过测试后就可以参与最隆重的【竞锋守擂】,直接挑战罗浮的守擂剑士……我连破洞者都能一个打十个,总不可能在那人手里过不了几招吧?”

    【同谐】一般情况下不擅长正面作战,前任咒灵操使、现任精灵召唤师虽然本身实力不弱,但终究比不过专精战斗的【毁灭】命途行者,因此,不用多说,打擂台的任务全都交托在了跃跃欲试的五条悟身上。

    “我们相信你的实力,担心的不是这个,”夏油杰从挚友的手里解放自己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把二人的顾虑掰开揉碎了解释说:“悟,还记得吗,就在不久前,让硝子踏上【丰饶】命途的那次契机——丰饶的药师,巡猎的岚,前后出现在罗浮仙舟附近。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屈尊光临,如此巨大的动静,为什么星际和平播报只字不提……但只要事关星神,都不是小事。”

    “如果我是神策将军,我现在估计已经取消各种对外活动、闭门谢客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准备演武仪典?”降谷零盯着那封诚意十足、措辞得体的邀请函,自嘲地笑了笑:“但我终究不是神策将军,参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唉,这也是统御一座仙舟的将帅和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最大区别吧。”

    言至于此,对面的二人也不是浑然不懂事的小鬼头,他不愿多言,最后总结道:“总而言之,出门闯荡,一切小心。上面说了,还请两位以保全自身性命为上,此行不为外交,他们就不派随行人员拖后腿了,至于荣誉什么的……在你们的安全面前,都可以暂且靠后不提。”

    两个年轻人作为地球上寥寥无几的命途行者,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栋梁,但凡有点受伤就要让领导层们心疼许久,可地球又实在缺乏一个曝光的机会,两权相害,最终还是做出了如上决定。

    五条悟算是听明白了。他自打踏上毁灭命途后,行事愈发简单粗暴,颇有小浣熊的遗风,除了在打架这方面外,一点都不想多动脑子,有了挚友这个外置大脑同行,也乐得清闲自在。

    “简而言之就是,现在的罗浮就是一池子浑水?我们得在浑水里摸一条像模像样的鱼出来?”

    “能摸鱼最好,要是摸不着鱼,千万别把自己也拖下水了。”

    “害,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担心我俩人生地不熟,误了事吗。”

    五条悟无所谓了摆了摆手,开始挨个儿大点兵:“先不提别的,我和杰认识罗浮当地的十王司判官、云骑军翘楚、太卜司卜者、罗浮前任持明龙尊、云骑骁卫……连监狱里都有我认识的开拓者二舅!虽然他不一定认识我……反正各个部门都全了。哦,就连街头艺人兼大主播都和我俩很熟,还专门给我们拍了vlog。我甚至见过神策将军本人一面,他还冲我笑了呢!”

    最后一句就纯属口嗨了。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脉啊!

    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两个前咒术师进了罗浮,呼啦啦就能召唤来一桌子人打帝垣琼玉,怎么着也算是半条蛇了。

    降谷零强忍住嘴角的笑意,萦绕在心间的那一抹担忧之情也消失的无影无形。

    “哈哈哈,我的下属会把你的话带给上面的。”

    承载了地球人民的厚望,两个男大学生也不敢耽误,简单收拾好了行李,前往公司在地球设置的运输港口,准备搭一趟顺风船登上罗浮,降谷零带领的使节团则是将搭上另一趟开往雅利洛六号的飞船。

    运输港口,大大小小、型号各异的飞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搭乘着建材、机器、应急物资等诸多货物停留在地球上,又被码头工人卸货运走,流通向世界各地,为战后贫瘠不堪的星球输送着源源不断的养分和滋补。

    只是目睹此景,就能让人感觉地球的复兴指日可待。

    五条悟碎碎道:“虽然我一直不怎么喜欢公司,尤其是那个市场开拓部……但他们在某些方面做的确实挺不错的。和其他势力比起来,只要你给足了利益,公司起码愿意好好干事。”

    “宇宙本身冷漠无情,公司也不过遵循利益交换的规律形式罢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保证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这也是琥珀王的信条。”

    银发挑染的职业装女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单手叉腰,慢条斯理地出声解释道。

    跟在她身边那只外表像猪的扑满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似乎在迎合着主人的观点。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哦,差点忘了,初次见面,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托帕,隶属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你们就是五条悟、夏油杰和降谷零先生?砂金和我提到过你们,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们说起过我?”

    【催讨黄玉】一边回忆着,一边上下瞧了他们三人一眼,目光坦坦荡荡,不带恶意的打量让人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冒犯。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长相精致,性子开朗大方,光看外表估计和砂金差不了几岁。

    但如此年轻就坐上公司高管的位置,只怕手腕和本事俱不简单。

    降谷零上前一步,主动寒暄道:“您好,托帕总监,欢迎来到地球。您说笑了,砂金总监对您的描述是——人美心善。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您不辞车马辛劳,亲临港口视察,实在令我深感敬佩。”

    “人美心善?那家伙,是懂得怎么阴阳怪气我的。”托帕浑不在意,“我的行事作风就是如此,运输港口是地球和外界联系的唯一渠道,是输血的大动脉,要是生了蛀虫,项目的健康运转就无从说起,所以这里自然是我下船后的第一个视察对象。”

    她虽是今天刚到地球,但消息情报灵通得可怕:“听闻你们二位要代表地球出战罗浮的演武仪典?真巧,罗浮也向公司发了邀请,如果没有意外,等忙活完了地球的项目,我也会亲自去一趟,说不定我们能在擂台上相见呢?”

    公司高管虽地位极高,是个风风火火的工作狂女强人,但说话不端着架子,语气真诚亲切,和砂金一样,交往起来令人身心舒坦,不过一会儿就打开了小年轻们的话匣子。

    “不知道砂金总监是怎么描述我们几个?”

    “你和五条很有潜力,未来可期……至于降谷先生,他说你是个非常靠谱的成年人,如果不是你早早心有所属,我们特别希望把你这样勤劳上进的员工作为人才吸纳到公司里!”

    打工皇帝握拳咳了咳,其实不是很想接受这样的夸赞。

    “我还听说降谷先生去体验了市场开拓部的7天员工?你的感觉怎么样?”

    降谷零回想起和巡海游侠大闹公司星舰总部、搅得天翻地覆的场景,笑而不语。

    托帕高兴地锤了一下掌心:“我就说嘛,市场开拓部的工作氛围肯定不如我们战略投资部!”

    夏油杰意有所指地问:“那么战略投资部比起市场开拓部,究竟好在哪里?”

    托帕笑了笑,转过身,专注的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集装箱,径直眺望向遥远的地平线,仿佛能穿过无穷的远方,目送无穷的人们为了回到过去的美好日子而艰苦奋斗、努力生活。

    “知道你们对我放心不下,毕竟公司的名声摆在那里。我只想说的是,我素来对每个项目都抱有一腔热忱,更何况地球这笔账本来也不算是个小项目。而我的目标就是尽我所能,帮助这颗星球回归到它原有的模样——生机勃勃,繁荣兴旺。”

    日本公安这些年打过交道过的人多的不胜枚举,包括利维坦·俾斯在内,虚以委蛇的,两面三刀的,贪婪丑陋的……这些往往才是资本家的真实面目,却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托帕这种真诚友好、推心置腹的高层管理者。

    如此,他也能放心把地球的未来安心托付这位公司高管了。

    托帕看了看使节团即将登上的客运船,挑眉道:“降谷先生是要代表地球去贝洛伯格?这不是更巧了吗,雅利洛六号的项目也是由我经手,那是个在寒潮中屹立不倒的文明,你们之间想必会很有话题可聊。”

    “托帕总监居然也去过雅利洛六号?说句实在话,除了官方层面的了解,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不知您现在是否有空稍微为我们介绍一下?”

    托帕心里默算着集装箱的数量规模,在待办日程上小小画了个勾,一边点了点头,思绪丝毫不受干扰,张口就告诉了他一些关于筑城者和大守护者的事迹。

    “我相信贝洛伯格想要和地球建交,也一定抱了极大的热情和友好。我非常期待你们未来的表现,公司将拭目以待。”

    使节团主要代表成员捡起了曾经作为情报分子的记忆能力,将这些珍贵的情报牢牢记于心里,也许就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它们将在外交磋商的场合下发挥到意想不到的重要作用。

    降谷零真诚地感谢道:“多谢,托帕总监,祝您在地球上的项目进展一切顺利。”

    托帕回以一个微笑,突然按住耳麦,示意自己有紧急的私人工作,偏过头,和通信那头的下属对话道:“东边港口172号有一笔账和物资对不上?你们先处理,我马上就过来。”

    她挂断通讯,抚上额头,语气略显无奈:“这点小事都还要我出马……看来回头得给员工好好培训一番才是。”

    工作忙碌的公司高管朝着三位地球人告别,刚想转身离开,余光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笑容又立马浮上了脸颊,用力挥了挥手,打招呼道:

    “这不是拉帝奥教授吗?好久不见。我就说怎么看到了博识学会的飞船,原来是来接你回第一真理大学?”

    朝着这边缓缓走来的维里塔斯·拉帝奥合上书本,身后跟着星空观测学派的一帮学士,各个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

    托帕心中再清楚不过,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开拓者的剧本——琥珀王公认无坚不摧的【亚空晶壁】破了个洞,这就意味着学派之前的所有相关研究都要报废,更差的情况是,作为琥珀王脑残粉的公司会直接停了他们的研究经费,封锁一切实验。

    两重噩耗齐下,学士们没有当场掐着人中倒地,就算是心理素质不错的了。

    然而这些都和置身之外的拉帝奥教授毫无瓜葛,古怪的石膏头遮挡了他的英俊面庞,但熟悉之人能大概猜到他此刻的表情——漫不经心,冷淡漠然。

    看在昔日同僚的面子上,他愿意回上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话:“毕竟待在这里只会浪费我的时间。”

    “哈哈哈,教授,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刀子嘴豆腐心。如果真的很担心浪费时间,为什么要在灾难结束后还要停留在地球,直到今天才离开?我听闻地球的科学家协会这几天重建了知识体系,联合流光忆庭复兴了一大批物质文明遗迹……这里面要是没有您的参与,我可一点都不信。”

    “慎言,托帕总监,如果你现在很无聊没有事情可做,东边港口172号的公司员工和当地工人因为一笔账吵得不可开交,迫切需要你的救场。”

    教授那冷冰冰的眼神仿佛能透过石膏头扎在一语道破真相的公司高管头上,后者却浑然不怕,保持着亲和友善的笑容,在人群里捕捉到了几个没有穿学会制服、像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的身影。

    “不急不急,他们不至于连处理这点小事的能力都没有,否则我就要扣光他们这个月的绩效奖金了。比起那些,我更好奇这几位是……”

    站在最前面的灰原哀见托帕的目光赫然落在自己头上,神色拘谨的打了一声招呼:“您好,托帕总监,准确的说,我们的身份是‘考生’,即将搭乘学会的飞船,顺路前往隔壁天马座星团的主行星参加统一考试。”

    托帕瞬间想了起来:“对对对,我记得,银河学府联盟每年会对边陲文明开放招生指标,只要满足报名条件,通过他们的考试并且排名靠前,就可以获得入学资格,四年学费全免,每月发放生活补贴。看来第一批前往参加考试的,就是你们几位了。”

    “小哀,恭喜你,你距离你的梦想已经近在咫尺了。”夏油杰站在一旁,眉开眼笑道。

    “谢谢你,夏油君,我会努力的。”

    五条悟仿佛看不懂气氛,小声BB道:“要不是我忙着手撕破洞者,现在又要打擂台,我肯定也能通过那什么考试,一举成为拉帝奥手下的天才研究生!”

    “……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不犯法。”

    这也倒不是异想天开的吹牛,就靠他进化后的这一双六眼,许多纸面上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不过对于其他普通人未免太过作弊,五条悟又志不在学术上,所以他也只是在嘴上念叨两句,根本没有付诸行动的意思。

    拉帝奥却是毫不客气:“那我应该感谢你没有参加考试,先不提你会不会对我的学界地位造成威胁,但一定会让我在教育界的名声一落千丈。”

    托帕总监依然是一针见血、快人快语:“教授,就凭你的辉煌成就,以及你在第一真理大学上任以来的结课率……我真心觉得你已经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了。”

    五条悟挂着的笑容转移到了狐狸眼挚友的脸上。

    他哼了一声,又把当年和砂金总监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的美好回忆搬了出来,自个儿把自己安慰好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登上博识学会的飞船,灰原哀系好安全带,看向窗户外,此时阳光明媚,春意正暖。

    两个男大学生拼命朝她挥手告别,金发黑皮的日本公安单手插兜,一对紫灰色的眼睛在光线下发闪发亮,盛放着对科学家少女的衷心鼓励。

    一切都美得不像话。

    她摸上胸口,感受心脏的跳动,对自己默默说,爸爸妈妈,还有姐姐……

    ——当初那个困在实验室自我折磨的女孩,终于从伤口处长出了一对翅膀,可以飞向浩瀚无比的星空了。

    苦尽甘来,终有回报。

    宫野博士忽地抬起头,注视着座位前那道正在低头看书额的紫发身影。

    五条悟的话启发了她,也前所未有地激励了少女的志向。

    ——她还年轻,有一定天赋,虽只是一个可能性不到0.01%的奢望,但只要她足够勤奋,足够用功……也许,在几十年后,长大的自己能够成为拉帝奥教授亲口承认的弟子。

    座位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老林这家伙,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摸自己的右手,神神叨叨的……莫不是几十年没考过试,太兴奋导致脑子出问题了吧?”

    “麦凯文,你这几天忙着复原数据大模型,有所不知——前几日仙舟来的神策将军到了地球,洽谈文化交流一事,老林作为在火星上第一个发现罗浮箭矢的人,当然也在召见的行列。将军尊重地球人的礼节,握了他的右手,自那之后,这老头子再也没洗过手了……”

    “噫!这事儿别让教授知道了,不然以他的洁癖,我觉得老林第一个就要被丢下船……”

    在送走了博识学会后,东边港口的动静愈发,声势浩大,好像已经拼起了刺刀,托帕总监火急火燎的离开了,降谷零见时候不早,带着使节团也踏上了前往异国他乡的征途。

    下一秒,五条悟和夏油杰又被两道从远传来的呼喊声叫停了脚步。

    “小哀!小哀!”

    “宫野那家伙,怎么也不等等我们呀?”

    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高中生气喘吁吁地看着飞入高空的飞船,只能踟蹰在原地,遗憾作罢。

    “都怪你,新一,要不是你不愿意坐上我们家地下室的那辆摩托车,我们早就赶过来了!”

    “你那摩托车的车辙一边轻一边重,一看就是引擎或者刹车出了问题,要是你带我骑车过来,我们现在又得进医院了,你难道还想面对硝子的黑脸?”

    “……我不想。”

    夏油杰出声:“你们是来送别小哀的?那你们可来晚了一步。”

    “我们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个消息,她好像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我和新一觉得不行,就给找了点儿东西当做践行礼,祝她榜上提名,旗开得胜……结果也不给我们这个机会,唉。”

    黑羽快斗晃了晃手里的大袋子,好不容易搜罗来的伴手礼,在这个物资紧缺的灾后重建时期,他们可是足足花了一整个晚上呢,不然也不会今早睡迟到了。

    “既然人已经走了,那我们就算再遗憾也没有用了。也就只能为她默默祈祷了,希望考试一切顺利。”

    工藤新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在太阳下跑了这么长时间,白嫩嫩的脸都照红了。

    “看你们大包小包的,你们也要走?去哪儿?”

    五条悟把罗浮的邀请函往两人眼前一晃,勾得黑羽快斗瞪大了两只猫猫眼,不可置信道:“什么?你们竟然能登上罗浮仙舟?这么有乐子的事,怎么能缺了我?”

    “不是我们不带你,只是政府点名让我们两个人参赛。而且这不就是一场比武大会吗?你这瘦胳膊瘦腿的,去了干嘛?”

    五条悟嘻嘻笑:“快斗,你还是乖乖待在地球上高中,然后等着星际和平播报里播放本大爷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好消息吧!”

    说得难听,却是实话。

    以地球目前的文明水平和经济水平,确实不支持大部分人离开母星,遨游星海。黑羽快斗的父母支持孩子做的每一个决定,可是没有硬件背景,他也很难实现最初对无名客许下的诺言——

    “如果有生之年我真的能够离开地球、前往银河,我更愿意当一个给大家带来欢乐和笑声的魔术师,让全宇宙传唱我的名字——月光下的大魔术师,快斗大人!”

    但是……假面愚者的无心之语犹在耳畔,志向坚定地少年暗暗下了狠心。

    “五条!你给我等着!本大爷不擅长武艺,但也别小瞧我的魔术!在未来,我一定要让怪盗基德的名声响彻到宇宙的每个角落!让你们不想听也得听!”

    五条悟转身上了船:“知道啦,快斗大人,你以后的魔术表演别忘了送我一张友情票。”

    夏油杰认真地说:“加油,快斗,我相信你。”

    工藤新一索性将怀里的饯别礼丢给了二人,不忘打岔道:“你们这整得热血沸腾的,我是不是也要发个誓成为全宇宙最棒的侦探?”

    “你还是先打赢了关西的服部平次再说吧。”

    “喂!基德!我哪点不如他?”

    年轻人们打打闹闹分了别,没有悲伤,也无挂念,转身踏上新的征途,带着彼此的祝福和祈愿,走上了各自未知的前路。

    侦探和魔术师回到了亲人的身边,而两位曾经的咒术师则是一脚踩上了仙舟罗浮的地界。

    与此同时,地球的天空传来云雾翻腾的异动,成千上万的地球人民一同抬头仰望。

    那一艘巨大的世界舰在短暂的停泊后,不带丝毫留念,就像无数个千年里仙舟人所做的那样,驾着沿途的星辰和月亮,再度启程。

    第175章 各显身手

    一周后。

    “各位看官, 不管您是罗浮本地人还是外边儿来的朋友,小桂子我呀,今天在长乐天来给大家献丑表演了!”

    橘发单马尾的少女拍了拍胸脯, 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来来回回吆喝了好几遍,咋咋呼呼的大嗓门极具穿透力和感染力,值此庆典之际, 街上人来人往,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吸引来了一大波过路人的驻足和围观。

    “经常看我表演的家人们都知道,裳裳素来是我的铁搭档, 不过嘛, ”精通观众心理的街头艺人拉长了嗓音, 卖了个小关子:“但是因为演武仪典召开在即,她目前正在和云骑的弟兄们抓紧训练, 我请不动她。”

    “所以呢,咱又邀请了两位新的搭档伙伴……等等, 有人可能要问了, 咱莫不是在大路边随手拉了两个人来糊弄大家的吧?此话不妥, 且听我细细为你们道来这两位的传奇经历——”

    在她的身后的两副陌生的年轻面孔,想必就是小桂子说的新伙伴了。

    扎着黑色丸子头的年轻人两手各自夹着一副用于说唱的快板, 满脸被逼无奈, 在众人的注视下羞得耳廓通红,强装镇定, 一看便是个可爱的卖艺新人。

    与夏油杰的表现截然相反,一头白毛的同伴坐在三条腿的老木椅上, 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怀里架着一把二胡,姿态极致放松,好像天生享受舞台。

    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随着主唱一声令下,五条悟当场开始陶醉地锯起了木头。

    “吱——吱呀——呀——嘎嘎——”

    桂乃芬不动声色地提高了音量,夏油杰的双手也开始疯狂摇摆,直晃出了残影,双管齐下,力求压过某个鸡掰猫发出的贯耳魔音:

    “他们来自阴霾深处,一颗星球隐没无光,

    长久以来无人知晓,故事却在此悄然生长。

    万界癌祸乍然降临,恶意诅咒化为怨灵,

    孽物横行扰乱人间,无辜民众命丧九泉。

    哀嚎啼哭,回荡在破碎大地间。

    御三家,世代传,生生相护保平安,

    然而力量招灾祸,黑手暗中掀波澜,

    野心如毒藤,缠绕着新生的花芽枝干。

    风云涌动,如网交织,

    正义在急迫发出呼唤!”

    随着她的铺陈叙事,众人仿佛能幻视无数个正在蒙受灾祸的可怜文明,悲剧每时每秒都在宇宙的各个角落里上演,不是每个文明都那么幸运可以撑到外界支援的到来。

    挤在人群里的一个红发男子长叹了口气,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好似也能感同身受。

    下一秒,桂乃芬的唱腔转而起高,犹如史诗神话里打破僵局的英雄出场:

    “星穹列车嘟嘟响,无名来客解围忙,

    小桂子我还得中途插一句,

    捉鬼小队真是赶了大巧,

    搭把手,助了力,

    ……

    激浊扬清,荡涤丑恶,

    我们各个也倍儿骄傲!”

    激昂的情绪上了头,围观者里有人拍手叫好。

    那方才还愁眉苦脸的红发男子也受到了唱词的感染,勾起嘴角,自言自语道:

    “又是星穹列车和无名客,他们可真是银河大善人啊!话说回来,这描述里的星球,我也真想认识认识,怕是和咱们贝洛伯格很有共同话题吧!”

    站在他身边的矮个子小姑娘埋头吃着糖串儿,闻声抬头,好奇的视线在男子的机械臂上停留了几秒,片刻后挪开了眼睛,继续全神贯注地倾听罗浮艺人的有趣表演。

    桂乃芬还在继续咿咿呀呀地唱着:

    “我们几个啊,后来回了家,心里总挂念,

    友情跨越星海远,

    记忆深处永不变。

    可偏偏联系渐少,情疏浅。

    谁知演武仪典一召开,

    万邦来会,热闹非凡,

    两位远道而来的地球豪杰,

    竟是小桂子思念已久的昔日故友!

    久别重逢的星再交汇,擂台比武的剑又闪烁,

    台下叙旧笑谈欢,罗浮地球情,意,绵!”

    在最后,罗浮大主播也不忘与时俱进植入广告:“本故事前半段由真实事件改编,详细请关注匹诺康尼知名导演加拉赫先生的《咒术战线》,日前已在罗浮正式上映,该电影由星际和平娱乐公司赞助,欢迎对地球往事感兴趣的家人们前往一观!”

    “另外,加拉赫导演的新作品《进击的地球》也将在下个月初一和大家准时相见,电影聚焦于地球的【终末】一战,前不久刚登上了星际和平播报的头条,扫描下方二维码即可预约观影成功哦!”

    自己人夏油杰有些猝不及防:“你这是从哪儿拉来的广告赞助?”

    “哎呀,穹他们几个不是一直待在罗浮上嘛,他知会了我一声,说加拉赫现在还留在地球上拍电影,眼下正是宣传的好时机。行走江湖,帮帮朋友是应该的,我可没收他们一分钱!”

    桂乃芬听着四面八方的热烈鼓掌声,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小声对他们说:“说实话,《咒术战线》拍的还挺不错的,尤其是联想到你们两个,代入感更强了。”

    夏油杰狼狈地捂住了脸,不太想承认自己年轻时的黑历史。

    “小桂子,这杂耍,咱们是非上不可吗?”

    “那可不!五条接下来可是要登上擂台,这场外支持也是不得不考虑的一环呀。我这几天刚好在发愁怎么开张,把你们拉过来吸一波人气,还能顺便解决了大家的活路,可是一箭双雕之法!”

    五条悟摘下墨镜扫了扫她全身上下,诧异道:“你最近也没钱了?我记得捉鬼小队在地球上的使命完成后能得到不少任务报酬吧?”

    家里有十几口人的外邦少女挤出一个苦涩的笑:“你说那些啊,我全都用来买了房子的首付,给我的兄弟姐妹们居住生活,现在咱也成了一个随处可见的房奴了。”

    “还有你们,我也就纳闷了,按理说你们这是公费出差,应该不差钱啊,怎么现在也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夏油杰想起这个就来气:“你得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把钱都败光的……”

    五条悟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道:“我这不是要给大家带纪念品吗?罗浮好玩的东西太多了,我一个没忍住……”

    可如今演武仪典的开幕式都还没开始,他们剩下的日子全都喝西北风睡大街吗?

    夏油杰琢磨着:“除了跟你一起卖艺之外,我和悟还想了一些赚钱的法子。今天下午我找青雀约了牌局,试试看能不能捞回来点。”

    桂乃芬捧着碗收完赏钱走回来,听到这话,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悻悻地说:“和青雀打牌?那就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五条悟刚躺上床板,准备开始他精彩的胸口碎大石表演,下一秒,街道那头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喧嚣和踩踏声。

    “啊!我的小摊!”

    “谁那么没礼貌啊!”

    “杀人啦!杀人啦!”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众人避之不及,惊叫连连。

    以一己之力戳破了长乐天喜气祥和氛围的家伙是个外表古怪、面目狰狞的男人,背上赫然生了两只带羽毛的翅膀。

    有见多识广的路人惊呼道:“是造翼者!”

    “羽夷?怎么会?这等孽物怎么会登上罗浮仙舟?”

    偷渡潜入的造翼者不顾一切舍命狂奔,试图甩开身后穷追不舍的一众云骑军。

    “让开!都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先前的挣脱围剿已经耗尽了他一大半的体力,其中一只翅膀俨然受了重伤,往外汩汩冒着血,撒了一路。

    即便如此,擅长飞翔的造翼者仅靠剩下一只翅膀助跑,一时间爆发出来的速度依旧无人能及,掀翻了一切挡路的人和物。

    “请各位居民尽快撤离,有偷渡犯擅闯码头,扰乱公共秩序!请各位居民尽快撤离……”

    围观看戏的人群顿时一哄而散,只剩下寥寥数人,桂乃芬伸出尔康手,欲哭无泪:

    “大家别走啊!我们的表演才刚开始啊!”

    夏油杰把她连忙拉了回来,嘱托道:“小桂子,你快去躲好,这里很危险!”

    五条悟听着耳边的嘈杂动静,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和自然无异的人造天空,上好的兴致被人打扰了,心情不太美妙。

    “丰饶孽物,真令人讨厌……”

    一对漂亮的苍蓝眼珠子咕噜一转,六眼发动,他的手腕微微一转,一枚削尖的巡镝像脱膛的子弹一般,正好打中了路边的一堆快递箱子。

    高高叠起的箱子瞬间倒塌,盛放着的机巧垃圾洒落了一地,一个小齿轮弹了出来,滑向一座失去控制的面条餐车的前进路线。

    商贩主人早就跑得不见人影,就在摊子边上,粉发狐人男子抱着一碗红油乱斩牛杂,纹丝不动,感受到了身边的动静,那对眯着的眼睛在一刹那猛然睁开,一抹了然于胸的金光一闪而过。

    “有趣。”

    他脚下步法一错,就这么和横冲直撞的车子擦肩而过。

    同时,狐人做工华美的衣袖轻轻一抖,不知往那锅油汤里又放了些什么,锅中液体的颜色又深了好几分,红里透黑,色泽诡异,仿佛把手指伸进去都会被辣油烫个哇哇叫。

    轱辘前进的餐饮车碰着了地上的齿轮,临头转了个向,不偏不倚,刚好和拼命逃跑、自顾不暇的偷渡犯迎面撞上。

    只听见咣当一声,一盆子滚烫的油锅倾泻而出,登时泼了人一脸,皮肤红了一大片。

    “啊啊啊!好疼好疼!该死!”

    男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面色扭曲,被辣得泣涕横流,犹如被拔了毛的鸡,捂住眼睛,痛苦得满地打滚。

    五条悟伸出两根手指比枪,吹了吹食指上不存在的白烟,灿烂一笑:“轻松搞定。”

    夏油杰忙不迭地小跑去捡起那一颗宝贵的巡镝,嘴里碎碎着:“败家子五条,我这辈子真是个劳碌命……”

    眯眯眼的狐人男子瞧着羽夷的模样有些不对,低声提醒道:“小心!他还没有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那被轻松制服的造翼者虽是痛苦万分,但也被疼痛刺激得发了狠,自知躲不过去,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孽物背上的两只翅膀倏地一张,好似一面破了个洞的大网,上千只羽毛化作封喉的利剑,直冲冲刺向距离他最近、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丸子头少年!

    五条悟猛地从木板上坐起,无机质的蓝宝石眸子冷得瘆人:

    “杰!”

    就在这时,赤脚的小姑娘囫囵吞下最后一口琼实鸟串,扛着一把黑红渐变的古朴大刀,一个俯身轻越,快速挡在了始料未及的异邦人身前。

    她个子虽不大,还不及夏油杰的胸口,但那一抹单薄的背影却令人无比安心。

    只听见“砰砰砰”的金属碰撞声,一大半的杀人之翼被老铁全数阻拦在外,铩羽而归。

    夏油杰掐诀的手缓缓放下,喃喃道:“这就是人杰地灵的仙舟吗……”

    随便一个路人少女便有这般挺身而出的勇气和实力,悟该适时紧张起来了。

    “就这点能耐?你还差点火候!”

    朱明的工匠少女不屑地嗤笑一声,看似纤细的双臂发力,赫然举起那把比人还高的威猛大剑,剑缘冒出了灼热的烈焰,朝着偷渡犯的脑袋狠狠砸去!

    造翼者察觉到了生命威胁,正想蠕动着四肢躲开这一劫,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咻咻咻”的破空声,数十把冰蓝色的飞剑穿过狭长的街道,从天而降,尽数钉在孽物不安分的腿上。

    “啊!……*造翼者粗口*!”

    蔓延开来的冰霜爬上了神经,封冻住了男人全部的行动能力。

    与此同时,两支纤细的牙签从隐蔽的角落飞射而出,直勾勾钉在了偷渡犯的两只掌心上。

    虽然武器略显怪异,但牙签杀手补刀的力道狠辣,一看便是个精通刺杀的老手。

    云璃看着眼前这仿佛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幕,不客气的全盘收下了。

    “看剑!”

    “砰——”

    四肢无法动弹,后脑勺又挨了一击闷锤,被多人围攻的倒霉蛋还来不及说出遗言,彻底疼晕了过去。

    云骑军跨步上前,三两下把犯人捆了个严严实实。

    偷渡的造翼者,已擒拿。

    紧急赶来支援的云骑骁卫彦卿从飞剑上跳下来,关切地问道:“夏油先生,你们没事吧?”

    椒丘对着暗处的同伴耸肩道:“我没事,你要担心的是这个羽夷,他的眼睛估计这辈子都睁不开了。”

    正想着见义勇为的卢卡摸着还没发热的机械臂,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不是,我还没出手呢,战斗这么快就结束了?”

    第176章 敌人初现

    导致一切骚乱的罪魁祸首被捉拿归案, 长乐天的街巷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熙熙攘攘中。

    彦卿目送云骑军将士们将造翼者押往监狱,等待他的将是难熬的审讯和漫长的监禁生涯。

    这些天里,为了罗浮大型庆典的顺利召开, 云骑军日夜巡岗,敬职敬业,幽囚狱收容了不少作奸犯科的罪人,五花八门,不过这些不属于云骑骁卫的职权范围, 属于十王司该头疼的事务。

    “总算抓到他了……”

    彦卿想起方才的惊险时刻,心里也捏了一把冷汗,要是没有在场众人的出手,让这个胆大包天的羽夷伤到了重要的外宾, 事情可就要闹大了。

    “夏油先生, 是彦卿一时疏忽大意, 让这长了翅膀的孽物溜进了街上。我代表云骑军向您们致以歉意,如果有任何损失, 彦卿愿意自掏腰包……”

    个子不大的少年伸向腰间的口袋,动作一僵, 忽地想起这个月的俸禄还没下发。

    众所周知, 云骑骁卫爱剑如痴, 每月都会从工造司购置一大批宝剑用于珍藏,往往不待月底, 囊中就已万分羞涩。

    而将军近日政务繁忙, 脚不沾地,因此, 善解人意的小徒弟不忍和往常一般叨扰,就只好自己“攒巡镝, 筹巡镝,胳肢缝里扣巡镝”,试图熬过这艰难的一个月了。

    “我……那个……”

    夏油杰看着小大人眼神飘忽、尴尬难当的模样,掩着唇笑出了声,直把人笑得脸红发烫,方才一夫当关的军士气势霎时间没了大半。

    五条悟低头弯腰凑了过来,像是看不懂气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做派:“好巧,你也没钱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街头卖艺?就跟上次你和我在地球比划那样,保准能吸引来一大批观众!”

    罗浮御定守擂剑士:“……咳咳,彦卿有公务在身,恕难从命。五条先生,你不妨将高超的武艺展现在擂台上,我相信一定能为你招来很多的忠实观众。”

    丸子头少年解围道:“我们都无碍,这里应该也没人需要你慷慨解囊,那些受损失的摊主完全可以去找地衡司……我记得是叫这个名字吧?前不久我们的行囊被人偷了,就是去那里报的案子。”

    “主要因为你们是彦卿的朋友,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将你们牵扯进来,还险些受伤,我心中过意不去。”

    夏油杰看向从刚才起就默不作声、一门心思擦拭大剑的云璃,感激道:“这不怪你,我毫发无伤,还得多亏了这位姑娘出手相助。”

    云璃抬起头,发现几人的视线都放在自己身上,后知后觉哦了一声,大大方方地给出了解释:

    “没什么,我也看那孽物不爽。而且你们表演得不错,尤其是那个拉二胡的。我第一次见到有人五音不全还能拉得那么陶醉入迷,如果人人都有你这份自信,想必天下也能少很多自暴自弃、自怨自艾的失意者了。”

    少女的无心之言语气真诚,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来。

    “噗。”

    夏油杰不客气地笑喷了。

    五条悟炸毛震怒:“小丫头,你说老子五音不全?那是因为你没听懂我的音乐里蕴含的高雅情操!”

    云璃歪头不解:“我难道说错了?”

    看热闹不嫌大的挚友立马拦住他,心想仙舟人还挺有文化,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整得他也想买上一本路边小摊的《化外民也能学会的地道仙舟俗语100句》了。

    彦卿好言劝住了五条悟,一扭头,发现那个性格直率的小姑娘又盯上了围在自己身边的两把飞剑,火红如暖阳的瞳孔倒影着两束澄澈的蓝光,目光灼灼,似乎憋了一肚子话要对他说。

    “我看姑娘也是用剑的习武之人,莫非也喜欢彦卿的这几把珍藏宝剑?”

    云璃主动问:“这是你的剑?我可以摸一摸吗?”

    彦卿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把剑乖乖递给了她。

    “剑胚用料不错,锻造得也比较细心,是上乘之品。”

    还没等剑主人的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喜色,工匠少女话音一转:

    “可惜,剑很好,但剑的主人过于紧绷,明明思绪纷杂,却偏偏要强行压在心底,像一只学拉磨的驴,几转就是一天,只会拉着磨不吭一声地走,紧绷成了一根弦。导致这战斗的时候呀,明明十万火急,就是赶不上趟,活生生埋没了一把好剑。”

    从未收到过如此批评的少年神色一僵:“这……姑娘的意思是……彦卿配不上这把剑?”

    云璃又趁乱添了一把火:“它还告诉我,这是你买来之后第一次用它,结果就把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飞剑委屈的都要快哭了!”

    本就日夜连轴转的神智乱成了一团浆糊,像是被老铁当头砸了一棒,彦卿此刻顾不上思虑其他,连忙解释道:

    “我,彦卿确实收藏了非常多的宝剑,摆放在陈列室里,因为这几天工作太忙,剑锋多有磨损,所以才把一些不常使用的搬了出来……”

    他说着说着,逐渐理清了思路,也找着了云璃话中的漏洞,紧跟着反驳道:

    “可纵然我将诸多宝剑放在陈列室里,每日也勤加保养,从未有过半分怠慢的心思,习武之人不可能面面兼顾,姑娘这番话,是否有太严重了些?”

    就在两个少年人友好交流的功夫,还没离开的卢卡踟蹰在原地,犹豫不决。

    忽然,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紫色的影子飞快闪过,泼了一地的辣油瞬间消失不见,地面干净如初,像镜子一般锃亮,就连摔在地上的商铺摊子也被扶了起来,锅碗瓢盆摆得整整齐齐。

    他惊讶地张大了嘴,愣了好一会儿,乡下来的年轻人又受到了一次来自大城市的文化冲击:

    “这,这莫非就是罗浮的保洁人员?我嘞个乖乖,速度也太快了,比追杀桑博的希儿还要快……”

    卢卡面带痛苦地捂住了脑袋,眼角余光瞧见了正要收拾东西离开的一黑一白二人,耳边猛然浮上桂乃芬抑扬顿挫的唱腔,还有那个令人热血沸腾的英雄故事。

    “额,两位,请等等!你们就是小桂子提到的……地球人?哈哈,你们好啊,我叫卢卡,是个拳击手,也是来参加演武仪典的选手,对了,我来自贝洛伯格,就是雅利洛六号!请问……我能和你们交个朋友吗?”

    另一边,椒丘三两口吃完那碗快凉了的红油乱斩牛杂,将碗和钱币放在老板的摊子上,几步走上前,自然而然地插入到两个小朋友的对话中。

    “听闻这位姑娘的意思,你能听得懂剑说话?实在有趣,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娇俏的少女自豪的说:“那是当然,我名云璃,乃是【朱明】仙舟的匠人。”

    “工匠用铁锤和剑胚剑骨交流,剑士用‘剑’来互相问候,我今天也是全程见了你们几个的招数路子,那个用牙签的怪胎不愿意出来?罢了,倒是和他的暗器风格相配。”

    她又想起来一件事,瘪了瘪嘴:“话说回来,你往那油锅里加了点什么?我从小吃不了辣,看着眼睛就疼。”

    粉发的狐人笑了笑,表情极为无辜:“在下名为椒丘,来自【曜青】。那位……牙签怪人也是我的友人,不过他不爱在人前露面。”

    “至于加的小料……哈哈,只是一些鄙人私藏的调料,我口味偏辣,但是罗浮的饮食过于清淡,热性不足,不太合我的口味,所以偶尔会加上一些。”

    彦卿回过神来:“原来云璃姑娘来自【朱明】,这位椒丘先生来自【曜青】?失礼失礼,看来你们就是今早随使节团一同赶来观礼的客人,云骑骁卫彦卿向你们赔罪了。”

    云璃双手抱胸,哼哼了一声,瞥向不远处走过来的琼实鸟串商贩,舌尖好像已经泛出了丝丝缕缕的暖甜味,嘴上却还冷硬着:

    “你给我道什么歉?你应该给你的剑道歉。”

    彦卿虽仍有一肚子话想倾吐,但此时也不好和朱明来的贵客再起争执,索性找了个其他的话题:“几位舟车劳顿,不在客栈休息,怎么有雅兴来体验罗浮的街巷民情?”

    云璃摇摇头,坦诚交代:

    “还不是因为爷爷一到了罗浮,连客栈都没去,就急忙奔向幽囚狱吗?也不知道是什么犯人,能让他老人家这么兴师动众……”

    椒丘晃着羽毛扇子,比起正在生闷气的小孩子,成年人的用词更加官方体面:“曜青和罗浮虽同为联盟坐下的仙舟,但风俗差异甚远,我们作为前来参加庆典的客人,当然是想尽早感受一番,只不过一来便旁观了这么一出……”

    他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道:“彦卿小友,你可知为何羽夷会闯入罗浮境内?”

    彦卿自然知无不言:“椒丘先生有所不知,自罗浮召开演武仪典的消息传开,各方来客纷纷扰扰,港口码头的吞吐量比之前大了好几倍。宾客里鱼龙混杂,其中不少人伪造身份,手续不全,就想闯入罗浮,但大多数都被我们拦截在了洞天铺设的关卡之外。只是这回一时不察,让这只羽夷闯了进来。”

    椒丘沉下温和的眉眼,低声说:“我猜,这些偷渡客大多数都听闻了寿瘟祸祖降世的传言。”

    彦卿苦笑道:“椒丘先生猜的没错。”

    三人若有所思的视线齐齐看向不远处那棵参天生长的巨型树木。

    “丰饶民……他们为了建木而来。”

    建木下,古海边。

    “穹,你说我们真的能做到将军说的那什么……守株待兔吗?”

    三月七举着两片大叶子遮住美少女的脑袋,小声吐槽道,“我们都在鳞渊境待了快一个星期了,兔子没看见一只,持明卵倒是来来回回数了八九遍,我连持明族今年的蜕生人口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穹点头认同:“对啊,不过话说回来,罗浮的持明族确实人口好少啊,还没有我今天吃的貘貘卷多。”

    “你也太能吃了,该不会又背着我们走上贪餮命途了吧?”

    丹恒给同伴认真分析道:“景元有他的考虑,建木二度生发,而药王残党除之不尽,一定还有少数盘踞在罗浮各处,尤其是丹鼎司和持明族内部。而此次寿瘟祸祖显灵,建木奇迹再现,他们一定坐不住,会找时间来查看动静,我们要做的只是静待良机,将敌人顺藤摸瓜,一举拔除。”

    三月七无聊地开始玩起了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起了八卦:“听说丹鼎司新来了个司鼎,好像也是持明族,叫……灵砂来着,我听白露提了一嘴,她喜欢得不得了,说那个姐姐身上香喷喷的……”

    “你说灵砂?我前不久见过她。”开拓者冷不丁出声道。

    “唉?什么时候?”

    丹恒:“三月,你忘记了吗?他前几天好奇建木的味道,上去咬了树干一口……”

    “停,我不想知道他干的那些奇怪事儿了,再听下去,我的精神都要被你污染了。”

    穹警觉道:“等等,是不是有人来了?”

    丹恒示意他们隐蔽身形,自己起身试探看去,默然半晌,启齿道:

    “那是……涛然长老。”

    第177章 差评?追加好评!

    “丹恒, 这家伙是持明族的龙师?他怎么会来这里?”

    丹恒拧眉道:“没错,就是涛然长老。只是,当年把我驱逐出去时, 他还不是这副外表……”

    此时此刻,丹恒口中的涛然长老就站在持明族古迹残存的一面墙壁旁,双手环抱,不时左顾右盼,面上显现出高位者惯有的不耐和傲然, 好像正在等什么人。

    正如丹恒所说,男人只能大概看出持明族的大致特征,另一半的身躯却是被碧色龙鳞覆盖,额头还长出了一只歪歪扭扭的龙角, 倒像是生物实验失败后不伦不类的产物。

    ——必有古怪。

    列车组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选择按兵不动。

    三月七举起照相机, 咔嚓咔嚓就是一顿狂拍。

    不管涛然偷偷摸摸来到建木下的意图为何,只要有这些明晃晃的证据摆出来, 到时候由不得老东西信口抵赖。

    穹更是盯紧了龙师的一举一动,激动得苍蝇搓手, 恨不得立马把坏蛋揪个现行。

    “他该不会是要密谋干坏事吧?让我瞧瞧, 他等的人是……”

    他差点叫出声:“唉, 怎么是她?”

    那朝着龙师迎面走来的,赫然就是昔日土生土长的罗浮持明、今朝从朱明仙舟衣锦还乡、丹鼎司新上任的司鼎, 灵砂大人。

    司鼎大人一身仙衣飘飘, 黑直的长发如雾垂落,显露出一对持明族特有的尖耳朵, 最显目的特征莫过于那好似抹了胭脂的肌肤,肆意流霞, 贵气非凡。

    擅长用香的女医士前不久刚给误食建木的开拓者看过病,后者对她的外貌不可谓不熟悉。

    三月七放下照相机,满脸疑惑:“她就是灵砂大人?不对,司鼎怎么会和行事鬼祟的龙师有约?莫非……”

    丹恒抓住两个同伴蓄势待发的刀兵,提醒道:“先等等,接着看下去。”

    在三人隐蔽的注视下,灵砂走到距离涛然有三五步的距离,停住脚步,语气是挑不出错的恭敬,但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涛然长老邀请灵砂来此一聚,不知长老想聊些什么?”

    涛然慢悠悠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率先发难:

    “灵砂大人,您这次回来后荣登高位,可真难请得动。早在您新上任时,龙师们就向您发过请帖,邀您在龙师府邸小聚,您以公私分明、不宜见客的名头拒绝了;我们另换地方,邀在您的工作场所丹鼎司一会,您又以工作繁忙、周转不开为由拒绝了……呵。”

    他背过身,俯视持明圣地鳞渊境的全貌,感慨颇深:“没想到啊,还是得邀您在这建木古海相见,您才舍得大驾光临,给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一个面子。”

    灵砂双手抱胸,鼻翼微微翕动,随意扫过几米开外的繁茂草垛,收回视线,笑意盈盈道:

    “长老言重了,灵砂岂敢有所怠慢?只不过是前几日接手了罗浮这丹鼎司,发现内部陈年积垢,上下沆瀣一气,不得已忙里忙外,清污除臭,今天刚好得了空闲。您这番话,倒是折煞妾身了。”

    她显然也对涛然的外表感到些许诧异,又问:“灵砂有一事不解,长老如今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涛然身居高位多年,脸皮厚如金人,什么刁难辱骂没经历过?只是哼了一声,对年轻人夹杂在敬辞里的深义一笑了之,坦然解答了她的疑问:

    “这也是我们邀你在建木之下小聚片刻的原因。”

    他扫过鳞渊境大大小小四处安置的持明白卵,语气染上了一丝痛心疾首:“灵砂,你可知今年我族的蜕生人口有多少?我们的族人数量,又还剩下多少?”

    还不待后者有所回答,他又自顾自的接着说:“自从饮月之乱后,持明族的人口每况愈下,我们几位长老都为此操碎了心,我百般尝试,不惜以己试药,也因此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长老为我持明大计烦忧,妾身不便置喙。”

    灵砂话音一转,沉下了声音:“但……您所谓的实验,怕是不在联盟允许范围之内吧?”

    “说的不错,擅自动用丰饶力量来行繁衍之术,确实是联盟罪不容诛的恶行。”

    涛然颔首,颇为自豪地承认了。

    灵砂眉峰微蹙,因他这般风轻云淡的态度惹得冒出几分火气,又被擅长情绪管理的司鼎大人强行按捺下来。

    “你们果然动用了祸祖的力量,看来龙师确和药王残党有所勾结……”

    她终是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字字泣血道:“妾身虽早有听闻,心中有所猜疑,但事实如此,仍令我万分痛心!”

    “祸祖?丹朱啊丹朱,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样天真。”

    涛然嗤笑一声,愤而挥袖,滔滔不绝道:“星神哪有什么善恶之分?司命,祸祖,不过是联盟所下的定义罢了!帝弓司命……叫的倒是好听,但三十年前,当祂的光矢射下的那一刻,万灵俱黯,日月无光,多少无辜者死于其手,和那烬灭军团的罪行如出一辙,你们怎么不谴责祂的恶行?”

    灵砂见二人已经撕破脸皮,便也无所顾忌,厉声反驳道:

    “荒诞!长老此言,全是诡辩。”

    涛然浑不理会,缓缓朝她走来,灵砂担心他留有后手,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听见大逆不道的龙师以一副过来人语重心长的口吻,袒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实话告诉你吧,丹朱,我们的实验陷入了僵局,还需要两件至关重要的辅物。”

    “一则,是来自药王的精纯力量。哼,你既然是联盟派来罗浮的新任司鼎,应该也听说了丰饶在奥卡斯特星系现世于罗浮附近的消息,和几千年前不同,祂这回什么都没有做,但逸散的余威却足以催得建木焕发重生!”

    涛然露出了“天助我也”的得意神情,放声大笑了好一会儿,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

    “二则,便是需要一个精通制药的医士,也就是你,【金鳞燃犀】一脉的传人,灵砂。”

    灵砂扯了扯嘴角:“长老的意思,是要拉妾身入伙了?”

    “你如此抗拒做甚?我们所做的,乃是为了持明族的千秋大业。一旦事成,不仅不会被定罪,众持明还会感激于我,就连联盟也会大肆赞扬,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

    品行端正的医师打断了他的蛊惑之语:“如果妾身要拒绝呢?”

    涛然冷笑:“恐怕容不得你拒绝。”

    随着他话音刚落,一群强悍的魔阴身士卒忽然现身,虎视眈眈,挡住了她唯一的退路。

    涛然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的丹药,见灵砂投来紧张的视线,狐狸逗兔子般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此乃我研发的【血狂蚀心丹】,是提取了步离人的基因制成的半成品。入口即化,服下者每月发作,若是没有解药抚慰,便会浑身崩裂,生不如死,沦为只知发狂喋血的野兽。灵砂小姐,等吃了这丹,我看你的嘴还有没有现在这般硬!”

    “好生歹毒,长老就是靠这种肮脏龌龊的手段笼络人心?”

    “非也,只是对你这种不听好言相劝的骨头,大部分挂念族群的持明人还是听得懂道理的。”

    只通医术的弱女子被士卒死死捆住双臂,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容扭曲的龙师朝她走来。

    灵砂忙低了头,细柔繁密的刘海垂在眼前,恍若一层轻薄的黑色面纱,表情令外人看不真切。

    “怕了?晚了。”

    涛然颇感得意,一手捻着毒丹,好似那只出现梦中的宏图霸业在这一刻向自己敞开了光明的道路,唾手可及。

    “丹枫……我要你亲眼看着,即便持明没了你,依旧能活得繁荣强盛、人丁兴旺!”

    浮想联翩的龙师狠狠抓起她的下巴,心头却是猛然一颤。

    “长老,怎么不说了?”

    ——这不知好歹的女人,不是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竟是在抿唇暗笑。

    祸到临头,她怎么笑得出来?

    ……不对!

    灵砂好心提醒道:“长老就不好奇,为何妾身会突然答应你,在这建木下单刀赴会?”

    涛然后背陡然一寒,从脚底生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忙不迭闪身后退,面前突地刮起一道强烈的劲风!

    “涛然!你祖宗来了!”

    一个灰毛挥舞着球棒从天而降,“砰砰”两下巨响,开拓者当场砸晕两个士卒,将手无寸铁的司鼎大人护在身后。

    涛然捂着胸口,不敢置信:“你,你是……”

    灵砂慢慢接上了后半句:

    “自然是因为,我知晓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就在建木边,守株待兔。”

    三月七显摆了一下自己的照相机,“长老,你的罪行我们可都记录的一清二楚,到时候进了幽囚狱,你休想狡辩!”

    事情败露,涛然面色阴沉得能挤出水来,眼珠子一转,看向昔日的龙尊,脸上挤出一个突兀的笑容:

    “丹恒,你也听完了全程,你有何感想?我这般丑陋模样,持明族这般颓态,罗浮这般日薄西山之景……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拜你所赐!”

    三月七张弓拉箭,瞄准了他的那张臭嘴,愤愤道:“你说什么鬼话呢!丹恒就是丹恒,你所行的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

    穹疯狂点头,大声宣告道:

    “告诉你,丹恒是我们列车组的不动产!”

    冷面小青龙不发一言,捏紧了长枪,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涛然见挑拨不成,换了个思路:“按照联盟和持明的盟誓,不得在持明领地中令持明流血受伤。司鼎大人,你也是持明,难道要目送这群人背弃盟誓?”

    灵砂:“确实有此盟约,但……”

    好似困兽找到了依仗,涛然又恢复了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瞧着改头换面的饮月龙尊,心中气得牙痒痒。

    他皮笑肉不笑地挑衅道:“丹恒,你以为换了个身份,就能抛却你前世的罪孽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留着那把平庸粗糙、一无是处的破枪?”

    丹恒手中挽了个枪花,沉声回应:“我从未借口一无所知为自己脱罪,看来长老不仅脑子糊涂,耳朵也不太好使了。更何况,我的同伴们已经告诉你——联盟和持明的誓约,管不了一个来去自由的无名客!”

    涛然面色一僵,大手一挥,许多魔阴身士卒又出现在他身后,团团包围了四人。

    “给我杀了他们!”

    然后当即转身,拔腿就跑。

    在涛然的身后,属于龙尊的冷彻嗓音在这一刻犹如魔鬼的低语:

    “至于我的枪质量如何,长老一试便知。”

    那杆在主人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击云长枪,曾经由赫赫有名的工造司百冶亲自精挑选材,反复锻打塑形,猛灼淬火开刃。

    在此时此刻,它有如帝弓司命抬臂射出的银色光矢,飞削而出,顷刻间洞穿了龙师的龙甲胸膛!

    “轰!”

    涛然喉咙一痒,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接被钉在墙上晕死过去,扣都扣不下来。

    ——————

    “此行多谢几位出手相助,否则妾身定当不可能全身而退。如果以后有用到灵砂的地方,无名客们敬请吩咐。”

    穹毫不客气地举手:“灵砂,我想吃新鲜的貘貘卷。”

    灵砂:“……唯独这个不行。”

    三月七正抱着粉色馒头猛吸,闻言抬头怒道:

    “貘貘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貘貘!”

    丹恒站在一边,和闻讯而来的景元低声交谈。

    “涛然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多亏你手下留情,要是让穹来,估计长老就要当场蜕生了。我们已经把他押往了幽囚狱,等待判官缉问审讯。”

    “涛然研发的【血狂蚀心丹】……”

    “我们在他的府第里搜出了许多毒丹,但按照药材的采购记录对比,怕是有一批人已经被他下了毒药。灵砂领了样品,已经在和飞霄将军手下的医士幕僚研发解药,判官会从涛然嘴里尽快审问出名单来。”

    与此同时,幽囚狱的一角。

    沦为阶下囚的涛然恍惚睁开了双眼,很快察觉到当前的处境,一时间怒火中烧,又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安慰自己:“即便我全招了,最差的结果也不过褪鳞蜕生,他们能奈我何?”

    “哈哈哈,景元,丹枫,你们以为你们赢了?想不到吧,我还有后手布置,足以把整个罗浮拉入血腥炼狱!届时你们求我也来不及了……哈哈哈哈……”

    龙师宛如发疯一般狂笑着。

    就在他的狱房隔壁,一个通身气势如深潭般幽暗的黑发男人站起身,阴森森开口道:

    “就是你……说我锻造的击云……平庸粗糙、一无是处?”

    第178章 唇枪舌战

    幽囚狱角落里发生的惨状被判官狱卒们默契地无视, 而在罗浮的另一边,由于演武盛事的召开,在开拓者的和某位云骑高人的指点下, 重新得到科学规划的金人巷里熙熙攘攘,承载了大批客流量,商家们的脸上个个都笑开了花。

    这样和谐温馨的氛围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所打破。

    “该死的,谁给老娘的外卖打了差评?”

    老板娘看着手机里血淋淋的一星差评,狠狠拍了一下案板。

    坐在外面堂食的顾客们都吓了一跳, 有一个老顾客打趣道:“张阿姨,这出来做餐饮的,有些顾客吃不惯你家的味道,给差评不是很正常吗?你这肚量也太小了吧?”

    脾气火爆的老板娘举起了锅铲, 看那愤恨的模样, 恨不得顺着网线给那差评的匿名用户来上一咣当。

    “要是真嫌弃我做的不好吃, 我也就认了,但他给出的差评理由是什么?‘每块鸣藕糕的大小不一致, 差评。’*仙舟粗口*!我这是手工制作!这么标准严格,他怎么不去吃公司的工业流水线产品?”

    其他人:“……确实有点过于奇葩了。”

    老板娘在厨房里恶龙喷火, 坐在门外桌椅上吃面条的五条悟啧啧称奇:“看来不管在哪个先进的文明, 都有一群喜欢挑刺的食客……杰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早就改邪归正了。”

    夏油杰体贴的问道:“卢卡, 不知道这家店你吃不吃得惯?这是我和悟之前发现的一家店铺,比较符合我们两个的口味, 最重要的是价格实惠, 没有因为适逢节假日就大幅涨价,所以就把你带过来尝尝。”

    食量颇大的拳击手咕噜咕噜喝完了一口热汤, 周身好像撒着幸福的小粉花:

    “好吃,太好吃了, 我总算能舒舒服服吃一顿好的了!”

    他抹了一把辛酸泪:“你们不知道水土不服有多难受,前几天我吃了一碗罗浮的招牌‘红油乱斩牛杂’,结果花了整整一天和马桶‘诉说衷肠’……”

    “……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了。”

    “抱歉抱歉!你瞧瞧,我新学的仙舟成语,看来又用错地方了……”

    夏油杰见他吃的差不多了,也开始说起了正事:“卢卡,你知道地球派了使节团去和贝洛伯格建交的事情吗?”

    卢卡表情一愣:“有这事儿?抱歉,我离开时,没听布洛妮娅大人提起过……”

    不出他所料。

    “我知道了,我猜,他们应该是不想让你们比赛分心。”

    “唉,其实你们问我,还不如问史瓦罗大佬,我这人没学过政治,不懂得什么大事,只知道此次来罗浮仙舟,是要拼一口气为我老家争个荣誉的,只管打架,不管别的。”

    “史瓦罗大佬?他是谁?”同样只负责打架的五条悟好奇地问。

    “哎哟,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们了,我不是一个人代表贝洛伯格来罗浮的,史瓦罗大佬是我的知识向导,还有其他同伴,大家一起组团出来见见世面——玲可是个考古学家,史瓦罗大佬带着虎克小丫头到处参观,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在比赛开始前,我们不常在一起。”

    “也就是说,贝洛伯格的擂台选手就只有你?”

    卢卡抱着脸盆大的饭碗点了点头,半晌后反应过来:“悟小哥,你也是地球派出来的独苗选手?”

    五条悟百无聊赖道:“对呀,杰说为了更大程度地争取曝光和热度,给我报名了叩关赛,和其他普通选手一样,得一层层打上去,最后挑战罗浮的守擂剑士。”

    夏油杰优雅地擦了擦嘴,给出结论:“所以,你和悟在赛场上遇到的几率很大。”

    “这样啊,”卢卡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了一个热血笨蛋的笑容:“我也不知道说什么,那就祝咱们都一路顺风,在赛场上相见,我会全力以赴的!”

    他扬了扬机械臂,一身结实的肌肉表明自己并非花架子,而是有着真材实料的天才拳击手。

    “我也把原话返还给你,到时候可别被五条大人在赛场上揍得哭鼻子!”

    五条悟哼了一声,又点了一盘鸣藕糕,咬得糕点吱哇乱叫,三人也被逗得笑个不停。

    在吃吃喝喝和聊天中,年轻人之间的真挚友情就这么结下了。

    恰在这时,金人巷的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两拨人当街吵了起来。

    “什么情况?”

    “好像是云骑军和公司的人闹了矛盾……”

    凑热闹是文明生物的本性,吃得饱饱的三人站起身跑出去,正大光明地挤在人堆外,伸直了脖子垫脚围观。

    “那是……”

    “怎么是那位用剑的云骑小哥?额,我应该没叫错吧?仙舟人的外表都好有迷惑性……”

    站在场地最中央的焦点当事人,赫然有他们的老熟人,彦卿骁卫。

    他满脸无奈地重复道:“斯科特先生,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

    名叫斯科特的墨镜男子双手叉腰,身后站着几台壮硕的公司机甲,他抬起下巴,两只黑洞洞的鼻孔对着矮了他一头的彦卿,一眼看上去简直不像是正经人,倒像个□□的小头目。

    “我不知道仙舟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权力,竟然能够搜查公司开在金人巷的商铺,”说着说着,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讥讽道:“哦~我明白了!是看着罗浮的游客多,金人巷的本地商家们各个日进斗金,不想让我们公司来分一杯羹,我猜的对不对呀?”

    一盆子脏水泼下来,彦卿捂住额头,被他这番咄咄逼人的态势弄得头疼不已。

    “斯科特先生,我们之前就告诉了你前因后果。云骑此次前来,是因幽囚狱的一位重犯曾在你们的商铺购买了大批药材,所以需要彻查线索,此案事关重大,牵扯甚多,希望你能够配合云骑的工作。”

    “你们仙舟人查案子,和公司有什么关系?我虽然离开罗浮有一段时间,但我可清楚的很,罗浮的丹鼎司长期采购我们这家铺子的大批量药材,我这次回到罗浮就是为了运输货物。”

    他有理有据地列出了一二三四五:“照你这么说,那犯人每天必去的早餐店、通勤坐的星槎、熬夜打帝垣琼玉的牌友……是不是都得被你们找上?哈,你们先把我提到的这些地方和人都彻查一遍,再来和我谈‘云骑的工作’吧。”

    一口气说完,颇为自得的斯科特欠揍一笑:“彦卿骁卫,不用谢。”

    围观的夏油杰忍不住说:“我真不知道这人是不畏强权,还是不识好歹呢?”

    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的灰毛青年嘴里叼着一块貘貘卷,含糊地纠正道:“他这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三人对他的出现小小惊讶了一下。

    “是你啊!穹,好久不见!”卢卡高兴的和他打招呼,“你竟然也来了罗浮?哦,对了,你们是星海鼎鼎大名的无名客,肯定也收到了罗浮的邀请。”

    他的情绪变化飞快,见到好友的欣喜瞬间转为愁眉苦脸的沮丧:“可要是你上了擂台,那我还怎么赢?你那根球棒的滋味,我这辈子可不想体会第二次。”

    “放心,我不是参赛选手,我就是来看比赛的,顺便帮神策府打打工,清理蛀虫。”

    “蛀虫?那是什么?”

    开拓者也没回答,咽下了最后一口貘貘卷,挤开围观群众,走到彦卿的身边,和斯科特面对面站立,拉长了嗓音:

    “哟,好久不见,怪不得我大老远就听见狗叫,原来是你呀,斯科特先生。”

    被他这番亲密的语气恶心得不行,公司职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干笑了两声:“阴魂不散。”

    “又来给你的朋友撑腰了?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完。云骑想要搜查公司的百年店铺,得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彦卿:“看来这位固执的公司员工是老师的旧识?抱歉,彦卿不善言辞,更不擅打官腔,以后定会抽出时间多加学习,但现在的情况,接下来可能要麻烦老师出面了。”

    他们前来金人巷的目的,正是出自龙师涛然所炼制的魔丹。

    根据两位医术精湛的医士讨论后得出的推断,即便龙师和药王秘传有所勾结,得了丰饶逸散的神力,但在短短时间内能将此等祸害极大的毒物研发成功一半,背后必有他人指点。

    因此,顺着这条线索,彦卿最后查到了公司旗下这家涛然曾经多次光临的店铺上。

    当然,公司是行明路的商人,在罗浮眼皮底下不至于干这种亏本买卖,所以他们合理推测,应当是和公司渊源颇深的博识学会中有人和龙师串联,私下里给了涛然等人学术上的支持,毕竟学会那帮家伙眼馋仙舟人的长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彦卿本因找到了顺藤摸瓜的线索而斗志昂扬,结果就在如野狗般蛮横的公司员工身上吃了个小瘪。

    “放心,你说不出来的话,我来帮你说好了。”

    穹拍拍胸脯向他保证,然后清了清嗓子,对斯科特笑了笑,带着一丝挑衅意味:

    “我看你别的不行,一张嘴倒是挺能说的。我们彦卿骁卫是个武人,他的本事应该留在战场上杀敌用,我来帮他说服你。如果你说不过我,那就乖乖让开,让云骑搜查药铺,不得有丝毫阻拦,怎么样?”

    正愁着新仇旧怨没法算账的斯科特求之不得:“好啊,我就生怕你们要是软的不来就给我来硬的,来吧,用尽你浑身招数来驳斥我!”

    显然,上次金人巷那一遭没有让他吸取到任何教训,反而愈挫愈勇了。

    “被迫离开罗浮的这些天,你都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都是因为你,我每天熬夜背文,为的就是今天能在言论场上将你杀个片甲不留!”

    穹哇了一声:“好气势。”

    不巧,他也去进修了一番学问,不过找的老师是博识尊。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压低了声音,屏息以待。

    斯科特率先发难:“按照《仙舟联盟星际和平公司贸易共识宣言》第五款之规定,联盟和公司互不能侵犯对方的商业隐私权。要是全部东西就被你们这么看了,那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

    开拓者低头沉吟片刻,头脑高速运转,面前浮现出了4个选项:

    A,公司狗还想在罗浮做生意?没把你们全都撵出去就该帝弓陀佛了!

    B,联盟和公司的宣言,管不了一个来去自由的无名客!

    C,你在狗叫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D,理性反驳

    辩论大师小灰毛:……这可真难选啊。

    智识的祝福不太好用了,博识尊该不会整天看他打打杀杀,把赐福给收回去了吧?

    穹及时做出正确选择:“你和我谈法规?好啊,那我和你好好说说。”

    “首先,关于仙舟联盟和公司订立的条约,我们自然遵守。但斯科特先生,你说你自己在罗浮干了很长时间,应该也清楚——云骑办事,任何时候都是秉公处理,也没见把哪个合法公民的隐私泄露出去,这都是写在云骑章程里的。如果真的出现了你所说的后果……”

    彦卿:“我会按照章程处理涉嫌人员,绝对不会让云骑内部出现此等品行恶劣之人。”

    “听到了吗?骁卫亲口向你担保,你还想怎样?去神策府闹一闹?”

    斯科特的脸上浮上了一丝慌乱,嘴硬道:“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我只是表达一种恰到好处的担忧,担忧!你们不懂吗?你个没做过生意的小屁孩怎么会懂?”

    穹看出来他不过是在强撑罢了,一针见血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最大的倚仗,不就是丹鼎司和公司的长期合作吗?不想让云骑搜查,也是因为害怕因为牵涉案子导致长期大单告吹,你要被领导问责吧?”

    斯科特倒吸了一口凉气,开拓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连他的这点小心思都看出来了?

    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穹不能透露涛然的具体身份,否则会引起大乱子,只能笼统地说:

    “但此案的罪犯,正是和丹鼎司有所牵扯!云骑办案,名正言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那也应该是丹鼎司的主事人过来!你摆几个士兵站在这儿,吓得客人都不敢过来了,这就是联盟公职人员办事的态度吗?”

    穹还想说什么,鼻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眉毛一挑。

    “你不是想找丹鼎司的话事人吗?我刚才给她打了个电话,灵砂大人这不就来了。”

    斯科特顿时露出如丧考妣的表情,这下子他是真没招了。

    热闹看完了,人群散开,公司职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彦卿带着云骑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药铺,剑客少年还不忘补充道:“斯科特先生,云骑军做事讲章法,碰乱了的东西我们会悉数摆回原样,定然不可能让你们少上一分信用点。”

    斯科特回以僵笑,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来:“那我还要谢谢你们了。”

    不多时,一个公司员工诚惶诚恐地小跑过来,和上司耳语一番。

    “什么?!”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斯科特立马转身,点头哈腰,阿谀道:“哎呀,这不是托帕总监吗?您远道而来,怎么也不招呼我们一声呀?”

    刚从穹那里得知了事情始末,托帕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

    “斯科特,既然这么有表现欲,不如公司在大赛的比武名额,我就让给你好了!记得要把公司机甲展示得好点,争取卖出个大价钱,对了,这些都算在你这个月的绩效奖金里。”

    她像是一阵热风,轻飘飘扔下一个炸弹,下一秒就闪身离开了。

    斯科特打量了一下自己这副老胳膊老腿,表情空白,满脑子环绕着“绩效”“扣钱”“被打”的立体大字,半响之后才发出一声惊天尖叫。

    “啊!”

    金人巷口的卢卡吓得一个激灵:“好痛苦的叫声,莫不是走路踢到了脚趾。”

    “别分心,卢卡先生。”

    灵砂认真地交代道:“两位参赛选手,事情你们也大致知晓了,简而言之,那重犯研制的毒药流进了市场,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大增强人的力量,恐怕有一些参赛选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购买并且服用。这是一种新型药物,我们尚未探明具体成分,因此比赛方不能在比赛前药检出来。”

    “所以,妾身想拜托你们,在参赛比赛的过程中,请一定要留意一些行为举止怪异的选手,如有发现,及时上报。”

    第179章 对账

    “司鼎大人的意思是说, 选手里混进了联盟的敌对势力——丰饶民,而且会使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

    夏油杰暗叹一声,果然, 他之前和降谷长官预料的最差情况还是发生了。

    但是……危机又何尝不是机遇。

    如今,丹鼎司的司鼎亲自前来拜托他们留心,起码说明了“地球”和“贝洛伯格”在仙舟领导层的桌子上,并非是无关紧要的边角之物,而是具有一定分量的可信盟友。

    正因如此, 即使必然带有不小风险,他们也绝对不能错失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我们明白了,两天后的比赛,我们会在竞锋舰上提前观察试探对手, 悟, 你也在赛场上给我放机灵点, 别逞强。”

    “知道啦,夏油老师~”

    和深思熟虑的狐狸眼青年截然不同, 直脑筋的卢卡就没想那么多了,银河大好人仙舟有困难自己就去帮一把, 对他而言不过是顺手的事, 只是……

    “灵砂大人, 我的老家刚和银河接轨,对你们提到的那什么丰饶孽物, 长什么样子、多高多壮、实力强弱, 这些我都一概不知,该如何是好?”

    确实是个问题。

    夏油杰琢磨道:“我和悟认识孽物, 是因为地球有过丰饶民的残留,我和他们也交过手, 但是卢卡不一定能认出来。”

    五条悟看着两人愁眉苦脸的样子,灵机一动,面上装作勉为其难地说:

    “不如这样吧,卢卡,老子大人有大量,把杰暂时送给你几天,当你比赛期间的教练,用完了记得还回来就行。”

    “……悟,你把我当什么了。”

    穹深表赞同:“是个好主意,杰很适合当老师,尤其是在心灵鸡汤方面,保证一灌一个准。”

    “……开拓者,你又把我当什么了。”

    “哈哈哈,那真是多谢了!你们都是大大的好人!我卢卡果然没交错朋友!”红发的热血青年一时高兴不已,一把揽过二人的脖颈,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斗志昂扬的光芒:“真好啊,这下子我心里也舒坦了不少,没之前那么紧张了。”

    看着三人其乐融融,灵砂弯了弯眉眼,偏头看向穹,低声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神策府派妾身顺路传一句话——将军们在府上恭候无名客们多时了。”

    “将军们?除了景元之外还有谁?”

    灵砂神秘一笑:“等到了你自然就知晓了。”

    神策府内。

    开拓星神的界域锚点忽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蓝光,一个灰毛从里面昂首挺胸走了出来。

    两位同伴已经站在大殿中央,三月七捂住了半边脸,恨铁不成钢道:“喂,你就不能等云骑通报了走正门,非要直接传送过来?”

    “将军同意咱们在府里插个锚点,不就是这么用的吗?”开拓者理直气壮的反驳道。

    三月七左右瞥了瞥,偷偷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话是这么说,可是万一哪一天你不小心撞破了将军大人的隐私、被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丹恒:“……三月,我想这不是重点。”

    “哈哈哈,无事,景元既然同意了诸位在府内设立游云天君的锚点,自然是不介意的。”

    站在办公桌前的景元听到了列车组内部的悄悄话,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三人中间,虽说仙舟人的外表看着年轻,但他的神态语气却像个退休的老爷爷,笑着和他们打趣道:

    “倒不如说,我很欢迎列车组时常回来。诸位远行千里,风尘仆仆,若能得闲,不妨暂歇步履,景元在府上备了好茶好酒,只待友人举杯邀饮,我在罗浮坐久了,也颇想听听自由自在的无名客们穿梭星海的经历见闻。”

    “将军,你要是这么会说话,那我以后可就不客气了。”

    “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两个活宝打打闹闹,瞬间冲淡了神策府内向来冷清清的气氛。

    一个矮小精悍的斗笠老爷子温柔地注视着年轻人们的举止,转而开口道:

    “这位就是景元提到的开拓者?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颇有老夫年轻时的风范!”

    景元紧接着为在场各位介绍道:“这位是朱明仙舟的怀炎将军,也是跟随使节团一同来到罗浮观礼的客人。”

    列车组三人连忙恭恭敬敬地拜见了这位活着的传奇人物。

    “唉,不过是一个腐朽的老头子罢了。”怀炎看向穹的视线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之情,他闭上了眼,轻轻一叹:“人老了,总是容易怀念过去,比不上你们这些锐意进取的年轻人了。”

    昔日的云上五骁怎么听不出他在怀念的是谁?景元抿了抿唇,沉下了声音:“……抱歉,炎老,让您为难了。”

    “这是哪里话?我多谢你还来不及,何谈为难?应星那孩子……”

    朱明工匠及时止住了话头。

    丹恒站在台下,听着他们的谈话,神情似有触动,然而终究化作一声同样的叹息。

    “应星……”

    怀炎到底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物,很快转移了话题:“我那小孙女儿来罗浮这几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云璃小姐天资聪慧,此刻正与我那徒弟彦卿一同调查重犯线索,两位小将性格互补,各有长处,多加打磨,定能共同成长。”

    话已至此,景元也不再就此多言,对列车组说:“几位不妨先坐下来喝喝茶,我们慢慢细谈。”

    丹恒接过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桌上,主动问道:“将军此行唤我们前来,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商议?为何现在还不开始,难不成,时机还未到?”

    怀炎呵呵发笑:“小友莫急,我们是在等人,等那位曜青的天击将军前来赴约,我瞧瞧,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十七秒。”

    三月七小声嘀咕:“这位天击将军莫不是要迟到了吧?”

    景元端起一杯安神养颜的热茶,就着一缕缥缈的白气吹了吹,稳稳送入唇边,“那可不一定,传闻天击将军其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所有人的身侧猛然刮起一阵狂风,衣衫飞舞,将军本人昨晚刚洗的蓬松长发更是瞬间炸成了一团。

    三月七差点拍案而起:“啊!是谁?好快!敌袭?”

    景元却是纹丝不动,眼睛甚至都没眨一下,抚了抚头发,慢悠悠地补完了未尽之语:

    “……疾如风驰,一瞬千里。我说的可否符合事实?飞霄将军?”

    “哈哈哈,我觉得这些词儿还是用在帝弓祂老人家身上更为合适!哪里有一瞬千里?区区百里,不足挂齿。”

    英姿飒爽的三无将军摆了摆手,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颔首示意: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路上碰见了两位见义勇为的巡海游侠,和他们简单聊了聊,难免花了些时间。”

    她紧接着看向三位在座的无名客,挑了挑修长的眉毛,友好地打了一声招呼:

    “想必这几位,便是神策将军口中拯救罗浮于建木灾疫之中的英雄无名客?”

    丹恒和三月七起身,对着赫赫有名的大捷将军行了一礼,唯独开拓者坐在原地思考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这位姐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三月七无语:“你这搭讪方式也太老套了吧!”

    结果就看见开拓者猛的敲了一下掌心:“我想起来了!”

    “别告诉我,你现在突然想起了你的前世记忆?”

    “三月,再和你郑重声明一点,我不是石头变的!”

    他絮絮叨道:“自从咱们接了看守建木的任务后,每天早上,我走在上班打卡的那条路上,总是能看见一个快到模糊的人影在晨跑……我存了心思要和那人比试一番,于是回回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结果回回没跑赢过,还因为锻炼过度,导致一整天下来肚子空空,胃口堪比贪餮……”

    穹越说越委屈,最后甚至沾上了点儿控诉的意味:“那人的气息,和飞霄将军几乎一模一样!”

    来自曜青的健身狂热分子坦率承认道:

    “没错,就是我。真没想到这几天陪我锻炼的小朋友是你呀,我每天跑得很开心,谢谢了。”

    “可是我不开心……”

    飞霄也不含糊,拍了拍胸脯,大大方方给出了自己的赔礼:

    “这么着吧,你以后要是想吃点什么,我来请客,配点小酒,保证咱们一天下来痛痛快快!”

    景元握拳咳了咳,提醒道:

    “飞霄将军,罗浮在演武仪典期间,所有店铺禁止对外售酒,您的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嗜酒但酒品奇烂的将军本人耸了耸肩,在神策将军百无遗漏的周密安排下只得败下阵来:

    “景元,你可真是神机妙算,难怪联盟中人老是喜欢拿你和爻光将军的智谋作比较。”

    “您就别折煞我了,既然人都到齐,那么我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寒暄环节结束,在场众人都收敛了神色。

    飞霄双手抱胸,开口说:

    “诸位不必这么紧张,我想,两位将军来到罗浮的原因,你们大概也应该猜了七七八八。我是受了联盟高层的旨意,希望能够和景元将军好好对对账——有关建木灾难事件的始末,以及,寿瘟祸祖和帝弓司命的现世。毕竟,哪怕有神策将军的亲笔报告,但其中许多细节缺失,那些老家伙们始终放不下心来。”

    作为直接诱因的开拓者不说话,只是一味闷头喝茶。

    他听见伶牙俐齿的狐人将军口中言之有理的质疑宛如炮弹般密集发射,一个接着一个,简直能把人打得头脑发昏。

    昔日的云五成员是否对被逐出境外的罗浮龙尊有所偏袒,躲在暗处的绝灭大君和烬灭军团是否真实存在又是如何入侵罗浮,危机当下演武仪典的安排是否有失妥当……一道道皆是送命题。

    偏偏景元还是一副镇静自若的模样,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变化。

    飞霄像是应付任务一样飞快念完,然后长舒了口气,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嗓子。

    在最后,她反而换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锐利的目光直指景元认定的“奇兵”:

    “开拓者,我问你,帝弓司命是不是当面给你降下了赐福?”

    穹诚实点头,还放出了缩小版的紫色光矢,给两位将军简单展示了一下。

    怀炎的眼中闪过一道惊色,忍不住抓着木桌,身体前倾。

    这可是上好的锻造材料,钟爱工造的老爷子不免有些手痒了。

    飞霄把玩着这一支货真价实的光矢,果断宣布道:“好了,事情解决了,我也不用问了。”

    三月七不解地“啊”了一声:“就这么简单?我还以为又要来一场激烈的辩论呢!”

    景元放下茶杯,喟然感慨道:“我之有开拓者,犹鱼之有水也。”

    穹:“啊?但是我还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表明你站在我这边,参与了建木事件的全程,就已经足够了。”

    丹恒早已看破了一切,淡然解释道:“穹,你是帝弓司命钦定的令使,在帝弓认证的前提下,联盟的所有质疑都可以暂且搁置。”

    怀炎也说:“更何况如今游云天君死而复生,无名客的公信力还在冉冉上升,银河里谁敢轻视诸位?谁又敢逼迫诸位?景元,你真是找了一群好帮手啊。”

    “原来这就是有后台的感觉吗?也太棒了!”

    三月七和穹激动地击了一下掌,高喊道:“阿维!”

    飞霄看着小年轻们手舞足蹈的模样,好心提醒道:“不过话虽是这么说,但要应付他们,可能还得需要证言才行,比如当时绝灭大君如何潜入罗浮,又是如何伪装成天舶司的使者……哪怕不知道,几位最好也要表明态度。”

    “以及寿瘟祸祖给罗浮带来的潜在影响一事……有我们两位将军的实地调查,足以堵住他们的嘴了。”

    景元和穹相视一笑。

    “这个啊,你要不问幻胧本人好了。”

    飞霄接过葫芦,放在手里摇了摇,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

    “你们居然抓到了绝灭大君?这下子联盟高层没法赖账了,好!我就喜欢你这种作风!要是有机会,下次我绝对要邀诸位出来喝上一杯,我是说茶。至于吃食……我的幕僚中刚好有一位精通厨艺,就让他给大家露两手!”

    第180章 露出马脚

    穹艳羡地说:“将军出门打仗还随身带着一个厨子?好富裕的仗, 那岂不是打到哪里吃到哪里?”

    “你这个人,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吃的……”

    同为吃喝玩乐搭子的三月七无奈地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又给列车组的老幺添了一杯满满当当的茶水。

    “一天到晚吃这么多, 真不怕积食,学学景元将军,多喝茶,多散步,这才长得高……算了, 你还是别长高了,不然列车长又得重新装修大门了。”

    丹恒若有所思:“天击将军手下的两位幕僚,我有所耳闻。听闻一位工于医术谋略,一位擅长隐匿暗杀, 各有所长, 配合绝佳, 不知道这位精通厨艺的是……”

    “就是我的医士椒丘啦,他名字里带着葱姜蒜, 很好记的!”

    飞霄的语气轻松熟谙,不像是在提起下属, 倒像在和众人分享自己的一位知心好友:

    “椒丘出身于丹鼎司名家, 师从曜青的染指派, 学的是医食同源,既会做饭也会救人, 他常常说什么——‘不想当医士的厨子不是一个好的将军幕僚’……哈哈哈, 所以对他而言,要是能为几位做上一顿大餐, 我想椒大夫本人肯定不会拒绝的!”

    她和两个列车组老饕兴致勃勃地聊起了视肉的五十种吃法。

    眼见话题要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策马奔腾,怀炎老爷子摸了摸胡须, 重重地咳了一声,说:

    “飞霄将军看上去颇有雅兴,可是联盟派你前来,除了质询景元之外,恐怕还有一件非同小可的任务吧?”

    虽说在小事上不拘一节,但身居将军之位多年,飞霄向来在大事绝不马虎:

    “我知炎老之意,曜青使节团此番前来罗浮,也是为了那幽囚狱下镇压的步离人战首,狐人的大敌,呼雷。我从未有过一刻忘记。”

    她说起了具体缘由:“刚来罗浮之时,我就去问了十王司,可否下狱确认呼雷的关押事宜和生死情况,为后续转移这头孽物做准备。”

    “但他们告诉我,因为近日抓到的丰饶偷渡民数量过多,牢房爆满,监狱人员调动频繁,经常出现墙面受损、逃犯越狱等特殊情况,这个时机选择开锁探监,恐怕不太妥当。”

    “确实是个不可忽视的因素,我们都能充分理解,事关这头恶兽,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只是,曜青的狐人们……他们等得住吗?”

    “他们不想等也得等,而且,根据判官们的基本观察,关押呼雷的牢底机关是完好无损的,说明那头怪物没有因为寿瘟祸祖的现世而挣脱囚笼。转移牢监一事,再往后推一推时日也无妨。”

    飞霄站起身,甩了甩干净利落的高马尾,冲着众人一笑,尽显一方强者的自信洒脱:

    “至于眼下,曜青会竭尽全力帮助罗浮攻克难关,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便使唤。”

    罗浮的神策将军回应道:“飞霄将军此话客气,曜青使者已在为罗浮事务排忧解难,那位椒丘大夫日前正在丹鼎司与医士们一同研发【血狂蚀心丹】的解药,景元先在此谢过了。”

    “我相信他的本事能耐,也不知道他的进展如何了?”

    丹鼎司。

    “椒丘先生如此眉头紧锁,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司鼎大人站在正冥思苦想对照药方的粉毛狐人身后,轻声问道。

    椒丘从漫无边际的思绪里抽身,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灵砂小姐啊,称不上端倪,只是有了一点思路。”

    个头不大的小龙女抱着药罐,哼哼哧哧地搬上比她脑袋还高的桌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白灰,替椒丘大夫回答说:

    “医毒本一家,只不过我没学过用毒的法子,丘大夫可比我擅长多了,他那脑子精灵着呢,指不定又想出了鬼点子药方。”

    眯眯眼狐人顿时露出受伤的表情:“龙女大人,您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难道说错了?上次你给我科普的什么颠踬散,什么谷道热肠汤……噫,听得我尾巴上的鳞片都要竖起来了!要是不幸被你记上了仇,那人该有多惨呀。”

    “龙女大人,您身份高贵,不宜学此等末术。但我和您不同,我是个随军打仗的医士,在战场上,无论手段多么卑鄙,只要能杀死敌人,亦或者在敌人手中活下来,就是值得推广的高明之法。”

    童心未泯的衔药龙女不解的说:“可是,要是敌人也这么想,战争双方拼个你死我活,大家岂不就完蛋了?”

    椒丘神色微怔,而后自嘲地叹了一口气:“龙女大人教训的是。”

    “我不过一介俗人,曾经妄想治疗战争,可最后却徒然发现——战争就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只要人心不死,它就一刻不会停止。”

    白露心智懵懂,经历尚浅,显然理解不了他这一段轻飘飘话语下掩埋的万钧重量,只循着小孩子的下意识直觉又问:

    “那你现在呢?你还这样想吗?”

    “现在啊……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先治好飞霄,龙女大人应该已经见过她了吧?”

    闻言,医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龙女耷拉下了脑袋,两只小胖手搁在身前交缠,连龙尾巴都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那位性格豪迈的女将军,我前几天给她把了脉,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复杂的病症,唯一能给出的方子,就是让她多吃吃好的,坚持下去,以后指不定哪天就能找到治愈的法子了……”

    “所以啊,您看,正统的不行,我就只能兵行险招了。”

    椒丘缓缓摇了摇头,两指捻起【血狂蚀心丹】的试验样品,意有所指道。

    灵砂垂首思索:“椒丘先生,你……呼,妾身似乎有些明白了。”

    “哈哈,同为医士,椒某也不刻意瞒着诸位。常言道,最熟悉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曜青常年与步离人交战,所以我一眼便能瞧出来,这丹药正是提取了步离人的血髓制作而成,服用者在毒发的同时,浑身实力也会暴增,如同步离人进入【月狂】状态。”

    白露好奇地凑上去:“【月狂】?那是什么?”

    “在步离人的神话传说里,【月狂】是长生主的恩赐,让它们可以尽情释放本能,变为喋血狷狂的野兽。然而,这对于身体更为孱弱的狐人,却是一道摆脱不了的死亡魔咒。我尝试了许多种方法试图解开它的秘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但越是失败,就越是证明了一点——我家将军的药引,极有可能就在步离人身上,尤其是那位战首……”

    他及时止住了话头,通晓一些管理层内幕的灵砂却读懂了他话里的空白,心头百感交加:

    “椒丘先生虽总说自己是个剑走偏锋的厨子,但我看着这一颗炽热的医者仁心倒一般无二。”

    白露左右摆头,瞧了瞧笑容依旧的眯眯眼狐狸,又瞧了瞧无声抿唇的丹鼎司司鼎,不满地跺了跺脚:

    “你们又在背着我说什么谜语呢?”

    二人同时展现了大人间的默契,灵砂说:“抱歉,龙尊大人,这些与您并无瓜葛,我们实在不想把您牵扯进来。”

    “什么叫并无瓜葛?治病救人是我的分内之事!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大小姐,你们要是不让我听,我就不听了。”

    白露哼哼了一声,尾巴一扫,一溜烟钻进最里面的药房称药去了。

    没过多久,潜心研究古书的灵砂听见门外有人唤她的名字,开门一看,几个云骑军抬着伤员守在门外,面带惊慌:

    “灵砂大人!不好了!”

    医士们连忙把正在担架上痛苦挣扎的几个云骑军抬进了医务室,白露听到了动静,哒哒哒跑出来,跳上椅子给人摸脉问诊,小脸蛋很快皱巴成了一团。

    “这症状,是魔阴身发作了!不对呀,这位云骑将士的寿命明明还未到极限,怎么会这么快就发作?”

    灵砂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行的云骑急忙坦明身份:“我们是跟随彦卿大人和云璃大人一同查案的士兵,追踪公司药铺的指向线索,去了金人巷一座药材仓库。”

    “我们奉命在那仓库搜查箱子,不多时便有一股恶臭的药味儿直冲鼻子,我们紧急退出,结果还是有一些弟兄们不幸中了招,彦卿大人于是让我们先把伤员送回来,他和云璃大人留在仓库。”

    灵砂神色凝重:“此等毒物,恐怕和持明族的龙师和药王密传脱不开干系,你们可否通知了公司那边的人?”

    “他们极力撇清关系,说这家仓库很早之前就荒废了。”

    椒丘摩挲着下巴,睁开一对夺人心魄的锐利金眸,直言不讳道:“如果不出我所料,这应当是药王秘传曾经的据点之一。”

    但他仍然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于是低下身子,伸手扒拉病人的眼皮。

    却没想,身下之人突发一阵抽搐痉挛,数十道银杏藤条破肤而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凶悍的低吼,像野兽般抽身而起,直直咬向狐人的脖颈要害!

    “小心!椒丘大夫!”

    好在将军幕僚行军多年,经历炮火洗礼,警惕心和反应速度是常人所不能及,一个退步便躲开了魔阴身士卒的攻击,以手作刀,重重敲了一下对方的后脖颈,瞬间让发狂的病人昏昏倒地。

    在场众人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药王秘传……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先前建木再度生发,云骑逮捕了不少主动暴露的药王残党,可没想到人是抓了不少,他们留下的祸害之物却还没拔除干净。”

    “不只是药王秘传。”椒丘低声道。

    他重新将人搬上病床,用专门对待魔阴身的束缚带捆紧病人的四肢。

    “诸位别忘了,彦卿小友和云璃小姐他们一开始的调查目标,是龙师研发的【血狂蚀心丹】。而且我看这位云骑军士攻击我时,口腔分泌唾液,眼角爬上血丝,似乎有渴血的症状……掺杂着一丝步离人【月狂】的特征。”

    白露胡乱抓了抓头发:“好讨厌!净给人添麻烦!要是让我碰见了那个幕后黑手,我一定要拿我的尾巴去狠狠抽他!”

    灵砂好声安抚,余光看见方才还一脸沉思的狐人医士站了起来,抬脚迈向门外:

    “不行,我还是不太放心彦卿和云璃的安全,请带路吧,我顺便去实地搜查一番。”

    云骑军的行动力向来高,一路上开着高速星槎,带着狐人医士迅速来到了废弃仓库的门口。

    刚走到大门,椒丘头顶的一对狐狸耳朵动了动,捕捉到了室内有刀剑碰撞的声响。

    他心道不好,上前用力推门,一阵漫天的灰尘扑面而来,里面更是噼里啪啦火星四射,同为自己人的两小将居然抡着武器互相打了起来。

    两个小孩皆眼角泛红,凶光毕露,被药物调动起了狂性,沉入打打杀杀的幻境之中。

    “彦卿小弟弟,你这罗浮的守擂剑士之名,也不过如此嘛。”

    云璃使出了浑身的蛮力,重重一劈:“力道绵软无力,还不如我们朱明刚出生的小娃娃!看我用老铁把你拍下擂台,爷爷的宝剑奖品,最终一定是我的!”

    “云璃小姐,切莫大言不惭!飞剑虽不比重剑力大,但长时间的损耗战下来,以你的体力能坚持多久?”

    “反正比你站在擂台上的时间久!”

    彦卿双眼发红,召唤出一圈弥漫着寒意的飞剑,像个愣头青一般大喊道:

    “背负着守擂剑士之名,我不能输!”

    一些材质腐朽的木箱和器皿都被四逸的锋芒剑气损坏了彻底,看得椒丘头疼不已。

    “这两个小武痴,发狂打起架来怎么还这么多话?”

    他果断扭头:“我不擅长战斗,貊泽,要不你来?”

    一个头戴紫色兜帽的银发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就像一道沉默的黑色影子,悄无声息地接近。

    他沉思片刻,拒绝了好友的提议:“我能阻止他们,但两人中至少一人得进丹鼎司的重症室走一趟。”

    彦卿和云璃本身实力不俗,而影卫使的是潜伏刺杀的招数,一出手必定见血,两位是仙舟的少年英才,要是出了个好歹,貊泽不想给自家将军头上找麻烦。

    “那该如何是好?要是让他们继续打到力竭,仓库怕是都得被拆完了。”

    貊泽也在琢磨着,忽然眼神一沉,眨眼间消失在了原地。

    不远处,墙后的偷窥者一个激灵,看见那道紫色人影不见了,转身拔腿就跑。

    “站住,休想跑!”

    精通潜行的杀手从阴影处闪现,从那人背后探出一只手臂,锋利的匕首抵在了脖前,只需轻轻一划,便能取下性命。

    “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貊泽刚想逼供,结果便见那人挤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浑身肌肉紧绷,袒露在外的皮肤如同干旱大地一般皲裂开来。

    “砰!”

    一个大活人竟然像是炸弹一样爆炸了。

    貊泽躲过了对方的自杀式袭击,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到椒丘跑来询问经过,他才出声:

    “抱歉,我又把天聊死了。”

    椒丘哭笑不得:“这不怪你,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不过照你的描述,倒是跟灵砂小姐透露的【血狂蚀心丹】的副作用一模一样。”

    “难不成他就是混进来的丰饶民?可是从外表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不是很显然吗,是有人帮他们伪造了身份和外表,让这一帮孽物安然行走在罗浮的闹市深巷中。”

    两位幕僚转过身,对这道日夜萦绕在耳边的声线再熟悉不过。

    “将军,好久不见,看来您和其他两位将军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嗯,我们谈的很愉快,把一大半的事情都解决了,现在该帮景元处理一下罗浮的内部事务了。对了,刚才在仓库里打架的两个小朋友,我把他们都打晕送回去了。”

    医士的眼神逐渐不善起来:“飞霄,你不是答应我不要在任何时候动用武力了吗?你的身体可禁不住折腾了。”

    病患本人无所谓道:“这哪能怪我呢,两个小朋友都是仙舟翘楚,要阻止他们互相伤害,免不了动上一分真格。放心好了,我是那么不遵医嘱的病人吗……好吧好吧,别这么看着我,现在云骑已经把仓库封锁起来了,你们要是想查什么线索就尽快。”

    椒丘做了个简易的防毒面罩,花了一个多时辰,把有用的东西收集完毕,然后带回了丹鼎司。

    在白露的复苏大法治疗下,彦卿和云璃此刻也躺在病床上清醒过来,捂着发痛的太阳穴,药效未完全褪去,一时间里,两人看彼此都不太是滋味儿。

    彦卿率先开口:“云璃小姐,之前的言行多有冒犯,是彦卿没有察觉到毒气泄露,中招冲动了。”

    云璃还回味着那一场痛痛快快的比武,直言道:“那有什么!方才没分出真章,不如我们改天再比!”

    众人以为彦卿会顾及大体严词拒绝,后者却点了点头,坦然接下了这场邀约:“好啊,比就比,不过得在一切骚乱平息后,彦卿随时恭候。”

    暂时不用在人前展示云骑骁卫的风姿,彦卿反倒在熟人前显现出了和云璃相似的小孩子脾性,竟然开始翻起了旧账:

    “云璃小姐之前说我宝剑藏锋、不懂得善待刀剑,彦卿回去后痛定思痛,认真考虑,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哦?怎么个两全其美?”

    “如果真到了和云璃小姐比武的那天,彦卿不吝把所有飞剑通通搬上来,向你展示我最大的诚意。”

    “口气不小,老铁,你也听到了吧?到时候我们就把他的飞剑全都拍飞,好不好?”

    气势两米八的龙女大人用力敲了敲桌子,气汹汹道:

    “养伤期间不得大声喧哗!”

    两个病人齐齐止住了嘴。

    又过了好几个时辰,椒丘一来便看见两个小孩子用眼神交锋的场景,暗自发笑,慢悠悠的说道:“看来这毒药后遗症还有些严重,不如我再给你们加上一副药。”

    “什么药?”

    他从袋子里端出一个金属火锅架,又哗啦哗啦撒上私人配方,热水一冲,大火一煮,一顿热气腾腾的麻辣火锅就准备好了。

    白露:“丹鼎司禁止……唉算了,闻着我也肚子饿了,椒师傅,给我也加一双筷子。”

    云璃第一次见到这般新奇的食疗法:“这就是你说的药方?火锅也能称得上是药?”

    话是这么说,但忙活了这么久,两个少年人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少女用筷子夹起一块煮好了的白肉,试探性地伸出一小截舌尖尝了尝,发现味道确实不算辣,这才放心大胆地开吃。

    滑溜溜的肉进到嘴里,舌尖上便炸开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痒,仿佛是跳跳糖在舌尖上蹦迪,酸爽的口感直传到神经末梢,越吃越上瘾,越吃越身心舒坦。

    椒丘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解药的初步成果还算不错。”

    灵砂不出所料:“果然,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做起了火锅,原来是有了灵感。”

    “只是暂时的缓解,无法药到病除。彦卿和云璃本就中毒不深,年轻人新陈代谢强,明天应该就能恢复了,也不知道他们到时候回想起来会作何感想。”

    病房里香味四散,椒师傅挥了挥羽扇,走出房门,靠在门外的貊泽直起身子,告知道:“我去地衡司查了监控,根据自爆者的外貌特征,他应该是最近才进入罗浮的,但伪造的身份很齐全,应当是罗浮高层有人暗中帮助。”

    “是持明族的龙师。”椒丘不用过多思考就锁定了嫌疑犯,“长老前天刚刚伏法,但在这之前应当就布好了局,倒也不意外。你能通过监控找到和他有所勾结的人吗?”

    “很难,他大多数时候都避开了监控,行事隐蔽。而且罗浮近日人流量大,想要在短时间内揪住他们的同伙,无异于海底捞针。”

    “这就麻烦了……”

    “但我在他居住的旅店,找到了一张还没来得及销毁的演武仪典报名参赛表,那龙师在幽囚狱透露的信息,大概率是真的。”

    “他们想要参加演武仪典捣乱……”

    结合之前偷渡进来的丰饶民,椒丘似乎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但那念头闪的太快,再加上他最近本就忙于研发解药,心神不宁,任由那一缕虚无缥缈的思绪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和同伴吩咐说:“貊泽,明天的开幕式以及正式比赛,可否请你去竞锋舰监视一段时日?”

    “嗯,交给我。”

    第二天。

    开幕式上,竞锋舰的礼炮声准时响起,炮声震天,仿佛能将人在一瞬间拉回到峥嵘的战争岁月。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夏油杰带着两个大龄儿童找到了他们的选手休息室。

    卢卡一路上惊叹连连:“这么大的一个战舰,居然说改就改成了用于比武的舞台!仙舟人可真是壕无人性……”

    “你见得还少?今天没有比赛,我们出去走走吧,也能顺便见识见识其他世界来的选手。”

    “我不去,我要睡一会儿。”

    五条悟往沙发上一躺,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的陷了进去。

    夏油杰和卢卡也不勉强,离开休息室四处闲逛,转了个拐角,看见有摊主在路边摆摊。

    卖的有不少吃吃喝喝的东西,但因为比赛期间选手要严格控制饮食。卢卡闻着香味只能遗憾作罢,又转向了旁边的报刊亭子。

    “唉,这个是……”

    摊主满脸堆笑:“哟,客人是外地来的参赛选手吧?这里包括了所有报名参加的实名选手,每位选手身上的赔率各不相同,有没有兴趣也来玩玩?”

    卢卡经常打拳,对这一套赌狗最爱的押注游戏颇为眼熟:“……不是,你们这是正规合法的吗?”

    “当然了,毕竟比赛嘛,大家都爱赌一赌,如果官方不让开盘,民间就私下开了。咱们领导人英明大度,就授权了我们家公司。你们放心,所有金钱交易明标价码,童叟无欺,200岁以下禁止参与……哦,外邦人例外。”

    卢卡和夏油杰二人对视一眼,立马在屏幕上找起了自己熟悉的名字。

    意料之中,压给“铁臂”卢卡选手的人少的可怜,排名倒数。

    他毕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拳击手,没人支持也很正常。

    “等等。”

    夏油杰神色一凝,指着“银河最帅美男子”的一行大字。

    “为什么悟的排名在中上游?”

    地球同样作为小文明,在银河里排不上号,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押宝他的怎么这么多?

    “说不定是小桂子给你们拉了一波人气?”

    “不,人气是另一回事。我虽然对悟的实力有信心,但大家应该不会如此盲目就给他下注,除非……”

    夏油杰把牙齿咬得咔咔作响:“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投的。”

    卢卡:“啊?”

    “我就说钱怎么一晚上就没了,原来是背着我赌博去了……很好,非常好。”

    他怒极反笑,额头蹦上两根青筋。

    卢卡害怕得缩了缩脖子,劝解道:“杰,你也别生气嘛,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很有信心,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他压自己倒是开心了,但我这几天到处打工赚钱,给小桂子当捧哏,陪青总打牌……都是为了什么???”

    夏油杰沉下了脸,深紫色的眼底酝酿着一场激烈交缠的风暴,一拳头砸上墙壁,仿佛那是某个鸡掰猫的一张帅脸。

    卢卡拦不住他,不敢吭声,心里嘀咕:怎么跟娜塔莎大姐头一模一样?明明都是温柔爱笑的人,一发起火来简直比什么都可怕……

    路上的选手和记者小贩熙熙攘攘,个头高挑的丸子头少年挤在人群里,气势冲冲,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人的肩膀。

    即使再生气,他作为文明大学生最基本的涵养还是在的,连声道歉:“不好意思。”

    本来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被他撞到的脸上带疤的灰发狐人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低声咒骂道:

    “低贱的猴子。”

    夏油杰前进的脚步一顿,转身,冷冷质问:“你刚才骂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