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乔茜仿佛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妙之再妙的境界之中, 在这境界之中，她的感官被无限的拉长了，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一些非常细微的变化, 左冷禅呼喝着横扫剑势, 他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狰狞着, 脖颈随着惯性侧向左边……
一把小刀自乔茜的袖中滑出——
她一直都带着这小刀, 小刀是李寻欢赠与她的。
李寻欢是感情上的优柔寡断者，却是武学上的一代宗师。小李飞刀、例不虚发的美名，在那个江湖上,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一手漂亮的飞刀，谁见了能不心动？
习武之人, 很难不尊敬他。
此刻, 乔茜才稍微有了一点使飞刀的感觉。
这大约是一种“预判”。
对对手动作的预判, 将对手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动作、惯性都收入眼底，在他的剑法之中预判他接下来的动作与反应，然后——
抓住那个空隙！
乔茜手腕迅疾地一甩！空中划过一道流星般的光华！
左冷禅的口中发出一声痛呼，手中的剑就停在乔茜的耳边, 锐风割断了她的一缕头发，又令她的耳朵上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线，一点尖锐的刺痛, 便通过耳部的神经，一直连接到她的心脏上。
“当哐”一声，左冷禅的重剑落地。
他蓦地后退了两步，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脖颈。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
左冷禅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声音像是被挤压过的一样，狂吼道：“你……！”
但他已说不下去了。
“扑通”一声, 左冷禅跌倒在地，脑袋一歪，死了。
——这一刀完全杀死了他。
回雁峰上雅雀无声。
每个人都看见了那流光的一线。
每个人也都看见了左冷禅咽喉上插着的那把飞刀。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
一阵清风忽然刮过，刮起了这假尼姑的僧袍一角，她忽然抬起手，稳了一稳头上的僧帽，脖颈处无法扎起来的碎发被风吹得晃动一下，让她觉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瘙痒。
嵩山第四太保乐厚霍然起身，惊呼道：“师哥！师哥！”
他身形一展，就掠上了台来，扑到了左冷禅身上，将他的身子翻转过来，却见左冷禅双手捂住咽喉，双目暴凸、死不瞑目！
乐厚的一双小眼里迸射出仇恨的目光，他死死盯着乔茜，厉声道：“妖女！你敢杀五岳盟主！”
定逸师太忽冷冷道：“五岳已然并派，五岳盟主从哪里来？”
乐厚霍然转身，死死瞪着定逸师太：“恒山派要护着这妖女？”
定逸师太也霍然起身，瞪着乐厚，道：“乐师弟，你管我们恒山的弟子叫妖女？”
她的脾气是遇软则软、当硬则硬，她早就受够了嵩山派的鸟气，乐厚算什么东西，也敢出来在这里妖女长、妖女短的叫唤！
恒山群尼们也叫嚷了起来。
仪和秀眉一竖，面色不善道：“乐师叔，你总不能因为我师妹技高一筹，就这样妖女长妖女短的！”
仪清道：“方才比武之前，左师叔与仪乔师妹已说得很明白了，这是一战定冤仇，若说出手就是死招，那还是左师叔先下死手的呢！”
这话却是说得很不错，方才左冷禅话还没说完，就出其不意的连出三剑，剑剑都是杀招，若不是乔茜身轻体灵，躲避得快，现在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总不能说，他左冷禅杀人是替天行道，乔茜杀人就是作恶多端吧。
那衡山派的莫大先生也冷冷道：“刀剑无眼，左掌门先出杀招，这怪得了谁？此一战，是恒山派仪乔胜了。”
那一头的嵩山弟子们，也已忍不住了——嵩山弟子在五岳之中，从来都是趾高气昂，史登达一个二代弟子，见了定逸师太、刘正风等人，都骄矜蛮横得不成样子，如今被一群尼姑和一个面团压着打，那哪里能行？
当下，嵩山弟子们也叫嚷了起来。
有的道：“恒山派收嵩山的敌人做徒弟，是什么意思？要和我嵩山作对么？！”
有的道：“五岳是剑派，自当比剑，她手里拿的是刀，凭什么上来比剑！”
还有的说：“为掌门报仇！为掌门报仇！”
左冷禅对其余四派非打即压，但他对自己身边的人却很是公道，门下弟子皆拥护、崇敬于他，如今左冷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乔茜杀死，嵩山弟子岂能不怒？
这“为掌门报仇”的口号一喊出来，登时像是火药桶被点燃了一样，嵩山弟子们齐齐高喊“杀妖女，为掌门报仇！杀妖女，为掌门报仇！”
定逸师太厉声道：“我看谁敢动！”
定闲、定静两位师太也施施然站起身来，身后的恒山群尼们也又叫嚷起来——
“输了不认，真丢脸！”
“胡搅蛮缠就是嵩山派的作风？！”
“有种就来啊！谁怕谁呢！”
“没……没卵子的东西！”
最后这句是仪琳说的。
尼姑们齐齐沉默，唰地一声齐齐回头，瞧着仪琳。
仪琳：O-O
仪琳：“……所以，没卵子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定逸师太：“…………”
定逸师太扶额，下定决心，从此再也不在徒弟面前说脏话了……
两派人马，就在这衡山回雁峰上叫嚷了起来，嵩山弟子发誓要为掌门人报仇，而这恒山派的尼姑们也不是好惹的，一个个横眉冷对，谁敢对她们的仪乔师妹不敬，当即就要打回去！
乐厚霍然回头，盯着乔茜，冷冷道：“妖女，出招罢！”
乔茜无辜地眨了眨眼：“嵩山这是要耍赖皮么？”
乐厚大怒：“你说什么？！”
乔茜负着双手，摇头晃脑，悠然道：“每派只能派出一人做掌门候选，你不记得了？”
乐厚锵的一声抽出宝剑来，厉声道：“乐某人不选掌门，只为报仇！”
乔茜道：“哦，那你往旁边捎一捎，不要妨碍我选掌门，咱们俩的事，有空再说吧。”
乐厚的面皮简直都气得发抖！
恒山群尼们忍不住“噗嗤”的笑了。
乔茜是真的很懂得怎么气人的。
然而此举，却好似又完全激怒了嵩山派的弟子们，众弟子们咬牙切齿，锵得抽出了宝剑，眼看马上就要演变成一场火并！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此人面容白净文雅、颌下一缕修剪的十分秀气飘逸的胡子，一身青衫、背负宝剑，俨然一副中年文生的模样——此人自然就是岳不群。
岳不群的声音，是很有特点的，不徐不疾、不骄不躁，他修行了几十年的紫霞神功，嗓门不大、声音不急，却能令在场的每一个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岳掌门的声音怎么有点尖利啊？
只听岳不群道：“诸位，方才还说着五岳剑派合则生、分则死，如今怎能自乱阵脚、自家人与自家人杀起来？”
定逸师太瞧了岳不群一眼，冷哼一声。
定闲师太却双掌合十，颂了一声佛号，道：“岳掌门说得很是。”
岳不群道：“五岳派方才建立，连掌门人都没有选定，恒山想要收什么样的徒弟，自然还是恒山说了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仪乔愿意遁入空门，这是好事。”
乔茜大喇喇地立在台上。
老实说，她就算穿着僧袍僧帽，看起来也完全不像个小尼姑，双手叉腰站，一只脚撇开……就算是个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体态来的。
听见岳不群向着她说话，这假尼姑忽然忍不住笑了笑，表情又是一肃，双掌合十，对着岳不群颂了一声“阿弥陀佛”，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岳掌门说的很是、很是。”
乐厚冷笑一声，阴恻恻道：“莫要忘了她杀了这么多嵩山弟子，也莫要忘了方才左掌门下手杀招，正是为了给我嵩山弟子报仇！”
乔茜忽然长叹了一口气，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空气寂静了一瞬。
乐厚的额角迸起了青筋，感觉下一秒就要跳起来一剑把乔茜刺死的样子。
岳不群：“…………”
这话别人说得，你一个刚杀完人的，在这里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眼见火药桶又要被点燃，岳不群也顾不得许多了，忽然飞身上台，冲乔茜一拱手，道：“只是左掌门乃是我岳不群的师兄朋友、莫逆之交……”
不错，他心里打得正是这个主意。
左冷禅活着的时候，是个极讨厌的人，一直虎视眈眈、动作不断，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可是，左冷禅死了之后，他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极亲爱可爱的人……毕竟此刻嵩山正是群情激奋之时，他若是能在演武台上当众击杀乔茜，那么嵩山派的人心，将会立刻收拢到他岳不群的手中！
嵩山乃是五岳第一大派，十三太保虽然死了六个，但还剩下七个，这七人若能收拢到他的麾下……
这就是左冷禅留下的遗产，他方才死去，正是嵩山派人心最为浮动之事，此刻收拢人心，乃是天时地利人和！
至于乔茜……
他已学了辟邪剑法。
辟邪剑法，当真是天下第一的剑法，只肖狠下心肠来……再辅之以灵丹妙药调节身体……
残缺的感觉的确不好……非常不好，岳不群如今非常不想见到宁中则。从前他与师妹恩恩爱爱的点滴，如今都化成了无穷无尽的阴冷钢针，一下一下地扎在他心里，使得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猜忌：师妹是否已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清早起来，他的胡子一把一把地掉下来的时候，他更要这样想了。
所以，他愈发不想让宁中则近身，夫妻俩的关系降至冰点，岳灵珊平日里最是娇憨的一个人，也发现了父母的不对劲。
而身处人群中，岳不群瞧见他那些血气方刚的弟子们、还有嵩山、衡山和泰山派的男人们的时候，心中都会生出一种极致的阴暗想法，只恨不得立刻盼着自己在五岳大会上展露武功，一统五岳！
身体上的残缺，正是为了在世俗上获得权力！
倘若无法获得世俗的权力、绝世的武功与一呼百应的地位，那么他为什么要自宫？！
如今，就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只见岳不群一拱手，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宗师气派：“仪乔师侄，得罪了。”
乔茜的长刀倏地出手，连个还礼都没有。
刀风压缩到了极致，这薄薄的刀刃居然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带起，杀气凝成一线，迎风一刀，自岳不群前身斩去！
然而，这却并不是很快的一刀，更像是一种，对于方才左冷禅一上来就下杀招的玩笑，不轻不重，令人可以轻松避开。
岳不群微微一笑，长剑倏地出手，乃是华山剑法的起手第一招“以诗会友”，意在表明今日这一战，乃是以剑会友、只动刀剑、不伤性命。
他真的是这样想么？那却不然。
他已做好了偷偷利用辟邪剑法，令这小姑娘中毒的打算，只令她当即发火，步步杀招，如此一来，他反杀顺理成章，既为左冷禅报了仇、收拢了嵩山派的弟子们，恒山三定也说不出话来。
如此甚好，甚好。
只见他的宝剑在空中轻轻划了一个圈儿，与乔茜刀剑相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这便意味着，新一场的掌门比武，就要开始了——
正在此时，乔茜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了左手——
好端端地伸什么手呢？
一般来说，刀客右手持械、左手握拳，刀法为先、拳、掌为辅，这与剑法是一致的，费彬那大嵩阳手就是这样使的。
乔茜的出手快如闪电，直切岳不群咽喉！
岳不群脸色突变，伸手格挡——他的左手已护住自己的中线，从咽喉到心口，上下皆可。
可是，乔茜的手却飞快地变掌为爪。
只听“撕拉”一声，岳不群只觉得下巴上一痛——
他早上精心黏上去的假胡子，居然被乔茜一爪子给扒了下来！
假尼姑无辜地瞪大了双眼，看了看他光洁的下巴，又看了看自己手上那一把修剪的十分整齐干净的胡子。
她忽然极为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着岳不群，连着后退了三步。
第152章
***
岳不群的面容白净、下颌光洁, 胡子一撕，竟好像还年轻了十岁。
其实他生得本来就儒雅英俊，年近五十, 一袭文士青衫, 端的是风度翩翩、文质彬彬。五岳并派的风声出来后, 各家各户其实都在想——左冷禅那厮阴鸷狠厉, 五岳掌门让他来做，还不如让岳不群来做，众人也更服气些。
这足以证明, 一个良好的长相，有助于个人发展。
但是, 一个五十岁的男人不蓄胡……
不, 不蓄胡也没什么关系, 关键在于，一个五十岁的男人不蓄胡，还用假胡子，这就很……
男人天生就会长胡子,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三十岁往后，许多男人都以蓄胡为美, 有些人打理胡子，比打理自己的头发还上心！
……这说得好像陆小凤啊。
陆小凤是个异类，才二十来岁，就老气横秋地天天对着胡子摸来摸去，简直能把自己那两撇怪异小胡子给摸到油光水滑，乔茜实在看不过眼，才三番两次地去拽他的胡子, 企图让他重新变回可爱英俊的模样。
至于别人……反正酒馆里是长期储备着剃须泡的，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放着一两瓶。
乔茜还见过一点红剃胡子的模样。
那天她莫名其妙地起得很早、精神也十分亢奋，于是立刻跳起来，去挠一点红的门。
一点红刚洗漱完，身上只穿着一件交领的白色中衣，额角垂下几缕碎发，湿漉漉的，刚用剃须泡把整个下巴糊满。
乔茜就坐在他房间里的单人沙发上，两只脚都极蹬在沙发边缘，抱着膝盖看他收拾，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宽腰带紧紧地裹在他的腰上，中衣的下摆是被收进裤腰里的，这样身子一倾，衣服就自然而然勾出了他脊柱两侧分布均匀的肌肉线条来，腰窝处塌了下去。
乔茜：歪头.jpg
杀手倒是没注意她在看什么，指腹抵着剃须刀，一点锋利的冷光好像獠牙一样，他微微抬起下巴，绷住下颌，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依然面无表情的，好像完全不喜欢自己一样，刮干净了胡子，也不会像剃须刀广告里的那些人一样，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对着镜子陶醉。
而其他人呢……楚哥成名很早，乔茜没有问过他的年纪，但猜测一下，应该已到三十岁了，还风流倜傥、年轻英俊得很，根本不需要蓄胡须……如果他哪一天真的蓄胡须了，乔茜觉得自己可能会很伤心……
扯远了。
总而言之，胡须这个东西，蓄就是蓄，不蓄就是不蓄，贴假胡子这事儿，算什么意思？
在场各位，一时之间，有一半齐刷刷去盯岳不群，另一半不怀好意，转头去看现下正在华山派中领头的宁中则宁女侠。
宁中则的面色却并不震惊。
她的脸色如死灰，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最近一段时间，丈夫与她越来越疏远，他们并没有分房睡，宁中则每天早晨醒来，都能看见丈夫枕头上落了一堆的胡须……
她的丈夫，已经发生变化。
变化就起始于那一天——那个雨夜之中，他在小酒馆中翻找，他杀死了劳德诺。
嵩山弟子、卧底华山。
宁中则不是那种正直到迂腐的人，她并不认为别人对他们使了奸计的时候，他们不能出手段去回击，所以，她没有问丈夫这么多年为什么隐忍劳德诺的存在。
但是……她分明瞧见，丈夫与劳德诺是在争抢什么，她过来的时候，丈夫的左手分明往后一藏，不知道藏了什么，不让她看见。
而且，他明明可以一下子杀死劳德诺，却要用那只毒手，在他脸上重重掴上一掌——这又是为什么？堂堂正正的君子剑，为何要如此行事？这还是她认得的丈夫么？
宁中则不晓得，她的心中已隐隐约约地发觉了岳不群的虚伪，却还不愿意承认，还在自己骗着自己。
她思绪万千，并没有在意周遭的目光。
而岳不群……岳不群焉能忍受？！
几乎在刹那之间，他的下巴就因为那种撕扯带来的疼痛而涨红了，而比这疼痛更刺人的，是飞到他身上的那些目光！
嵩山第四太保乐厚本因为他飞身上台、与乔茜决斗的行为而充满感激，可此时此刻，他的眼神中陡然充满了震惊的神色，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宁中则，瞧见宁中则死灰般的脸色时，他回过头来瞧着岳不群的神色……便充满了足以让岳不群发狂的玩味！
岳不群简直感觉自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光了！！
这些目光，这些刺人的目光……男人之中，很少有人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目光！
而乔茜还在用那种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他。
说实话，这眼神比乐厚的眼神纯洁多了……
但岳不群的面皮都几乎要扭曲起来了——这女孩子原本就惹人讨厌得很，如今，这份讨厌，已化成了仇恨！
乔茜还无辜地眨眨眼。
岳不群却在一刻之间、已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淡淡道：“师侄，接招吧！”
话音刚落，岳不群长剑已然刺出，这一招却不是辟邪剑法，剑风清妙自然，正是正儿八经的华山剑法。
华山剑法，乔茜这还是第一次见。
与气势雄浑、有如长枪大戟般的嵩山剑法不同，华山剑法讲求的便是一个轻灵，剑身如流风回雪、轻盈飘逸，于日光之下抖开的雪光，都好似飘飘扬扬，如双燕飞舞。
转瞬之间，乔茜就与岳不群过了十来招，众人只见金光雪刃、刀光与剑影在演武台上交织，二人的身形移形换步、小巧腾挪，灵敏如云中双燕飞，叮叮当当的金属相击声响成了一片。
定逸心道：岳不群这老匹夫，的确倒是有两把刷子。
思绪之间，岳不群长剑突然当空劈下，乔茜侧身一闪，便闪开了这剑，却不想，岳不群手腕一转，剑势忽然发生了妙之又妙的变化，横扫而过，直切乔茜后背，若想躲过，则必定要纵身自剑上跃过。
这便是华山派的绝技——夺命连环三仙剑。
藏着的最后的一剑，便是等待敌人自剑上纵身越过时，长剑忽然反撩，直刺敌人后心——敌人的后背自然不会长眼睛，这一招，也就自然很难躲避了。（1）
当空劈剑、反手横扫、后心一刺，这三个招式想要分开使出，很是容易，可若想将它们一气呵成的使出来，没个十年的苦功，却也出不来的。
乐厚曾经就见过岳不群使这一招。
方才，他还在玩味的瞧着岳不群，去思考一些与他下半身相关联的问题……
然而，现在，乐厚却已被这场决斗给吸引了。
毕竟是武者，能在武道之上走到高位的人，就没有不是武痴的，此时此刻，乐厚只心道：岳不群这一招，倒是很有一手，却不知晓妖女要如何破局？
第一招当空劈下后，对手势必要提起刀剑去格挡，此时，剑招忽变，这变化有如羚羊挂角、全然无迹可寻，由左至右去横扫——
冷知识，一般人的持械手是右手。
所以，右手回挡左臂，自然要慢上一步，而抬起空空如也的左臂格挡，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想要自断一臂，那么就这样试试好了……
这就是为什么，夺命连环三仙剑的最后一招，会是反撩剑身、直刺后心——因为这几乎已能是对手能做出的唯一反应！
乐厚曾经见过这一招，以他的功夫，他当真会陷入这个陷阱之中，
以乐厚的功夫，他还真的会纵身一跃，掠过剑身，然后中了后招……
所以，他已很想看看，乔茜会如何去接这一招。
当然，接不住更好。
乐厚的嘴角，已泛起了一丝恶毒的冷笑。
而此刻的乔茜，正在当空格挡。
当空格挡，岳不群的剑势却未落下，他反手横扫，直切乔茜左臂——
然而，这剑招在设计上妙则妙矣，却不免有些呆板了。
高手出剑，自然随心所欲，随时根据斗武的情况而改变。要乔茜来说，给剑招起名字的行为当然不能说是错的，然而，一旦定了名字，却好像定了套路一般，便框住了一群庸人，就此在这个圈子里打打转转，好不可笑。
夺命连环三仙剑？
乔茜也算经过了许多大战小战，在反应与速度上都是一流的，这样一剑，如何破解不得？她回刀的速度，只能比岳不群更快，后发而先至，她绝对做得到。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游戏一样。
方才，她将将使出了小李飞刀。
那是预判的感觉，在那一刻，她的五感如此敏锐，福至心灵，便有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飞出一把刀！往那个方向！他的咽喉会自己送到你的飞刀之下！
那是一种令人非常兴奋的感觉，这和与敌人刀剑相撞，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还想要再体验一次那样的感觉！
忽然之间，她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不，这倒是也不算预感，只因为岳不群的华山剑法，已被乔茜看了个透，而岳不群又是个对剑法招式极其严格的人——
——对剑法招式严格，指的是他在教习弟子剑法时，从来都是要求弟子将剑招做得标标准准，与剑谱上所记载的内容要完全一致，绝不能出现半点瑕疵。
这做法不能说是错，因为并非人人都是天才，能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对于普通天赋的武者来说，初期一定要打好基础，稳扎稳打、方是正道。
然而当徒弟们过了教基本功的年纪，其实就不应该这么做了……
岳不群却不认同这道理，因为他认为基本功扎实之后，就要开始注重养气的过程了，只要有充沛内力，平平无奇、一板一眼的剑招也可发挥出强大的效果……
这道理对不对呢？好像也不能说全错，但问题又来了，华山派的内功典籍《紫霞神籍》，只传授给下一任的掌门人选，其他弟子都修行不得……
就连宁中则都不会。
这就实在是很搞笑了，华山派如今是气宗的天下，结果气宗的武功秘籍还藏着掖着不给人练，再加上那一板一眼、极其可笑的剑招……
华山派不没落，简直没有天理！
岳不群一死，恐怕除了宁中则外，整个华山都没一个能打的！
当然，此刻，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此刻，乔茜已完全猜中了岳不群剑势的变化，这变化虽快，却仍在套路之中，而华山派的套路，方才乔茜已经瞧得够多了！
只见这鲜妍年轻的假尼姑，动也不动，既不纵身跃起、也不回刀格挡，她只是轻轻一笑，双颊上便立刻又出现了那两个小巧的酒窝——
剑风横扫！
乔茜提起手臂，竟然以一只肉掌，去硬碰岳不群的剑刃！
她的手上根本就没有带青魔手！
如何硬碰？怎能硬碰？
一时之间，简直所有人都以为乔茜疯了！定逸师太霍然起身，眼睛紧紧盯着场中。
乔茜的手掌立刻就要被剑尖刺破——
定逸师太的手上都失了力道，佛珠被捏得嘎吱作响——！
岳不群的双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就这样刺穿她的手！她当众扯下了他的胡子，那么他就要一剑削掉她的手臂！
乔茜脸上的笑容却仍然不变！
电光石火之间，她只伸出了两根手指——
仅仅是两根手指。
——剑风忽然停住了。
岳不群那一柄青光荧荧的宝剑，就这样夹在她的双指之间，纹丝不动——
灵犀一指！
躲在角落里观战的陆小凤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第153章
***
这看招的准头、这出招的时机、这两根手指若无其事地这么一夹……无论从何种角度看上去, 这都与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一模一样。
说起来，陆小凤以前试图教过乔茜灵犀一指。
那时候，她因为很快就学会了他的轻功“凤舞九天”, 令陆小凤大为惊讶, 于是, 他顺手使了几招灵犀一指, 想看她如何学习，结果……她学不会。
她只是用那种智慧的眼神瞧着他……
陆小凤：“…………”
当时的陆小凤只好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手指给收回去，并把乔茜这个只能学会轻功的神奇现象定义为小鸟妖精的种族天赋。
后来她开始跳进别人的衣柜里乱翻的时候, 陆小凤就在心里默默修改了乔茜的定位——猫头鹰头猫、鹰头猫头鹰。
而现在……
她真的学会了灵犀一指！
以二指夹住飞来的兵刃，这自然算是空手接白刃的一种招式, 方才岳不群那一剑横扫, 轻之又轻、飘之又飘, 又很有套路章法，以陆小凤看来，的确是最适合拿来练习灵犀一指的招式。
他于是又开始在心中修改乔茜的种族定位……
……反应很慢的猫头鹰头猫。
这就叫何不食肉糜。
陆小凤这种武学上的天才人物，自然认为接住这样的一剑, 实在是很轻松、很容易，因此震惊于乔茜的反应实在慢得很，居然足足反刍了将近一年才用出来……
但陆小凤的心情, 与岳不群的心情自然又是不同。
岳不群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
这是？！
日光之下，她的手指白而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甚至不大像是个练过武的人，手上没有伤痕、也不似有厚茧。
但他的长剑的确被夹在了这两根纤细的手指之间！
怎么会？！
如何会？！
华山派的剑法的确不是天下第一，可却也不可等闲视之，这一招, 就算是左冷禅还活着，他的反应也至多是回剑格挡，而不可能以肉掌直面剑锋、以二指直攫剑锋！
而一旁观战的乐厚，早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变化发生的实在太快、又实在太妙，她出手的时机抓得那样的准、那力道也是刚刚好好，正足够攫住剑锋，空手接白刃……这、这说得倒是简单，可是，这江湖之上，却又有几人能真的做到呢？
也只有任我行那老贼，仗着自己手中有吸星大法，才敢用一双肉掌与人对阵。
可乔茜又不会什么吸星大法！
一时之间，乐厚的心似乎都已寒了。
习武之人……在习武这一方面有些天赋的人，实际上最怕碰到这样的事。
习武近四十年，却发现自己敌不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个武者，习武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被人踩在脚下么？
乐厚乃是嵩山第四太保，四十年前，他比左冷禅还早入门几年……左冷禅天赋异禀，入门十年，便接过了掌门的位置，改进嵩山剑法，令嵩山派一举成为五岳之中最强的门派……
那时候，乐厚已看清了左冷禅的天才，嵩山上上下下、全都对他服气，这服气之中，是否带着一丝不甘心呢？不晓得，但他们已将自己无法达成的心愿全放在了左冷禅身上。
既然无法当天下第一，那就去辅佐天下第一！
但左冷禅死了……乐厚忽然想到，方才掌门师兄的动作中似乎略有一丝迟滞，好像是因为……
好像是因为乔茜使出了同他一样的嵩山快慢一十七路剑法！
这一瞬间，乐厚再也忍受不得，他只觉得自己胸腔之内血气翻滚，喉头一甜，哇得一声吐出了口血来。
乔茜正对着岳不群微笑，道：“岳掌门，你看我这一招如何？”
岳不群的心绪复杂极了……他知道华山剑法无法对付乔茜，却也没想到，连剑都能被人家给夹住。
华山派的剑招，的确……不是天下一流的剑招。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淡淡一笑，道：“仪乔师侄，好功夫。”
乔茜冲他得意地笑了笑。
她这个人，是这个样子的，什么养气的功夫、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她才不在乎！她使出了自己非常满意的一招，就要这样得意的笑！
年轻气盛，可不是什么好事！
岳不群眼神一凛！
要来了！
乔茜当即松手，说是迟、那时快，岳不群的手腕一转，长剑一横，忽然划出了奇诡缥缈的变化，趁着乔茜疾退之时，已如附骨之疽一般缠上了她，出手狠辣、步步杀招！
台下的人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这剑法的变化忽伸忽缩、奇诡非常，与华山派那清妙灵巧的剑法全然不同，从来不见岳不群使出来过……更有一种凌厉阴狠之感，却与岳不群平日里那翩翩君子的作风完全不像。
刘正风曾在金盆洗手大会上说，只听曲乐之声，便可只曲洋此人心性高洁，曲乐之声，乃是人心中自然而然地情感流露，半分做不了假的。
道理自然正是这么个道理。
其实，剑法也是一样的，一个人的性格如何，从武功与手段上就可见一斑，乔茜来到此方世界中，明知这里最出名的特产是日月神教的那三尸脑神丹，但却完全看也不看、取也不取，这也正是她性格的体现。
而这辟邪剑谱呢？
乔茜也没有兴趣，她不会要求十杀手里的任何一个人去学。
若是要以身体的残缺为代价，这样的武功，再好也不要！习武是为了让自己生活得更好，如此本末倒置，算什么意思？
岳不群能为了获取世俗的权力，而挥刀自宫，足以证明他有多么想成为五岳掌门、多么想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下第一！
而谁若敢阻拦他，那么他就会毫不留情的杀死这人！
岳不群与乔茜，本来就是死敌中的死敌！
蓦地，岳不群猱身而起，手中长剑陡然变势，有如毒蛇一般蹿出咬进，他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在台上移步换影，与手中长剑配合得天衣无缝，乔茜出刀架挡，只听叮叮当当数十声响，二人在转瞬之间，就已过了十来招。
十来招中，岳不群的攻势占了足足八成。此时，风声又起，烈风穿过丛林，发出了“簌簌”、“簌簌”的风声，天空之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沉重的乌云，遮住了太阳，便使得这一方天地也变得阴沉沉、暗惨惨，岳不群的剑招戾气深重，竟好似恶鬼一般，要把乔茜活生生给吞吃掉！
众人见了，皆心中大惊，今日本是来选五岳掌门的，大家的心里，原本是想着：左冷禅那厮野心勃勃，近些年来这么多动作，与其让他当掌门，倒真不如岳不群，这还叫人更服气些。
可是现在，岳不群这剑招，却已令众人都暗暗心惊了起来——
这剑招太邪，岳不群到底何时何地练了这剑招？又为何在此之前从不显山漏水，难道……难道他正是为了诱导左冷禅开五岳大会，然后趁这机会夺取五岳掌门之位么？！
这？！
君子剑、君子剑，难道他竟是个伪君子？！
再看下去，只见那乔茜虽看似弱势，实则防的滴水不漏，二人对了几十招，岳不群攻势占到了八成，却在一片叮叮当当声中，一剑也没攻击进去。
乔茜心中不免暗暗惊叹。
这辟邪剑谱……还当真很厉害啊，厉害就厉害在，岳不群使出这剑谱的剑招之后，身形变化、出剑的速度突然一下子就加快了……这是个什么章程？！
按照乔茜对于武学的理解，剑谱就是剑谱，剑招虽好，可需要有基础好的人来使，方才使得出来，一个人的反应速度需要慢而长久的锻炼去达成，就好像阿飞，于荒野之中生存数年，才练就了那样奇快无比、奇准无比的剑法。
他有剑招么？根本没有的。
别人能学他么？根本不可能，这是具有极强烈个人特质的武功。
但辟邪剑谱，却正是如此邪门！
遇到奇怪的武功，不学归不学，但想要研究一番，也是武者的人之常情，那日大家一起在屋子里商量完了改剑谱的缺德事后，彼此便心照不宣、悄悄咪咪地把头对在了一起，一齐去研究那剑谱。
总的来说，辟邪剑谱里不是只教剑招。
或者说，这剑谱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是内功心法。
人的身体是很奇妙的，任何一个部位的改变，都会引发全身的变化，一个比较容易解释的例子便是：人的心情若极致的焦虑紧张，那么反应最大的器官其实是胃，胃部会整个拧起来，像是一千只蝴蝶在里头煽动翅膀，接连几天，可能都感觉不到饥饿，同时咽喉会感到极致干咳，只想喝水，那个所谓的“胃是情绪器官”的说法，就是这样来的。
同时，人若焦虑紧张，心率、血压也会升高。
挥刀自宫，也是如此。
太监的身体，与男人和女人均不相同，作为残缺的男人，他内心的变态，自然也会令他的身体情况发生微妙的变化，而这变化，就是辟邪剑谱内功心法最好的温床！
这是以负面情绪为温床的内功心法，再辅之以剑谱中记载的灵丹妙药与飘忽诡谲的剑招——
如此，才可使人一日千里的进步！
陡然之间，岳不群的速度就变得更快了，他出手飘忽不定，出剑快而凌厉，乔茜见了，一时只能防守、不得进攻。
如此对了十来招之后，她慢慢地品出了味道——嗯，岳不群这呆板的老儿，学剑还是那老一套，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只不过这辟邪剑法的变化太诡异、速度太轻灵，所以才令初次招架之人无法抵挡。
但乔茜是谁呢？乔茜完全看过辟邪剑谱的全本，还很坏心眼地在里头夹带假货呢……
况且她的反应原本就快得很，连任我行那老贼都能一招杀死。
岳不群练攻二十招，乔茜只防的滴水不漏，岳不群心中一动，剑势突变，改刺为逼，又辅之以左掌，他的脸色微微泛起了紫色，这是华山内功紫霞神功发动的表现。
岳不群要与她对掌？
怎么可能！
他的手中正藏着一根细而发黑的绣花针，只欲逼得乔茜与他对掌！
这毒自然没有青魔手那般霸道，但这只是第一步而已，这一步是为了逼迫她放弃稳扎稳打的对敌方针，转向更凶更猛的打法。
热知识：守势变为攻势后，人身上的破绽会变多。
而他自可由此放弃出剑，假装长剑被她挑飞，由空手对长刀，对手自然会放松警惕……接着，便是他猱身而上，突入拒敌圈中，刺瞎她的双眼！
虽然以他君子剑的身份，这种攻击别人眼睛的行为是非常下三滥、非常不该有的，但此时此刻，他已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抬起了左掌，赫然朝乔茜拍去！
这一掌也实在快得很，他右手掌中剑还在与乔茜纠缠，乔茜绝对无法分心回挡，那么她势必要抬起左手与他纠缠……哼哼，绣花针何其之小，难道她还想用方才夹住剑身的那一招，来夹住他的绣花针？！
天方夜谭！
乔茜也的确没有伸出两根手指，她抬起了她的左爪，钢爪尖利……等等，钢爪？！
再定睛一瞧，只见乔茜紧握左拳，指缝之间夹着四柄三寸七分长的小飞刀，乍一看就好像小野兽的勾爪一般……
岳不群的绣花针自然藏得很好，可是藏得很好就代表着，在他戳中乔茜毒针时，这勾爪早把他的手掌戳到稀巴烂了……他学的毕竟是辟邪剑谱，而不是铁砂掌什么的。
岳不群：“…………”
啊这……
岳不群只好把手掌缩回去……
但他伸手容易，想缩手却难了，乔茜那拳中勾爪“呼”的一下朝他袭来，而他的右手掌中之剑，还在与乔茜的柳叶刀纠缠……
啊这……
岳不群的手掌一缩，身子一扭，却见乔茜那拳中勾爪，简直如附骨之疽一般，也随着他的身子扭了一下，仍追着他的手掌不放，岳不群大怒，手作拈花状，绣花针拈在指尖，只听极其细微的一声“叮——”，绣花针挡住勾爪，乔茜手腕一转，拳势变化，勾爪又是一划，竟是与岳不群在左手上也过起招来！
这是左右手同时搏斗？！
台下众人，已看得目不转睛。
人是有两只手没有错，可为什么要分持械手与辅助手呢？这自然是因为，一心二用的功夫，绝大多数人都没有！
这也是楚留香是练武奇才的原因之一……来衡山之前，他曾有过一只手摸乔茜的头毛、另一只手敲陆小凤额头的做法，这手法听起来不算什么，但自己做一做，就知道这需得一心二用，就好像一手画圆一手画方一样。
而乔茜刚好也有类似的经历——
那就是在她与伊哭决斗的时候，她以右手出刀拒敌，杀招却在左手，左手击出刀鞘，刀鞘后跟着腰带缠住伊哭咽喉……而在此之前，她一边与伊哭打斗，一边在暗中将自己的腰带缠在了刀鞘尾的小铁环上。
这不是她在任何功法中学到的，这完全只是天赋而已。
——是属于乔茜的天赋！
乔茜厉喝一声，双手齐动，右手长刀挥出薄而尖利的的刀光，左手勾爪咻咻咻咻，简直就是个小号金刚狼，两边用的招式完全不同。
而岳不群呢？很遗憾，岳不群显然不是习武的天才。
他连左冷禅都不如，左冷禅改进了嵩山剑法，而岳不群却把华山派给直接带沟里进去了。
一心二用、左右手同时搏击的路子……辟邪剑法可没有教给他。
一时之间，攻守反转！乔茜一气出了十招，迅疾如风、气势如虹，岳不群如何能够抵挡得来？他的那辟邪剑谱虽然很妙，但顾了左边顾不了右边，而他也没有学太久，根本就没有把这功夫学精，要以快破敌，也不可能。
岳不群捉襟见肘、焦头烂额，只觉得乔茜那刀势仿佛劈头而来，“呼”的一声就要砍中他的脖子，他目眦欲裂，用尽全力去抵挡这一刀——
“锵——”
刀锋与剑刃相撞。
岳不群左手一痛……方才他太注意右手，反而顾不得左手了，乔茜那山寨金刚狼勾爪便那么用力一划——
岳不群的两根手指，已被削了下来！
日光又现。
人人都看见了飞溅的鲜血，人人都听见了岳不群的痛呼，人人也都瞧清楚了——
那两根落下来的手指之间，正拈着一根绣花针，针头处泛着幽幽绿色，明显是淬了毒的！
乔茜轻轻一笑，道：“我说你这君子剑，怎么还两幅面孔呢？往绣花针上下毒，也亏你想得出来！”
——她就是要当面拆穿岳不群的真面目！
第154章
***
岳不群的痛呼声是这样的悲惨！
这是被削断手指的痛苦！
一开始, 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指根一凉，随即, 他看到了飞溅而起的鲜血, 在那一瞬间, 他的心里甚至是茫然的, 只想着——我并未刺中她，这血是从哪里来的？
随即，两根手指飞了过来, 他瞧见了他见过无数次的手指、瞧见了那手指中间拈着的绣花针——这绣花针，原本是预备给左冷禅的, 左冷禅死了, 他便准备把同样的一招用在乔茜的身上。
年轻气盛, 年轻气盛！
早就说了，年轻气盛根本就没有好事！
他只想着两针扎瞎了她的眼睛，听见她痛呼一声，手中无力地耍着她的刀, 却连一刀都无法砍中他——那个时候，他会放乔茜一条生路。
那个时候，他会说：“乔谷主, 今日比武，只为决出掌门，请。”
至于她的性命嘛……哼哼，嵩山派不会放过她的，他大可以不脏了自己的手。
至于恒山三定……哼，为了护住乔茜的性命，她们一定会来寻求他、岳不群、新任的五岳掌门的支持, 如此，他在两方之中斡旋，获得最多的好处。
打还没打赢呢，已经提前在心里开香槟了。
想得很好，可惜五岳掌门不是你。
在岳不群不可置信、苦痛至极的惨叫声中，乔茜已飞起一脚，正中岳不群心口，将他“日”的一声踹下了演武台，这翩翩华山派的掌门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两根手指，就落在他身边的地面上。
手指之间，是青光荧荧的绣花针。
乔茜立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瞧着岳不群，微笑道：“我说你这君子剑，怎么还两幅面孔呢？往绣花针上下毒，也亏你想得出来！”
全场鸦雀无声。
谁都瞧见，是岳不群先变招，先起掌来，要逼得乔茜与他对掌。
华山派有紫霞神功，岳不群内力深厚，乔茜不过是个小年轻——内力的确是论年来增长的，年轻人比不过年长之人，再正常不过。
但这当然也不能算岳不群使诈——所谓比武，自然就是要把自己的优势用尽、用绝，况且这还是在选五岳掌门呢，更不能算作是以大欺小。
可是，在掌中□□针，却是极为下三滥的招式！
岳不群怎么会使出这样的招式来？！几十年的君子剑，今日居然这样不择手段，这做法，与魔教中人又有什么两样？！
君子剑、君子剑……今日真是叫大家开了眼界，先是假胡子、又是假君子，哼哼……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皆是默默看着，瞧一瞧今日这场好戏，究竟会怎么收场。
只有华山派的弟子们惊声叫唤：“师父！”
还有岳灵珊惊慌失措的声音：“爹……！”
宁中则在第一刻就已飞身掠起，急切地落到了岳不群身边，失声道：“师哥，你怎么样？！”
即便与丈夫的关系降至冰点，即便她已经发觉了丈夫那伪君子的真面目，但二十年的夫妻感情，宁中则如何放得下？她当然会在第一时间冲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可岳不群此刻却无暇顾及妻子！
他一把就拨开了宁中则，整个人已目眦欲裂，尖声道：“不可能，不可能——这可是、这可是……”
乔茜悠然接话：“——这可是辟邪剑谱？”
岳不群僵住。
乔茜叹了一口气，道：“我离开衡山城的时候，给胆敢闯入我家的人，准备了一份大礼物，岳掌门，你练得如何？”
岳不群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可怕、极可怕的猜测，这猜测令他的血液在一瞬间冷了下去，连牙齿都好似被冻得咯咯打颤一般，他霍然抬头，死死盯着乔茜，声音尖利到有些诡异：“你说什么？！”
乔茜负着手，并不理会他，只是忽然朗声道：“诸位，难道你们没有好奇过，福威镖局藏着江湖上这么有名气的辟邪剑法，武功却连青城派都打不过，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么？”
这是自然。
辟邪剑谱的威名，是林平之的祖父林远图打出来的。虽然林镇南天天说着什么有福才有威，讲究和气生财……但光有和气，怎么可能打出这么一片天下来？五岳剑派名声虽然很大，但这是他们五家结盟之后，影响力才越来越大，只说华山派，其实势力也只辐射关陕一带。
而福威镖局，可足足跨越四省之地！
这，就是辟邪剑谱的含金量。
可林远图死后，林镇南与林平之，居然全都草包成这个样子，劳德诺与岳灵珊曾去福建瞧过，见了林平之与他爹煞有介事的对招，都直摇头。
而劳德诺甚至算不上高手……他当年正是因为武功学的不好，才从嵩山出来做卧底的。
足见林家人的废柴。
那么，这问题便来了，林家如何断代断得这么快？林远图可不是突然死的，他是寿终正寝，不存在剑谱教不完直接失传的可能性。
江湖人当然疑惑……以为林家是在扮猪吃老虎，碍于林远图余威犹在，并不敢上门。直到青城派出动，灭了福威镖局满门，众人才惊觉——林家居然真的是纸老虎！
那时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捶胸顿足的后悔，后悔不是自己先动手。
而这真正的辟邪剑谱……其实正是在乔茜手中，她高调地杀死了青城派，为福威镖局死去的人报了仇，救下了林平之的父母，于情于理，林家人也该送上剑谱。
而她方才所说的话，意味深长啊。
“我离开衡山城的时候，给胆敢闯入我家的人，准备了一份大礼物，岳掌门，你练得如何？”
这话，再配上今日岳不群所展现出的那种不凡的剑法，实在令人不能不多想。
定逸师太急性子地道：“乔……仪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快说吧，不要跟老尼姑卖关子了！”
乔茜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对着定逸师太行了一礼，道：“是，师父~~”
定逸师太一怔，复而一笑。
乔茜道：“林家人之所以武功差，只是因为……他们学的不是真正的辟邪剑谱，远图公严令禁止林家的孩子们修习辟邪剑谱！”
哦？
莫大先生摸着胡子，忍不住道：“这却是为何？”
乔茜含笑，瞧了一眼岳不群，悠然道：“看看岳掌门这幅模样，大家还不晓得么？”
岳掌门这幅模样……
声音尖利，下巴光洁、手指做拈花状，并以一根绣花针做兵器。
乔茜叹了一口气，念道：“辟邪剑谱，天下无敌；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这正是写在辟邪剑谱最前段的八个大字！
天地之间忽然一片阴沉，风声大作，吹过树林时，那沙沙簌簌的声响，简直好似恶鬼哭嚎！
宁中则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
她终于明白，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丈夫为了得到神功，究竟都做了什么！
而那嵩山第四太保乐厚已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老实说，如果是他……他一定没法子下定决心要切掉自己的根……毕竟这不是烦恼根，而是欢乐根，对于男人来说，这还是自尊心里最重要的一环……骂一个男人最狠的话，就是骂他是个太监。
岳不群有宁中则这样的美丽妻子，居然舍得……
狠，真够狠的！
这么狠的人……乐厚瞧着岳不群的眼神，已不对劲了起来。
事实上，此时此刻，所有人盯在岳不群身上的表情，都很不对劲。
这令岳不群又开始觉得自己被当众扒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耻辱与愤怒涌了上来，令他无比魔怔地想：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杀了乔茜，只要表现了自己的武力，那他就还是当之无愧的五岳掌门！
只要当上了五岳掌门……只要当上了五岳掌门……！
岳不群尖啸一声，猱身而起，跃上了演武台！
他的右手手心里没有剑，但他的手心里还有一根绣花针！
绣花针已直点乔茜那双明亮的眼睛！
这动作有如鬼魅，这攻势凌厉至极！宁中则“啊”的一声惊叫出来，根本挡不住岳不群……他明明已被人打下了台，却要上去偷袭——！
却见乔茜微微一笑，并不以为意。
她手中长刀倏地就划出了——
这好似是普普通通的一刀，好似只是随手那么一划，没有任何招式可言。
然而，这招式最大的特点，便是合适，在适当的时间出现在了适当的地点，简直就好似是岳不群自己往她的刀锋上送的一样，只听“哧”的一声，岳不群的右手也被斩断，鲜血喷涌而出，她又是一脚蹬出，将岳不群蹬下了演武台。
岳不群又一次重重地跌了下来，简直无法相信——！
不，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想相信，绝不想相信这是真的……他付出了一切，他为辟邪剑谱付出了一切——
乔茜却不会怜悯他。
她的声音有如恶魔一般，在他耳边响起，好似很远，又好似很近。
她只道：“你为什么不把剑谱第三、五、七、九、十一句的开头连起来念一遍呢？”
岳不群几乎立刻用残缺的左手掏出了怀中的辟邪剑谱——这是手抄本，他一字一句的抄的。
第三、五、七、九、十一句的开头……
岳不群嘴唇嗫嚅着念出：“诸、位、被、骗、了……”
诸位被骗了……诸位……被骗了……
乔茜幽幽地道：“所以，你方才出的那些招式，都是被我修改过的，我自然知道，哪里是破绽啊。”
所以，她自然而然的，使出了薛笑人那只有“快”和“准”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剑招。
岳不群的大脑嗡的一声！
在这个瞬间，他简直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眼前甚至都是一片血红的，他的脑子里在一瞬间闪过了很多画面——少年时拜入华山门下、因为养气养得好所以学了很需要耐心的紫霞神功、一步一个脚印却也赶不上剑宗弟子……剑宗弟子一次性全死了，他当了掌门……
然后就是来自左冷禅的威压，那是五岳剑派这一代中当之无愧的天才人物。
他急切地想要寻找方法，不叫华山派被吞并，他偷学青城派的武功、让劳德诺与岳灵珊去福建，自己从另一路也去，想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他学会了辟邪剑法……他失去了很多，但得到了更多！五岳掌门的位置是他的，五岳剑派是属于他的！！
岳不群的咽喉里忽然发出了极其尖利可怕的声音，他的双臂忽然伸直，胡乱地向前抓了两下，额头上青筋暴起、面部肌肉抖动着，双目之内充满血丝……
然后，他一口血喷了出来，倒在地上，头一歪、死了。
岳不群居然活生生被气死了！！
第155章
***
岳不群的所作所为, 虽然没有经他的口说出来，但在场诸人，已可完全拼凑起来。
原来, 他早就学会了辟邪剑谱, 却隐藏起来, 佯装被左冷禅压得喘不过气来, 被迫答应五岳并派。实则却想着在五岳大会上夺取胜利的果实，自己做五岳掌门。
如此，左冷禅得罪了所有人, 他却是众望所归。衡山、泰山、恒山三派，必定对他心服口服。
他这算盘打得很好, 只是遇见了乔茜这个小魔星。
他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练的辟邪剑谱, 居然是假的。
自宫、习武，踌躇满志……却遇到了当头的棒喝，不仅被当众拆穿，还双手尽断, 从此连剑都握不起来，莫说是五岳掌门了，就是连华山掌门, 怕是也当不得了！
如此万念俱灰之下，再好的养气功夫，恐怕也养不住了，岳不群当场吐血而亡、死不瞑目！
回雁峰上，再次鸦雀无声。
今天的回雁峰，总是鸦雀无声。
今天的回雁峰，只有风儿, 有些喧嚣。
然而，面对岳不群这样憋屈的死状，在场诸人心中，却生不出什么同情之心来。
——原来，岳不群真的同青城派一样，早早就觊觎了辟邪剑谱，只不过青城派的余沧海做事太绝，而岳不群却很有耐心、一直蛰伏。
——原来，岳不群居然为了武功，能够狠心自宫，他对权势、对天下第一的渴望，已超出了这世间绝大多数人的理解……君子剑嘴上天天说着淡泊名利的话语，心中居然这般扭曲！
——原来，岳不群早已准备好要当五岳掌门，若不是有乔茜这魔星在，五岳派被他卖了还要替他数钱呢！
伪君子和真小人，哪个更可怕呢？
或许，还是伪君子更胜一筹。
此时此刻，回雁峰上，五岳众人皆是心有余悸，一言不发，久久地沉默着。
乔茜把刀扛在了肩上，大喇喇道：“衡山派派谁出战？”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对，现在还正在比武决斗，选五岳掌门呢……乔茜是代表恒山派出战的。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落在了莫大先生身上。
莫大先生端端稳坐，双眼依然浑浊、神情也依然萧索，他抬头瞧了演武台一眼，正好这时，乌云消散，半面金光打了下来，将乔茜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令她的刀刃也如同一抹金色的柳叶，熠熠生辉、夺人目光。
当然了，她不像个真尼姑，一看就是个假尼姑，这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扛刀的姿势，就连定逸那暴脾气，年轻时也干不出来的。
但是，这假尼姑曾经救过他的师弟刘正风，避免了他一家人惨死的命运。
老实说，莫大先生与他这个师弟很不对付，自小感情就不好，后来年老了之后，更是十几年都没有见过面。
莫大先生忽然摆了摆手，道：“我已老了，不选什么五岳掌门，衡山放弃比武。”
泰山玉玑子、嵩山左冷禅、恒山乔茜、华山岳不群、衡山弃权……如此，五择其一，唯一胜利的那个人，此刻就站在比武台上，结果已不必多说。
乐厚霍然起身，厉声道：“嵩山不服！”
他这话音还未落，整个人就飞掠上台，一双手掌已朝乔茜拍去！
嵩山第四太保乐厚，号称“大阴阳掌”，一双手掌生得肥肥厚厚，与“好看”两个字绝无关系。此人左掌炙热、右掌冰冷，竟同时修行两种完全相反的内力，还能都使出来，其掌力之雄厚，令五岳群雄皆难以望其项背。
乔茜只感觉到一阵炙热的掌风，已朝自己扑来。
但她只是立在原地，动也没动，甚至左手持刀鞘，右手持长刀，只听“锵”的一声，刀已回鞘。
乐厚的掌风已笼罩住了她，而她竟然连眼皮子都没抬起来一下！
一柄长剑忽然突刺而出！
这是一柄青光荧荧的长剑，突然蹿出时，只好似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
只听乐厚“啊”的怪叫一声，双掌上传来一阵剧痛，再一看，这条嘶嘶吐信的毒蛇长剑，已将他的手掌完全刺穿！
一个黑色劲装的男人，已挡在了那假尼姑面前！
风又吹过，吹起了这男人漆黑如墨的高马尾，他额前的一缕碎发也被吹动，漆黑的发丝与惨白的皮肤形成了一种极为强烈、极为触目惊心的对比。
然而更可怕的，却是这人如狼般的绿眸，乐厚只是倏地瞧见了他，就好像被他这眼神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似得！
是欢乐使者！他是欢乐五使者之一！
当众玩弄余沧海、击败余沧海的，就是此人！
乐厚忍痛后退，双掌“哧”的一声自剑锋上拔出，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一点红皱了皱眉，似乎很讨厌血溅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只是乔茜就在身后，他更不想让血溅到她的身上，于是动也不动，迎头淋了，鲜血低低自他苍白冷硬的面容上滴落。
他的面容却依然如雪山之巅一般冷酷！
乐厚又扑上来，双掌齐齐拍出！
他对左冷禅忠心耿耿，无论如何，也绝不接受乔茜出任五岳掌门的事实！左冷禅辛辛苦苦一辈子，难道就是为了在此刻为这女魔头做嫁衣么？！
不接受、不接受，他绝不接受！
一点红冷冷地瞧着乐厚，身躯如钢浇铁铸一般，佁然不动。
他抬起了持剑的手臂。
只听“哧”的一声，乐厚的咽喉已被刺穿。
他的面容已完全的扭曲，豆大的汗水自额头一颗颗的滚落，如恶兽一般死死瞪着一点红，那种怨毒、仇恨的情绪，简直能令人遍体生寒！
然而，中原一点红是谁？
他乃是中原第一杀手，死在他手下的人不知几何，用这种怨毒仇恨的眼神盯过他的人，又不知有几何！
他的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抬脚飞踹，一脚踹在了乐厚的心口之上，乐厚被高高地抛起、又重重地落下，鲜血自空中喷涌而出……这倒是不能怪一点红用力不均匀，他是只想刺入此人咽喉三分即可的，谁知这人竟当真悲愤，不管不顾，竟自己往前扑了一步。
所以又有血……又有血……
一点红依然一动不动，挡在乔茜面前，淋了这血，鲜血点点，溅在他的黑衣上，也溅在他如苍白雪一样的皮肤上，更有一点，落在了他的嘴唇上，令这杀手极为不适地皱了一下眉。
乔茜忙从自己怀中掏出了手帕，踮起脚尖，要为他擦一擦。
这场景似乎在哪里发生过……
不过那一回没什么好擦的，这一回他却彻彻底底地被弄脏了。
杀手皱了一下眉，似乎不大想也弄脏了她的手，伸手截过了她的手帕，握在手中，并不去擦，他霍然转身，眼神冷冰冰地盯着台下诸人，森寒地道：“还有谁反对？”
随着这样一声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屋顶上忽然出现了十个沉默的影子。
黑色的影子、苍白的面容。
劲瘦的身躯、狭长的剑锋。
有人失声道：“是……是十门徒！是她的十个死士门徒！”
十杀手不知什么时候，已埋伏在了回雁峰上。
这是个非常可怕的信号，因为这十门徒的武功，还没有好到令莫大先生都发现不了。
莫大先生装聋作哑，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其实也早早地晓得了这件事，并与恒山一派串通起来，令欢乐谷主强夺了五岳掌门之位！
恒山三定有如定海神针，依然稳坐回雁峰。
而余下三派……泰山派当众内讧惹了笑话、还死了天门道人，嵩山与华山那两个真小人伪君子，也都命丧于乔茜手中！
还有谁反对！
还有谁敢反对？！
台上那黑衣的男人，半面脸上都是血，一双绿眸如恶狼般虎视眈眈，整个人都如修罗恶鬼一般！
而那欢乐谷主乔茜呢……她当然还是一副清新如小牵牛花一般的模样，僧衣僧袍穿戴在她的身上，更显得这女孩子姿容娇俏、珍珠碧玉一般。
这样的人，却能收服这样多的修罗恶鬼！
这样的人，却能活生生把岳不群所有的希望给斩断，将他活生生的气死！
还有谁……还有谁敢反对她！
回雁峰上鸦雀无声……今天的回雁峰，已不知道是第几次鸦雀无声了。
莫大先生忽然站了起来，朝乔茜一拱手，道：“问五岳掌门的好。”
衡山派弟子们齐声道：“问五岳掌门好。”
恒山群尼们也道：“问五岳掌门好。”
泰山派就是一堆墙头草，玉玑子落败之后，谁当掌门，对他们都是一样的，况且泰山派与欢乐谷又没有仇恨……当即，也有人跟着喊：“问五岳掌门好。”
现在，就只剩下嵩山与华山了。
岳灵珊跪在岳不群的尸首面前，泣不成声。
宁中则跌在地上，面如死灰、心绪复杂。
她当然也想到了很多……很多。
她想到了少年时与师哥青梅竹马；想到了剑气之争时，岳不群身中一剑，当即昏死过去，她拼了命把他带出了那个混战场去，抱着他的身子，祈求他不要死。
她也想到了他们琴瑟和谐的这二十年，一直以师兄师妹相称，从未红过脸，她一直觉得，自己嫁给了这世界上最坦诚、最磊落的一个君子。
现在，一切的美好，都已被血淋淋的现实所击碎。
但是，她是否能仇恨乔茜呢？
并不能的。
乔茜是下了陷阱，但倘若她的丈夫没有觊觎辟邪剑谱，没有利欲熏心，为了练绝世的武功而自宫，他今日也不会死。
乔茜修改了剑谱，但她修改的剑谱，却不是说让人练的时候走火入魔直接暴毙，她仅仅只是改了一些剑招，留了几个破绽后门而已，这是否很过分呢？比起他丈夫意图用藏在手心的毒针杀人，似乎还差了些……
无论如何，她都只能说，丈夫如今的下场，当真是咎由自取。
宁中则当然已陷入了一种极其难堪的境地之中。
她的丈夫自宫，她当然难堪；她的丈夫是个伪君子，她当然难堪。
换一个人，或许会就此仇恨乔茜，会认为正是因为她当众揭开了丈夫的真面目，才会令她如此难堪、如此痛苦。
但宁中则并不是那样的人，岳不群是伪君子，她却是真磊落，她清清楚楚地明白，造成今天一切悲剧的源头，是她的丈夫，她要仇恨、要怪罪，只能怪罪她的丈夫。
回雁峰上，目光交汇在这曾经的华山玉女、如今的掌门夫人身上。
宁中则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
半晌，她缓缓睁眼，平静地道：“比武定帅，华山派服输，五岳掌门，你好！”
四派皆臣服了，只剩下一个嵩山派，嵩山派刚死了左冷禅、又死了第四太保乐厚，如今那同仇敌忾的复仇之心，也被浇得差不多了。
那第六太保，也是副掌门的汤英鄂忽然长叹了一声，道：“五岳掌门，你好手段！”
如此，就算是认了下来。
五岳皆服，五岳掌门的宝座，已板上钉钉，就是这欢乐谷主乔茜的了。
再回想当初左冷禅的计谋——他意图以乔茜之事为引子，一统五岳。如今计谋真的实现了，可惜，左冷禅已瞧不见了。
这实在是个莫大的讽刺。
***
五岳并派，尘埃落定，接下来却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五岳群英依然汇聚回雁峰上，等待五岳掌门示下。
乔·五岳掌门·茜：智慧的眼神.jpg
乔·五岳掌门·茜：挥舞旗帜.jpg
她挥舞的是以前左冷禅的那面五岳盟主令旗，这是一面五色的锦旗，旗面上金线银线经纬交织，又坠了五色宝石，挥舞起来，宝光闪闪，叫乔茜一见了，就心生喜欢。
主要是对闪闪发光的东西挪不开眼睛啦……
乔茜摸摸旗帜，眼睛也闪闪发光……等回去以后，要把这面锦旗挂在酒馆的哪里才好呢……
陆小凤：盯.jpg
陆小凤：(个_个)
乔茜：“？”
乔茜扭过头来看着他：“你看我干什么？”
陆小凤把头扭过去，道：“不，没什么。”
主要是现在又感觉她很像乌鸦……一看见闪闪发光的东西就像叼回自己的窝，明明五岳掌门这么威风的事情她没感觉，就抱着个锦旗不撒手。
陆小凤敢打包票，她现在心里一定在琢磨着把这面锦旗挂在哪里才合适……
乔茜晃一晃头，没有理会莫名其妙的陆小凤。
不是她不想理，主要是还有后续的一大堆事情没处理呢……而且她现在可是五岳掌门！不可以在外面胡乱玩闹，有损自己威严的形象！
群英汇聚回雁峰，乔茜特地给了假，先令几派去处理自家的死人，两日之后，棺木停好，再在回雁峰上开大会，商讨五岳并派后的一系列事宜。
这可乐坏了衡山城中的几家棺材铺，当然啦……棺材铺的老板和活计是不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都摆出了一副苦相，忙得脚不沾地。
以及还有布庄与成衣铺也乐坏了，毕竟死了人要戴孝的。
不过，人是五月掌门杀得，也不好在开大会的时候一串白压压的麻衣，华山派只是全员换了素净的衣裳，在腰间挂了白麻的腰带，以告岳不群的在天之灵。
乔茜见了，并没有说什么，也令宁中则心下稍微放松了些。
如今看来，新任的五岳掌门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她的规矩虽多，什么欢乐豆落、人头不保的，但似乎并不针对自家人。
如此便好。
如此，两日之后，五岳派的领头人物们，就又聚在了衡山回雁峰上，共同听新任的五岳掌门安排工作。
要做什么，乔茜心里自然也有数。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这话自五岳结盟之后，足足念了有六七十年，然而五岳关系虽近、地理位置却不怎么近，即使将五岳并成一派，但实际上却仍得是各门管各门的事，天高皇帝远，关系不可能真的紧密成一派。
所以乔茜一直就很疑惑，左冷禅与岳不群，究竟为何这么执着并派……或许五岳掌门的权力的确比五岳盟主更大一些，但实际操作来看，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只能说，乔茜并不是一个权力动物。
权力动物，对于权力敏感的程度，超乎了她的认知。
她只以为从实际出发，掌门难以对五岳做到方方面面的掌控。但她没有意识到，一个称呼的改变其实意味着很多，首先，无论这掌门到底能不能实际掌控，但起码有了宣称的正当性。
就好比说左冷禅最开始，派史登达前去阻止刘正风金盆洗手，刘正风一开始便道，这是我个人的事情，并非五岳之间的大事，五岳盟主也管不着！
所以，左冷禅还需得摆事实讲道理，向世人证明，刘正风与曲洋私交，的确是一件关乎五岳存亡的大事，如此，才能证明他行事的正当性。
而他若是五岳掌门，自然不需要这样证明。
权力是非常微妙的东西，与武力相关、与人心相关、与人类社会的运转惯性相关……乔茜只是一只爱笑爱娇的小猫咪，所以她不懂得。
她不懂得，所以她不留恋。
但她却懂得一些基础做事的逻辑。
因此，她所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先清算嵩山派，为了五岳并派，嵩山可谓是不择手段，明着暗着、迫害了其余四派不少人物。
于是，一声令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嵩山的几个太保，做事太过的，立即毙命于十杀手的剑下，如今只剩下三人，以第六太保汤英鄂为首，而剩余两人，也不是左冷禅的亲师兄弟，是后来才入门的，感情不深。
其次，泰山派内讧的那几个玉字辈师叔，与左冷禅沆瀣一气，害死天门道长，也该问罪。
但乔茜没有当即杀人，只是命人将他们先行收押，其后慢慢的审问，再行定罪。
再次，她令宁中则为华山山主，从此掌管华山派。
宁中则一怔。
乔茜却不再看她。
乔茜并不讨厌宁中则，相反，对于这位华山玉女的人品性情，她是很佩服、很喜欢的。
只不过，佩服喜欢的人，却不一定都能成为朋友。
无论岳不群有多么的坏、多么的伪君子，在他与宁中则二十年的婚姻之中，起码有过很多真情。宁中则若是因为前几日岳不群在回雁峰上的所作所为就当即表示划清界限、痛骂于他，那她也不会是磊落的宁女侠了。
所以，乔茜与宁中则注定永远不可能成为忘年交，她们的关系，就停留在此刻，是最合适的。
她给了宁中则一个接着活下去的目标。
宁中则虽然没有了丈夫，但她还有自己的女儿，岳灵珊还需要她，华山派还需要她。
乔茜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宁中则的眼中，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半晌，才道：“定不辱命。”
她接下了这个职责，这个职责，应该比掌门夫人更令她……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意义。
最后一项，乔茜宣布，将五岳掌门的位置，让给恒山派的定闲师太来当。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定逸师太愕然道：“你这孩子……”
乔茜却摆摆手，笑道：“我才不愿意当什么劳什子五岳掌门，一天天的，累也累死啦，还是交给定闲师伯来做吧。”
定闲师太深深地凝视着乔茜。
乔茜的双眸清亮平静，绝无半分对权力的留恋。
她是个……隐士。
武功对于她来说，只是武功，她单纯只是爱着习武的感觉，爱着那种向上攀登的感觉。武功对她来说，绝不意味着名声、权力与金钱……
乔茜又摸了摸那面漂亮的五岳令旗，忍不住笑了一下，开心得很。
定闲师太：“…………”
好吧，金钱可能还是意味着的。
但是不要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乔茜又没有干过什么冲进别人家里把别人家的好东西抢光的事情！（对此，被尼姑们半夜化缘的富户表示不赞同）
而她亦明白，乔茜的不愿，是真心的。
五岳的并派，也已成了定局，这个位置需得有人来坐。
定闲师太稍一思量，就明白这位置的确由她来坐是最好的。
恒山定闲，以智出名。她生得通透，于权力自然没有什么留恋，然而，一个人身处争权夺利的名利场中，就绝避免不了与权力打交道，为了表明自己淡泊名利，而拒绝应该由她来做的事……定闲师太并非这样的人。
况且，她方才听见乔茜那样说，立刻就明白了她为什么嵩山派那样严厉，直接把嵩山给肢解成了四份。
这是为了给她展示仁慈铺路呢。
定闲师太忽然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道：这孩子啊……
这孩子已做了这样多的事，接下来的事，该她接过来了。
定闲师太起身，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并没有推辞。
汤英鄂那黯淡的双眼中迸发出了光彩，泰山派的人也松了口气，五岳掌门让定闲师太这样有大智慧的人来做，自然比严苛的乔茜要更如意。
如此，事情就算定下来了。
定闲师太接下了这个位置，却也不能第一时刻就对嵩山那汤英鄂施恩，因而嵩山暂且如此，今日的会先开到这里。
又过了两日，乔茜与众人告别。
她要回家了，回她的“欢乐谷”里去了。
林平之一家来了。
青城派造成的伤害，自然永远也无法从他们身上消除，从今往后，林平之一家要散尽家财，去接济那些死去的镖师们的家人，逝者已逝、生者还要向前看。
他们郑重地感谢了乔茜。
林平之道：“乔姑娘，我……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才好。”
若他没有在那家小卤粉店里遇见乔茜，他会怎么样呢？他不敢想。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父母还是死了，他却拜在了伪君子岳不群的手下，举目皆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觊觎林家的辟邪剑谱，最终，他为了给父母报仇，挥刀自宫。
好在，那只是个梦罢了。
他的父母还在，他没有被仇恨与偏激彻底淹没。
乔茜微笑着看着他，道：“其实，你们不是已给了我许多么？”
好多好多钱呢！够她升级好几回了！
林平之无言以对，只能深深作揖。
定逸师太和恒山群尼们也都在。
定逸师太道：“你这就走了？”
乔茜道：“我在外头待得太久啦，现在只想回家里好好睡一觉去。”
定逸师太道：“你这孩子……以后，要常回来看看，我是白云庵的庵主，你晓得吧？”
乔茜点头：“晓得晓得，明年我来看你呀，师父。”
定逸师太又被那“师父”二字梗了一下……因为乔茜的武功显然比她高。
她笑了一笑，没有说法。
因为她的心里，也同样珍惜这一段师徒的缘分。
她们在夕阳中告别，这一天的夜里，细细粒粒的夜雨又笼住了衡山城。
第二天，乔茜存在的所有痕迹，已如一场梦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此时，乔茜就在酒馆里。
窗外，是雪山的山巅、是冷冽的三尖杉林、是松树、枯枝与寂静的雪色天地。
乔茜手持五岳盟主令牌，忽然一下子跳到了沙发上，大喊：“五岳掌门就是我！”
陆小凤：“…………”
陆小凤翻白眼：“是你，是你，你太厉害了，太威风了，小姑奶奶，别突然发病，快下来吧。”
乔茜对这忠告置若罔闻，依然病得很癫，哈哈大笑，张狂地道：“哼哼！五岳在手，天下我有！车子、票子、男子，应有尽有！！”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一旁打坐的中原一点红，却抬眸扫了她一眼，神色古怪。
第五卷 欢喜菩萨
第156章
***
车子、票子、男子。
话虽然这么说, 不过乔茜真的懂什么叫男子么？一点红表示怀疑。
此刻，她还没能完全从那种人来疯的状态里走出来，挥舞着锦旗在沙发上跳来跳去, 沙发于是就一晃一晃的, 连带着坐在她身边的陆小凤也板着脸一晃一晃。
……还好一点红是坐在对面沙发上的。
乔茜于是立刻注意到了一点红的目光, 她停下来, 歪头：“红大爷？”
一点红道：“没事。”
陆小凤拍桌：“没事什么啊没事，这是在拆家！拆家！”
杀手冷淡地扫了一眼陆小凤，对他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无视了他的话语。
陆小凤：“…………”
陆小凤老成地叹气，非常不赞同地道：“你就宠她吧！”
乔茜的目光倏地凝注在了陆小凤的……上唇上。
陆小凤：“…………”
陆小凤一把捂住了自己刚长出来还在尴尬期的小胡子：“你再拽我胡子试试看？”
乔茜歪头, 非常有求知欲：“会怎么样？”
陆小凤像头大叫驴一样开始喊：“我就跟你绝交！绝交！绝交！！”
乔茜的双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绝交多久？”
陆小凤：“…………”
陆小凤想了一想, 郑重地道：“至少一天！”
乔茜捧腹跌在沙发上, 哈哈大笑，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蹬了一下陆小凤的小腿。
陆小凤：“…………”
陆小凤瞧到她这幅又愉快、又得意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伸手指了指她，道：“你这死丫头……”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了杀手面无表情的脸和有点讥诮的眼神。
陆小凤：“…………”
陆小凤收敛了笑容, 故作严肃地咳咳两声，站起了身，负着双手，进厨房去翻小零食了。
从衡山城离开的时候，乔茜和陆小凤在城中大扫货，疯狂购入各种小零食——酱板鸭要买吧？火焙小鱼干、小虾干拿来下酒可太好了呀！新鲜莲子也要再买一些，乌莲那种糯糯粉粉、清清甜甜的感觉, 与其他品种的莲子可不一样呢。
还有，坛子菜要买吧？来到湖南，怎么能不吃坛子味？
乔茜、陆小凤和楚留香，这三个超会吃的家伙，甚至一起摸进了莫大先生的住所，就为了逼他交出衡山城中做坛子菜最好的店家！
“潇湘夜雨”莫大先生，自小在市井长大，即便当了衡山掌门，他也一样爱混迹于市井之中。
被五岳掌门残酷逼问的莫大先生：“…………”
最后，他们如愿买到了衡山最好的坛子菜……不过却不是在店家，而是附近村庄里的一户农家。
卜豆角、白辣椒、香辣萝卜干，还有加了好多好多剁椒的刀豆。
喝粥时候可以配的小菜又多了好几种呢……
乔茜这一次最遗憾的就是没有鲜米粉了……但鲜米粉这种东西，就是要当天先做的才好吃，隔了夜，也就没有那种爽滑鲜嫩的感觉了。
乔茜不浪费钱。
如果以后实在想吃了，那直接换地图就好了嘛！
……这算不算打飞的？
乔茜以前是看过那种有钱人逸闻录的，什么因为下午想吃火锅，于是周末“打飞的”去重庆什么的……那个时候她还觉得这行为很抽象（主要是当时她比较穷）。
但她现在居然也有钱了呢！可以做一模一样的事情！而且这比“打飞的”还要酷炫，是“打穿越的”！
哎，可以穿越去吃米粉，却不能穿越回家看看。
乔茜：“…………”
乔茜：双耳耷拉.jpg
不！不可以这样！现在正开开心心的呢，不准突然emo！
乔茜：强行兴奋.jpg
坐在她对面的一点红就看着乔茜的情绪突然低落又突然兴奋。
一点红：“…………”
乔茜：“红大爷！明天去镇子上买元宵好不好……啊，要不我们自己做吧！你会做元宵么？”
杀手摇了摇头。
乔茜胸脯一挺：“我来教你。”
杀手安安静静地瞧着她，碧绿的眸光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笑意，他张了张口，道：“好。”
乔茜：“好耶！”
乔茜忽然扭头冲陆小凤喊：“陆小凤！不准偷吃我的牛轧糖！”
陆小凤的声音不怀好意地从厨房里传出来：“有牛轧糖？很好……不打自招，让我来找找看……”
乔茜：“…………”
乔茜跳起来，冲进厨房。
陆小凤：“哈哈哈，你别打我，哈哈……是你先说有糖的这不怪我……啊啊哈哈哈不许拽胡子！绝交了啊，要绝交了啊！”
一点红：“…………”
一点红：“………………”
一点红懒得理会这两个活宝，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
***
衡山一行，乔茜的收获颇多。
首先是武功方面。
点开「功法学习」模块，里头已有了好些新增的武功。
「松风剑法」、「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先前已经提过了，由于余沧海不是乔茜所杀，她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去杀死刘正风，所以这两门武功的收录方式，都是一段简短的视频，可随时回溯，咂么琢磨。
恒山剑法倒是完整的收录进来了，因为乔茜曾与定逸师太讨教过，希望她能教自己两招，定逸师太也毫不推辞，当场与她对招拆招，对完招后，整套恒山剑法，就自动收录进她的系统了……
足见定逸师太毫不藏私。
总的来说，恒山剑法的确奥妙无穷。这是五岳之中唯一一个只由女子组成的门派，恒山尼姑们以佛法入剑道，青灯古佛、沉静清平，其剑法也以绵密沉稳见长。
但凡是武功，便有攻势与守势的区分，嵩山剑法气势雄浑，如长枪大戟、万马奔腾，便是典型的以攻势为主的剑法，而恒山剑法，绵密深长、绵里藏针，十招之中，往往有九招都是守势，只在不经意之间的一招，突出攻势……这竟然好似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偷袭。
攻击与防守，哪个更好呢？这就好比玩游戏的时候，加点到底加在攻击上还是护甲上一样，属于不同的流派。
如一点红这样不要命的人，他自然就是招招要命，坚信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只要对手死得快，那不就相当于我防守得好么？
阿飞也是一样的，他就像一匹在雪地里孤独行走的小雪狼，走路的时候肌肉是放松的，在雪地里留下一串爪爪脚印……然则他一旦瞧见了猎物，那么就会当即一扑而上，以獠牙直扑对手脖颈！
放在对战的角度来看，他们都是相当恐怖的对手。
而像陆小凤、楚留香这样的人呢，他们的武功还真的是以“防守”为主，陆小凤那神乎其神的灵犀一指，只为了接住对手的兵器，止住对手的攻击，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反制动作。
他们都是很温柔的人呢。
得饶人处且饶人，陆小凤一向都是这样做的，他看起来像个小混蛋，实际上却是个烂好人。
乔茜想到陆小凤被她拽掉胡子之后悲愤的表情，躺在床上，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那么，她呢？
大家都有自己的风格，那么她呢？她自己是走什么流派的呢？
这样一想，乔茜就觉得自己陷入了思考之中，好像她自己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样的战术风格……她好像，一直以来都随心所欲、灵光一现，靠着福至心灵的操作来获得胜利。
乔茜：沉思.jpg
……算啦，不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了！她还只是个初入江湖不到一年的萌新呢！
乔茜懒洋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一只脚伸出了床沿，一晃一晃的，继续翻看自己的「功法学习」列表。
嵩山剑法就不必多说了，早就获得了。杀死左冷禅后，还特别入手一门「寒冰真气」，备注是内功心法。
这倒是意外之喜！一开始，她只想获得「紫霞神功」来着。
再有，就是从岳不群那里入手的「华山剑法」、「紫霞神功」与「辟邪剑谱」了……看来在系统的判定中，被她气死也算是击杀成功了，她当时看见岳不群活生生被气死的时候还很慌张来着。
……说好的养气功夫好呢！岳不群你这心胸不行啊！
好在系统是亲系统~~
乔茜：“系统我喜欢你！”
【系统】：【loading……】
【系统】：【Zzzzzzz……】
【系统】：【（本内容为「宿主上传录音」自动循环播放，仅供参考）】
乔茜歪头。
不过，「辟邪剑谱」属于永久的锁定状态，无法学习。
乔茜的激素调节与心态都太健康了，真的不适合学这么邪门的武功……
反正她对辟邪剑谱毫无兴趣，丢到一边不管。
最后就是从任我行这里获得的东西了，一共两样，分别是「吸星大法」与「三尸脑神丹」。
「三尸脑神丹」就不必说了……乔茜非常瞧不起的东西，有一天，她就算要当魔教教主，也绝对不会把这种东西给人用上的。
而这「吸星大法」其实也是个废的。
乔茜的内力其实完全算不得深厚，因为系统非常矜持，不肯多给她一点「可口乐可」来喝，这一次她干下了这么多大事，也不说奖励奖励她……由此可见，这「黑店经营系统」在武功方面，还真的只是个辅助系统，当她已经可以自己走自己的路的时候，它就会慢慢放手。
所以，她很需要内力。
按理来说，「吸星大法」应该很合适才对，然而这「吸星大法」其实是「北冥神功」的残本，副作用一大堆，不同的内力吸入体内之后，无法化解，最终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如此鸡肋的东西，要它何用？
任我行，没用的老头！没用的老头！没用的老头！
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大概盘点下来，新增武功就这些吧。
而原来的功夫呢，最值得令人高兴的是，「小李飞刀」与「灵犀一指」，她都成功的使出来了！
但是「功法学习」模块中的学习进度却才68%……
其实也很好解释。
乔茜先杀费彬，学了快慢一十七路剑法，再碰上左冷禅，对这剑招的套路自然已明白了些，能以小李飞刀杀了左冷禅，是因为有了这基础。
而灵犀一指对付华山剑法，却是因为岳不群这个人出剑过于标准……
总而言之，这都是具有偶然性的，想要打到“例不虚发”的程度，那还差得远。
但成功使出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是非常成功的第一步。
乔茜躺在床上，开始殴打自己的被子，以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意。
过了一会儿，打累了。
继续看收获。
再来的收获，便是等级的提升与金钱的收入了。
金钱上，有刘正风与林镇南为表感谢送来的宝物……保守估计，她的钱包将会增加二十万两银子。
而等级上呢……杀了这么多人，系统大方地给了很多经验值，等级嗖嗖攀升，一口气升了十多级，从LV.27提升到了LV.40！！
于是乎，LV.30可以增设的「8-22便利店」和LV.40可以扩建升级的「温泉小院·火龙浴」都可以安排起来了！！
吃零食！黄瓜薯片！大白兔奶糖！还有辣条辣条辣条！
还有桑拿！冬天来个热乎乎的桑拿浴最好啦！
这个元宵节，大家就一起蒸桑拿、吃薯条、喝小酒吧~
这一回，乔茜一定要与大家同乐，决不允许害羞的古人逃避！
第157章
***
话虽这样说, 不过刘正风、林镇南送来的那些东西，如今还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堆满了杂物间，并没有变成系统钱包中的银两数。
而且系统里也没有直接的兑换手段……
所以, 这些金银宝贝, 都得送去大通当铺里兑了银票, 方好花用。
当铺这地方, 低价收、高价卖是常态，里头的水深着呢，乔茜在现代只卖过二手, 哪里见过当铺？不过她倒是丝毫不担心会亏本，因为大通当铺乃是江南花家的产业, 花满楼这少东家, 可真在酒馆里坐着呢。
拜托花满楼帮帮她, 也就是了。
不过，在此之前。
乔茜觉得宝物不属于自己一个人，在衡山时，大家都有出力, 维护他们欢乐谷的威严形象。
乔茜如此思考着，又把半只探出床沿的脚丫子给缩回了被子里，把自己团成一团, 闭上眼睛，先行睡觉。
***
冬日夜长昼短，天要亮得更晚一些。
清晨，万籁俱寂，小院儿被凌冽的寒气所笼罩，青石板的地面之上，也仿佛被冻结得坚硬、冰冷、不近人情。远处的山脊黑压压的沉默, 亘古不变。
中原一点红一如往常，在该醒来的时候醒来，他一睁眼，双目之中便已满是清明。掀被子、起身、铺床叠被、洗漱更衣的动作利落非常，全然没有半点刚起床时的懈怠，这令他看起来不像个有情绪的人……更像是什么精密的机械一般。
这便是他在薛笑人手下受训十多年的结果，这十多年，已完全将他改造成了一台精密的杀人机器。
不过，这样说似乎也不是很准确……因为他还有十个师弟，这些师弟同样被师父摧残了很多年，然而上一次，都那么大清早了，一个个东倒西歪，呆滞得像是家养鸡一样……
还有十二旒，居然裸着上身。
一点红：“…………”
所以一点红在心里，把他们都打为了没用的白菜，也就只有二月霜稍微能看一些。
算了，懒得多理会他们。
一点红把自己清洗干净，随手把头发扎成高马尾，身上裹了衣裳，伸手拿起了剑，也不穿件厚实的衣裳，就这么推门出去，开始了这一日的第一件事。
练剑。
他是极爱剑的，也极享受那种出剑、收剑、将兵器视作自己身体的延伸，肌肉的每一次收缩、发力、舒张都完全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他自然是极爱这种感觉的。
如果他不爱剑如痴，就不可能撑过这么多年的折磨。
杀手照例，练了一个时辰的剑，等练完之后，天色才刚蒙蒙亮起，天光与阳光都冰凉凉的、没有一点热气儿，但他并不觉得冷，相反，此刻，他肌肉充血，每一根经络的跳动收缩都充满劲力，浑身热腾腾的，皮肤上也微微出了些汗。
一点红利落收剑，打算回屋去洗澡更衣。
一点红住在东厢房里，那么，在树下舞剑的他，自然只要朝东走就可以了。但他的习惯却是先走正房，在廊下绕过半圈，再行回屋。
路过乔茜卧房的窗户时，他也习惯性地朝那头扫了一眼。
春夏秋季，乔茜都不喜欢关窗睡觉，她喜欢对流通风的感觉，所以窗户常年都开着，几乎每天这个时候路过这里看一眼，都能看见她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偶尔，连头都裹进去了，只有头发从被子里面阴暗地探出来……
不过，现在是冬天，岁暮天寒，琉璃的窗户上自下而上，开了半窗子的冰霜花朵。
……现在居然是冬天。
中原一点红：=。=
真是没有实感，甚至觉得浑身难受。
满窗霜花之内，乔茜艰难地蠕动了一下，眼睛都没有睁开，先探出了一只脚……
然后唰的一下又缩了回来。
然后又艰难地蠕动蛄蛹了一下。
她伸出手，有气无力地揉了揉眼睛，翻转了半个身子，似乎在下定决心什么的……然后忽然“呼”的一下坐了起来，把被子掀开，露出了自己毛茸茸乱蓬蓬的头发。
乔茜：呆.jpg
好困……继续睡……Zzzzzzz……
不对，今天……要早起……
乔茜：O-O！！
乔茜一跃而起，冲进浴室，唰唰洗漱，随便给自己扎了个丸子头，裹上衣裳，冲出门去！
就在门口瞧见了正好路过，神色诧异的一点红。
乔茜爽朗地冲过来，爽朗地同他打招呼：“红大爷，早上好！”
杀手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没让她靠得太近——他方才练了剑，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乔茜：“？”
一点红道：“怎么这么早？”
乔茜道：“今天准备盘点东西呢……对啦，叫二月霜他们今天也过来好不好？”
一点红也没问她具体想做什么，只道：“可以。”
反正那些没用的师弟们，本来就是要拿来用的。
乔茜点了点头，又急匆匆要去杂物间开始搬东西……那么一老堆东西，可得搬一阵子呢。
杀手就瞧见她钻进了西厢最后一个空房间——这空房间现在被拿来当杂物间用，搬出了一个箱子，又进去，又搬出一个箱子，动作沉重，呼哧呼哧……略有些做作的表演元素。
一点红：“…………”
一点红如她所愿地说：“我来搬。”
乔茜的头“唰”的一下就从杂物间里探出头来了，双眸亮晶晶、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怎么行呢……啊呀，红大爷，这可使不得。”
一点红：“…………”
一点红没有说话，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乔茜：“…………”
乔茜低下了头，乖乖巧巧：“红大爷，来帮帮我嘛。”
一点红的眼角似乎流过了一点微妙的笑意。
他道：“你先歇一会儿，我回去洗澡。”
那层薄汗现在已经冷下去了，令他的里衣贴在他的背脊上，绷得有些紧。
乔茜坐在一只箱子上，对他点了点头。
一点红转身回屋，迅速地冲了个澡，又上了一遍沐膏，这沐膏是在镇子上的药店买的，以药物、胰子与皂角制成，没什么味道。
其实乔茜之前给他准备过沐浴露来着……
乔茜是个很温柔细心的人，这样的生活必需品，自然不会忘记，只不过现代产的沐浴露味道太芬芳清香……乔茜深知还不怀好意地给他换了蜂蜜味道的沐浴露，一点红见了，就又用回了沐膏。
乔茜：(个_个)
是因为不好意思么？
谁知道呢……总而言之，后来她就老老实实更换了男士沐浴露，不过这沐膏放着也是放着、也快见底了，顺手用了就是。
洗完澡、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又换了套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的新衣，杀手把剑随随便便地插在腰间，推门又出去了。这时候，乔茜还保持着那个坐在箱子上的动作，他瞧见了，就先把那一只大箱子推了出去。
坐在箱子上的乔茜自然也一块儿被推着走……
乔茜：O-O
乔茜：o(*////▽////*)q
很好玩的样子！
但是不可以这样玩，明明是她叫红大爷一起来帮忙的，自己反而坐在箱子上增加重量，这不是反而在添乱嘛……
她从箱子上一跃而下，也进了屋，一趟一趟地搬东西，把箱子们都打开，令里头的古玩字画、金银珠宝全都显露出来。日光一照，珍珠圆润、翡翠的水头也在镯子里倏地闪了一闪。
楚留香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就懒洋洋地在床上翻了半个身，略带一点卷曲的长发自他宽阔的背脊上滑落下去，他阖着眼睛，曲着一条腿，唇角轻勾，听着外头一点红与乔茜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懒散地睁开了眼，随手用五指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赤着脚下了床。
地板散发着暖意，屋子里并不太冷，只有靠近窗户时，才能感受到那种凝结着水汽的寒意，楚留香仍然没穿上衣，大喇喇地穿了一条里裤，就这么下来，进了浴室。
又过了一会儿，他带着浑身的潮气出来，随手扯了一条毛巾，擦拭自己身上的水。
不知不觉，他已在这山麓深处的小酒馆里，呆了好几个月了。
不……说是山麓深处，其实也不合适，这毕竟是一个可以长腿跑了的小酒馆……
而且这里待着的确很舒服。
如果蓉蓉她们来了，一定也会喜欢的吧？他觉得宋甜儿的性格与乔茜有些相似，她们或许会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准呢？
不过，说到她们三个……本来他是打算在过年前回去的，却完全没想到小酒馆会长腿跑掉这件事，回船上过年这事儿自然也耽搁下来了，只有蓉蓉、红袖和甜儿三人自己过。
她们……应该不会怪罪他……吧？
楚留香：“…………”
楚留香觉得这很有可能。
他忍不住苦笑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道：过完十五，他是真的要启程回去了，再不回去，他的三个妹妹指不定要生他多少气呢，回去的路上还要记得多买些礼物带回去，以谢他杳无音信三个月的罪。
……不过他总觉得，他在这里提出要走，也一样是场硬战呢。
楚留香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乔茜的表情……
乔茜：眼泪汪汪蛋花眼.jpg
这时候，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之前的一个疑惑。
之前，他在这里认得了中原一点红，又察觉出他心有心事，杀死薛笑人后，他才晓得一点红的心事是什么。那时候，他便只觉得疑惑：以一点红的性格，居然会同意让乔茜赴险，与他共同对抗他那师父？
这冷漠倔强的青年，最有可能做出的决定，就是不告而别、独自面对，他的生死会像一条最无关紧要的小溪流，汇入江湖这片汪洋之中，再也不见。
但是现在，楚留香却已明白为什么了。
无他……就乔茜那缠人的功夫……恐怕很少有人能狠得下心……
况且她还有绝招，就是使用小酒馆的长腿技能，把人直接给拉到个不认得的地方去。
楚留香失笑。
不过，算了，反正打算在这里先过完十五，等过完了十五，再向她提出辞行吧。
他这样想着，吱呀一声打开了门……然后就被满院子的宝贝闪了一下眼睛，中原一点红搬完了最后一个箱子，立在树下，乔茜还在挨个检查她的宝贝们。
乔茜正在挨个试一个箱子里的花鸟冠，今日无风，阳光正好，倒算不得太冷，反而叫人感觉有点舒服。
花鸟冠大都华丽，适合做高髻，乔茜大约是不适合带这样的东西的。
楚留香立在廊下，双手抱胸，含笑见她扒拉试戴。忽然之间，这浪子身形一闪，衣袂一展，整个人就已落在了她的身边。
那股郁金香的温热香气，立刻就包裹了乔茜。
乔茜抬头看他。
楚留香微微一笑，手忽然随便一晃，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里拨出了一只冠放在了乔茜头上，道：“这个衬你。”
这个冠怎么还有体温……而且好像在一鼓一鼓的。
花鸟冠：(⊙T⊙)
花鸟冠：“咕↑呜~~咕↓~~”
是斑鸠，是珍珠斑鸠！它乖乖巧巧地收起翅膀，蹲在乔茜的脑袋上，假装自己是一只华丽的花鸟冠。
乔茜：“…………”
第158章
***
这一只胸脯毛茸茸、眼神很智慧的珍珠斑鸠花鸟冠一动不动、端庄无限地蹲在乔茜的头顶上。乔茜朝左看、它的小脑袋瓜子就也朝左转, 乔茜朝又看，它的小脑袋瓜子也就朝右转。
……还、还挺智能的。
唯一只有一个问题……
乔茜狐疑地问：“傻咕咕，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她的脑袋上沉甸甸的。
珍珠斑鸠胸脯一鼓, 尖尖的鸟喙张开, 发出了很不赞同地声音：“咕↑呜~~咕↓~~”
乔茜道：“休想骗我！”
乔茜倏地扭头, 盯住了楚留香：“你一天喂它几顿啊？”
——楚留香是因为南宫灵的那个赔偿清单才被乔茜套路到小酒馆里卖身打工的, 而他的工作内容中，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内容，就是每天陪伴斑鸠玩耍、并且喂食。
当然啦, 这一切都是要留下楚留香来当帮手的小伎俩。可是珍珠斑鸠整天都赖在楚留香的窗前不走……他其实本来人也挺懒散的，没有什么到点就要起床的一点红式怪癖, 平日里喝醉了酒、睡到日上三竿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 珍珠斑鸠喜欢他。
热知识：珍珠斑鸠的习性, 就是每日清晨会发出“咕↑呜~~咕↓~~”的叫。
所以……拜斑鸠所赐，楚留香现在每天早晨起床的时间都变得规律了……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不过楚留香脾气很好，每天早晨都被吵醒也不妨碍他早起抓一把小米来喂它，平时没事, 瞧见它的时候，也会顺手抓一把。
珍珠斑鸠：狂吃.jpg
珍珠斑鸠：夺夺夺夺夺.jpg
楚留香想了想：“五顿吧。”
乔茜：“…………”
一点红：“…………”
乔茜瞪大了双眼：“你一天喂它五顿？！”
怪不得！这只鸟就像是要赖死在这里一样，永远要么在屋顶要么在廊下要么在楚留香的房间里, 根本不出去和别的斑鸠社交互动……原来它就是乐不思蜀了！
乔茜：“…………”
乔茜甩甩头，试图把沉重的斑鸠花鸟冠给甩下来。
斑鸠的鸟喙里又发出一声不赞同的咕咕声，扑闪翅膀飞下来落到地上，又一副饿到痴呆的模样，蹲着不动了。
楚留香：“…………”
楚留香摸摸鼻子：“今天忘记给它洒米了。”
乔茜：“…………”
乔茜摆摆手：“不管它！楚哥快来挑！”
楚留香挑眉：“挑什么？”
乔茜有点开心，伸直双臂：“挑宝贝啊，这么多呢！”
文玩字画、翡翠珍珠、螺钿漆器、玉笛古琴, 应有尽有，还有一面缂丝织成的莲塘乳鸭六面屏风。
乔茜大手一挥，相当慷慨、又相当认真：“救刘正风与林镇南，大家都出了力，合该大家一块儿分宝贝才行。”
林镇南、刘正风送来这些东西的时候，大家都没有什么表示，乔茜把它们全都收进箱子里来，自己事后却想了许多。
虽然她在笑傲江湖的世界中胡乱诌了一个“欢乐谷”，自封为欢乐谷主，这名号越传越广，还引申出了什么“五使者十死士”这种听着非常唬人的东西。
但大家并不是她的下属啊，他们是一起吵吵嚷嚷玩闹的朋友啊。
与朋友们一起处长期的关系，金钱问题可要处理好，总不能因为大家全都淡泊名利、对钱财也并不看重，就干脆地全占为己有了吧？
乔茜并不认为自己很完美，她的缺点细数起来能有一箩筐。
但是在钱的问题上，她一向很谨慎。
因此，她最后还是决定把宝贝公平地分配。
陆小凤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了一勺酸豆角肉末，道：“所以，这就是你一大早起来把所有的箱子都拉出来晒太阳的原因？”
此刻，天光已然大亮。
大家都醒来了，这时候正围着桌子吃早饭。
乔乔家的早饭一向简单，今日也不例外。白粥煮得浓稠顺滑、大米粒粒开花；简单抄一个雪里蕻肉丝、酸豆角肉末就一些咸味。
雪里蕻乃是本地常见的腌咸菜，先前去镇上的时候，乔茜就买了一坛子，这东西用猪油炒着吃才好，能激发那种发酵过的香气。至于酸豆角，那是在衡山城购入的，与肉末同炒，拌到粥里就很好吃。
再煎两包速冻的小笼包，从泡菜坛子里面夹一些酸萝卜泡菜，早饭就算成了。
乔茜就着雪里蕻肉丝吃白粥，头也没抬：“是啊。”
陆小凤“嘿”了一声，莫名很骄矜道：“莫名其妙会给我钱的人多了去了，知道我的第一大金主是谁么！”
说着，用力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
花满楼：“…………”
花满楼慢慢扭过头来，对着陆小凤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陆小凤：“…………”
陆小凤讪讪地把手缩回去了。
陆小凤“咳咳”两声，开始说正经的：“所以，你是想把那些东西都换成银票，然后大家分了？”
乔茜点点头。
一点红头也不抬，道：“我不要。”
乔茜歪头瞧着他。
杀手没什么情绪地道：“我随手杀人，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
他的意思很明确，刘正风与林镇南一家死不死的，同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个心很小的人，并没有开阔到装下很多人的生死，同情心也并不会分给别人。他出手，只不过是因为乔茜想出手，他也手痒想同人较量较量，但他对刘正风、林镇南一家有什么看法么？并没有的。
乔茜却说：“君子论迹不论心，人都救下来了，有心没心，有什么重要的。”
杀手微微一怔，神情略有些古怪地瞧了乔茜一眼。
……她居然说自己是君子？
或许，这是因为她不知道他从前为了钱、为了师父的命令，到底是怎么杀人的。
一点红没有说话。
花满楼想了想，却道：“乔乔，咱们这酒馆上次加装地暖，是花了多少钱？”
乔茜一愣，回想了一下：“两万两？”
上一次加装地暖，就是小酒馆整个跑到保定的时候，那时候乔茜也是第一次换地图，完全没想到一下子就冰天雪地了，那一天真是给人冻得够呛，鸡飞狗跳的，开了几个屋子的地暖就花光了钱，大家一起缩在暖被桌里取暖。
最后，还是因为从龙啸云父子二人身上大敲了一笔，这才令所有的房间都暖和起来。
当时，没有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前后的时间节点却是很明显的，先收了钱，再有神奇地暖的供应。况且，乔茜这里还经常弄出些奇异的新东西来，在保定有饮料柜、自保定回来之后，还有了影音室，看了仙（鬼？）画。
花满楼是巨富家庭出生，江南花家是做生意的，他自小也在自家的铺子里待过不少时日，并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傻少爷——他不会觉得，考虑与钱财、收支有关的事情，是落了下乘、是俗不可耐。
所以，他当时几乎立刻想到：虽然平时都说乔乔是妖怪，但志怪故事里的妖怪难道能无中生有？他们吃到肚子里、喝到肚子里又不是烂泥草根，这些东西，究竟是从何处来？该不会要钱吧？
于是，他就和陆小凤说了这事儿。
陆小凤满不在乎：“想那么多做什么，乔乔缺钱了，会来找我要的。”
花满楼：“…………”
这家伙才是个真·傻少爷啊！陆小凤是真的从来不考虑钱的问题，甚至会因为好玩高兴，把刚从赌场赢来的几万两银票全撒在路中间去。
花满楼当时很冷静地问：“她缺钱了来找你要，那你有么？”
陆小凤哈哈大笑，一边拍花满楼的肩膀一边爽朗地说：“我来找你要啊，七童。”
花满楼：“…………”
花满楼：微笑.jpg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此刻听到乔茜要分钱，他就顺便问一问。
结果果然要钱……乔茜掰着手指头一个个地数，最近最花钱的一个项目就是温泉小院的增设了，足足花了她五万两！好在增设出来的效果非常好，如今，温泉小院儿已成了（不怕羞耻的）大家最喜欢的放松地，或许因为楚留香很喜欢泡在水里的感觉，他几乎隔一天就会去一次。
乔茜也很爱去，泡完之后身上滑溜溜、暖乎乎的，好像连骨头都被泡到酥软了。
钱嘛，就是拿来花的。能在古代过上现代的舒适生活，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古玩字画乔茜看不懂、古琴玉箫她也没有这音乐素养、珠宝首饰她也不会带出去给别人看，生平最大爱好，就是吃喝玩乐啦。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的支出，自认为自己的花钱理念十分潇洒正确。
楚留香咳咳了两声，道：“我记得，咱们这是家酒馆吧。”
乔茜道：“对啊。”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在西北还没有产业，不知乔乔愿不愿意同我一块儿做生意？”
乔茜：“做生意？”
楚留香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你该不会觉得，我的钱真的都是偷来的，不懂怎么赚钱吧？”
楚留香是个有钱人，他在南海的家中，喝什么酒用什么杯子都有讲究，生活富贵得没边儿，他名下有好几个大庄子，一年的产出都在几十万两之巨。
这些事，都是李红袖在管的，不过楚留香自己也懂。
当然了，他如今提出这个，不是真的为了与乔茜一起合伙做生意……自他住进来之后，真是一分钱没掏过，吃喝住行，一应都是酒馆包了，就乔茜这个大喇喇的收费意识，与她一起做生意，只有赔死的份儿啦。
那是因为，她从来都没觉得这些钱需要计较……如今，他已晓得，扩建那温泉小院儿，需要白银五万，然而到了用的时候，却是他楚留香用的最多。
他们是朋友，只是一起在这里过开心的日子。
楚留香温声道：“既然还要再扩建，难道你楚哥就光看着、光享受着，却一分钱不出？”
乔茜：O-O
陆小凤也道：“对啊……我在这儿白吃白住十个月了吧，哎哟，我都白吃白住十个月了，花满楼，比我在百花楼吃你的喝你的时间都长。”
花满楼笑眯眯地问：“说的也是，不过这很光彩么？”
陆小凤乐不可支，哈哈大笑：“所以现在不就准备交伙食费嘛……那我的那一份儿也要投！咱们一起合伙做生意，干脆就做黑店好了，来一个人，就扒光了做人肉包子！”
【系统】：【锟斤拷烫烫烫锟斤拷烫烫烫锟斤拷烫烫烫】
乔茜：“…………”
陆小凤这关于口口包子的一番暴论，直接把系统给羡慕出乱码了！！
乔茜在心里震惊：“不……不至于吧……”
【系统】：【loading……】
【系统】：【命比命，气成病！】
【系统】：【（本内容由「经典俗语一百句」自动提供，仅供参考）】
乔茜：“…………”
乔茜选择无视突然发神经的系统。
再一抬头，大家已经开始就酒馆的建设问题讨论了起来。
陆小凤问：“说真的，投了钱之后，能有更多的仙画看么？我看狮子王都快腻死了！”
狮子王是很好的，王子复仇记的故事，古今中外都很好理解，但是再好的东西，连看了一二十遍，那也会觉得腻味……
至于乡村老尸……他看了害怕……
乔茜斜眼瞅他：“你可以看你摇出来的那一部啊，房间！房间！”
史诗级大烂片，烂片界的传奇领袖，改变烂的定义！
陆小凤脸色很难看地说：“难道你以为我没试着看过么……”
数地上有几块砖都比那个有意思好不好！仙画，哎！仙画，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好的技术，怎么就弄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乔茜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想了想，道：“似乎是可以的，不过光有钱也不行啦……哦，对了！再过一阵子，说不定能让你玩上电子游戏呢！”
陆小凤问：“电子游戏是什么？”
乔茜神神秘秘地挤挤眼睛：“是你一定会喜欢的东西！”
陆小凤一脸兴趣缺缺道：“故弄玄虚。”
然后他的双手迅速的伸出来，跟苍蝇的两条小细棍前腿一样，对在一起狂搓。
乔茜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邪魅一笑：“哼，果然还是期待的吧，嘴上说得这么硬，身体却很诚实嘛……”
陆小凤：“…………”
陆小凤没由来地感觉浑身不舒服，狐疑地道：“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跟被猪油糊住了一样，好油腻啊……”
第159章
***
最后, 宝贝们还是留在了乔茜的手中，只不过要保证用于酒馆的装修扩建——这简直就是废话，乔茜感觉自己目前为止赚得每一分血汗钱, 都投入到了酒馆中, 便宜了这个奸商系统哼！
虽然仔细想想, 血汗好像主要都是别人的血汗……哈哈哈哈哈。
算了, 不管啦。
大家又吵吵嚷嚷地聊了一会儿酒馆扩建的畅想。陆小凤果然对电子游戏念念不忘……主要是电子这两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所谓“电影”，就是可以凭空出现在墙壁上的影子画, 那么电子游戏是否也是如此呢？
难道影子画儿里的人，还能与他谈笑风声、游戏玩乐不成？
玩什么？投壶？骰子？叶子牌……那好像也没那么有趣啊。
不对, 乔茜是不会拿出不有趣的东西来钓他的！
啊啊啊, 好好奇啊！
陆小凤开始抓着乔茜的胳膊晃来晃去……这场景真是很少见, 因为一般情况下，只有乔茜扒拉着别人的胳膊不放手的道理。
乔茜嫌弃地说：“去！去！别闹，一边玩儿去。”
陆小凤：“…………”
陆小凤：(个_个)
陆小凤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酷的“切”。
乔茜还缠着一点红，问他对酒馆的扩建有没有什么想法……杀手张了张口, 道：“如此就好。”
乔茜不赞同地道：“红大爷怎么连一点要求都没有。”
一点红：“…………”
一点红最后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就是该在附近弄个屋子给他那些没用的师弟们住，否则想用他们还不能随叫随到, 要他们有何用？有何用？不如死了算了。
楚留香忍不住问：“……你真的是亲师兄么？”
一点红的目光慢慢挪到了楚留香的脸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楚留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于是乎，乔茜收集到了很多酒馆的扩建探索的建议——陆小凤居然还对养鸭子这件事念念不忘！
或许真的可以养呢？当宠物来养，啊……乔茜其实很喜欢柯尔鸭呢，养得好的话，胸脯饱满、浑身雪白, 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多可爱呀！
如果陆小凤愿意负责起鸭子的直肠子问题，那么她会好好考虑这建议的！
这是我们的酒馆。
——我们的酒馆。
这五个字令她浑身都暖洋洋的，打心底里觉得暖和、快活，一种奇异的、近乎感动的情绪涌了上来，令她浑身上下都像是浸泡在一汪热乎乎的温泉里一样，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感到幸福得不得了。
她眼泪汪汪地对系统说：“我们的酒馆诶！”
【系统】：【loading……】
【系统】：【他霸占了你的心中属于我的角落~~所以你说我们……不是指你和我~~】（1）
【系统】：【（本内容由「经典华语情歌一百首」自动搜索展示，仅供参考，请勿做其他联想）】
乔茜：“…………”
乔茜突然感觉一阵恶寒……系统不费吹灰之力，就治好了她的感动症。
***
钱的分配问题解决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送到大通当铺去换了钱财。说来，两个世界并不相通，但许多出名的人物竟是都有，比如什么吴道子啦、王羲之啦……所以，古玩字画也能卖出价格，相当值钱。
……不过，一个世界上出现了两幅《中秋帖》，这究竟算不算赝品？
乔茜：陷入沉思.jpg
算了，不管他，反正我们是黑店！
乔茜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选择放弃思考，又拾掇了一拾掇，准备再去镇子上买些做元宵的原料来，正月十三那天，大家一起动手，和和美美一块儿做。
整个正月里，都有不少店家不开门，店子关着张，门上贴着红春胜、木桃符。街上虽冷，来往的行人们脸上却都是喜气洋洋的笑意，谁也不愿意把晦气带到新的一年来。
包括八方客栈里，没要到账的孙掌柜……
年关是要账人上天入地要账的时候，也是赊账人八仙过海躲债的时候，听掌勺的大师傅说，掌柜的为了要账差点翻人家的墙……结果人家躲出去了，气得掌柜的吹胡子瞪眼睛，在店里跺着脚发誓，来年再也不卖他酒喝了。
不过，虽然如此，八方客栈去年肯定是没亏本的，生意放在这里，还有乔茜先前从上官飞燕那里拿的钱，给他们的赔偿。
按理来说，这笔钱是比他们开张十年还要挣得多的，后来又出了薛笑人的事，把老掌柜吓得不轻……不过，他们开店显然并不只为了钱。
这不，别的店都关张，他们家还在这里卖元宵呢，门口的箩筐里高高堆着白白圆圆的元宵，被冷空气一冻，硬邦邦的，不少镇民都来买，手里还带着自家的碗盆，排了一串的队。
眼见乔茜来了，孙掌柜喜气洋洋的，给他们拿了四五十个，叫乔姑娘拿回去吃，吃着香了，再来拿就是了，不必给钱、给钱就是生分啦。
乔茜有点羞涩：“这怎么好意思呢。”
孙掌柜一摆手：“拿着拿着，咱们还客气什么呀！”
乔茜就只好收下，顺手把纸包塞给了陆小凤，让他负重前行。
命运一向如此的陆小凤翻了个白眼，拎着那一个大油纸包，连句反抗的话也不说了。
乔茜又去了后院，去请教请教大师傅这江米去哪个粮铺买最好。
大师傅正在滚元宵，一听这话，很是诧异，问：“姑娘要自己磨面子、自己滚？”
乔茜：点头点头.jpg
虽然有了现成的，但机会难得，还是想大家一起动手做，孙掌柜塞过来的那些，可以给白菜们吃。
大师傅道：“江米简单，我这里就有，姑娘想要就拿吧，回去给泡上半天，那手一碾就碎，这时候再用碾子来碾，过萝……”
乔茜：点头点头.jpg
原来如此啊。
自己碾江米面，事先要先泡，如此才轻松方便，而在外头买糯米面，这含水量自然不同……也难怪以前她试图自己做的时候，摇好的元宵会开裂。
大师傅犹豫了一下，又问：“姑娘，碾面子可是个力气活儿啊，你家里有驴么？”
这句话说完之后，极莫名的，空气倏地寂静了。
乔茜默默地扭头看着陆小凤。
花满楼默默地扭头假装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的嘴角向下撇，板着一张脸。
楚留香默默地扭头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的一张脸拉得比驴还长。
中原一点红倏地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眼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彻底破防：“红兄，怎么连你也这样！”
杀手的唇角似乎非常轻地勾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愉悦且促狭的笑意……天老爷，他居然会促狭！
阿飞倏地抬起头来……陆小凤当即起跳，严厉地说：“小阿飞，你可别说你也想同我开玩笑！”
阿飞：“…………”
冰雪少年极嫌弃地瞧了咋咋呼呼的陆小凤一眼，理都没理他，不再分给他一个眼神。
***
江米最后还是从八方客栈拿了一些——给钱的，乔茜已拿了许多元宵，再不给钱，实在不好意思。
不过，也没有人真的想拿陆小凤当驴使唤——要碾成江米面子，直接破壁机伺候就是了，何必要折腾人？开玩笑要有分寸。
而且乔茜现在的注意力被别的事情给吸引了，没空欺负陆小凤。
这件事就是——摇树！
已经好久没摇树了呢！后来不缺吃不缺喝的，又上蹿下跳地去当五岳掌门，乔茜忙得连每日一抽都忘了。
这一次想起来，是因为系统推出了元宵节的特别活动！
【元宵节特别活动：新春十连抽，快来体验大自然的神秘馈赠吧！】
【活动详情：您还在为混合奖池的设置不合理而感到痛苦么？您还在为没有保底而感到抓狂么？您还在为抽出马蜂窝而感到生命受到威胁么？快来参加「黑店经营系统」新春特别活动吧！】
【奖池没有改进！保底仍然没有！马蜂窝全新升级！连抽十次，让您彻底看清自身运势，再也不会具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抽奖地址：秦岭北麓太白山脚眉镇外五十里神秘黑店小院老歪脖子树……啊不，美丽桂花树下。】
乔茜：“…………”
乔茜：“………？”
这是在挑衅么？这一定是在挑衅吧？
但是……十连抽诶……平均一下，岂非每个人都有两抽的机会？！
说起来，阿飞和楚留香还没抽过呢……他们是不是根本不知道神秘桂花树还有抽奖功能？
快点，抽一个看看实力！
乔茜一跃而起、风风火火，连着敲了一圈门，把所有人都闹出来一起玩抽奖游戏，每人两抽——她自己就不抽啦，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抽。
陆小凤信心满满、撸起袖子：“我来！”
乔茜严肃地道：“等一等！”
然后正儿八经地把准备好的防蜂服给陆小凤套上，并号召大家都站远一点，甚至还点了几个火把以备不测。
陆小凤：“…………”
陆小凤的嘴里嘟嘟囔囔：“至于么……”
然后，他忽然又很不正常地亢奋起来，扬唇一笑、信心满满：“今天，就是我陆小凤一雪前耻的时候了！”
陆小凤先摸了摸树，以安抚它的情绪，然后哐的一拳，殴打老歪脖子……啊不，美丽桂花树。
丹桂树簌簌的动着，落下来了一只……
【您获得了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棒络新妇*1」】
乔茜啪啪啪给他鼓掌：“比马蜂好诶！比马蜂好诶！蛋白质含量很高，可以拿来充饥！”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板着脸，盯着乔茜。
乔茜：“…………”
乔茜低下了头。
陆小凤又是哐的一拳。
【您获得了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废弃的塑料大棚薄膜*1」】
乔茜又开始啪啪鼓掌：“比马蜂好诶！比马蜂好诶！虽然我们也用不到！”
然后果断抓起那卷塑料大棚薄膜，扔到了杂物间里。
她又抓起扫帚，毫不留情地把蛋白质含量很高的蛛扫地出门，不准它们留在酒馆里……半途，路过的珍珠斑鸠扭过了头，看了一眼腹部鼓鼓、花纹邪恶的棒络新妇。
珍珠斑鸠：“…………”
斑鸠发出一声惨叫，火速扑闪着翅膀起飞，躲在屋顶不肯下来。
乔茜：“…………”
真是胆小的鸟……一点都不像她！
然后是花满楼——运气不好不坏的花满楼，这一次摇出了一包混合花卉种子，还有一盒丹东99红颜草莓（大果），卖相超好的……这绝对比乔茜温室里种出来的要好吃很多。
混合花卉种子，这就显得很花满楼……开春了之后，就种在门前的小花园里好了，不知道能不能种出郁金香呢？希望还有茉莉花，这样到了花开的季节，她可以剪一些花苞出来，穿成手链装饰自己。
而阿飞摇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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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肉食小动物！
乔茜眯起了眼睛，犀利地意识到，这个混合奖池，实际上大有深意啊！
奖池虽然是混合的，但似乎呈现出了一定的规律性——不同的人来摇，就会摇出不同类型的东西，比如说，花满楼就像是那种住在森林里的优雅精灵德鲁伊一样，摇树就会掉下来与自然密切相关的产物。
再比如说，陆小凤的奖池很有可能是个垃圾场……说不定哪天会摇出什么蟑螂立方体之类的……
乔茜：“…………”
乔茜：“………………”
乔茜打了个寒战，发现自己让陆小凤上手摸树的举动是这样的轻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以后绝对不让他再碰了！
而阿飞的奖池……看起来完全就是个肉食小动物的奖池——这或许是因为阿飞是在山上长大的呢？平日里最容易获取的食物来源就是打猎了吧，所以对吃肉情有独钟的。
不过为什么都是牛肉……？
乔茜意味深长地道：“阿飞，你也很喜欢刚跌死的小牛么？”
阿飞抿了抿唇，别过了头，不知道为什么耳根子有点红……或许是因为他吃饭的喜好被她发现了？
接下来是楚留香。
楚留香都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多少次被小酒馆震惊了……震惊着震惊着，简直连人都麻木了。
——酒馆都可以长腿跑了，树上为什么不能长出牛肉？
这话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楚留香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果然不是盖得，真的就这么说服了自己，唇角含笑、如千百次干过这事儿一样熟稔地推了两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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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脖子上挂着中式香囊、尾巴毛茸茸蓬松松的粉红狐狸玩偶掉了下来！
楚留香一把抓住，瞧了一眼，似乎觉得这东西很有趣儿，伸手揉了一下玩偶的肚子，笑道：“此物与乔乔有缘。”
乔茜：“？”
楚留香顺手把玩偶塞给乔茜，眼中含笑，悠然道：“和乔乔一般可爱，合该与你作陪。”
乔茜抱着玲娜贝儿。
乔茜看看玲娜贝儿、再看看楚留香，再次回想起刚才自己那个关于混合奖池的推论……所以，是单她一个收过楚哥的礼物呢，还是姐姐妹妹们都有？
乔茜大喊：“楚哥你这个中央空调！”
楚留香：“？”
中央空调，什么意思？
第160章
***
总的来说, 除了陆小凤之外，大家的收获其实都还不错。
可以有更多花卉种植，有谷饲牛排和卖相非常完美的红颜草莓吃, 楚留香给的琳娜贝尔还穿戴着冬日限定款的小裙子和贝雷帽, 非常可爱。
但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啊……
乔茜偷偷看了一眼一点红。
杀手对别人的目光非常敏感, 倏地扭头, 目光凝注在她的脸上。
乔茜：“红大爷！全村的希望！”
一点红：“…………”
一点红：“……什么？”
乔茜跳到他的背后，推着他往前走：“快来快来！”
他大概是完全没有什么欧皇的自觉，只是挑了一下眉, 道：“别抱太大希望，这东西我也没办法。”
乔茜一边推他一边催促：“好嘛好嘛, 快点快点。”
一点红：“…………”
似乎完全没听到他方才说的话的样子。
杀手没什么表情, 也不闪躲、也不用力, 任由乔茜推了他几步，又提醒她道：“站远些。”
……他可忘不了自己被冰箱砸得差点吐血而亡的往事。
乔茜乖乖地点了点头，后退了三步，又拉着其他人也后退, 给一点红留出了充足的逃跑空间。
杀手无可无不可地踹了一脚桂花树……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东西不大，小小一个盒子，他眼皮子都没撩起来一下, 伸手一捞，那东西就被捏在了他的手里，一点红定睛一看，盒子上花花绿绿的……当然了，这样花花绿绿的纸盒子，迄今为止，他已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 每天早晨从冰箱里拿出的预制菜包装都是如此。
不过，这东西上写的“拍立得”三个字，他却是看不大懂，于是想交给乔茜，叫她看看。
一点红一回头。
乔茜：O-O
一点红：“…………”
一点红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拍立得，迟疑了一下，道：“……此物不对？”
乔茜：蛋花眼.jpg
一点红：“…………”
杀手略有些不知所措……
乔茜忽然发出了一声超大声的欢呼，冲过去抱住了她的拍立得，喜欢得不得了，抱在怀里就不撒手。
“我就说红大爷是全村的希望！居然是拍立得！好棒好棒好棒~~~”
……所以，拍立得是什么东西呢？
杀手自然不了解。
一点红双手抱胸，脊背仍然挺得笔直……乔茜举起拍立得——咔嚓。
相纸从拍立得里吐出来，乔茜低头去看。
日光落在他的脸上与身上，遮掩了他半张面孔，似乎将他过于冷硬残酷的棱角柔化了一些，他似乎有点疑惑，微微侧过了头，漆黑的高马尾落在他右肩膀上往下滑，那双翡翠般的绿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柔和笑意。
——她定格到了杀手难得的柔软瞬间。
乔茜的眼睛忍不住睁圆了一点，唇角忍不住慢慢地上翘、上翘、再上翘，面颊上荡出了两个酒窝，像是被什么幸福的事情击中了。
陆小凤窸窸窣窣地凑过来：“……让我看看，然我看看。”
乔茜条件反射地把照片给藏起来了。
陆小凤：“…………”
陆小凤双手抱胸，好整以暇。
乔茜：(￢ω￢)
乔茜心虚地挪开了自己的眼神……
陆小凤：(个_个)
陆小凤无言地冷酷地盯着乔茜。
乔茜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攻击陆小凤的胡子！
她动如脱兔、出手如闪电！
然而陆小凤的动作也不慢，只见那两根长而有力的手指已然伸出，正待轻轻那么一夹……灵犀一指居然连人的手都可以夹的么？！
不过，胡子早已成为了乔茜最爱攻击的弱点之一，陆小凤岂能不防？而乔茜又岂能不知他早有戒心？这一对极其亲密的友人在此反目成仇，他们之前的斗争，就是心理战与反心理战！
只见乔茜那只爪子倏地一晃，动作已发生了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变化，声东击西、指上打下，转而朝陆小凤那最脆弱的手背内侧拧去！
陆小凤大惊：“你好狠！”
他的人已急退，袖风已飞起，一股柔之又柔的内力忽然就包裹住了乔茜的手，好似在挤压、又好似是在束缚……这是花满楼的流云飞袖！
——花满楼与陆小凤是自小到大的好朋友，花满楼同陆小凤学过两招“灵犀一指”，陆小凤自然也能使一使这以柔克刚的“流云飞袖”啦。
乔茜的手立刻就被包裹了。
身处这种柔和的内力之中，乔茜甚至感觉手掌像是被压着做按摩、酥酥麻麻还挺舒服……不过若是不以内力抗之，是无法挣脱这温柔的牢笼的。
乔茜只是一个晃神儿，她的四根手指头就被陆小凤抓住了，只听这人哼笑道：“死丫头，被我抓住了吧……”
乔茜唯一能动的大拇指晃了晃，毫不留情，用力在陆小凤手上一抠，留下了好深好深的一个指甲印！
陆小凤当即发出驴叫：“嗷！嗷！你谋杀亲……友啊你！”
乔茜大喊一声：“看我摄魂大法！”
咔嚓——
她就在这时候按下了快门，把疼得泪花都要飞出来的陆小凤定格在了相纸上，笑眯眯地拿在手上，晃来晃去，晃到了陆小凤跟前，相纸抖得呼啦啦，炫耀之意明显。
陆小凤伸手就要来拿相纸。
乔茜又“唰”的一下藏在身后。
陆小凤双手抱胸，冷酷地无言地盯着她。
乔茜笑眯眯道：“可不许被吓坏了。”
陆小凤：“…………”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你当你们家陆大少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啧啧！”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相纸之上，方才的场景被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地面的青石板清晰可见、背后能瞧见小酒馆后门上挂着的那一道厚重的棉帘，桂花树下，他被乔茜重重掐了一下，然后……
然后露出了非常狰狞的表情……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虽然从来没有拍过照片，但人类的情绪感知显然是相通的，他就在这个时候，完全理解了后世那些被男朋友故意拍下丑照的女孩子……
陆小凤哼哼、哼哼地冷笑着，硬邦邦地对乔茜宣布：“你完蛋了！”
然后硬邦邦地走了！
背影冷酷、无情、充满了复仇之心！
乔茜：“…………”
乔茜很不确定地问：“他是不是气到顺拐了……”
顺拐——指走路的时候同手同脚。
楚留香摸摸鼻子，做出了非常委婉地回答：“好像是的。”
乔茜陷入了沉思。
是……是不是做得有点过火了……
乔茜：心虚.jpg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陆小凤彻底体验了一回当大爷的感觉。
早晨起来，懒洋洋在床上打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再眯一会儿，起床洗漱，去前头看看有什么吃的……乔小茜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冲他笑：“今天吃蛋糕好不好，草莓蛋糕卷呢！”
草莓蛋糕卷，乔茜昨晚上就开始忙活了。
熬了新鲜的草莓果酱、烤了湿润绵密的蛋糕片，再把草莓果酱和淡奶油一起搅拌打发了裹在蛋糕卷里头，摆上草莓装饰，切成一块块的，就等着今天早上起来和陆小凤卖乖呢！
陆小凤斜眼瞅她。
乔茜：乖巧.jpg
陆小凤矜持地说：“嗯……那就拿来尝尝吧。”
乔茜：“好嘞！”
蛋糕果然很好吃……啊，这该死的甜美！
这死丫头不造反的时候还蛮可爱的嘛……啊，这种被伺候的感觉，还想再享受一番！
乔茜满怀期待地问：“好不好吃？”
陆小凤矜持地回答：“嗯……还不错啦。”
乔茜：“…………”
乔茜：“好叭。”
然后，这一天里，陆小凤就收到了诸多的投喂，比如因为制作过程很繁琐所以被她藏起来的牛轧糖啦、藏在冰箱最深处真的非常非常珍贵的去年最后一只冰柿啦、以及海量的瓜子酥糖花生冻梨什么的……
陆小凤感觉自己啃冻梨啃到牙都酸了。
下午，他们一起去镇子上——哇，真是扬眉吐气，乔茜居然不把东西都堆到他身上了……
今天要去肉铺割肉，乔茜想在家吃汆丸子汤了，顺便还要再买些排骨回去，上次做的酥肉排骨因为太好吃所以早早就吃光了，她打算再做一些，还可以弄些粉蒸排骨来吃。
乔茜自己提起了半扇猪肉。
陆小凤：“…………”
突然有点浑身难受，好像很不适应，甚至有点愧疚……怎么回事？
陆小凤啊陆小凤，你不要这么丢人啊！争气一点，至少今天，要让邪恶的猫头鹰头猫认识到她自己的错误！
和他们一起来的阿飞侧目瞧了一眼乔茜，皱了皱眉，道：“我来。”
然后顺手拎走了她手里的猪肉。
乔茜：(*^▽^*)
乔茜的声音甜丝丝的：“阿飞真好~”
沉默的美少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陆小凤满心狐疑地想：这丫头这是在点我呢！
不过他才不会滑跪！
陆小凤昂起头、负着手，很是骄矜地走路，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难道他真的是个贱骨头？
晚上，陆小凤想要泡个温泉，拎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去温泉小院儿的时候，正巧就碰上了乔茜。
乔茜超乖巧地鞠了一躬：“您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呢？”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终于受不了了，仰天长啸：“我求求你了快收了神通吧，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别这样了我害怕！！！”
乔茜无辜地瞪大眼睛：“真……真的么？”
陆小凤：“真的真的求你正常一点吧。”
乔茜嘟嘟囔囔：“真是从来没听过有人有这么离谱的要求，算啦，既然是你要求的，那……”
她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掐住了陆小凤大臂内侧的软肉，重重地一拧，笑得超级开心：“那就只好满足你咯！”
陆小凤“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心里觉得很悲愤——
为什么苦得总是他啊！
他一开始的猜测果然没有错，乔乔根本就不是人类，酒馆就根本不是人间——
人间哪有这么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