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 31 章-捉虫

    31

    五条悟和太宰治直接杠上, 谁也不服谁。

    指望黑心的人会良心发现、改过自新,简直青天白日做大梦。

    面对五条悟那端得高高在上的姿态,太宰治不紧不慢地笑起来。他笑而不语, 脸上也摆出一副令人琢磨不透的样子。

    落在众人眼中赫然是——我就不说,你能奈我何。

    看得中原中也摇摇头, 心里直呼:太宰在得罪人这事上,手段真是炉火纯青。

    森鸥外一副头疼犯了的憔悴模样。

    果果没有弄明白爱丽丝怎么个古怪, 来回一打量他们,不知他们这又是哪一出戏。他扯了扯中原中也的大拇指,少年给他一个再等等的眼神。

    而五条悟心知黑发少年就是在戏弄他, 心里的火气霎时燃起,他一向肆意,就没怕过谁。

    今天不说别的, 闹不好,那就先打一顿出口气好了。他握紧拳头, 暗自蓄力。

    简单粗暴的想法从他防备起来的站姿暴露, 五条悟的想法简直全摆在众人眼前, 只要不是傻子,一眼就知他的心思。

    偶然镇住少年脾气的森鸥外心叹, 太宰在能给他添堵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消停, 非要招惹一个五条家心尖尖的六眼。

    中原中也眸色一暗,出言警告道:“小鬼,我劝你不要动手。”

    五条悟冰冷如霜的蓝眸瞥向牵着小孩的少年,“你要多管闲事吗?”

    不知为何竟然提前预知一波未来的织田作之助有些头大, 他看到自己被少年用重力甩了出去的画面,不动声色挪了挪步子, “那个…这里是公共场合,闹起来会伤到无辜群众的。”

    森鸥外站出来,道:“横滨不是五条家能管的地方,在这里闹出事情可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五条悟转头看向儒雅随和的紫眸青年,他说:“你威胁我。”

    森鸥外和煦一笑,松开牵着爱丽丝的手,“怎么会?我是好意提醒。当然如果你不听也没事,只是事后,你要和异能特务科、猎犬等相关部门好好聊一聊。公然闹事,五条家也少不了做出检讨。”

    听到那一连串的部门名字,五条悟也不由得脸色一变,他知道那些部门代表什么。真正被国家委以重任的是官方正儿八经组建的部门,无条件包容各界的非凡者以及能力出众的普通人,还给予他们冠冕堂皇的执法权、处置权。

    人数稀少且每年伤亡惨重的咒术师,只能算是这个国家清除咒灵的工具,就像那些除妖捉鬼的阴阳师。他们死后连死因都不能公之于众。如果不是这行利润太大,谁愿意和怪物拼命。

    五条悟勾唇,不屑地笑了一下。

    他是在嗤笑所有人,普通人、咒术师、阴阳师、异能者…一切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只是为了生存,就连国家这样庞大、构思缜密的存在,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一部分人贪婪的欲望。

    森鸥外不在乎他怎么想,见他放弃先前想法,温和安抚道:“五条君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得有奖励,这样吧!今天你开心地玩,一切费用由我出。”

    太宰治早已溜达到中原中也和果果身边,吐槽道:“森先生可真是太会见缝插针了,他这是想和五条家搭上线啊!”

    中原中也白他一眼,语气里充满了嫌弃,道:“太宰,你难道非要挨一顿揍才舒服吗?”

    说罢,他低头和果果嘱咐道:“以后看见他们走远点。”

    果果见他语重心长的模样,认真地点点头,“知道了。”

    太宰治翘起嘴“切”了一声,嘟囔道:“半斤八两,谁比谁好似的。麻烦又不是走远点就能避开的,你要真想人好,就该让他离我们所有人远远的,特别是他身边那个监护人。”

    此处他指的无非就是兰波,这可不就扎中原中也的心了嘛!

    他也不甘示弱,怼回去道:“你就嘴上功夫好,你那么行!你怎么不上啊!要是能让兰波服软,我是不介意给你打配合道,前提是你真的行!否则少说闲话,更别想我下浑水,你看热闹。”

    说到底,连森鸥外都对兰波没脾气,他们之前吃亏有意见也没办法报复。

    太宰治碎碎念:“也不是没招,只是那些招数现在用不上了。”

    果果插嘴一句:“我可都听着呢!”语气淡下来。

    织田作之助调和,“他们开个玩笑,果果,你别当真。”

    “没错!这就是个冷笑话。”中原中也锋利的眼刀狠狠地剐向在一身反骨的太宰治身上,“你可闭嘴吧!这一天天竟招人不痛快。”

    太宰治嘴巴不停歇,“你天天招我不痛快了!”

    织田作之助见他二人好好地没几分钟又闹,顿感少年人心思反复无常,他说:“大家都是来玩的,开心点怎么样?”商量的口吻劝和。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同看向红发青年,齐声说道:“他那像是很开心的样子。”“我才不会让中也开心。”

    矛点都指向对方。二人扭过脸瞪着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里都不顺眼。

    与此同时另一边,五条悟耐着性子和森鸥外扯皮,三言两语被糊弄回来,像什么“鄙人就是个做生意的小老板,底下全是张嘴吃饭的人……最近业务好转……”巴拉巴拉的。

    五条悟好像看到了老师一样,果断离他而去。

    五条悟走前的神情显得略萎靡,实在是不想和废话文学有交集了,带着一丝心累的情绪,去找中原中也和果果。就是如此,他仍然没忘记要给果果添堵置气的念头。

    果果看着来人不罢休的态度,就已经无话可说了。行吧!爱跟就跟吧!大不了让织田拦住这白毛小孩。

    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胡搅蛮缠的本事,这时候再理他,这人就越起劲。视线扫过森鸥外,便直言:“森先生,我去别处了。”

    森鸥外点点头,“中原君,你和果果也去玩吧!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中原中也当机立断,他拉着果果,叫上织田,半点不留念转身走人,顺带带走充满执念的五条悟。他对待太宰治,看都不看一眼,把他当空气忽略了。

    太宰治没自讨没趣跟上去,跟森鸥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溜之大吉。他隐藏进人群里,眨眼工夫就不见踪影了。

    把人都聊跑了的森鸥外转头和被冷落下来一脸闷闷不乐的爱丽丝,说道:“爱丽丝酱,我们也去玩,不管太宰了。”

    爱丽丝精致小脸露出笑颜,喜笑颜开地拉着森鸥外往外面走,“林太郎,我们去那边。”意外地和中原中也等人不是一个方向。

    周围的空白区再次被人填补上。

    中原中也拉着果果离开,可他的心情并没有变好,身边跟着个幼稚的五条家宝贝六眼神子。

    虽然他有掩饰自己的不爽,但暗淡的目光、微垂的唇角,就是读不懂气氛的织田作之助也能察觉出赭发少年有点难过的心情。

    可情商不高的织田作之助不能解决少年的难处,而少年也不是非常需要他无用的安慰。

    表面就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如既往保持着原先轻松的相处模式,但心底不可避免多了点担忧。

    索性还有个果果在,他压根其他人那么多忧虑。

    果果一手牵着中也的手,一手在口袋里找糖,他的口袋里还有上午买的玉米糖。

    很快,果果就在口袋找到捏起来软软糯糯的玉米糖,他直接塞到中也的手里,面对中原中也的疑惑,精致的小脸扬起一个明媚温柔的浅笑,“是糖。”

    中原中也回了个无奈地笑,他摸摸果果的头,说道:“小心蛀牙。”话是这么说的,可他还是吃了。

    至于那点子被太宰治引出来的不甘,随风散了吧!反正不是他现在能改变的事情。

    果果仰头望着少年放松下来的表情,忍不住嘴馋了起来。他把口袋里所有的糖找出来,拿在手里心里数了数,玉米糖里混着水果糖,并不多。

    甜食主义五条悟见果果在吃糖,立马贴过来,眼睛亮晶晶地询问:“我也要。”

    “自己去买去。”果果让织田作之助拿走了些,塞了些放到中也口袋里,他自己吃着剩下的那一颗。

    五条悟鼓起脸颊,“小气。”

    酸酸甜甜的硬水果糖在果果嘴里滚来滚去,和牙齿相撞咯咯地响,软嫩的脸颊左边鼓一下、右边鼓一下。

    毛茸茸的耳罩和脖领衬托下,他吃糖的那模样看着像极了藏着松果的小松鼠,格外招人眼球不说,多看几眼都觉得和吃了蜜一样甜津津地高兴。

    主打馋死甜食控五条悟,“吃就吃,还吃那么香,你绝对是故意的。”他就个小孩子脾气,好面子又不会说话。

    果果的情绪本就淡,再次对上幼稚劲上头的五条悟,已然没有原先那么排斥。

    他摇头笑,含着糖发音模糊地说道:“我都说了没了,让你自己去买啦,你又不去。”

    五条悟说:“我才不中你的调虎离山计。”

    果果感到一阵好笑,道:“我才没那么幼稚。”

    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好笑地看着这俩孩子。一个叹,“也不差钱了,还真是不走了啊!”一个叹,“这娃好自来熟。”

    “笑什么笑!”不情不愿拉长着调子,五条悟没得了甜食补给,神情也萎靡下来。

    织田作之助宽慰:“还真是个小孩子,我的给你吧!”

    他眼里,五条悟虽然有些欠欠地拽劲,但心不坏,就是个顽皮的男孩子在找存在感,他把自己递给没吃到糖的五条悟,

    五条悟也不客气,拿了糖冲眼前的青年说了句,“你真是个好人。”

    随后,他一脸傲娇地冲果果炫耀道:“看到没!有人主动给我糖。”

    织田作之助意外被发了好人卡,表情依旧不变,“你该谢果果,本来也是他的。”

    闻言,五条悟愕然不语,一个劲地盯着果果看,然后很是不满道:“他!”

    他搞错性别了。

    中原中也以为他是不想认账,反问:“怎么了!你难道还对我家果果有意见吗?”

    “这不算他给的。”五条悟仔细打量果果,打心底里不信他是男孩子。

    中原中也差点忍不住拆穿他的狡辩之词,看身旁的果果一脸平静不计较,他才忍住了辩驳。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熊孩子不能惹。

    无法摆脱五条悟=忍受五条悟,也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受得了的。

    一轮又一轮地玩下去,两个孩子的对比就越明显。一个对一切都充满乐趣,表现得兴致勃勃。一个对任何都提不起多少激情,态度平淡如水。他们一动一静,截然相反。

    想起初见五条悟那孤高冷傲的模样,不由回神一笑,不过是虚假的外壳罢了!

    一轮过后,几人来到星空迷宫。

    在足够宽敞的地平面建造一座迷宫可谓大手笔。梦幻又神秘的浩瀚星空悬浮在头顶上方,舒缓轻盈的自然声乐在空旷的场间回荡,有着极致的视觉、听觉享受,也给身体里的躁动因子带来一抹宁静祥和,

    迷宫的乐趣在于寻找正确的出路,如果轻易就找到出口,自然便没什么意思。但这座迷宫稍有不同的是,设计者将迷宫建成了活动的迷宫,迷宫里悄然移动的活门机关配合迷幻的景色,很容易让人在原地迷失方向感。

    迷宫中出去的路线是不固定的,但星星里藏着答案,也算设计者的贴心提示。细心观察寻找到规律并不难出去,更别说有些地方还藏着意想不到的小惊喜。

    Ps:为了达到最佳体验限制了进场人数和进场时间。

    很多人并不着急出去,反而选择在迷宫中探秘寻宝。

    五条悟对前面刺激的项目意犹未尽,又对眼前的美丽星夜好奇不已。

    他看起来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玩得尽兴,没有一点压力地释放着被规矩束缚住的率真天性,甚至还时不时拉着果果走在最前面。

    果果很想离社交恐怖分子五条悟远点,无奈他才挣脱对方,没跨出去就被黏上来。

    五条悟不停眨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追问:“你还讨厌我吗?”表现得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情呢!

    织田作之助和中原中也没想插手小孩子的友谊,他们看着自家乖巧可爱的孩子被身边离得很近的白发大孩子逼得说了:“不。”

    中原中也双手插兜和身边人吐槽道:“什么神子,这不就是个小孩嘛!他一点距离感都没有。”

    织田作之助看着前方幼小的背影,笑道:“他也还是个孩子,不是吗?”

    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被纠缠住地果果推开自带保护膜的孩子,他闷闷地表示:“我不讨厌你,你离我远点好吗?”

    “那你说出来才行,你说喜欢才行。”五条悟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他就差脸贴脸了,存了心要令人低头认输,“你不说,那就不是真心的。”

    果果从没见过这么能反客为主的,兰波都没他这样。可能兰波是个大人,而五条悟还是个孩子。

    被话痨烦上的果果说不出什么喜欢,他知道那不过是五条悟戏弄自己罢了!

    他只好躲着小嘴吧啦吧啦个不停的五条悟,甚至还要靠着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在中间躲着五条悟。

    但五条悟很幼稚的拉果果背后淡金色的长头发,果果回过头瞪了瞪他恶作剧的手,男孩只是笑:“我给你编个辫子,一定会很好看的。”

    果果离开了中也身边,他和五条悟就像在玩抓人游戏一般穿梭在迷宫中。

    一个极力躲,一个奋力追,玩得很起劲的五条悟像是遇到对手了一样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胜负欲。

    好在果果身手不凡,不会真被他黏糊上了。

    只是,时间稍微一长,他也受不了,对小孩子仅剩的那点耐心也没了。他指着五条悟,指尖重力异常,警告道:“五条悟!你安静点。”蓝色的眼眸透着冷意凝视半米距离的白发孩子。

    见他好像恼怒,五条悟的声音一瞬间戛然而止,活泼的表情也收敛了。

    他的六眼清晰地感知到果果身上逸散的力量,精细而微妙地对准自己。

    他幽怨地看着果果,瘪了下嘴,说:“你可真没趣。”

    果果终于松下一口气,他说:“你这样就很好。”

    五条悟不知道他是在回答自己的话,还是在说他现在不吵不闹的状态很符合他的心意。

    好在五条悟知道适可而止,没继续死缠烂打。

    他其实没坏心眼,就是想找一些和能力对等的人玩。在他来说,本质不明却处处充满神秘感的果果勉强能算那么个存在。至于大点的那个,实在说不上话来,而且少年外表的家伙对他有不轻的防备心理。

    平日里的五条悟没这么活泼,很安静,但那种安静本身是无法改变局面而造成的。

    从小到大,他的身边就没有正常的同龄人。整日面对着死气沉沉的老旧事物,被迫听着老古板们的长篇大论,那些话早已说得他耳朵要生茧子了。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连每天看到的风景都在不停往复地轮回着。当他的生命感受不到活着的乐趣时,一切像是被静止的时间停滞了下来的光影。

    ——很没劲,很没意思。

    外面的世界虽然充满危险,但灵动鲜活,五条悟怎么能不向往它呢!

    在星空迷宫里不止他们几个人,兜兜转转,又遇上了牵着爱丽丝的森鸥外,闲逛的太宰治。

    这次几人相处起来和睦许多,哪怕五条悟挺烦森鸥外这个人的,他也没掉头走人。

    中原中也和森鸥外点点头,各自拉着自家孩子。太宰治一开始离他们远远的,不想靠近过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走过来了,他谁也不理,自顾自地到处看。

    本身今天是玩,不是工作。

    这会儿,五条悟不闹了,果果也不再避着靠过来和他说悄悄话的五条悟。

    他们在迷宫里有一搭没一搭讲着话,最多是听五条悟询问,果果避重就轻和他聊一下自己知道的,对方也分享点硬性科普知识出来。

    就在说到哪里的蛋糕更甜更软时,果果突然听五条悟惊讶地“嗯”了声,然后就没了后文。

    不过,顺着五条悟的目光看去,在不远处,一个又高又壮的黑发青年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果果身边的五条悟。

    五条悟皱了皱好看的眉眼,果果对男人的视线感到不喜,充满了侵略感,像是在挑衅人。

    简单的黑衣长裤,十分单薄,明明是冬天了却还穿着秋季装束。

    男人的身形很健美,宽肩窄腰,肌肉紧实且充满力量感。一头黑色短发,嘴角一道疤痕破坏俊秀的脸庞。绿色眼睛在直直的黑发衬托下显得森然,身上流露着桀骜不驯洒脱不羁的野性气息。

    果果和五条悟的异样,很快就被中原中也等人发现,也瞧见了不远处好像不怀好意的男人。

    眼神对视,同类人秒懂同类人,互相评估彼此实力。

    这是一个很强的人,手里有人命的那类人。

    男人打量的视线轻轻地掠过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最终落到五条悟身上,还连带着五条悟身边的果果。

    果果不甘示弱地瞅回去,他才不怕对方。

    男人看着挡在白发小孩身前的漂亮娃娃,嘴角高高扬起,他冲着五条悟轻蔑一笑。

    神情冰冷的五条悟拉着果果的手臂想让他退后。虽然知道这小家伙不一定好惹,但自己的事情没必要人家来出头。

    果果掰开他的小手,轻描淡写地道:“他不敢乱来。”丝毫不担心对方听到之后会怎么想。

    中原中也扫过周围,不急不缓上前。

    他压低眉峰观察着高大健硕的男人,虽然对方不是冲他们来的,可直觉告诉他得小心点。以防万一,别让这人弄死森鸥外。

    男人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他身边衣着华丽的年轻女人转过头疑惑地说道:“甚尔,你怎么了?”

    名叫甚尔的男人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往另一边拐去,随意一笑,不在意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他一走,之前有些不舒服的气息也自然消散了。

    太宰治看甚尔高大的背影,默不作声地走到五条悟身旁,说道:“禅院家的禅院甚尔,天与咒缚。看来!有人得赶紧回家了。”他是在对沉默的白发孩子发出善意的提醒。

    果果拉了拉五条悟的袖子,“他是在说你。”

    五条悟抬起下颌,高声道:“那又怎么样。”

    中原中也拆穿道:“禅院是五条的对家,你们两家互看不顺眼,难道不算仇家吗?”

    织田作之助在里世界听说过一些流言,知道两家不合的情况。但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过去说些什么,只是在一旁提高了警惕防备着。

    “虽然表面和气,但背地里他们就是仇家。”森鸥外老神在在地补充道:“五条君,你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五条悟是忌惮禅院甚尔的,但他也要脸的,只是看见天与咒缚就跑回家找族人,未免太没面子了。好面子的他说:“没必要,他不算是禅院的人了。”

    这个消息也就咒术界的高层知道。其他人只是摇头一笑,心里叹:小孩子逞强让他逞,翻车知道什么是后悔,还能长记性。

    五条也好,禅院也罢,果果的态度统一是无所谓啦。

    第032章 第 32 章-捉虫

    32

    果果一行人在见过禅院甚尔后, 便没有分开探究迷宫的打算。

    禅院甚尔虽然不是咒术师,也没有异能力,可他是天与咒缚, 牺牲掉咒力塑造强大肉.体。脱离禅院后,那也是个榜上有名的凶徒。

    他们中还有物理防抗未点满的选手——森鸥外和太宰治。

    这两个人被黑白两道都惦记着呢!拿他们的人头向哪一边示好都能得利、得名。

    在没有充分保护的情况下, 万一人家想搞点外快,那可不得了。

    ——宰人如宰鸡。

    组织里的武力担当——中原中也, 难道能把老板丢在危险中吗?

    不能呀!

    你说还有同事呢!

    中原中也大概会面无表情地回答:同事他长腿了,难道他不会自己跑吗?

    只是这些无关人员横插一杠,导致中原中也计划地好好的一个游玩之旅, 不得不多个新任务。

    护卫首领的安全,免得他今天被宰了。

    中原中也心里当然是不高兴的,可就算不高兴, 也不能放任危险人物发动突袭。

    森鸥外本人很有自知之明,目前老老实实没作妖, 像个普通大叔一样端着宠女儿的人设。

    可太宰治不一样了, 和他走一道, 你得接受他脑子一抽,人就癫起来的可能。就如现在本来安安静静的少年在见了禅院甚尔后, 突然人来疯一样发作了。

    他们之中唯二的成年人,织田作之助在一行人里凸显了作用。

    中原中也不想和太宰治闹腾, 干脆就让织田多看看他,减少太宰作死行为。

    织田作之助没有任何排斥接手多余工作,任务量在这一刻应该算是骤然增加了。

    太宰治面上平静,心里怎么想谁也搞不清, 他开口就是套话,“不觉得工作很没意思吗?”

    织田作之助回道:“工作也是生活, 有意思和没意思不都要继续下去吗?真计较有没有意思其实也很有意思,左右都是在度过人生。”

    太宰治沉吟一下,“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人生不能只有工作吧!”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也可以辞职读书。”

    听到他们对话的中原中也扑哧一笑,见太宰治看过来,“看我做什么,你们聊你们的。”

    接下来,太宰治还真的和织田作之助聊起来了。

    二人相处起来还挺融洽,太宰治看着慢吞吞又有点天然黑的织田作之助应对自如很是莫名,可能对方没反应过来,又或者没察觉到,对方居然在认真地担忧他的职业是不是太累了有抑健康。

    总之,织田稀里糊涂地没有讨厌太宰治,意外得让人舒心。

    太宰治得到他的姓名,脸上露出狡猾的神色,说:“你叫织田作之助,织田不好听,我叫你织田作吧!”

    织田变织田作,他本人虽然听着怪怪的,但感觉还好,“行吧。”

    这一句行吧!于是便随少年“织田作”“织田作”地叫起来了。太宰治重新打开话匣子,更确切地说是,单方面扒织田作之助的过往人生。

    太宰治看似猜测地说出织田以前的工作,又博得对方夸奖聪明的赞叹,之后继续说些人生啊!理想啊!不动声色将两人关系拉近。

    织田作之助没觉被人看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脸上的神情平静而缓和,没有烦恼也没抗拒,有问有答的和太宰治聊人生理想,当然只是淡淡地讲了些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的事情和人并没有讲明,一笔带过。可最后他连自己的异能力都告诉人家。

    或许这在织田作之助看来十分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情吧!但太宰治却难得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对待一切皆是公平的态度,好像他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本质上对方的心里其实没有多在乎他会怎么样。

    太宰治,说:“真想离开这个世界。”

    织田还听着太宰治胡扯瞎话,在交谈中好像一点都没发觉少年话里话外透露着的神经不太正常。

    他直言不讳道:“你不妨先去其他地方看看,比如这个国家之外。等你把这个世界大概了解后,你或许能更明确的知道自己的目标,当然我不是说,你的想法不好。我嘴巴有点笨。”

    织田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浮现和煦的笑意,蓝色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瘦弱的黑发少年。

    太宰治有点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太清楚青年是神经太大,还是装得太好的,为什么能那么普通却又能保持平等的姿态。越搞不清,他就越试探,结果证明人家真的单纯脑神回路有沟,心大不似常人。

    正常人听太宰治一肚子黑水咕噜冒泡早避之不及,织田作之助又不是那些不得不忍他的下属,他是自愿听他絮絮叨叨的。

    太宰治难免对织田作之助有点正向的好感。大概总结:这人真可以处,听他编不带反驳,好家伙!还有人能受得了他……

    太宰治这种日常抽风,倒是让中原中也、森鸥外,五条悟不得不对织田作之助另眼相看,这是多神经大条的人啊!底子都说没了。

    织田作之助是个神人,这个神人以前是个杀手,先有个写作梦,后为了写作金盆洗手改过自新,现做着保镖的活,当着鸽子咕咕咕……

    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真是无厘头搞笑。

    织田认真问太宰治喝洗洁精、高压药和低压药混合剂……的口感,以及分析太宰自杀方式的可行性。

    要素过多,不知道从哪说起。

    当事人表示,有什么不对的吗?

    太宰治回:没,挺好的。

    在横滨这个神奇的地方,也没哪里不对,但好像又哪里有点不对。

    和太宰治半斤八两缺德的森鸥外考虑要不要把人挖过来给太宰治当人形安抚剂。他还指使爱丽丝玩着和太宰治差不多的手段接近果果和五条悟。

    爱丽丝作为森鸥外的异能力,自然无条件服从他的想法,靠着年幼无辜的外壳轻松和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孩搭上话。

    开始还是正常的,聊着聊着画风就偏了。

    爱丽丝抱怨道:“林太郎每天都好忙好忙,他都不让我出门,天天就知道糊弄我说下次去,可下次不知道是多少天后了。果果,兰波先生会经常带你出门玩吗?我听中也说,兰波先生看你和自己眼珠子一样宝贝,都不许他随意去找你呢!你一个人不无聊吗?我就好无聊,之前都没人和我玩,最近有个小孩子来了,可他笨笨地学什么都慢,一有不顺心就发脾气,没人哄又哭又闹,让人头疼死了。”

    果果见她蹙眉诉苦的模样,先可怜一把她的遭遇,又同情地看着女孩,轻声地说道:“那怎么不送人呢?给他找个家不就好了吗?”

    这是他忽略对方一大段牢骚找到的重点。

    爱丽丝摇头,故作大人模样说道:“不行的,他是个很容易失控的异能者,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其他人,普通人照顾不了他。”

    这就容易理解了。果果瞬间明了,异能者+失控=致命,谁敢要那个孩子呢?

    五条悟听到此处,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问:“他有什么异能力能那么危险,难道还能要人命啊?”

    “非常危险。”爱丽丝点头,然后回绝:“但他的异能力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一个外人。”

    五条悟心里好奇,但人家不说他不会逼人说的,说到异能者,周围遇见的这些人好像都是吧!他想法简单,心里话脱口而出,“你们都是异能者吗?”

    果果看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现在好奇了,“是和不是重要吗?”

    爱丽丝笑呵呵地叉腰,骄傲地扬起下巴,笑容可爱灿烂,说道:“他自己不是,羡慕异能者有异能力。”

    五条悟矢口否认,和金发蓝眼二人组对峙,不屑一笑道:“我是咒术师,有的是超能力,才不羡慕异能者那随机没准数的异能力。”

    爱丽丝看他说话瞳孔向一侧偏,无声冲他努嘴,“狡辩。”

    五条悟对她没少好感,立马回怼:“你还居心不良,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欺骗人家的感情吗!”

    在设定上拿住古灵精怪的傲娇人设的爱丽丝定不住了,叉腰反问:“我欺骗感情?你堂堂五条家少主人还欺骗人钱财,拿人家小朋友的钱和游戏币,自己玩不说还上赶着招人烦呢!我都看见了,你威胁果果的。”

    果果像是收到预警快步走开脱离他们的争执圈。

    三言两语,爱丽丝和五条悟就吵起来了,谁也不让谁。

    她一句,他一句,就差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你想干什么!”“你是什么!”

    本来五条悟对她的出现还只是多些奇怪和不解,现在就不是很高兴,装都不装,吵翻脸了直接冷声冷气。

    你揭我的短,我也揭你的短,大家都不是什么乖宝。更别提,他的六眼看见的事实。

    如果说中原中也和果果像披着皮的类神明,那么爱丽丝就是只剩一点点类似气息的空壳子,虚假不说,还动机不纯。

    五条悟猜想:果果那个叫兰波的监护人一定是防着这些人。

    但心里有不解,怎么他们还有监护人。

    爱丽丝气得跺脚,精致小脸露出委屈,一副要哭了的表情和五条悟对呛。

    她没别的意思,现在就是单纯不希望五条悟和果果交好,这也是森鸥外的意思。

    对于爱丽丝隐藏的真实意图,五条悟不信果果看不出来,但果果离开的行为就是对他的疏远,他不帮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无意陷进纷争。

    果果感受背后一道冷冷的视线,回过头看去确认无误是五条悟。

    他无辜地说:“你惹得她哭你自己解决,看我做什么,我可帮不了你。”

    五条悟重重地蹬了下地面,他没想到果果居然一副“与我无关”避之不及的态度,“你怎么可以走,她怎么样你感觉不到吗!”

    正如五条悟那样,果果的确是感知出了爱丽丝和旁人的不同,他对爱丽丝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既不属于他这边,又不属于人类那边的爱丽丝,到底是因何而存在的?

    对五条悟也有点好奇但不多,那个什么六眼能看穿他的身份,挺神奇的,有空问问兰波【六眼】是什么,未来离这些特殊的人远点。

    另一边,爱丽丝直接掉眼泪,哭啼啼道:“你才怎么样!又不是谁都和果果一样好脾气顺着你。”可怜巴巴的眼神落在置身事外的孩子身上。

    ——怎么一个个都意见那么大!

    果果蹙起细而长的眉,烦恼道:“你们这很没意思。”

    爱丽丝屏气凝神,先发制人:“是他先吵的。”

    五条悟看着果果平静的模样,一时语塞,“你……算了!我和你说不清。”

    果果歪了歪头,走到中原中也身边无语道:“小孩子真麻烦!”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头发,“还是我们果果好。”

    森鸥外拉走了炸毛的爱丽丝,“爱丽丝酱,算啦算啦,出去我们和他们分开走。”

    爱丽丝瞪大一双蓝眼睛,愤愤不平地看着五条悟,嘟着的嘴巴都能挂油壶。

    和人家小女孩对着来的五条悟,不偏不倚冷笑看回去,如苍白蓝月般缥缈虚无的双眸好像看穿真相一般,锋利地盯着森鸥外。

    森鸥外表面露出歉意的笑容,心里却一惊,他不确定六眼是不是看破了爱丽丝的真相,只是那眼神好像让他不太确信。

    这一刻,森鸥外、太宰治这对师徒俩都觉得咒术师真邪门。

    中原中也见他们那般模样,而自家孩子不吵不闹乖得不得了,忍不住欣慰一笑。

    果果仰起头眨眨眼,长睫下的浅蓝色瞳眸倒映出清晰人影,一副岁月静好惹人喜欢的模样。

    中原中也又感觉自家果果的这性子确实容易被人欺负,此处被要点名的——五条悟。什么小学生没毕业的交朋友方式啊!

    左右他们之间只是一点点小矛盾,不是多大的事情。

    在迷宫转来转去,找到不少惊喜后心满意足离开。

    所谓的纪念品,就是带着星空元素的工艺品。

    解密很快,而出口前方有个显眼的占卜小屋。外面一扇彩色珠帘门,里面的墙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捕梦网,昏黄的灯光,一个戴着描蓝花、半遮脸面具的人坐在内里,背靠绘星图墙面,面前一张桌上,上面放着占卜牌、纸和笔。

    一个牌子立在那:

    【五元占卜!无五元不占卜,店内物品可购买,谢绝还价!】

    [ps:“五元”在日语中发音同“有缘”]

    本着玩一玩,去的人不少。灵不灵看占卜准不准,就图一乐。

    轮到他们一行人时,占卜师先问,“几个人?”男女莫辨的声音很悦耳。

    中原中也点了人数,说道:“7个人。”

    占卜师伸手,“7个五元。”

    中原中也递出硬币,占卜师接了放一个陶罐里,硬币掉落哗啦啦的声音很清澈。

    占卜师问:“你们谁先?”

    爱丽丝举手,“我先。”

    其他人没有意见,占卜师让她坐过去,小姑娘兴致勃勃地。

    然后占卜师看了她几眼,拿牌的手顿住,随后说,“伸手。”

    众人不解,爱丽丝伸手在占卜师面前,对方看着她的白嫩的掌心,说道:“问吧。”

    爱丽丝,“我想问友情。”

    占卜师冷漠道:“镜中花水中月,下一位!”

    爱丽丝跺脚,娇气地哼一声:“你好敷衍我啊!”

    占卜师伸手示意道:“实话实说,下一位!”

    这时,他们也能看出占卜师的脾气不大好了。

    这位占卜师连牌都不愿动,直接看手相。

    森鸥外问了工作。

    占卜师依旧冷漠道:“若有所求,必有所失,凡事不能尽善尽美。”

    森鸥外若有所思离开,“这话说得可真好。”也不知道是嘲讽他故作玄虚,还是佩服他有两把刷子。

    织田作之助问了梦想。

    占卜师态度稍微好点:“人无所舍,必无所成。心无所依,必无所获 ”

    织田作似懂非懂地离开座位,“心吗?”

    五条悟问了未来。

    占卜师沉重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五条悟眼睛耷拉下来,大失所望道:“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占卜师摇头不解释。

    太宰治问了生死。

    占卜师沉默一会,答:“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下一个!”话音明显轻快点。

    太宰治板着脸,追问:“你说明白点,我没听懂。”

    占卜师指着森鸥外,“问他,下一个!”看得出来,又很不耐烦了。

    中原中也问了过去。

    占卜师迟疑许久,声音里都夹着沉重,“往者不谏,来者可追。不懂,问他。”再次指向森鸥外。

    森鸥外微微挑眉,心想这位心情真是不大好啊!

    只剩果果没问,占卜师身上流露出很重的疲惫感,倦怠地说道:“你问什么?”

    果果坐在占卜师面前,想了想,最终摇摇头,说道:“我好像没有要问的,你看看,能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没有明确问题的才最难。但占卜师没有回绝果果,先看了他的手相,又看他的面相,叹息着说道:“命与时不遇,福为祸所侵。”

    果果听了没说什么起身离开。

    似乎没一个人得到占卜师的好话,都是些模棱两可的意思。只是相较而言,太宰治和果果得的话尤为差劲。

    中原中也面露不喜,钴蓝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占卜师,道:“我问一句,你别介意,‘命与时不遇,福为祸所侵。’到底什么意思?”

    他希望从占卜师本人那里得到一些明确的答案。

    占卜师眼睛微垂,睫毛遮住了眸光,没有半点感情地说道:“你自己悟。”

    说罢见他要发怒,又补充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命运看似无常,实则天理循环自有祂的道理,你又何必问那么多呢!”

    中原中也深吸口气,压着股恼意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果果拉着手往外走,“中也,问也问完了,该走了。”

    中原中也被半拉半走不死心地说道:“不是,我就问问他说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果果轻笑一声:“问了也不告诉你,人家占卜有规矩的,听话点。”

    其他人紧接着离开。

    占卜师看他们没生气砸自己摊子,长吁一口气,不轻不重地补了句:“人定胜天。”

    他坐在木椅上目送他们离开。

    第033章 第 33 章-抓虫

    33对照

    是——梦!

    阴沉灰暗的乌云天空下, 一切事物都黯淡无光,这是个没有生命气息的世界。

    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不知道在哪里停歇, 看起来,大概永远不会停留住脚步, 从容而凉薄地回旋在灰色的世界。

    它带着阴冷气息拂过梦境主人的面颊,在手指的缝隙里穿梭, 凄凉地发出呜咽声。

    冷峻的少年站在一棵高大的树下,风吹动凌乱他白色的波浪长发,拉扯着他黑色长风衣的衣摆。

    少年身形有些消瘦, 面色苍白。他微仰起头望着雾霾般的天空,金绿色的眼眸里藏着破碎的哀痛。

    白发少年知道自己在做梦,他记忆中浮现往日的记忆, 曾经梦见过的场景和画面一点点复苏。

    他默默问着自己叫什么。

    心里的声音轻轻地回应——阿尔蒂尔·兰波。

    这本不是少年的名字,突然有一天, 他突然决定改过来的。

    阿尔蒂尔·兰波是一个抱着遗憾死去又活过来的生者, 虽然这次他做了很多事情, 但心灵上缺了好大一个口子,随着时间推移, 这个口子变成了吞噬他的黑洞。

    想要见的人终究错过了,如今只能在梦中寻找到了。

    阿尔蒂尔的意识不敢过于清醒, 他怕失去机会。清醒的意识走不到记忆最深处。

    他抚摸着粗糙的树干,保持静默姿态凝望着远方,思绪半昏半沉起来。

    直到周围的风力渐强,树叶摩挲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梦境的风在催促阿尔蒂尔迈开脚步走出树下, 他没有方向,只凭感觉前行, 迎着风来到一片广阔的草地。天色越发阴沉,茫茫的枯萎草原,呜咽凄厉的风声,迷雾笼罩着漫无目的的旅人。

    阿尔蒂尔只能一直向前走着、走着,直到周围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没有疲惫,没有烦躁,没有不安……但内心的悲伤无法抑制奔涌而出,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凄厉。

    他想大概快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纤细高挑的人影出现在阿尔蒂尔的视线中。

    他们离得有点远,但接下来越来越近。

    视野中的人留给阿尔蒂尔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身上穿着雪白色风衣、白色阔腿裤,就连脚上的鞋子也是白色帆布鞋。

    那人有一头柔顺飘逸的浅金色长发,纤长的发丝在风中悠然起舞,就那么笔直地站在枯萎的草地上,像一株坚韧挺拔的青竹在风霜里遗世独立,身上的气息给人缥缈难寻的感觉。

    那是阿尔蒂尔认识了两辈子的少年,熟悉得不能熟悉的亲友。

    阿尔蒂尔眼中酸涩,沙哑着嗓子呼唤道:“果果。”梦中人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始终背对着他。

    这个场景阿尔蒂尔经历了太多次。极度渴望得到回应,但永远得不到回应。

    哪怕是梦中一个无视的眼神也能让阿尔蒂尔好过点,可他什么都得不到。

    盘旋在周围的风逐渐缓和下力度,阿尔蒂尔没有停下脚步,眼神坚定走过去,走向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只是在梦中他也无法靠近,不论重复多少次,不论怎么努力,阿尔蒂尔都到不了那人的身旁。

    徒劳许久,他也放弃了,痴痴地望着,胡言乱语起来:“抱歉!我过不去,你能不能转个身……我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你。我去的迟了,我找不到你了,你大概……”

    “果果……到底怎么样,你才肯看看我……怎么办呐,这样子下去……我很想再见一次……”绝望无力地喃喃自语着。

    只是一个无法靠近的背影就已经令阿尔蒂尔难过得无法呼吸,他珍惜每个能梦到果果的梦境,每一个可能和果果见面的机会。

    只要再见见就足够了,怀揣着卑微的愿望的阿尔蒂尔心情难过到了极点,忽然哽咽起来。

    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看不清楚世界的模样,更看不明白不远处的背影。

    ——阿尔蒂尔已经记不清果果的模样了。

    太多的日夜轮转,从他记起一切到发现果果在世界消失,已经太久了,太久了,他真的记不清楚了。

    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哽咽声混合凄厉的风声变得哀怨,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了,撕心裂肺的痛楚折磨着苍白的轮回者。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尔蒂尔强忍着苦楚擦掉脸上的泪水,喉头仍旧哽咽着说道:“为什么就连在梦里我都不能好好地见见你。”

    他脸上露出下一秒要消失的表情,缓缓地抬起头,曾经高傲的他如今伤心地看着欲要坠落的天空。

    梦中世界的时间是那么的模糊,阿尔蒂尔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梦还能持续多久。即使他不想醒来,也知道终究有梦碎的时刻。

    突然不想在冷冰冰的世界里清醒地痛苦下去了。

    阿尔蒂尔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疯狂的神色,自言自语道:“罪人需要被审判,等我安排好一切,我就……”

    阿尔蒂尔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没有形象,像个流浪者一般萎靡不振地垂着头颅,黑色的绝望在他身上绽放开来。

    他再次望着风中孤单的背影,很认真地去记住有关的一切。

    明亮耀眼的长发,纤细高挑的身形,裸露在外的手、隐约可见的后颈,一切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印象中那双蓝色的眼睛很温柔很美丽,一旦笑起来就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双方都沉默着,少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等候着无法靠近的人。

    许久,阿尔蒂尔听见一道悦耳的声音用奇异韵律的语调说道:“要下雨了。”

    空灵之音在风中回荡,阴暗的天如释重负,瞬间落下积攒已久的雨水。

    哗啦哗啦的雨声,酣畅淋漓,仿佛要将某人的悲伤全部淹没,肆意地释放着压抑。

    淋得湿漉漉的阿尔蒂尔不停地抹开脸上的雨水,他现在只觉得寒冷,冷得要死掉了,但他也激动起来。

    那看似弱不禁风的人悄然回过了头,淡淡地望着坐在草地的他。

    这是个长得很美的少年,美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肤白胜雪、五官精致、面容透着清爽地稚气、有一双雨后天晴般干净无瑕的蓝眸,清冷孤傲地站在雨中对阿尔蒂尔淡淡地说道:“阿尔蒂尔,你该回家了。”

    玄妙韵律的音调一阵熟悉,不像记忆中的果果,倒像个陌生人。

    这一幕刺激着阿尔蒂尔,他惊讶地看着他,心神震荡,说不出来话。不解又困惑又痛苦,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在折磨他。

    阿尔蒂尔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站立起来,雨水打在他身上一阵阵地痛,湿透了的白发紧紧贴着面颊和下巴,背后沉甸甸的冰冷压得他喘不上气。

    二人隔着雨幕对视,顾不得想什么,阿尔蒂尔仓皇失措地走过去,紧张地问:“我…能回哪去?”

    话落,眼泪溢出眼眶,声音也变得沙哑,嘶哑地喊道:“回哪里?”

    他泣不成声的样子很让人难过,可这是梦,现实里他孤身一人。

    少年身上滴雨不沾,仿佛被问到了,但迟疑很短暂。

    他不急不缓地说道:“忘了这一切回家,他们在等着你,你的家人,老师,朋友,他们在等着你呢。”就像是吟诵古老诗歌一般温柔地劝导着迷茫的旅人。

    阿尔蒂尔的心里在恸哭,他冲上前按倒心念已久的人,双膝跪地,双手撑在少年脸颊的两侧。用身体困住少年的离去,似乎生怕他消失不见了。那脸上的表情复杂得无法用言语形容,愧疚、遗憾、哀恸……眼眸深处是凄然的盼望和不舍。

    少年没有挣扎,一头秀发如丝绸顺滑平铺在枯萎的草地上,平躺在草地上,露出如神明般漠然的眼神直视着白发少年那面露悲戚的俊美脸庞。

    阿尔蒂尔不知道自己脸上流淌的是天上飘落的雨水还是眼眶的热泪,他看着毫无波澜的亲友,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一切都是幻想,一切都是假的,真实的世界没有了金发少年的身影。

    他人即地狱。

    时时刻刻都活在人间里的阿尔蒂尔觉得这句话抒写着自己的人生,他如今身处炼狱之中,他得到越多,就越生不如死。

    他没法否认,如今的一切不是牺牲掉了最在乎的人所获得的。他没有脸再去见那个孩子了。

    是!他的一切就像一场梦都从头再来了,他傻傻地以为自己可以改写悲剧,却没想到悲剧早已发生。

    在他安逸享受着父母爱护时,他的亲友活在另一个地狱中,真正的黑暗中。在他想起一切时,他的亲友已经从世界消失,这个世界只留下他的亲友消失的证明。

    阿尔蒂尔知道这是梦,可他好恨,好悔,好怨,他冲着那和亲友相似又分外虚假的人大声控诉:“我的家人认为我疯了,我的老师已经不认识我了,我的朋友已经死了,你告诉我!我该回哪去,是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父母,还是要利用我的老师,还是地狱……我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我该怎么样才能让这一切痛苦都结束,我又该如何让那孩子再次面对残忍的现实。”

    少年面上冷然,不言不语,这一刻雨水落到他的身上了。

    阿尔蒂尔压根没发现异常,或者说他从没认为这梦中的人能理解他。

    在久久的沉默中,他捧住少年冰冷的脸颊,有些神经质地说道:“一切都错了,一切都没意义了,我回不去了,我只有死了!才能解脱,我也只有死了才能再次见到你、才能赎罪。”

    说完,他的脸上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笑容,“对不起!我做了些你不想看到的事情,但我想见见他,或许他也想见见我。”

    “总之,那个家就不回了,我没脸回去了……”他的眼里多了一丝释怀,又悲又喜地站起来,摇晃着走向一个漆黑的深渊。

    阿尔蒂尔知道身后的少年早已消失不见,他回头看了,身后什么也没有了,连脚下的枯草地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的水一点点吞噬着他的身体。

    一声叹息,阿尔蒂尔的梦碎了,他的枕巾湿了一片。

    屋外大雨淋漓,雨水稀里哗啦地砸下,漆黑的夜空偶尔有银蓝色的闪电划过,透过玻璃照亮他惨白的面孔,也照亮画布上抱着向日葵温柔一笑的浅金色长发少年,少年的眼睛蓝得透明。

    黎明前的黑暗是那么的黑,那么的冷。

    就算太阳出来了,也驱不散阿尔蒂尔心中的阴霾。

    第034章 第 34 章-捉虫

    34

    无论在哪里, 你要干算命的活,那就得会说话。要把好的说成更好的,要把坏的说成有转机的, 话要好听、要委婉,这算命的生意才能活得长久。

    摆摊敢说顾客的坏话, 一连说七个。要不就是真有本事,要不就是脑壳有病不怕没饭吃。前者自有真道理, 后者少不了血光之灾。

    占卜师那神神秘秘的架势糊弄不了有脑子的人。回话看似模棱两可,实则精准地切入重点,他并没想糊弄谁。

    爱丽丝问——友情。

    可她根本没有自我, 所谓友情不过都是虚假演绎,感动别人感动不了自己。

    森鸥外问——工作。

    他做事权衡利弊,连自己都在自己的算计中, 得失常有,就是他算无遗策, 也做不到尽善尽美。

    织田作之助问——梦想。

    可他的梦想是朦朦胧胧中被人引导出来的, 始终心无定数, 这才迟迟无法下笔。

    五条悟问——未来,一个一出生就顺风顺水且注定走向高峰的人, 他的未来注定牵引无数人,是祸世还是救世只在一念之间。

    太宰治问——生死。

    他问的真是生死吗?闹着要死但就是死不成, 难道真的是老天不收吗?归根结底是他自己想活着,既求生又求死,既畏惧又渴望,他什么时候接受生死本就自然而然, 俗世如烟云,这天地日月万物皆尘土的道理, 自然豁然开朗。

    中原中也问——过去。

    他真的有过去吗?他问的过去是不存在的过去,只有未来才是他能伸手握住的。

    果果什么都没问,他没有执念,更不相信命运。

    可天命已经注定,信也好不信也好,该来的自然会来。

    其中的道理须得自己想通,旁人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刹那的了悟。

    旁人如何想是旁人的事情,果果并没有将占卜师的话放进心里。因为他知道人生无常,十之八九难如意,活着做到无愧于心就够好了。

    再说他的命,差过!也好过!未来且如何,过着去才知道。那占卜师一两句玄机妙语怎么能妄想判命、改命。

    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让有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变得意义非凡。

    想回去找占卜师好好聊聊的中原中也,被神色淡然的果果拉着手往迷宫出口走。

    中原中也自然不信命,但判词应在了自己在乎的人身上,难免有些在意。

    赭发少年神色不悦地蹙起眉头,他目光幽怨地看向神色从容的当事人,迁就着小孩的力道,随口抱怨道:“他故弄玄虚,我还不能好好问问了。我可是花钱了的。”

    果果摇了摇头,温柔的笑浮在脸上,神情轻松地道:“我知道,可他说的话又没什么要紧的,听了就忘了,没必要为他的话不高兴。”

    中原中也依旧闷闷不乐,他单手插兜里,一手牵着小孩的手,但心里头越想越觉得那占卜师可能有点门道。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兰波要做的事,果果掺和进去真的好吗?唯有这一点他是不安的。

    果果抬头仰视着少年崭露锋芒的侧颜,对方不知不觉用愁绪填满了眼眸,他轻声开解道:“我现在很好,兰波对我很好,中也!你对我也很好,我什么都不缺。每天都很开心地做我想做的事情,吃我想吃的东西,更没人强迫我去做些什么。”

    他心境平和地说道:“未来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可无论什么样的未来,我们都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我更相信未来会一直这么好,难道中也没有信心吗?”

    中原中也低头瞥向小孩自信的模样,又是欣慰他的早熟体贴人,又是叹息他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过平凡的一生。

    果果看他转过来欲言又止的模样,抿唇一笑,道:“中也,是在难为情吗?”

    “难道不是我比你大吗?”中原中也摇头,忧心忡忡地叹息道,“我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我只是……对兰波没有信心,他做的事情实在让人捉摸不定透。我说万一,就是万一!哪一天他出了事,或者和我那位未谋面兄长又闹出矛盾……果果,你真的能独善其身吗?”

    未来在国家利益和个人感情之间,兰波能做到从一而终地坚持底线吗?

    ——那种事情是不一定的吧!

    中原中也低头凝视牵着自己手的果果,尚且稚嫩的年纪怀揣重宝,或许自己可以不在意,可其他人呢!维护国家权益的掌权者会容忍吗!所以他才不希望兰波带着果果去外面的世界。

    有时候中原中也真觉得这一切是一场梦。设想一下!如果果果没有到来打断他和太宰治的谋划,那么他的人生会发生什么。

    他还会做出现在的选择吗?会解散【羊】组织吗?会加入港口黑手党吗?会找到诞生的真相吗?

    果果沉吟一番对少年道:“你太小看兰波了,他那个人比你想象得更执着,死亡也不能阻拦他要完成的事情。至于你那素未谋面的兄长……”

    他轻声安慰道:“见面是时间问题,怎么讲他也该谢谢我才对。”明亮的眼睛装载着暖暖的期许。

    中原中也发出灵魂一问:“他都背叛了兰波,他还能信任兰波吗?”

    果果无奈一笑,道:“你不懂!他要真背叛兰波,兰波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中原中也“啊”了一声,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果果给他解惑道:“真决裂直接打开二阶段杀死所有人了,他那时候完全可以做到。但他没有那么做,反而连找你们都没有,这就证明他其实没真想杀了兰波。至于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来找你们,大概是以为你们死在那场灾难了,他不想面对现实。”

    中原中也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充满疑惑地道:“不是吧!”

    中原中也有点不死心地问道:“果果,你真的要和兰波离开吗?如果你说你要留下来,我相信他不会强迫你的。”

    果果坚定地拒绝了中也的提议,“我知道中也是在担心我,但我不会那样做。”一双大大的蓝眼睛似泉水般的清澈见底。

    随即,他给出理由:“原因一:我不会一直停留在横滨,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原因二:我已经答应兰波了,就不会再反悔,我也想见见另一个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对此,中原中也好一会说不出话。

    果果眉开眼笑朝着他,道:“当然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照顾好自己,等待我回来。”

    少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说:“果果,你是对的,但正确也会受到伤害,我不希望你被信任的人伤害。”

    面对中也的担忧,果果不由得想到了兰波向他发誓时的模样,青年不惜以性命相保,对他更是知无不言。

    他决定为兰波发声,“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中原中也看见了也不免一番吐槽,“兰波要是知道你这么维护他,他做梦都能笑醒吧!”

    果果挥了挥手,抬着下巴,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为自己而活,绝不接受任何人的操控,背叛我的信任的人不值得我难过。”

    果果面向中原中也露出骄傲的神采,蓝色眼眸里承载着自信的光芒,“我能杀了创造我、控制我的牧神,自然也能杀了其他有这个意图的人类。自始至终,我都没把希望放在其他人身上,我对人类不抱任何希望,他们毕竟不是我的同类。”

    “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到此处,果果温和的眼神骤然冷凝,漠然如神明的本质显露无遗。他说:“中也,现在的我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是世界的噩梦,是人类眼中的恶魔,我能带来毁灭,能终结一切。那些妄想控制我的,都将被黑暗吞噬。”

    听罢!中原中也愣在了原地,他面露惊诧地看着眼前真性情的果果,这样的果果冷到骨子里去了。

    只是一瞬间的气息外露,在场的无不感受到一阵寒意。

    中原中也内心深处的核心此刻汹涌澎湃,那是同类之间的致命感应。

    是的!果果不是人类,他也不是,他们的存在对人类而言就是噩梦、移动的天灾。

    他们之间的区别在于,果果从来没认为自己是人类,而中原中也却在和【羊】的朝夕相处中潜移默化间适应了人类的那套感情模式。

    虽然他嘴上说自己只是【荒霸吐】的一道封印,可他所作所想都在证明自己是人类。

    看起来好像没差别,可本质是不同的。从初心来看,中原中也真心地怜悯弱小苦难的人,而果果对人世间的苦难毫无怜悯之心,他是自私的,他对其他人的帮助不过是因为随手可为,心底不会对此产生满足、愉悦的正面情绪,更不会因事后的问责而愤怒不平,心生不满。

    中原中也想否认纠正果果的态度,潜意识有道声音又在雀跃欢呼,那已经不是他的情绪了。

    果果看出中原中也的纠结,他松开中也的手抱了过去,将脸贴在中也的心脏处,隔着耳罩也能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律动。

    在中原中也无法察觉的地方,果果悄然安抚他体内那无法控制的门后世界,“中也,即使我们诞生的方式相同,但我们依旧是不一样的个体。你不需要认同我,我也不会强迫你,要知道能来到这个世界能遇见,本身就是一场奇迹。”

    “你要为自己而活,先去爱你自己,再去爱其他人。”带着独特韵律的声音在少年的血肉骨骼里传递开来,稚嫩的言语有着难以想象关怀。

    中原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抱住小小的人儿,心里止不住地感动。

    在失去同伴后,他拥有了新的家人,一个什么都不图的家人,即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不得不说!兰波和他之间,的确是兰波更理解果果,但兰波永远无法取代他的位置。

    不紧不慢跟着出来的几人看着相拥的一大一小各有想法。

    虽然不大理解,但知道此时此刻不该去打扰他们,不该去惊扰生来就孤独无依的他们舔舐彼此不能愈合的创伤。

    森鸥外带着爱丽丝转身走向出口,安排的人已到,这场短暂的出行该告一段落了。

    至于太宰,随他去吧。

    织田作之助留意着周围的一切,太宰治和五条悟在小声交谈着。

    耳聪目明的五条悟自然没错过什么,他看向一旁眼神里流露羡慕的黑衣少年,淡淡说道:“神明降落人间会死得很惨。”

    太宰治冷笑一声,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是神明降落人间了,说不定是人间强拉神明为人,然后杀死神明。”

    五条悟意味不明笑了笑,“我从没见过他们这样的存在,稍微有点好奇他们的来路。”

    他那孤寂绚丽的蓝眸带着好奇看向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赭发少年、金发小孩,异类和人待在一起大多不会有好下场。

    “现在的你还没有底气探究他们的事情,劝你一句。”太宰治重新审视五条悟那洞察世间万物的六眼,出言警告道:“人心似海,小心从神坛跌落变成魔鬼啊!”

    “或许吧!”五条悟露出玩味的表情,“真有那一天,他们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太宰治摆手一笑,打算不了了之。

    第035章 第 35 章-捉虫

    35

    感受着中也心湖渐渐平静下来, 果果松开拥抱的手臂,心里有了新的想法。他的眼神喜悦地看着中原中也,言语温柔地说道:“中也, 我想去八景岛看海。”

    八景岛海岛乐园,横滨著名旅游景点之一, 远离市中心,驱车前往需要四十分钟以上, 堵车还要另算额外时间。这和原定的在市中心游玩的计划稍有差异。

    兰波嘱托过织田作之助要赶在9点前带果果回家,所以一开始中原中也只敲定在一个范围,那样可以减少路上耽误的时间。如果现在临时去八景岛来来回回路上耽误至少一个半小时, 他们今天的运动量将是一般人玩得累半死的程度。

    但中原中也没有拒绝,他先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16:22,直接赶过去, 恰好能在八景岛找家店吃晚饭。

    他知道有家店的海鲜很不错,需要提前预约, 得马上打个电话过去定好座位。这样算下来, 晚上就不可能坐摩天轮看横滨夜景了。虽然有点可惜, 但去八景岛看夕阳也不错。

    果果安静地等待中原中也的决定,他不认为中原中也会拒绝自己的提议。

    很快, 他就听见中原中也说道:“虽然有点远,但现在去来得及, 路上可以休息会儿,晚上去吃海鲜锅怎么样?”

    说到海鲜锅,果果立刻想到了蟹肉烩饭,他问:“有蟹肉烩饭吗?我想吃螃蟹了。”

    之前吃海鲜烩饭时被兰波以‘伤口没好全食用过多海鲜可能不利恢复’为由劝住, 他就只是浅尝了一口,一口完全无法满足他。

    现在兰波不在, 伤口也早好了,说到海鲜锅果果就很想念那鲜甜味美的滋味。

    中原中也回忆着自己去的时候好像看到过,于是点点头,“那就决定了。”

    他找出那家店的预约电话,一通电话打过去预订座位,很快就定下位置。

    另一边!果果向着织田作之助招手,说道:“织田,我们去八景岛吃海鲜。”

    织田作之助见他们俩聊好了来到二人面前提醒道:“得先去拿暂存在柜台的玩偶。”

    中原中也和店家定好席位挂断了电话,点头说道:“那一起走吧。”

    紧接着他想起了其他人,森鸥外已经离开,目光扫向站在一块聊着的太宰治和五条悟。

    中原中也对那二人,说道:“森先生已经回去了,你们自便吧!我们先走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太宰治和五条悟对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摆出无所谓的态度冲着中原中也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拜拜。”

    中原中也看他们那样子不像是憋着好的样子,不放心地警告道:“你们老实点,别去惹禅院。”

    太宰治把手放在头上挠了挠后脑勺,他往另一边迈步,语气吊儿郎当地回道:“中也,你管不着我啦~”

    而另一位,“我才不会去找那个大块头!”五条悟双手插兜,傲气十足,转身和太宰治不同方向。

    果果拉了拉中原中也的袖子,唤道:“中也,走了。”

    那二人离去的模样不像作假,如果非要招惹人,就是在一起也挡不住的。

    “我才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果果,织田,我们走!”中原中也握起果果的手冷哼道。

    三人和其他人不同道走后,中原中也明显轻松不少。

    不用担心太宰惹事,不用警惕森鸥外受袭击,不用多余看护五条悟。

    来到暂存柜台,服务员当面拿出他们抓到的娃娃,满满一大袋外加一只大熊猫堆在面前像座人高的小山。之前玩起来就没控制住自己,抓到的娃娃足足装满了一大袋,还有一只单独包装的1米5的大熊猫。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是来玩的,可能都认为三人是来进货。

    其他人羡慕嫉妒瞧着,表情吃味得很,他们打量起三人。

    红发青年身材高大,虽然面容俊朗,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让人完全留不住印象,另外两个还未成年。

    大的也不过是青葱少年,小的嫩的和刚刚抽条的竹笋一样,不过这一大一小长得和油画里的人一样精致好看,身上穿得也不便宜啊!

    羡慕嫉妒的只有路人,三人拿了东西就走,前往停车场这一短短的路程拉足了仇恨。

    路上,中原中也看织田作之助左提右夹轻松的模样,苦恼说道:“真没想到有这么多,后备箱肯定放不下了。”

    一路惹得小朋友羡慕不已的织田作之助毫无压力地提着并不重的玩偶走着,说道:“后座可以放熊猫。”

    果果摇着自己抓到的铃铛钥匙扣,一摇一晃发出清脆的叮铃响,“趴在它身上睡觉一定很舒服。”

    织田作之助和中原中也听了感到一阵好笑。中也说道:“路上你睡一觉就到了,吃完晚饭去水族馆散步。”

    一路交谈到了停车场,织田作之助率先找到车,他又把玩偶进后备箱,留了熊猫给果果,随后驱车前往八景岛。

    路上的风景快速倒退,中原中也发现路线和导航不大对,便开口询问:“织田你很熟悉横滨地形吗?”

    青年一脸淡然,道:“做任务要记路,没办法只能把地图都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织田作之助以前做杀手工作时就熟记并踩点过整个横滨的地形,方便跑路和隐藏。此时已经不是杀手的他却把以前的本领发挥到底了,尽量用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到八景岛,去得早能看夕阳。

    果果无聊地扑在熊猫身上开始小睡,安逸得不得了。

    中原中也坐到前排和织田作之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天南海北的话题随便找。

    织田不会因为中也年轻就轻视,中也不会因为织田无趣而敷衍。

    虽然中原中也的人生经历起伏不停,可实际去过的地方并不多,见识方面局限在横滨。

    不过也要怪【羊】,他以前总要为【羊】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很少能沉下心思花时间去系统性学习除打架以外的知识。如今加入新组织,想要在组织里积累人脉提高资历,只能填鸭式地吸收,囫囵吞枣总有些理解不到位的地方,

    而织田作之助早年四处奔波执行任务,到哪个地方都会仔细观察一番,久而久之了解的东西也多了。

    虽然他看上去是个木讷又没什么精神的平淡男人,但真聊天起来就能发现他什么都能接上两句。不是装的,很有自己的看法,并且能提出不少宝贵的经验。

    两人聊天的声音不大,但有问必答,抒发内心想法,交流起来很愉快,二人都能发现对方脾气品行很合拍,是能做朋友的那种。

    中原中也从织田作之助的话语中听出他本人其实去过很多地方,不少地方的风景美食人文风貌他都能说得出来,只是他说话太平淡,没有任何起伏,让人觉得寡淡无味。

    同时他也发现织田作这个人的情绪是真的平淡过头,就连谈到自己的写作梦想也是那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很难从织田作之助的身上看出多少热爱和激情,反而很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付诸行动投入精力去完成梦想。

    当即,中原中也就想到了占卜师的话,挠了下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能冒昧问一句吗?”

    织田作之助看着前方,自然就说道:“中也,你想问什么就问,我不介意的。”

    “你有朋友吗?”中原中也眼神飘移,看向车窗外。

    少见的事情是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中原中也以为自己戳到他的伤心处了,连忙道歉。

    “中也,你不用道歉,我的确没有朋友,其实我连家人都没有了。”织田作之助解释,“我以前是个孤儿,后来做了杀手,杀手是不能带任何私人感情的,这是行业禁忌。”

    他很平静地看向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蓝色眼瞳流露出安抚的眼神,说道:“这个时代,大家都不好过,能活下去就已经很幸运了,我不会为此而憎恨谁,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中原中也还是说了抱歉。

    织田作之助脸上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淡然自若地说道:“其实在决定不杀人后,我是迷茫的。那时候我也想过要做什么工作才能更好地写作,也想过找个老师学习写作。”

    他缓缓道:“可——我想了很多,但我根本想不到什么适合自己的。我很难和其他人好好交谈,一身技能除了杀人好像没有用武之地,无意间来到兰波先生的公司工作。”

    织田作之助平淡地说着,中原中也听得很认真,他问:“然后呢?”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啦。”织田作之助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神态放松地说:“其实大家都很好的,都在为了更好地活下去而努力着,现在的生活很好。只要保护人就能获得高昂的工资,下班可以和同事去喝酒,晚上可以去海边散步,一个礼拜有休假……”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觉得自己缺点什么,之前我没有发现那到底是什么,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下意识地把写作当成梦想想要填补他们的空缺,但这份遗憾哪里能这么简单地被替代。”

    期间,中原中也也在思考他的话。

    下一秒,织田作之助想到了那个给他建议的人,那个让他续写《心》的结局的男人。

    就是那一次交谈改变了他的人生,生出写作的梦想。现在仔细想想,对方真的是单纯想要他写作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吗?

    织田作之助心中感叹——恐怕不是的。

    此时,中原中也向他提出自己的看法,说道:“你还没有从以前的生活模式中脱离出来,家庭可以重新组建,朋友也可以交,没什么不能重来的。”

    织田作之助豁然开朗,说道:“一直没有下笔,是因为无论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结局不是完美的。我书写不出完整的人生,无法为笔下的人物赋予灵魂。这种事情果然不能强求。”

    在表情越来越严肃的少年注视下,织田作之助自顾自地说道:“说起来,我的过去其实毫无意义可言。每天就像完成任务一样活着,不止麻木了我的思想,还封闭了我的感知,那个人正是因为看到了没有价值没有意义活下去的我才会说那样的话,他可真是个好人。不过同样要谢谢中也,和你聊天真是件愉快的事情,以后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请不要客气。”

    “我又没提供什么帮助,你才是真的客气。”中原中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撇过脸,看向其他地方,但他也不想负了好意,“随你吧!”

    织田作之助专心开着车,瞄了眼靠着熊猫玩偶睡姿可爱的果果,脸上浮现出鲜活的笑意,欣然说出:“今天真的是很开心的一天啊!”

    中原中也也笑了起来,笑容明亮大方。

    织田作之助自然能看到中原中也面上淡淡的红晕,少年真的很容易害羞。

    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织田开到一家生意不错的饭馆停车区,中原中也叫醒果果一起下车。

    织田先去和服务员确定座位,中原中也牵着果果慢一步跟着,点了一份招牌海鲜锅套餐,三碗蟹肉烩饭,以及鲜榨的椰汁。

    各种海鲜一锅煮出来的海鲜大杂烩浓缩着海洋的精华,鲜香浓郁,好吃得掉舌头。

    现抓的大螃蟹做的烩饭满满的蟹肉,蟹肉的鲜甜搭配米饭的软糯,让人欲罢不能。

    新鲜椰果榨出的果汁入口微微的甜,中和海鲜的浓郁滋味,带来刚好合适的清爽。

    吃过晚饭,三人慢悠悠地散步,欣赏了落日绚烂多彩的红日余晖,乘坐水中电梯到达水下海洋馆。

    幽暗美丽的微型海洋世界近在咫尺,丰富多彩的海洋生物隔着透明玻璃和人类互相遥望。

    大小型鱼类在人们四周遨游,矫健灵活。水母和其他海洋动物相比,轻盈美丽的姿态更像海中仙子。

    多数水母柔美飘逸的外表下藏着夺走性命的神经毒素,越是美丽,越不可触碰。

    有人欣赏水母的美丽,有人惊叹水母的剧毒,比如太宰治!

    “虽然剧毒必死,但毒性发作时过于痛苦,不行不行!”他站在水母面前这样说着,惋惜的话音落下,瞬间令周围人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们狐疑着看向太宰治,他还在那挑剔着评价,那只水母发作时间太慢,这只蜇人太痛……

    看见老熟人,太宰治欢快亲切地打招呼,愉悦地说道:“呦~又见面了,蟹肉烩饭一定很好吃吧!”

    “你真闲。”中原中也并不意外能看到太宰治的身影,只是每次听到太宰治那丧心病狂的发言,他都很想敲开对方的脑子研究一下,好确定这人是不是哪里缺了什么,或者多了什么。不然怎么能一直惊骇旁人。

    “的确很好吃。”织田作之助率先回应道,随即问道:“太宰你之前说很喜欢吃螃蟹,有空可以去尝尝。”

    太宰治眼睫毛微颤,鸢色的眼睛看向他,清秀的面庞,微微一笑说道:“可惜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不然我一定会去尝试织田作你推荐的美味蟹肉,美味蟹肉撑到自杀,这听着不错啊!”他捏着下巴认真思考起可行性。

    中原中也直接笑出声,说道:“太宰,撑死这种蠢办法你都想得出,你不是追求清爽吗!”

    他说后并没有得到回应,正奇怪时。就见太宰治左顾右盼,一副惊讶的样子,大惊小怪道:“有人在说话吗?我怎么没看见人啊!”

    中原中也熟悉太宰治的老手段啊,翻着白眼。

    黑发卷毛的少年下一秒恍然大悟地看向中原中也,微微眯眼笑道:“原来是长不高的中也在说话呀!抱歉!抱歉!才发现你也在。”

    果果不懂得这样口头便宜有什么意思,不解地问:“明明你的身高只比中也高一点点,怎么能说看不见中也呢?”他伸出手比量着那细微的几厘米。

    太宰治面色一僵,嘴硬道:“我比中也高。”

    织田作之助见他脸上的绷带,犹豫地说道:“太宰可能眼神不好,中也,你别生气。”

    中原中也还气个屁,他直接笑道:“对不起!我忘记太宰你的眼睛不好了,没关系,下次我就和森先生讲,让他给你配副眼镜,虽然一只眼镜很奇怪,但比看不清要好。”

    “我眼睛很好。”太宰治嘴角抽搐,他两只眼睛都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织田作之助和果果看着他,“都看不见了。”

    中原中也哈哈大笑,“没错!一只眼哪里好了。”

    “有人帮忙了不起啊!”太宰治愤愤不平地抱怨。

    中原中也敛起嘴角的笑意,得意地回了句:“的确了不起。”

    看太宰治那副吃了瘪的样子很满意,他提前补充道:“今天到此为止,我们先休战一晚。”

    太宰治不作答,但看表情能知道他没有闹下去的意思。

    三人变四人,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走一道,拒绝靠近中原中也和果果,他似乎对织田很有兴趣。

    果果问:“中也,你们搭档的时候真的不会出事吗?”

    中原中也回道:“出,怎么不出!他就是个幼稚鬼小心眼,闹腾得可厉害了。当然,我也有办法制服他。”

    “呵呵!说得好像自己多厉害似的。”太宰治在他们后面补刀,“果果小朋友,你可别听中也吹,他做事不带脑子想,就喜欢硬闯,每次都狼狈回去,然后让其他人负责收尾。”

    中原中也掀了他的摊子,斥责道:“让人去河里打捞树上解救的人比我更狼狈。”

    ……

    闹腾着也差不多到八点了,织田作之助开车带几人回去,夜晚危险,但车上都是异能者,也不怕发生意外。

    果果让织田作之助先送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回去,临下车,中也拽着太宰消失在夜色中,两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很热闹。

    虽然现在比以前好,但总是危险的,踩着点回到家,迎面就是兰波不高兴的模样。

    兰波穿着大衣站在门口,语气冷淡地说道:“可算舍得回来了。”

    “中也买的。”果果很有自知之明,下车特意找出兰波喜欢吃的提着来见他,“这个好吃。”

    一番话就让冰山消融,兰波的脸上露出笑容接过果果到面前的东西。转头,他看向大包小包拿着的青年,温和说道:“织田,辛苦你了,东西放门口就行了,明天你去休息一天。”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他把东西放好就要转身回去,兰波塞了不少今天买的糖果递给他,“果果最近吃太多了,你拿点走,免得他哪天牙疼麻烦你带他去看牙医。”

    果果揉着一天没见的丘比,听见人说自己便小声嘀咕,“我才没有牙疼。”

    见识过他吃多少零食的织田作之助觉得兰波说得没错。

    这一天下来,果果的确吃了很多糖,以后还是少吃点好,万一真牙疼了可就惨了,他说:“果果,记得刷牙。”

    果果招招手送别。

    兰波面不改色送走好心织田作之助,回头淡淡说道:“等你牙疼了,你就知道了。”

    “小气!”果果鼓起脸重重地说道。

    就连织田作之助在门口都能听见果果不服气的声音,他得出结论,果果在兰波面前要更娇气。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上娇气标签的果果被兰波催到浴室里洗澡洗头发。

    第036章 第 36 章-捉虫

    36

    织田作之助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去。他先去见了同事。

    别墅外值班室里值班的同事热情地和织田作之助打招呼, 他告诉对方明天自己休假一天的事情,又将兰波送的糖果分出去大半,听着同事讲了几句玩笑话才回家。

    深夜时分, 青年提着东西孤身走在街道,路灯黄昏照出两两三三人影。他抬头望向深蓝的夜空, 繁星交织,皓月当空。

    晚风虽冰凉, 但他心里暖烘烘的,明明是和往常一般的夜幕,却也有了让人驻足欣赏的心情。

    织田作之助和大多数的劳碌青年一样租房为生。他租住在一家饭店的楼上, 饭店的老板是个热情开朗的人。

    这位老板在横滨讨生活过日子,三十多岁无妻无子,至今一个人生活。他平日里和善待人, 街坊邻居也照顾他的生意,就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灰心丧气地对待生活, 相反积极地过着每一天。而像他这样的人总有很多, 他们相信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 苦难总会过去。

    在织田作之助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时,就常常帮老板打下手, 老板无偿提供伙食,偶尔也会对他碎碎念道:织田没一点人情味, 不像个年轻人那样有朝气,性格上太闷闷不乐之类的。

    一来一往,二人这租户关系也亲切起来,他们像是老朋友一般。在织田作之助找到工作时, 老板还好一阵心事重重,生怕他的那墨守成规的性格会不会惹到别人。好在, 那些恶性的职场事件没有发生。

    今天织田作之助回来得尤为晚,在店里的最后一个顾客离开后,老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暗想:织田是加班了吗?

    旧的地板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暖黄的灯光给店内的环境蒙上一层柔和的纱,

    身材矮胖的老板正在弯腰拖着地板。

    被人担忧的红发青年推开门走进去问好:“老板,这么晚还没关门,今天的生意也很好吧。”

    老板拖地拖到一半听见门铃声和熟悉人声响起,他抬头看去,心里松也松了口气。

    他朴实无华的面容露出和煦的笑意,说笑道:“生意越来越好也有织田的功劳,你今天回来得可真晚,要不要吃点什么?”

    粗糙沙砾的声音在小小的门店回荡,男人之间关心总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织田作之助嘴角微微扬起,脸上浮现幅度微弱的笑意,他瞅了眼湿润的地板,并不想踩进去。

    老板见人不动步,放下手里的拖把走过去拉着青年进来坐下,他边走边说道:“你站那里不动做什么,我等会儿重新再拖一遍就好了,就这么点地方要不了几分钟就弄好了。喝点什么不?”

    织田作之助望向整洁干净的陈年柜台,缓缓地开口问道:“老板还有咖喱饭吗?我突然想尝尝你做的了。”

    “没有的话,那就只要一杯啤酒,突然想喝点有气泡的饮料了。”他走到自己的老位置站着,仰头望向贴了菜单的墙面,又将手里提着的中式糕点放在台面上。

    老板闻言哑然失笑,他像是看晚辈一样亲和地说道:“都有!还是老样子,你先坐一下”

    他拿着拖把去往厨房,路过时扫了一眼织田作之助放台面上包装精美的纸袋,那上面的字他眼熟的。

    老板笑呵呵随口问道:“你今天去中华街了,今天不是工作吗?难道是工作地点换了?”

    “没有。”织田作之助一脸平静地告诉他,“今天帮人照顾孩子,这些送我的,不过我不爱吃这个。中华街的糕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这样啊!”老板一副恍然大悟了然似的,他怀念起过去的味道,欣然说道:“中华街的糕点我可是想了好久,最近一直没时间去,今天托你的福能吃到了,真是感谢。”

    很快老板也意识到织田这是得到上司信任才委以‘看护孩子’的任务,能在短短几天有这个进展不得不说很厉害啦!

    他顿时笑眯起眼打趣道,“没想到织田现在已经会照顾孩子了,真是很厉害哦!”

    织田作之助摇摇头,“恰恰相反,我今天被孩子们照顾到了。”

    老板摆摆手,“换成别人我可能不信,但织田你说我是相信的,总的来说这是件好事,等会我陪你喝一杯吧!”

    喜笑颜开的老板去了厨房大展身手,不多时,他端着餐盘走出来,一份色香味俱全看着就很辣的咖喱饭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小分量的咸菜,一碟花生米,两杯直冒泡泡的啤酒。

    老板坐在织田作之助身边,主动端起啤酒和他碰杯,“为美好明天,干杯!”满脸洋溢着开心地喝起来。

    青年仿佛被快乐感染了,也跟笑了。他畅饮下半杯啤酒,随后询问老板,“老板,明天我想自己做咖喱饭,可以借用你的厨房吗?劳烦请你指导一下。”

    “你要学做饭了!”老板夹着花生米的手一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惊讶。

    织田作之助心里略紧张,他对自己糟糕的厨艺有几分自知之明。相较于过去的生活,如今他多了些不一样的想法,平日忽视的东西,他想参与其中,更有代入感地体验生活的乐趣。

    红发青年那双终日无波无澜的眼眸注入了一丝鲜活的动力,身上也多了一些活跃的情绪波动,虽然这个变化在他身上不明显,但在老板眼中实属罕见。特别是他用了肯定的语气回答:“是的,我想尝试一下。”

    老板当场拍了下桌子答应下来,他拍着青年人宽厚的肩膀,十分热情道:“这没问题,年轻人嘛!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畏惧失败。”

    在老板这个过来人眼中,织田作之助太老成了,比他更像个中年人。年轻人应该朝气蓬勃。

    老板积极热情的态度同样激励着织田作之助,面对美食不能辜负,他看着面前的咖喱饭认真地说道:“我开动了。”

    餐前仪式感忽然有了新的意义,口中的美味也多了不一样的滋味,或许是心情影响到了他的感觉,但这个感觉让织田作之助感觉很好。

    他一口一口品尝着,细嚼慢咽吃完盘子里的饭菜,喝掉了清爽的啤酒。舌头有点辣,但很过瘾。

    织田作之助默默感受着这种新体验,他现在很满足,甚至开始期待起明天自己做出来的咖喱饭是什么滋味了。

    “老板,盘子我来洗,你休息一下。”他端起空盘子走向厨房,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场景,多了些明悟。

    正是因为认真去享受,用心发现生活中的细微,才能收获到不同以往的幸福感,即使他所做的事情是很平凡不过的小事情。

    老板喝了啤酒脸颊飘着红晕,他听着厨房里熟悉的声响,发自内心地高兴道:“ 织田,你在那里工作的确很好,以后要加油啊!”

    织田作之助开着水龙头冲洗盘子,说出以前不曾说过的话,言语中感谢道:“我让你费心了,谢谢。”

    磁性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变得有些模糊。但听到此话的老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他从烟盒卷起一支烟点燃,感叹道:“真是个年轻人啊!年轻好啊,什么都来得及。”

    远在另一边,对织田作之助能力多了重用想法的兰波,正认真思考该把他安排到哪个位置。

    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除了占卜师的那档子事,果果没告诉兰波,其他的都讲了。

    兰波对于森鸥外等人有点意外,最惊讶的还是那本来他要见的五条悟居然让果果见到了,以及额外没想到禅院甚尔居然也在横滨。

    咒术师其实很不常见,诅咒师更难见,像禅院甚尔、五条悟这种个别例子就是中彩票的概率。

    对于禅院甚尔的出现,兰波听果果描述有个不靠谱的猜想,那位禅院的叛徒可能没有干咒术师的工作了。

    介于咒术高层烂人烂事多如牛毛,这里的“没干咒术师”就意义很多了。

    兰波听了一圈也挺无奈的。实在没想到今天的安排会有那么多额外人加入,反复思量后,兰波觉得明天和五条家见面得慎重点。六眼能一眼看穿果果和中原中也的特殊体质,这五条悟也是个麻烦人,听说是最特别是他能看穿灵魂。

    而对于果果的种种疑问,兰波一一解答着,让他明白今天遇见的这些人都来自哪里,能力如何,势力如何……

    这一通下来,果果总算明白爱丽丝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一个大叔的异能力化身,大叔配萝莉,特别是设计出那种性格模式怼自己,有种怪异的违和感。

    洗漱过后换上睡衣,这还没弄完,兰波还要给果果的头发做护理再吹干。

    面对十分讲究的兰波,果果从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内心平静,他这一头长发托了兰波细心养护的照顾,现在连根开叉的头发丝都找不到。

    他看开了,就是换了个生活方式,就是精致了亿点,随人家开心去吧。

    果果抓起散发香味的丝滑长发扬了扬,散去发丝间吹风机带来的热意。

    兰波在一旁整理着台面,顺便询问起果果对织田的看法。

    果果掰着指头,想了想答道:“认真、可靠、负责,不怎么说话,劝不了架。织田的武力值应该不错,他的神经反应能力很快,肌肉控制能力也很强……总体来讲,防卫能力是达标的,表里如一,性格很沉稳。”

    兰波收拾好东西,低头一看果果面上淡然分析手指小动作不停的模样,微挑眉一笑。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小的缘故,果果恢复了一些常人家小孩子的习惯,掰手指,晃小脚,有时候看他小动作能猜他心情好坏。

    兰波把一切收入眼底,他存了点比较心思,故意问道:“你对他的评价很高,他比我厉害吗?”

    果果微仰头,上下一打量披散长发的青年,客观评价道:“纯粹的比武力,织田的确比你强。”

    被自家孩子直言武力不如人,兰波无奈失笑,说:“那幸好我有一个强大的异能力。”

    这话让兰波喜提果果一个不忍直视的眼神,以及一句带着忧愁的埋怨:“太依靠异能力不是件好事。”

    “人各有所长,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兰波自然也知道,可他不是十几岁的年轻人了,有些事情只能尽力而为,过犹不及反而会本末倒置。

    果果叉腰傲视,一点不惯着他,直言不讳告诉他,“你都没尽力去做,你怎么知道就不行,打架说到底就是看谁动作更快,力气更大,反应能力更好。”

    兰波面露苦涩,“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荒废了几年功夫,要捡起来也得看我身体素质同不同意。”

    眼见果果要提出其他意见,受不了加重训练的兰波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我们去睡觉了,明天还有事情忙呢!”

    兰波弯腰轻松抱起体重增长不少的小孩,淡淡的水果香味钻进鼻子里,和他身上一样的味道,小孩子的脸软乎乎的像云朵一样。

    兰波心里很骄傲,这是他一手养起来的孩子,很好很乖,没人能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果果推开自己蓬松的发顶上覆盖的温暖大手,躲避掉兰波亲近过来的俊脸,他还是有不喜欢的。比如:贴面礼。

    被推开的冷峻青年还是露出温和的笑容,继续有点不要脸地去蹭小孩柔软的脸颊,温言细语如春风拂面,“果果别生闷气了,我以后会提升体术,你要是担心就盯着我好了,有你在身边我怎么都安全。”

    小心思被点出来多少有点不自在,果果也不例外。他扭过脸,不看兰波脸上得意地笑,闷声说道:“我才不要看着你。”嘴唇微抿,蓝色的大眼睛看向他处,颤动的睫毛像羽毛扇,那频率较平常急了些,显然口是心非。

    小孩那回避的样子和兰波印象中的亲友如出一辙,一点都不禁逗,一气就转移视线不理他。

    兰波忍住笑,免得惹毛了小孩,开口轻声安抚道:“嗯嗯!没有,是我自作多情了,中也才是果果最喜欢的人,我一点都不重要的。”

    果果哼了声,瞥他一眼又转回去,“还是有点重要的。”

    明知道不是那个意思,但兰波还要故意说:“毕竟,我出钱,他花钱。”

    果果挣扎着跳到地毯上,又骂道:“你小气。”说着,他快速地离开,把人落在后面。

    任由兰波追着怎么哄,果果都不理他,一点都开不起玩笑的样子。到了房间就去床上缩进被子里一副“我要睡了你闭嘴”的架势。

    看着他稚气的一面,兰波扶额笑了笑,眼神里尽是纵容。

    两米宽的大床,一人一边还显得空荡。

    关了灯,房间昏昏暗暗变得模糊不清,兰波躺在果果身边盖好被子,说了句:“晚安”,就闭眼睡下。

    没多久,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悠长而缓缓的呼吸声十分细微。

    果果没有睡,他从被子里小心翼翼地冒出头,思索起今天这一天的经历。繁星的余光透过纱制窗帘照进房间,果果侧着身子观察青年熟睡的模样,默默发呆。

    其实今天还有一个古怪的事情——他做梦了。

    就在车上小睡时,果果做一个可怕的梦,一个令他感到窒息的梦。

    梦中也是黄昏时分,一场突发的交通事故,一辆车掉进水里。

    他的身体出现下坠般的重力失衡,什么也做不到,视线里是模糊不清的水下世界,闪烁光芒的电子仪器,冰冷的水不停涌入口鼻,窒息的痛苦比死亡来得更快。

    他看见兰波了,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兰波,只是一个比兰波更年轻的男人,已经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就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一点感觉。黑色的波浪长发在浑浊的水里飘荡,惨白无力的模样像极了书上描绘的幽灵。

    那模样好像死掉了,也只有尸体不会溺水吧!

    真可怕,男人那样子真是可怕。不是因为他已死亡,而是他好像被遗忘在了幽暗的水下世界。

    那样可怕的梦究竟代表着什么,果果想不明白,但也不打算告诉其他人,就像他不敢告诉兰波占卜师对他讲过的话。

    他自身的问题只能由他自己来解决,别人插手只会让他进一步混乱。

    “对不起。” 寂静的房间,忽然响起男人的说话声,果果歪了下头出神地看着兰波,继续道:“别生气了,好吗?”

    说话的人是兰波,原来他一直在装睡,本想等果果睡了再睡,可一旁的视线让他无法忽视。

    许是错觉,可他竟然觉得果果在悲伤。

    果果并没有被他吓到,他从被子里坐起来,趴在兰波的胸膛上认真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他小声说道:“我没生气,只是睡不着。”

    起码眼下这个人是健健康康活着的,比起那摸不到的幻想实在太多。

    兰波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那柔顺丝滑的长发,“我陪你聊聊怎么样。”

    果果否决:“我不和你聊,黑漆漆的没意思,你睡你的,我困了自然就睡觉了,不用你管。”

    兰波的疑问久久没得到回复,压在他身上的重量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发沉重。

    他也不开口让果果离开,别压着自己呼吸的肺,就硬挺忍着。

    久到兰波感觉呼吸开始变得困难果果才离开,离得不远不近安静地躺着,用一种非常淡然的语气,说;“能和我说说他吗?保尔·魏尔伦,他是什么样的呀?”

    兰波一时之间分不清果果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他、还是亲友。

    保罗·魏尔伦的这个名字包含了两个人的人生,而两个人都辜负了名字的期望,做过的事情往大了说也曾为国为民奉献自我,往小了说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好样的人。

    兰波沉默好一会,说:“果果,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他是什么样的呢?”这番回答不过是避重就轻的回答。

    果果动了动身体,挪得离兰波更远了点,他侧过身子恨不得缩成个团子,抱着被子背对人父,嘟囔着:“又是废话,算了!我睡觉了。”

    十分反常,这喜怒无常和使性子一样。

    兰波开始怀疑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触动了果果敏感的心思,他悄悄地问:“果果,真睡了,要不你再讲讲今天的事?”

    “累了,不讲。”果果不慌不忙答道。

    兰波眯起眼盯着身侧被子里鼓起的团团,“好吧!那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去见中也。”

    就算提到中也,果果依旧闭口不解释,只是捏被子的力度变大。

    他心里念叨:“就会拿中也欺负人,小气。去问吧!要是问得出来算你厉害。”

    第二天清晨,二人早早醒来,一番收拾吃过早餐后,兰波带着果果出门。

    兰波表面对昨晚的事情不在意,心里百转千回,发誓要查个明白。他一点都不想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和果果也闹掰了。

    第037章 第 37 章-捉虫

    37

    大清早的兰波带着果果出门, 其目的不单是从中原中也那里搞清楚果果昨天晚上的反常之处,主要还是为了和森鸥外商谈一件大事。

    关于横滨市区贫民窟镭钵街的建设规划和商业开发。

    这事早提交上去,一直在审, 这两天有眉目了,但具体文件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看到。

    实际GSS能重新在横滨以正面形象立足, 开业当天更吸引一众大人物前来参加,就是依托于此项目。

    有什么生意是比国家城市建设更稳赚不赔的吗?

    ——没有!

    城市建设项目以亿为单位, 没有哪一方能独占好处,但只要参与进来,谁都不亏, 同时还能赢得声望。

    以前不是没人想过这件事,只是难度系数太大,前提条件就是搞定横滨三大组织。

    港口黑手党、GSS、高濑会, 这三家谁也不服谁,它们一日不消停, 那么谁也别想动。

    而随着时间发酵, 这三家的矛盾越来越大, 就更没有谁能促成三方和解,镭钵街也成了灰色地带, 例如:买卖枪.械、器.官、人.口、毒.品……

    兰波选择GSS,一看中其组织本身与海外相连的关系网, 二是加上森鸥外能让GSS和港口黑手党达成私下合作关系,不知情的高濑会只能被动进入孤立状态,以此顺势解决横滨混乱的源头。

    Ps:日本的黑。道。势。力。合。法。

    最初,兰波就是趁着港口黑手党和高濑会反应不及的时间, 拿出简略的建设方案又画了巨大一个饼搞定各商业的老板和横滨市长领导官员。

    可以说,此事是多方乐见其成的, 社会安定,官员上调,资本赚钱,人民平安。

    放任横滨留个毒瘤将来只会更糟,但京都那边也不会轻易下结论,还是要派出调查团队查实清楚镭钵街的实际情况。

    镭钵街实际情况向来只会比报告更夸张,镭钵街的整治是早晚的事情。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不容他们再小觑下去了。

    兰波没离开也是在等一个结果。昨天下午,他收到京都那边传回的消息,审议已经通过,计划的第一步算是迈下去,只要在这个项目中占据一角,今后金钱的事情便有了底。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人人一张嘴,这件事早就有风声露出去了。听见了,看见了,心自然动了,不去争取,那完全不可能。

    而兰波担忧的地方就是这里,人多了,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到时候他不可能把精力留在横滨,GSS还没独木行舟的本事,单干指不定得重蹈覆辙。他需要一个更胆大包天的地头蛇。

    在正式文件下来之前,兰波要做的就是和森鸥外谈妥后续,防住高濑会,还有防住其他人的歪门邪道。

    总而言之,十拿九稳的事情要想守得住还要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和那些商业圈的老板相比,还是森鸥外更可靠。

    二人把洽谈地点放在了私人会所,除了上次红叶狩的自己人,还有各自组织的可信干部。

    森鸥外来得早,兰波来得晚。两人在包间见面,森鸥外客气得不得了,兰波也和他打太极。

    有来有往,也让森鸥外更警惕兰波这个人。平时默不作声,关键时候大放异彩,太会装了。

    两人一阵客套,一旁的果果听得不耐烦,他抬眼看向跟在森鸥外身边的中原中也。

    少年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西装,袖扣用得绿色宝石,精神十足。

    碍于场面,果果也不好去和中原中也多说什么,打了招呼安静地站在兰波身边,就像个金贵的吉祥物,只能和同样无聊的爱丽丝比谁的眼睛大。

    大人谈生意,小孩子就不适合留下听他们的长篇大论。

    这时,爱丽丝拽着森鸥外的胳膊摇啊摇,脸上笑得甜甜地说自己要去吃甜品。

    正好,兰波也觉得没必要让果果留下听废话,他让果果一起去隔壁房间玩。

    去往偏厅的路上,爱丽丝叽叽喳喳地和果果说着她觉得好玩的事情,果果表情淡淡地听着,并未因为她是设定的人形异能体而排斥。

    爱丽丝告诉果果,昨天五条悟被家里大人逮住一顿训,满身灰溜溜地带回去了。

    看得出来,这二人怎么也不可能和好了。

    会场中的人寒暄一番,确定该来的人都到场,便直接步入正题,一个个落座开谈。

    兰波今天出场,港口黑手党那边不少人还记得他,当然不记得他的也知道了他的传奇事迹,看着温文尔雅,说话斯斯文文,实际上心机深沉、大胆果决。

    谁不佩服他如今能和港口黑手党首领平起平坐的好本事!

    ——前港口黑手党准干部,现GSS二把手,能全权代表GSS神秘兮兮的首领。这还是不知情的人知晓的表面情报。

    两边态度,一开始都不太美妙。

    就是在最初,GSS对兰波意见挺大,一个对家准干部能干什么!但真看到他出现给组织带来多少改变后,屁话都不讲。

    他们只当自家首领机智一逼,挖了港口黑手党的被埋没的猛将。至于兰波带着小孩,那不过是个过分漂亮的小傻白甜,再说那小孩又不是自己养。

    港口黑手党只知道自家准干部失踪后再出现就跳槽了,并且在曾经敌对组织成了军师,发光发热,牛逼轰轰。虽然很气,但都是卖命的活,背不背叛有时候换做自己也说不定。

    最主要的是两家不干仗,死的人少了,生意还保住了。

    讲起来,这怎么不算另一种方式的围魏救赵呢。

    私底下过过嘴瘾吐槽这些人脑子都想啥,明面上大家什么也不说。

    大家都不是傻瓜,底下人冷嘲热讽,不搬到台面上,一切都有遮羞布挡着。没人会放着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不过,去过流血卖命的苦日子。虽然这过程一言难尽,但结果是好的,大家都能接受兰波跳槽这事。

    如今,两个曾经拼得你死我活的对家,坐在一张桌子前讨论镭钵街的前景,放哪里都很搞笑。

    莫名其妙出局的高濑会看了估计是想笑又想哭,毕竟一个都不带它玩,还想弄死它。

    左右大家都是为了钱,三个就太多了,两个刚刚好。

    要知道能理直气壮地赚日本政府的钱,很爽的啊!特别是他们这些被政府嫌弃的势力。

    GSS和港口黑手党,现在就是一个正,一个反,二者都想要利益最大化。

    这没几天扯皮是搞下来的,兰波和森鸥外作为底下人的主心骨顶多出席今天上午这场。

    其他的全给手底下人发挥,他们要个合意的结果,不接受你吃肉我喝汤。

    对兰波而言,这饼太大,分的人多,和港口黑手党合作,能占大头,他们之间一半一半就行了,GSS的武装力量能不损失就不要损失。

    而森鸥外认为到时候清理镭钵街的毒瘤所动用武装力量,只能靠他们这些亡命之徒。那些商圈的老板毛都不出,人命和武器多项损失,GSS现在也不好动手,那么港口黑手党出力自然多,绝对要占大头。

    谈及现实,就绕不开付出,绕不开付出还得拼个硬装实力。

    要肃清镭钵街,就要先清那里的人,可怜人好安排,横滨政府让这些人有个安身之所,一个身份。

    那里的人什么都有,连猫狗都能杀人,何况是会动脑子的人,阻碍是在所难免的。

    公安、警察也惜命,他们惹不起镭钵街的地头蛇,那些当老板的麻烦不想碰,脏事只能交给搞脏事的,这一套港口黑手党熟。

    道理是在理,可GSS难道要服气吗?

    不服的,这事能成GSS出了大力,欠银行一屁股债没还,比港口黑手党还穷。就是今后要出力,GSS 也不怕,他们开拓人才市场,和港口黑手党抢人。

    人也不是傻的,何必放着安全的事情不做,非去拿要命的钱呢!

    ——吃了闷亏的森鸥外在这点上也没辙,只能尽量把自己洗白点多开好处招人,但指望高端人才卖命就难了。

    讨价还价,翻来覆去地算,就今天上午这场也够费神的。

    兰波比他们都直接,主打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叫了专业团队来详细讲讲这里面怎么赚,能赚多少,前期付出绝对大,还有控制事态的成本……但后期收获的更大。

    日本地少,经济城市更缺地。地带房,房带人,人带经济,占着港口主要搞外贸出口。

    镭钵街特殊地形,面积又不小,只要操作得当,不出岔子,今后他们靠着镭钵街躺着收钱。

    所有人都听得认真,他们以前粗暴手段用多了,不代表不想事情,越听越觉得美好未来近在眼前。

    至于困难?

    呵!不是他们没想过。利润是生意人的命,可真没命了,再高的利益也没处花。特别是干亏损事的,谁不提心吊胆啊。

    镭钵街里一群各怀鬼胎没脑子玩命的和团结一致有脑子玩命的比,算个屁!

    这还没提组织里的异能者,有他们清场,政府只出钱,什么都不损失。

    这场别开生面的会议开完,几乎所有人都心潮澎湃起来,就连最冷心冷情的太宰治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难以想象这些黑暗中摸爬滚打的混蛋们,也会对光明坦荡的未来向往不已,看来除了变态,不会有人天生杀神。

    而在太宰治的观察中,兰波始终都一副平静的模样,人群的高潮迭起仿佛和他毫无关系,就像个观众一样高高在上地审视一切。

    不过!想想也挺膈应人的,兰波一个法国人来帮日本搞发展,这算哪门子的事。

    黑发少年朝着兰波冷然一笑,眼神中夹着讥讽的意味。

    兰波嘴角一扯冷冷地回敬少年,眸底深深暗影,又对森鸥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只能把这笔账算到法国身上,一群不靠谱摆烂同事,连个收尸的人都不来,但凡来个人,他至于在这待8年吗!

    走到如今这一步,森鸥外只能接着青年的招继续,他需要一个壮大自身的机会,更需要一个洗白的时机。不能真把横滨变成全民皆黑手党啊!那样的横滨毫无意义。

    作为镭钵街创造者,中原中也。他真没想到兰波玩这么大,还能保持无动于衷的态度面对所有人。

    或许,横滨真的太小了,小得入不了兰波的眼。

    这场会议结束还不代表有了结果,双方都需要好好思考一番。特别是森鸥外,他原先想得还是小了,现在得重新想想。

    至于他老师夏目漱石的三刻构想,扬了它,让那个狗屁构想见鬼去吧!

    临近中午饭点,轮到酒桌文化登场。

    一个字——喝!

    森鸥外和兰波可以随便喝,其他人那就凭个人酒量了。

    谁喝不过谁,谁看不起谁。

    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中原中也、太宰治作为森鸥外额外带来的两个未成年,嫩得和中学生一样,自然和果果、爱丽丝两个真小孩(存疑)一桌。

    拼酒的拼得风生水起,就连身为女性的尾崎红叶也不能幸免。

    本就艳丽无双的大姐大像明艳大气的凤凰花一样肆意绽放着光芒,酒量丝毫不逊在场的男人,谈吐文雅,自带美颜。

    与此同时,和那边喝酒喝得让人胆战心惊相比,果果几人乐呵乐呵吃菜,太宰治对着爱吃的螃蟹下手,爱丽丝装样子吃。

    酒过三巡,一个没倒,还能怎么办,再喝喝死算了。

    森鸥外和兰波带着部分人先走一步,留下的人继续掰扯。

    路上,兰波还是问了中原中也昨天的事情,中原中也说得和果果说得□□不差。

    但他比果果多说了一个占卜师的事,虽然含糊其词,但被兰波揪出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没弄明白兰波怎么较真了,他低头看向果果,果果摆手表示自己不懂。

    他还是详细点和兰波讲了讲,总结一句:“那个占卜师嘴里玄乎,讲的话似是而非,根本没必要当真。”

    “我倒是想见见那个占卜师了。”兰波笑了笑,似是而非答复着。

    兰波不觉得占卜师那些话能影响果果,肯定另有原因,但果果不讲,他大概是不能知道了。

    被蒙在鼓里的中原中也好心劝兰波,说道:“还是别见好,指不定得一句不好听的话。”

    兰波也不说自己会不会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中也,你下午有事情吗?”

    昨天休假,今天听人开会,如今真有点事情的中原中也应声点头,道:“有工作。”

    兰波转头看向森鸥外,面上红润,说话和气:“能请假吗?”

    一旁闲着听了会闲话的森鸥外面色一僵,曾经喜欢摆烂的老员工要带坏他勤劳的新员工,他早知道就不留着了。

    这下子,他也不好薄了人家的面,借着酒气还未消,神色满是不在意地摇头失笑,向少年问道:“中也,你下午的工作是什么?”

    中原中也见这两人踢皮球似的踢来踢去,心里头划过连连白眼,嘴上坦言道:“一些报告需要处理。”

    森鸥外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温声说道:“那些都是小事,先放一放。上午你也听了很多,下午休息休息,好好想想会上的那些话,这对你以后有好处。”

    话说得好听,既给兰波情面,又给自己留面,还给中原中也台阶。

    中原中也心想不休息那不是傻吗?

    他痛快说道:“是,首领。”

    森鸥外表面笑呵呵,心里很无奈。这一声首领亏了点,祈祷兰波赶紧离开为好,别带坏了他的好苗子。

    一旁,太宰治见状也不甘示弱,立马凑到森鸥外面前,软绵绵地说道:“首领,我也要去好好想想。”

    森鸥外摸摸少年毛茸茸的脑袋瓜,好不容易收拾的人模狗样的头发点点凌乱无序,看着少年抽搐的眼角,他和蔼可亲的声音响起,“行。不过,明天你可得认真工作了。”

    太宰无神的鸢色眼睛瞬间亮起,巧妙避开,摆脱大人的撸头动作。

    他诚恳点头,乖巧回道:“好的,首领。”至于明天,该烂继续烂。

    森鸥外气得牙痒,碍着有个小可爱在,舍不得那点点面子,不好训人。

    这对师徒就是活宝,戏精,面白心黑,表里不一的千年狐狸。

    果果想起兰波对自己的叮嘱,那几个评价名副其实,实至名归。

    师徒演戏间,兰波反手把果果送到中原中也的手上,交代说道:“我下午有事情,你带着果果去玩一下,晚上我去接你们一起吃晚饭。”

    果果没有任何反对意见,甚至觉得美滋滋。

    而中原中也有些不解,连忙问道:“兰波,你去哪?”

    迈着大步向前走的兰波背对他们摇了摇手,声音缓缓流淌而出,“昨天没办好的事情,今天我得去处理掉,果果就先交给你照顾了。晚点再见!”

    就这样,中原中也稀里糊涂地接手果果,他狐疑地看着神色轻松的小孩想发问。

    果果选择先发制人,他提出要去中原中也住的地方。

    中原中也当没听见,露出担心的表情,反问:“果果,你和兰波闹别扭了吗?”

    被猜中但掩饰得很好的果果卷了卷垂在腰间的发梢,淡然自若地说道:“没有,兰波最近有点焦虑,总是多想。”

    中原中也不大信,“没看出哪里焦虑了呀!”

    今天的事让他发觉自己越来越不懂兰波,对方所图谋的真的只是找回搭档并且和解吗?

    果果说出自己所见,“别看兰波总冷静得不得了,其实他也很脆弱的,他总是一个人想好多事情,又不愿意告诉人,时间久了,心情自然得烦躁。”

    “上次就是,大半夜坐外面喝酒抽烟,早上就病了。”果果继续掰扯,多的也不说,就让中原中也脑补。

    可脑补也驱不散兰波对中原中也造成的心理阴影,病恹恹还能用冷酷气势压制他的兰波需要同情吗?

    中原中也忍住拆穿兰波假面的话——不可能!

    听到内幕的太宰治和森鸥外心里五味杂陈。兰波是个脆弱可怜的男人,呸!那个人就是再弱也能打死他们这些知道太多的人。

    太宰治干呕一声,“多厚的猪油啊!良心都蒙住了。”

    果果不知道自己的话给其他人多大心理伤害,他絮絮叨叨讲了兰波其实就是个稍微强点的人类,转言又提道:“中也,我想去你家。”

    话题跳回原点,中原中也开始呵呵呵神情恍惚起来。

    他的房间有什么,空空荡荡如酒店,除了日常生活用品和衣服啥也没有,去看什么?看空气吗?

    看那几十平米的空气质量怎么样吗?

    那不太好吧!

    “换个。”中原中也哑口无言,陷入死循环。

    果果眨巴着一双美丽动人蓝眼睛继续盯着人看,略带失落地说道:“不可以吗?”他瘪了瘪嘴,一副伤心的样子。

    无奈之下,中原中也把求救的视线撇向森鸥外,嘴巴不停地解释道:“果果,我现在住员工宿舍,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其他地方怎么样。”

    果果大失所望,叹道:“我不要。”

    看他一副委屈不说的模样,中原中也为难得很。他住的地方和兰波住得差太远了,那真的不是一个家,连做饭的东西都没有,纯粹就住的地方。

    这要是让被追求生活幸福感的果果看了,指不定想送套房给他。

    可中原中也越是这样抵抗,果果越不想去其他地方。

    他就想看看中也住的地方怎么样,如果可以他想知道中也平时过得如何,工作环境怎么样。

    不是听谁说的,是自己看看。

    今天兰波这一出让果果预感他们离开的时间迫在眉睫,而那个梦也在提醒他自己活着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在离开横滨之前,果果必须亲自确定中原中也在港口黑手党到底好不好。如果不好,那么他走前怎么也要让不好变成好。

    森鸥外和太宰治看破不说破,人家那互相关爱的情感不作假,他们俩的虚情在二人的真情面前啥都不是。

    作为老板的森鸥外还算有点良心,他见中原中也那无奈至极的模样,出声替人解围道:“中也现在住的只是一个临时的住所,为了安全考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果果,你也不想中也之后没地方住吧!”

    中原中也顺势说道:“我那就临时住的,什么也没有,不图别的,就图一个省心。不过以后肯定要换,到时候我弄一别墅,你和兰波去住都没问题。现在就别去我家了,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果果见他不停推辞只好作罢,但看不了房子,他也要看看其他的。

    至于其他,果果转身看向一旁眉眼带笑慈祥的中年人森鸥外,柔声细语地说道:“森先生,我想去看看中也工作的地方,你能准许吗?”

    他微仰起头露出美丽的面颊,天蓝的眼睛里闪着光,肌肤在散发柔光的浅色金发衬托下比爱丽丝还白,白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鲜活的生命,耀眼的容貌。

    这视觉效果直戳森鸥外心眼子,他完全不能说不,谁能拒绝金发碧眼、天真烂漫的孩子呢!

    这不是捏造设定的人偶。怎么能拒绝呢!这可是活的啊!除了性别不对!哪里都符合森鸥外的心意。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真论武力值又爆表,要是能偏心一点点偏到自己这边,那都是赚大发了。

    森鸥外此刻无比羡慕嫉妒恨,兰波怎么可以白捡一个宝,而他白捡一个顶肺管子的活宝。

    他平复着激动的心情,按捺住自己的贪婪,端出温厚长辈的形象,说道:“当然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哦~”

    如果不是森鸥外颜值、声音都过得去,此刻他应当被打。

    果果也不是一般人,淡定地问:“什么条件?”手里他搅着头发,嘴角淡淡的笑容,丝毫看不出他心里想的是:敢威胁我就掰断骨头。

    太宰治看着森鸥外脸上的姨母笑心里直发毛,有人犯病,要犯蠢,那孩子心狠手辣折人手指掐人命脉可是一等一厉害。

    中原中也怕自己控制不住锤人的欲望,好意劝阻道:“首领,彩画集会让人生不如死的。”

    太宰治附和着点头,“死了也要脱层皮。”

    见识过彩画集也听过彩画集的森鸥外嘴角抽搐,解释道:“你们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我是那种找死的人吗!我只不过是想让果果换个称呼,兰波君才不会像你们想得那样过分。应该。”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相信兰波了。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副:我不大相信,但你是首领,我也不好反驳,你非要太岁头上动土,我们只能顺其自然收尸。

    果果见三人有玩闹的心思也没生气,笑得绵软,问:“要换成什么呢?”蓝色眸子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清泠泠的凝视着人,看着格外神清气爽。

    为了避免被兰波打死!森鸥外克制住了自己,他说道:“我和兰波是合作伙伴,以后你就叫我森叔叔好了。”

    果果松开绕指的发梢,没觉得不妥。便询问道:“森叔叔,现在我能去吗?”

    “能!”心情愉悦的森鸥外立马说道:“太宰,你也去,你们两个正好可以交流心得。”

    两个少年的肩膀有一瞬间垮掉,只顾自己高兴的金发小孩拉着中也的手摇晃,“中也,我们快点走吧!”软软糯糯地唤醒他迟钝大脑的神经系统。

    中原中也心想:这比去他家糟糕多了。

    坐车前往港口黑手党的路上,中原中也惆怅地瞅着趴车窗旁兴致勃勃四处观察的果果,他单手掩面默念:’兰波,对不起,我管不住果果,他的行动力太强了,他已经知道怎么利用人了,他被糟糕的大人影响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三两句话能哄好的娃了。‘

    远在行驶中地车上的兰波打了个喷嚏,果断把丘比放得离自己更远了些。

    丘比故意抬爪子挠挠耳朵,细声语语说道:“你看!我不掉毛。”

    兰波扫一眼,漫不经心道:“哦。”

    丘比趴在那哼哼唧唧:“真过分。”

    第038章 第 38 章

    38

    中原中也工作的地方——就在五栋高楼大厦的某一间办公室。虽然他本人还是只小萌新, 但森鸥外看重他,直接给了武装部小队长的职位,一半的工作时间在外镇场子, 一半的工作时间在搞业务,至于这个业务是什么, 懂得都懂。

    果果也不问中原中也日常工作具体做什么,一路安静得很。

    但正是他那种淡然的态度, 反而让中原中也很不安,他思前想后自己上班的路线有什么非常态的事和人。

    其实……港口黑手党的本部其实和普通公司没什么太大差别,对吧!

    中原中也开始洗脑自己。

    它只不过是楼层高了点, 采光更好;人多了点,不咋好惹;武器全面点,一点危险。

    ——没有什么特别的才怪啊!

    无法洗脑自己要带小可爱去危险之地的中原中也坐立难安, 开始思考现在就打电话威胁那些人能看着老实人些的可行性。

    似乎感受到搭档的紧张,坐在前排的太宰治忽然开口道:“有森先生在, 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今天又会是无聊的一天。”语气淡淡地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倚靠在车门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森鸥外会让果果看到港口黑手党那些不好的一面吗?

    答案是——不会。

    中原中也细想一圈明白是自己想得过分了,镇静地说道:“我知道你也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等我和果果出了本部你想做什么随你。”

    太宰治慵懒一笑,呵呵道:“还真是多谢你的好意啊~中也。”

    他们对有些见不得光的话心知肚明, 监视也好,帮扶也罢!都是人情世故。

    果果的视线从窗外世界移回来车内看向副驾驶,那个头倚着车窗玻璃一脸病容的少年满目萧然。

    一身单调简约的黑白色陪衬着瘦弱少年的苍白孤寂,他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他像局外人一样冷漠无情地拒绝着幸福的可能性,好像没有一丁点在乎的人和事。

    来到那地标建筑物前, 三人下车,由中原中也亲自带路。

    到达他办公室这一路的气氛比以往更祥和些,就像一个普通的公司一样。

    果果步履轻盈,就好像走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偶尔会多看两眼左右两侧做什么,但主要的视线还是在前方。

    中原中也带着人来到自己所处的楼层,出了电梯经过一隔间直达办公室,他推开门让太宰治和果果进,随后大门自动合上。

    室内面积将近百来平米,通光通风,装潢明亮,风格简洁。

    太宰治一进来就躺在沙发上,有种当自家床铺的态度,一动不动像是睡着觉了。

    果果进来扫过一眼房间里的布置,也没见到其他人,脱口问道:“中也,平时没有其他人吗?”

    中原中也眼里闪过几分无措,这种自家人审视工作环境的既视感让他说不出来哪里别扭,但就是怪不好意思。但他话说出口又异常平淡,道:“其他人在外面,他们没事是不会过来的。”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大部分时候我也不待这里。”中原中也拉住果果走向休息室,“还是先去休息一下。”

    被中原中也拉走时,果果瞥了一眼书柜的书,有些地方是空的,明显有书被抽走了阅读。

    果果顺着力道转身,边走边问:“平时有什么为难吗?”

    中原中也想也没想就答道:“没有,一切都好。”

    为难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会不会被后来者居上报复回去。

    听罢,果果也不再多说,由着中原中也去了。这一路说不掺水,他不信。

    但偏偏是森鸥外这刻意的态度才有点意思,无论是想巩固交情,还是维护利益,这样的做法反而让他觉得中也的分量足够影响这位老奸巨猾的首领。

    这不足以让果果彻底放心,可却能让他安心些。毕竟中也不是那种依赖他人的少年,他的立足之本是他霸道蛮横的重力异能,至于封印后的力量,为了他的成长着想暂时还是不要接触得好。

    趁着果果休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平静地聊了会,有关镭钵街,有关组织,还有兰波,连森鸥外也没放过。

    两个人聊着聊着便陷入沉默。很长一段时间,谁也不理谁。

    中原中也侧身坐在窗台上,屈起一只脚,双手搭在膝盖上,长睫毛落下阴影加深蓝色的眼眸,他静静地眺望这座城市。

    太宰治躺在沙发上,背对着光,鸢色的眼没有焦点,只是睁着眼看着沙发皮面的纹理。

    他们就这样平和地保持静默状态,少有地和谐相处。

    直到太宰治打破这份安宁,他一动不动地问:“中也,你找到自己的出生了吗?”

    清朗的声音流淌进中原中也的心间,他回过头看向沙发上纤瘦的人,脸上挂着冷热的笑,说道:“是森先生让你来问我的吗?”

    “是我自己想问的。”太宰治眨了下眼,他背对着人,没法让人知道是不是真的。

    中原中也好像信了,又好像无所谓了。他的目光再次眺望至远方波光粼粼的蔚蓝海面。

    默不作声许久,他稚嫩的脸庞浮现一个释然的笑,意味不明地说道:“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太宰治瞪大眼睛,立马转过身来,他坐起来看向坐在窗台沐浴阳光的赭发少年。

    海阔天空,飞鸟与城市,少年风华正茂。鲜艳的发丝和眼睛闪烁着耀眼的光,白皙的皮肤晒得微微泛红。正青春明媚的年纪穿了一身大人的浓墨正装,却没学会大人那样规规矩矩,行为举止都散发着自在张扬的气场。

    这一幕拍下来的照片就是去参加比赛也能位居前茅。

    中原中也恰好回过头来对上太宰治凝视的目光,深邃的蓝色眼睛比他身后的大海更有魅力。

    太宰治心中也不得不称赞一句,不愧是精心挑选的优秀基因。

    二人相识不算愉快,就连日常相处也处处给对方找茬,可真算起来,他们二人又是有默契的。

    这种默契让太宰治忍不出去试探他们之间的底线,他想要通过中原中也来确认自己身上人性。

    中原中也不懂太宰治那复杂的心肠,他读不懂少年复杂的心思,但他有权利拒绝,不被对方牵着走,不成为一个衡量物。

    谁也不希望自己被他人没底线地试探,被探究。除非交换。

    中原中也笑得越发愉悦,眉眼之间油然而生的高傲让人眼前一亮。

    既然太宰治想要知道他的秘密,那就得交换。他对太宰治提出自己的要求,钴蓝的眼睛凝视着哑了口的家伙,说道:“太宰,遵守黑手党的底线,想知道我的事不妨拿秘密来换。”

    太宰治心下厌恶起自己,他想:真有活力,灿烂得让人害怕。

    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他垂下头,过长的发丝遮住眉眼,只露出略带婴儿肥的下半张脸,消瘦的肩膀托着不合身的黑大衣,像是被不合身衣服压垮住的孩子闷闷不乐了。

    可没过多久,低低的笑声从太宰治身上发出来。

    他忽然笑起来,从隐忍地笑到放声大笑,甚至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止不住地笑。他看着中原中也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发自内心地笑着,鸢色的眼睛里满是肆意妄为的笑意,就像个天真无邪的少年遇见了什么好事。

    中原中也一脸平淡,其实习惯了太宰治时不时犯病,就没必要对他的行为大惊小怪。

    止住笑地太宰治摸了一把额头,平躺在宽敞的沙发上,平视着雪白的天花板,好听的声音虚弱地说道:“连中也都知道要挟人了,真是太可恶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加入组织啦。你那么守规矩,未免像个愚忠的傻子,何必这样规规矩矩呢?”

    中原中也挑眉冷哼。面对腹黑的少年,他眼神中有鄙视流露出来,“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呢!”

    没多久,太宰治就起身离开了。他心里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下午,果果醒来,中原中也问了他的意愿也离开了。

    他们来到山下公园散步,阳光正好,就连吹来的风也是微暖的。

    空旷的草坪上有人野餐,有人追逐,有人放风筝。

    纸风筝路边有人卖,果果对此来了兴趣,当即买了一只,卖风筝的人还教他们怎么把风筝飞上去。

    果果听明白原理,兴冲冲地拉着中原中也去玩。

    让东西浮起来这种事,他们就是站那不动也能做到。

    可谁也没动异能力,风筝在他们配合下顺着风自然飘在空中,并且随着一拉一松的线飞得越来越远。

    把风筝线都用完的过程不算容易,现在他们的风筝飞得最高,只能看到一个墨点,赚足了风头。

    不少路人惊呼厉害。

    但问题也来了——放得远,收得回来吗?

    中原中也和果果都是第一次放风筝,玩起来没想别的,把线放完了那才有意思。

    在收风筝这事情上,他们和普通人没两样,一样靠拉,松弛有道收束着细细的风筝线。

    果果对异能力还没精细到能通过一根鱼线细的绳索延伸到云层那个高度,但想想也很有挑战性。

    他试探着收了收线,细线紧绷得像是要断了,仰头眯眼盯着天上的小点,估测说道:“这个高度,距离才是硬伤,技巧很重要。中也,要试试吗?这比放风筝有意思多了。”

    有难度的事情的确会有意思些。

    中原中也抬手遮住阳光,目测距离差不多五百米左右,他接过果果手里的风筝线轮盘开始收线。

    天上那只风筝随着中原中也手中转轮的转动开始拉回风筝,小心翼翼收了几米线,紧绷的风筝线忽然便断了,而地面也掀起一阵风。

    地上的人看着那只风筝被风卷走,并且逐渐消失在眼前,有人惋惜地发出叹声。

    果果这下没忍,扑哧一笑,大而亮的眼睛弯起像个月牙儿,嘴角微微上扬,一抹甜甜的笑挂精致美丽的小脸上,无忧无虑。

    耳边笑声清脆悦耳,中原中也定定立在原地,失落地看着从天上缓缓掉落的细线,像蛛丝一样优美地滑落下来。

    但这风筝线无疑是在告诉他,你想得太简单了。

    果果转身走卖风筝的人,这次他带回两只风筝,一只给了还在不服气的中原中也。

    他看了看身后无人的草坪,随手一扬抛出风筝,小跑着说道:“中也,我们比放风筝吧!”

    “谁先能把风筝收回来,谁就赢了,赢了的人请客去吃茶点。”风中传递果果清澈稚嫩的声音。

    中原中也吐槽道:“喂喂,有没有搞错,难道不该是输了的人请客么!”

    果果回过身看向中原中也,笑容可掬,说道:“因为——我才不想输给中也呢!”

    这么幼稚的理由,中原中也发出“哈?”的语气词,立刻反应过来补充道:“我才不会输。”

    他看着果果手里那只越来越远的风筝,立马有了危机感,当即放飞手中风筝。

    相较于中原中也斗志昂扬的气势,果果一脸惬意地哼着歌谣,音调轻柔,声韵悠长,是不知名的歌曲。

    随着,风力越来越大,风筝线想要全部放出去再收回来变得困难多了,他们又用了异能力使得风筝线承受的力更重,不久后风筝就落了下来。

    因高空中位置强劲的风和波动的异能输出,折损了好几只风筝,不过很快也掌握住了技巧。

    没人提出放弃,一番比赛,最终还是果果赢了,中原中也只差一点。

    赢了风筝比赛的果果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让中原中也又气又无奈地说道:“下次我不会输了。”

    果果挽起耳边碎发,欢快语气说道:“那可不一定。”

    听到此话,中原中也露出咬牙切齿的神色上前揉他的脸蛋,发泄道:“一定。”

    果果无奈一笑推开他,转身就把才买来玩了一次的风筝送出去,给了一位眼巴巴看着别人玩的小朋友。

    中原中也以同样方式把风筝送了出去。

    小孩的家长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孩子多了风筝,连忙追问,确定是别人不要了才松口气。

    中原中也和果果一路散步出去吃茶点,虽然说是茶点,但是其实主要是吃了红豆乳、其次是特色的豆制品点心。

    最后按照赌约是果果付钱。即使这次的味道一般般,他也吃得很开心。

    下午茶过后,又去海边看轮船,远远地也能看到渡口处的巨大轮船传来的阵阵呜呜声,庞然大物的船带着白烟游向远方,远方的船又来到港口。

    这座城市一直在劳作着,从没停歇下来。

    他们走了许久不想动了就在路边的长椅上坐着,二人能看到海面上飞翔的海鸥,他们没有负担和压力地聊天,说人生,说故事,说未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直到太阳西沉,夕阳霞光崭露头角,行人也匆匆而过。

    果果拉着中原中也回去,路上顺手就买了章鱼丸子,这次果果让中原中也付账,避免少年气呼呼走人。

    回去路上碰见了小偷偷钱跑路,失主是个穿着素雅和服的中年妇人,被抢了钱包一脸惊慌地小跑,追喊着:“站住!抓小偷啊!”

    路人纷纷避让,小偷逃跑方向正好朝着中原中也和果果,他看着不避不闪的二人并不打算绕一下,直闯过来。

    两人闪过身,但擦肩而过的瞬间中原中也面露冷色,伸腿绊住了他,戴着帽子的小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砰!”那一下听着都痛。

    小偷痛到唤出声,忍住了余下的哀嚎,狼狈地爬起来回头狠狠地瞪着他们,脸上露出十分狰狞的表情,并且从衣服里掏出锋利的小刀奔着中原中也而去。看来是打算当场报复。

    面对手里挥舞利器的歹徒,路人惊慌四散,生怕被波及。

    中原中也面不改色,抬腿一击踢断小偷持刀的手腕,落脚时踢中小偷胸口,人直直飞出去砸地上,而那柄被用来行凶的刀也落地发出清脆响声。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路人颇为诧异地看着赭发少年的英俊身姿,而小跑着赶过来的夫人从地上捡起被抢走的钱包感激道谢。

    就在失主称赞中原中也时,人群里冒出一中年男人拿出手铐铐起倒地哀嚎的小偷,还一步一步向他们而来。

    中年男人不赞同地说道:“中也,你下手太重了!”

    “怎么又是你?”中原中也双手插兜,像是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一样变得烦躁起来,说话的口气也变得不耐,“大叔,你行了啊!他都拿刀砍我,我自卫有什么问题。”

    果果略惊讶于中原中也对面前男人剧烈的表情变化,那种不耐烦中隐约透露的妥协对着一个普通男人实在少见。

    言语中来看,对方是中也的个熟人,还是个让中也觉得棘手的熟人。

    暗暗观察的果果没发觉男人有什么厉害的地方,普普通通,一击就废。但看中也的态度,还是静观其变吧!

    中原中也不想多搭理人,拉着果果就离开。

    而中年男人没有立马追上去,他向失主亮出警察证,随后开口:“你好,我是村濑,这个人现在将由我带回警局,需要麻烦你和我去做一下笔录,夫人,你现在有时间吗?”

    那名夫人面露难色,“村濑警官,我能明天去吗?”

    村濑收起证件,点头说道:“可以,麻烦你明天去……”

    另一边,已经走了的二人。

    果果仰头看向脸上明显写着有心事的中原中也,他问道:“中也,那个人对你怎么了?”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告诉道:“他叫村濑,是名警察。他想让我离开港口黑手党。”

    果果“喔”了一声,说道:“只是这样吗?”

    中原中也点点头,默认了。

    紧接着身后传来村濑的声音,略带焦急地说道:“中也,我们能谈一下吗?”

    中原中也起先没反应,后像是下定决心了,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对走来的中年人。

    在他眼中,村濑和普通人一样,只是对自己很不错,不论是在以前还是现在都希望他能投身光明。但这是不可能的。

    果果跟着中也回头,村濑提着人走到面前,垂眸看向他,又把视线放回少年脸上,说道:“中也,这个孩子是?”

    “大叔,他有监护人,一个很厉害的监护人。”中原中也不想过多和他讲,简单地打消他的多疑。

    村濑眉头一皱,关切又担忧地看向中原中也,他不知道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

    青年一直在劝说少年弃恶从善,可这段时间他却听到中原中也成为黑手党,难以置信。

    【羊】和港口黑手党一直是敌人,村濑一直都在希望心怀正义的中原中也走向正途,可结果却……

    村濑不相信,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人,可中原中也他怎么都见不到。

    今天恰巧遇见,他一定要问个明白,“中也,你脱离【羊】后去了哪里?他们都说你加入港口黑手党,我不信!我相信你一定是”

    “够了!”中原中也抬高音量发声打断他,看着关心自己的人一脸震惊的表情,他也觉得难过。但他不想暴露,于是面上的表情是冷酷的,说话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就像敌人一般。

    村濑被惊得嘴巴合不拢,原先坚定的心也颤抖起来,目光呆滞在一片冰海。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中原中也,哪怕第一次见面时针锋相对时,少年的脸上也带着张扬无比的笑容。

    如今中原中也的身上没有一丝暖意,甚至放出杀气,威胁着说道:“我是自愿加入的,你现在知道了。看在以往的事情上,你走吧!以后别让看见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会杀了你的。”

    果果不大理解这情况,明明中也不是那么想的,可嘴上还要嘴硬,对面那人也是傻的,这让他看着好心痛啊。

    村濑和他手里提着的小偷额头开始冒冷汗,二人对浓烈刺骨的杀气十分恐惧,但村濑还是开口反驳,道:“我不相信!”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老子,管你信不信。”他收起杀气,牵着果果的手欲要离开。

    村濑还是不死心,连忙追问:“中也,你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你可以告诉我啊!为什么非要选择那么极端方式,你只是一个少年!”

    中原中也摇头,说道:“我的事情用不着你一个警察来操心。”

    果果朝着中年人跨出一步,提出问题:“村濑警官,你打算怎么帮中也呢?”

    他的目光真挚,态度也温和,“你说说看,如果可以,我帮你劝劝中也,他会听我的话哦。”一番话下来让人提不起防备之心。

    中原中也的气势被果果消减一半,他拉回果果,使劲瞪眼色,“大人的事情很复杂。”

    村濑见状觉得有戏,他将很早以前想好的说辞说出来:“离开港口黑手党,作为证人向警方提供港口黑手党证据,警局会保护他的,等警察抓捕这些犯罪分子后,中也自然安全了,他以后还能享受政府的补贴去学校学习,像他这样聪明的人绝对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人才。”

    中原中也口袋的手握拳,他自己否认道:“那是不可能的。”

    村濑从俯视角度看不清他中眼神色,不甘心道:“你都没去尝试,怎么就不可能了!中也,你要相信警察。”

    压根不相信警察的中原中也想要离开,果果这时问道:“村濑警官,你知道港口黑手党的实力吗?”

    村濑摇头,但他想要说些什么。

    果果,又问:“你知道中也杀了多少人吗?”

    黑手党,杀人,这些敏感话题,让人避之不及。

    中原中也无法否认。

    村濑想也没想,说道:“那些都是恶人。”他心直口快,似乎没想到更多的东西。

    “没错。”果果补充,说:“可是法律规定,即使是恶人,也不能私自行刑处死啊。”

    作为警察的村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连忙解释道:“中也是未成年人,那些死者没人会在意的。”

    果果不认同,客观又平静地分析,说:“中也是未成年人没错,可杀人就是杀人,同样接受法律制裁。还有,你说‘死者没人会在意’是不正确的,死者怎么可能不在意,死者的家人朋友更不会不在意。一旦成为警方证人,那么中也就要放弃抵抗,放弃抵抗死者的复仇,接受正义的审判,以及被各路人用各种方式追杀,直到死亡。”

    听孩童那轻言细语的描述,村濑感到呼吸不畅,他手心冒汗,紧张地说道:“你这样讲是在将中也推进一个深渊,你知道吗?没有一条路走到黑的道理。”

    村濑突然灵光一闪,警惕地俯视金发碧眼美丽到非人的孩子,严肃地说道:“你是港口黑手党首领身边那个孩子,你在监视中也。”

    他把目光看向闻言一脸惊诧的少年,恨不得拉着人立马回警局,“中也,你不能再回去了,他们会以背叛的罪名处决你的。”

    果果也看向中原中也,生动的表情变得木木的,他说道:“你这种人真的不是在要人命吗?”冷漠从他眉宇间泄露,冰霜在凝聚在周身,无形压力四散。

    中原中也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从来没想过果果讲话如此犀利,从来没想过果果还有被认错成爱丽丝的一天。

    真是够了!他发誓: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我今天老老实实待在办公室,然后等饭点再出门。

    人生没有如果!

    在中原中也纠结时,果果忍不下去了。他直接踢了村濑的膝盖,迫使对方跪地,然后重重一挥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村濑的脸颊偏向一侧,眼冒金星的他单手撑地才没倒下去。

    村濑身边的小偷吓得瘫坐在地,瑟瑟发抖看着他们,嘴里说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不算街道的街道接连发生事故,路人们开始加快脚步离开。

    中原中也连出手阻止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看着果果动手,反应过来想要扶起村濑时,果果挡住他的手。

    村濑回过神来,立马拔出枪指着果果的头,“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果果丝毫没有畏惧,并且怜悯地注视着他。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说道:“村濑警官,你够了!果果,我们走吧!”他不能任由事态爆炸。

    村濑大声说道:“不行!你们不能走。”他的眼睛死死盯住果果,锋利得像刀子一样。

    果果冷着脸看着中年男人,对方脑洞大开回避掉他问题,这种人居然说拯救中原中也的话,笑话!

    现在还如此不知好歹,不仅没什么本事,更没什么脑子。

    下一秒,村濑手里的枪消失不见,果果出手快到不可思议。他看着没反应过来的警察,说:“村濑警官既不能解决问题,还自以为是用理想化来蒙骗自己,蒙骗中也,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他的声音不再温柔,眼神越来越冷厉,“你真是令人发笑。如果警察都是你这样的人,那么这个国家也差不多要完了吧,毕竟你这样推着人去死的救助方式真是比恶人还可恶。”

    “我明明问了你那么多问题,可你一个都解决不了,明明察觉自己解决不了,还不愿承认,你难道真的想看着中也死的那天,再来说对不起吗?”

    “或许你还会说,中也,你的死是值得的,我会为你报仇的。当然,更大的概率是你先死,然后让中也替你复仇。”

    村濑梗着脑袋,说:“你是魔鬼。”

    中原中也头疼不已。

    果果又打了村濑一巴掌,这下左右脸对称了,他心里舒坦了,压着杀意说道:“你这个人心思不纯,脑子还蠢,我不喜欢你。”

    果果转头看着面色难看得不得了的中原中也,小小的身影不带一丝烟火气,柔声说道:“我不杀他,你放心。我只是希望他认识自己错误,免得哪天拖累到你还骄傲救了你。”

    中原中也和村濑面面相觑,“不是”

    果果转头就走了,只有他的话留在他们心中驱不散。

    他抚着自己的心口,清醒地叹道:“幸好!我不善良,不然得气死。”

    第039章 第 39 章

    39

    有些道理一旦讲明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脆弱紧张,因为实话往往比谎言更尖锐,刺进心灵最深处, 让人连狡辩都要费尽心神。

    中原中也心里轻叹一声:世道如此,无可奈何。

    他上前一步扶起失声失神、面含愧疚跪在地上仰视着自己的村濑警官, 他在对方隐忍懊悔的注视下扶起人,什么也没说走到路边把对方的配枪拾起, 往回走去。

    村濑失神地凝望着,原先劝诫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实在是亏心。

    他那还算帅气的脸庞上没了先前的自信, 那只膝盖留着伤的腿止不住地颤抖,身侧的双手无力下垂,指尖微微抖动。

    沉着冷静的赭发少年拿着警官的配枪一步步走过来, 这时,村濑才愿意正视少年的变化, 那气质都不像以前那般张扬热烈, 细枝末节已经稳重得像个真正的大人。

    中原中也把村濑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属于成年人的手伸到少年面前,动作缓慢地拿走了属于他的东西, 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冰冷的钢铁造物,愧疚的眼神, 就如秋叶落下般无奈且悲凉。

    村濑抬起头,一瞬间好像他给人的神态苍老许多,低落的声音满含歉意地说道:“现在看来,我的出现真不是一件好事……一定给中也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吧!抱歉, 一切都是我太鲁莽,没有真正替你着想过未来。”

    他迟疑着将顾虑说出来, “只是……那个孩子,会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那位?”

    中原中也想,他还是误会了。

    “你在那里……还…”剩下的话村濑没法说出口,他是警察,少年是黑手党,早晚有一天会凭借出色的能力晋升干部。对立的局面!

    想到这无法避免的未来,中年男人眼神忧伤地俯视着挺拔俊秀的少年,真诚地自责起自己的行为。

    中原中也安静地聆听完,神色平静地说道:“不会。他不是你想的那个孩子,只是个无辜地担心着我的孩子。他有光明的未来。”

    村濑瞪大眼睛满脸错愕,有点不可置信地颤抖着说道:“我搞错了。”

    中原中也点点头。

    随即,村濑脸上浮现自嘲,拍着额头懊恼地说道:“我真是糊涂了…我居然那样对待一个孩子,我想错了,对不起。”他没有怀疑中也欺骗。

    村濑宽厚的背微微佝偻,这回他连直视中原中也的底气都没了。大错特错,用枪对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差点用言语害死对方,又伤害了对方重要的人。

    “你的确有不对的地方,不过不重要了,那个孩子不会喜欢你了。”一番惋惜后,中原中也摇摇头,他走到瑟瑟发抖的小偷面前居高临下,冷酷无情地说道:“没死就站起来,去和警察到警局认罪,知道了吗!”

    小偷抬起头眼神闪躲地看站在面前十分冷傲的少年,“我知道了。”止不住发颤地回答。

    他心里其实想跑的,预谋着等中原中也走后趁着村濑腿脚有伤就逃跑,他压根不想去认罪。

    中原中也一眼看出他的鬼心思,俊俏的脸庞摆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冷笑,语态看似平和默默威胁,说道:“今天算你运气好遇上警察,不过你运气也不好,偏偏遇上我心情不好。”

    小偷立马哭丧着脸,不停地缩肩膀,戚戚哀哀地说道:“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保持冷笑,缓缓弯腰下去,他将手按住小偷的肩膀上牢牢地捏住肌肉下包裹的骨头,男人的身体内传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哎哟——”小偷痛得面目扭曲,连连哀嚎,他不停地求饶道:“啊!不要!——啊!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来,再也不来……啊!”

    村濑看着一切发生,却没有阻止。他知道中原中也这么做是为了让他能顺利带小偷回到警局,哪怕这种方式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可这也是因村濑而如此,他又有什么脸面指责少年手段狠辣呢。

    事实就是这样,即使没有村濑的帮助,中原中也依旧活得很好,他会成长为一个厉害的人物,一个心怀正义但不屈于世俗的人,只是不在光明之中。

    而中原中也听到小偷打心底服软畏惧后,手上的劲自然散去,他没兴趣折磨一个人。

    中原中也甩了甩手,揉着手腕,垂着眸子不屑地看着躺在地上痛呼不止的小偷,说道:“因为你,我的心情特别不好,你受了处罚,我们之间才能两情。”

    小偷唯唯诺诺。

    中原中也警告道:“我会安排手下去看你的。对了!要是被我发现中途跑了,那就不要怪我用黑手党的办法来报复你。你的模样,我记得很好,不会忘了的,明白吗。”

    “明白!”咬牙说,小偷爬起来,连忙摇头道:“不跑,我以后老实做人,再也不干坏事了……再也不了。”

    他说着,弯着腰像老鼠一样跑到村濑身边,一脸哀求地看着代表正义的警察先生,就差说:我错了,你赶紧带我走。

    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澜,小偷触及他冷酷的眼睛就肩膀瑟缩着躲到村濑身后,一副恨不得自己不在此处的可怜样。

    中原中也对村濑只说了句:“不见了。”

    他双手插衣服兜里,转身去找独自走了的果果。

    和村濑说什么都没用,立场不同,以后还是不见得好,这样大家都不用为难。

    “中也。”村濑小声的呼唤尚能钻进人的耳朵里,但听者装作没听见。

    被狠狠教训的小偷生怕对方回头,焦急地冒冷汗。

    接下来什么也没有发生,小偷松了口气,他看村濑的视线紧紧看向少年清瘦纤细的背影,心里直骂对方不识好歹。

    村濑冷眼扫过小偷,忍着伤痛带人回去做笔录定罪。

    他看起来有点滑稽,脸上火辣辣地疼,更多的是对自己微弱力量的不甘。经此一次教训,他也明白自己想法中的错误之处。

    没有足够能力,却想拯救一位强者,愚不可及。

    可——愚不可及的事情不代表就没有意义,他不能一错再错,更不能放弃拯救,只是他需要用更合适的方法,以及消除恶劣的环境的不公正对待。

    从这一刻起,村濑的心中多了更多东西,那个东西叫做法律。

    另一处,果果走直路到了约定的路口等待兰波,路灯已经悄然亮起,但天边还很明艳,拂面而过的风多了些寒冷。

    纤细精致的浅色长发小孩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疏离的气场和周围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微垂着眼眸,面上若无其事地看着脚尖。

    不少过路人瞧见了心下担忧地望着他,但没一个人敢上前靠近询问他怎么独自驻足于此,是不是遇到困难需要帮助。

    兰波来时就只在路灯下看到孤身一人的果果,虽然他看着穿得很暖和,可娇嫩细腻的脸颊被傍晚的冷风吹得有些红,鼻尖也透着红润。不同于以往的那般给人宁静美好,反而处处显得失落忧伤。

    出乎意料的是兰波没看到中原中也,他下车后立刻上前用手去温暖果果渐渐冰冷的脸庞,小心翼翼捧起。

    果果抬起头看见亲近的人顿时垮肩膀来,他蓝色的眸子黯淡无光了,像极了朦胧白雾下的海面,没有以往那般明亮自信,十分沮丧。

    让兰波顿时心疼不已,这短短一下午,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抚摸着果果柔软的面颊,柔声问道:“冻成这样也不知道去店里坐着等我呀!到底是谁让我的果果难受成这样了,中也呢?他去哪里了?”金绿色的眼眸里尽是担忧和责问。

    果果提不起一点劲,小声地说道:“中也和人在说话,他等会就过来,是我自己不想听他们说话先走了。有点无聊嘛。”有气无力,活像没睡醒了。

    兰波冷声呵斥,“他照顾你就是这样看护的!”

    沉稳的声音在果果耳边震荡开来,“我没那么弱!”

    兰波并没有松下心里紧绷的弦,他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果果身上,“谁也不能让他丢下你一个人。”

    兰波的大衣长得很,披在果果身上差不多拖在地上。他抬手动作轻柔地整理着果果那细软凌乱起来的美丽长发,眉头不自觉紧蹙使人压力倍增。他追问:“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说,我以后不许中也带你去玩了。”

    闻言,果果心里涌出委屈,扑到兰波怀里狠狠地撞他的坚实的胸膛。

    他抱怨道:“才不是中也的错,都怪那个村濑警察,是他缠着中也说去做证人能去学校读书做国家人才。可那个人好蠢,他根本没想过中也会不会出事,中也那么辛苦了,他什么都不懂就要中也听他的话,中也还为那个蠢货演戏。”

    “中也过一点都不幸福,还十分辛苦!明明他还那么小,这真的太不公平!凭什么要为了一个什么都不理解的家伙隐忍!”果果只字不提自己打了人家一顿的事情。

    兰波听完也气笑了。感情是中原中也好心发作啊!虽然重情重义是好事,但少年知道那个村濑以前干过什么事,他还能毫无芥蒂吗!

    如果能,那这一切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了!兰波心下冷酷想到。

    果果不知抱住的人已经做最坏打算,他抱怨完仰着小脸问兰波,“为什么中也一定要留在这里,他为什么不去一个更好的地方,这里明明没有人真的在乎中也会不会幸福起来。”大大的眼眶里盛满了滚烫的泪水,而泪水又模糊着他的视线。

    “果果,你别难过好吗?”兰波感同身受似的流露悲伤之色,金绿色眼眸无声凝视着感情难以抑制的果果,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漾着晶莹的泪光,表情脆弱得像株雨中飘零无依的洋水仙。

    他怀里的孩子真是委屈极了,以前受那么重的伤都没当着谁的面流过泪。

    那泪最终承载不住流淌下来,像一柄锤子重重地砸在兰波的心上。就是保尔也没真在他面前为他人哭过。

    兰波心里头惊慌失措,连忙柔声细语安慰人,“果果,中也他想做自己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他是自己想要,我们不能控制他的想法,违背他的意愿……不要难过好吗?”

    在他眼中天崩地裂都没这个更让人担忧不已,连带想到保尔为了初次见面的中原中也和自己决裂,他没法不嫉妒中也身份上带来的绝对的优势。

    “我知道。”果果哼了哼,“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更气人了。”

    头次养孩子的青年嘴上絮絮叨叨,手上掏出手帕准备给孩子抹眼泪,心里骂村濑和他那个缩在壳子里当乌龟的哥哥——N。

    果果豆大的眼泪继续顺着眼角溢出眼眶,他轻声说道:“好过分!兰波是,中也也是。你们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残忍呢!”

    被殃及无辜的兰波无语凝噎。

    果果粗鲁地摸把脸,咬牙道:“我讨厌你半夜去喝酒抽烟把自己弄生病,我讨厌中也为了蠢货去演戏最后伤害自己,我讨厌你们两个讨厌彼此,你们真过分!”说到这个就来气。

    兰波立刻道歉:“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半夜喝酒了。”

    果果扬起拳头猛地锤一下兰波的胸口,兰波猝不及防遭受一击,疼得闷哼一声。

    他心想:虽然果果还是很担心自己,但果然还是中也更重要,不然为什么不锤中也就锤他一个。小家伙太偏心眼!

    心里酸得像个柠檬,但他还得听果果责备道:“你们就不能省心点么。”

    兰波从没见过果果像今天这样悲伤,他对此只能抱歉,“对不起……”

    随后,他搬出杀器,“虽然小花猫也很可爱,但果果一定不想中也看到这样脆弱的模样吧!”

    “你不要说话了。”果果用力地抹掉了眼泪,哼了哼鼻子,否认道:“我没有像小花猫,你不许告诉中也。”

    兰波细心地用手帕擦拭起果果眼睫上挂着的小水珠,温柔地抚去小脸上湿润的痕迹。

    他一副妥协的态度,说道:“我不告诉中也,这事只有我知道。对啦!晚上想吃点什么?寿喜锅好不好?”

    情绪发泄一通后,果果又变回那个乖巧懂事的模样,说道:“等中也来了再说。”

    兰波看了眼街道,少年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并且越来越近。

    他低头笑道:“已经来了,你回头看看,我们去车上等他,晚上还真冷啊!”

    寒风凛冽,卷动长发,兰波说着就打了个寒颤,果果回头看了一眼,又赶紧地把身上的衣服还给兰波,拉着他去车上。

    等中原中也过来时,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有些奇怪地看着另一端散发怨气的黑发青年,想明白为了什么有些心虚地说道:“抱歉,刚才耽误了一下。”

    兰波微眯着眼,不禁说道:“下次可别这样了,果果一个人在路口吹风会感冒的。”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他到底谁更重要。

    果果赌气地瞪他一眼。

    中原中也却很认真凑近了看,发现果果鼻尖和脸颊的确泛着红,但果果立马解释道:“车里面热的。”

    见中原中也将信将疑着,果果用手推搡身边的人说话,嘴上还补充道:“中也,我不会因为这么点小风感冒的,兰波骗你玩。”

    “对对对!我就是骗骗你,别信我。”敷衍后,兰波的上半身顺着果果手上轻微的力道,装模作样地倒向车窗,头撞到玻璃发出不痛不痒的闷响声,“好痛啦。”

    果果拉起他,道:“你装的。”

    兰波捂着额头,虚弱地说:“没有,真的好痛,脑袋痛,心也痛,要抱一抱才能好。”

    三人在车后座说着话都不提村濑的事情,丘比从副驾驶跳到果果腿上盘起成球,尾巴盖在小小的身体上,两只带金圈圈的翅膀也遮住了。

    丘比看上去安静极了,果果摸摸它的软毛也没问兰波带丘比去了哪里。

    三人还是吃了寿喜锅,聊了聊镭钵街的事情,气氛愉快好像什么不愉快都没有过。

    饭后三人离开,先送中也回去,兰波和果果后才回了家,就像以往一样,洗澡换衣服睡觉。

    难得的是果果今晚睡得特别早,到床上挨着枕头就睡了,手里抱着被子一角,睡姿和猫一样安稳。

    兰波觉得这可能和情感爆发有关。激烈的情感对感情不丰沛的果果来说,既是糖果,又是砒霜,他那颗迟钝的小脑袋瓜需要时间消化,慢慢明白。

    和睡得香甜的果果不同,兰波看着手机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下午去见了五条悟,那孩子的眼睛的确古怪,只是六眼也看不出丘比是个什么东西,既不是异能,也不是诅咒。它的肌肉组织有完美再生的特异属性,但细胞离体就会瞬间死亡,说实话,这可太奇怪了。

    或许是他想得太多,其实丘比没什么特别的,就和那些奇异生物一样,只是从生理上和人类不同罢了。

    临睡前,兰波发了条短信给中原中也,他删除了自己手机上的信息记录。

    之后放下手机,关掉小夜灯,侧过去抱着散发暖意的团子缓缓睡去。

    短信内容:村濑的兄长是N。

    睡前收到兰波短信的中原中也陷入了混乱之中,敌人,朋友,陌生人,他所认识的人还有多少秘密。

    第040章 第 40 章

    40

    当晚, 中原中也睡不下去啦!收到兰波的短信后脑子像电脑中了病毒一样短路。

    他有拨打电话,但兰波拒绝接听,发短信去问, 迟迟未收到来信。

    可恶!就不能一次说清楚吗!

    少年怒得直拍床板,在床上翻来覆去, 怎么也睡不着觉。

    中原中也想不通村濑怎么会和八年前的事扯上关系,他的哥哥怎么会是当年的主谋者N。

    越想越不妙!如果真是那样, 作为主谋者的弟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兄长所做的事情。

    如果村濑不知道被蒙在鼓里,他知道真相时会如何选择,是大义灭亲, 还是视而不见。

    如果村濑知道,那么作为知情者,他……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心慈面善难道只是表面现象。一边默许惨剧发生,一边践行正义, 这样夹带私心的所作所为怎么可以原谅。

    这一夜注定漫长。感情和理智在折磨中原中也不断活络地敏感神经。他回忆着遇见村濑后的点点滴滴, 反复思考得出结论。

    ——村濑没见过八年前的他, 甚至不知道他哥N的所作所为。

    因为如果村濑真的知道他是什么,那不可能无动于衷面对自己。所以!兰波是在提醒他, 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过往,通过村濑可以寻找到N。

    一番深思熟虑后, 已经深夜时分。

    中原中也静下心来,他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刺眼的白炽灯下照得内心潜藏的忧伤和纠结无所遁形。

    ——这如此戏剧化的人生为何发生在他的身上,收留自己的【羊】、背叛自己的同伴、帮助自己的警察……到最后还是黑暗陪伴在身旁。

    也不知道他那位未谋面的兄长, 这些年是不是也被困在了可悲的身世里郁郁不得善终。

    中原中也捂着眼,自说自话道:“兰波啊兰波, 你真是个会给人添堵的人。”

    忽然,他的楼上传来轰隆隆的蹦迪声,激昂澎湃的打击乐声,蹬蹬蹬的欢快节奏。一把轰走那些不为人知的伤愁。

    “阿呆鸟!”咬牙切齿地低语。

    中原中也心里默念楼上那个折磨他的耳朵和他的睡眠质量的人是个混蛋。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半夜三更不睡觉就去工作啊,不知道其他人需要休息吗!

    中原中也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脸愤怒出门,直奔楼上。

    他边走边低声骂道:“阿呆鸟!我真是忍够了!老子今天一定要砸了你的打碟机,你的音响,再打断你的腿!封了你的嘴巴!”

    来到楼上,中原中也没有采取暴力破门而入,而是礼貌地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不一会,房间门打开,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面带微笑站在门后。他看着眼前穿着黑色睡衣浑身透着冰冷的赭发少年,轻快的节奏打招呼,道:“中也,你是来参加我的睡衣晚会吗?我很欢迎你来玩哦~”

    玩世不恭的态度令中原中也很恼火,周身散发着低气压,说道:“当然是的,不请我进去吗?阿呆鸟。”低沉迷人的磁性对青年娓娓道来,眉眼锋芒外露,暴怒内敛于心。

    “真难得,我以为你要来打我一顿呢!”阿呆鸟哈哈大笑着,侧身让出进屋的入口。

    中原中也走进来,他站在歌声绕梁三日不绝的房间中央,目光冷若冰霜地落在音响设备上。

    阿呆鸟此时隐约感觉不妙,他嬉笑着推少年去一旁其他地方看看,顺路调低了音量,然后熟练地去冰箱拿出冰镇的啤酒。

    他将啤酒递给中原中也,对方也接过去了,这时才让他感觉彼此之间的气氛不那么沉闷了。

    但阿呆鸟没彻底放松戒备,他心里隐隐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看现在还如此平静,又转念一想,竟然自大起来觉得中原中也一定是好面子不好拉下脸和他做朋友。

    阿呆鸟又去调小了音量,背景的杂音顿时变得刚刚好,他试探地说道:“中也,你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啊~要不,和我讲讲怎么样?”

    中原中也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呆鸟,打开啤酒罐喝了一口。他抬头,面上的表情也放松下来,低声说道:“没错,有些事情真的好烦啊!我一个人想不明白。”

    阿呆鸟立马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是什么让你烦恼了。”

    如果他能邀请中也进入旗会,那么他就赢了钢琴人,多好的机会啊!

    中原中也偏过头看向他处,似乎是有着某种顾虑。

    阿呆鸟眼前一亮,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双手搭在中原中也的肩膀上,抢着说道:“一个人不行,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五个人,一定可以想明白的。”

    中原中也没推开,蓝色眼睛重新看向他,意味明确地说道:“你是在讲旗会对吧!钢琴人找过我,当时被我拒绝了。其实我不太相信他,他看上去和太宰治一样精于算计。”

    这时,他抚开阿呆鸟搭在肩上的手,眼中流露烦躁,冷声说道:“我不喜欢在暗地里算计好一切的人,但你不一样!你和他不一样,我才说的,你知道吗。”

    “啊~我知道,我和他们当然不一样!”阿呆鸟此刻的心情如棉花糖里打滚,轻飘飘的。

    他被中原中也话语中的信任击中,但高兴的同时还是替同伴辩解道:“虽然钢琴人看上去一脸狡猾精明,但他和太宰治可不一样,他不会算计同伴的。”

    中原中也对此心里有数,他垂下眼摇了摇头,有点犹豫地问道:“ 你能告诉我旗会为什么要邀请我吗?阿呆鸟。”

    “这还不简单!”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感觉,阿呆鸟眨眨眼,立马答道:“因为中也你很厉害啊!”

    “旗会的成员可是组织最优秀的年轻人,我们每个人都是组织的栋梁。就像我!掌握着组织运输的命脉。”自夸的说辞和上扬的下颌都彰显着阿呆鸟骄傲自满的性子。

    中原中也没有打击青年得意忘形的姿态,他又喝下一口啤酒,接着说道:“听你说,我倒有点想加入旗会了。”

    “真的吗?”阿呆鸟感觉这进度太快了,脑子不带想地说道:“那就加入我们吧!中也。”

    中原中也转动手里的易拉罐,神情没有之前那么冷肃,嘴角带笑,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不少,可就是不作回答。

    阿呆鸟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催促道:“加入嘛!加入嘛!以后有什么麻烦事情我们可以帮助你的,你需要同伴的。”

    中原中也见他上钩,说道:“那你和我讲讲怎么样。我是说,其他成员,以及你眼中的旗会是怎么样的。我相信你不会骗我,如果真的是那么好,我会加入你们的。”

    阿呆鸟兴奋地原地蹦起欢呼着:“好耶!”随后,他高兴地拿起啤酒大口畅饮。

    中原中也带着淡淡的笑看他,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

    阿呆鸟轻咳嗓子,故作姿态地说道:“旗会现在一共五个人,除了医生你没见到,钢琴人、公关官、冷血,这三个你都见过了,说起来,你还和冷血打过呢!他们……”越说越多,顺便抹黑其他人的癖好。

    此时的阿呆鸟还不知道两个人喝酒的后果,他喝得痛快淋漓,大笑着和中原中也聊天,直到喝得有些醉。

    两人吐槽着组织的破事,聊着聊着,中原中也一脸醉呼呼地站起来,在阿呆鸟不明所以的表情下开始砸东西。

    阿呆鸟看着使用异能力的暴力少年,什么酒都醒了,可惜一切都晚了!

    中原中也其实半醉,他还有控制意识,只是故意为之。

    他边砸边说:“阿呆鸟!这些东西吵死人了,他们没听见我们聊得开心嘛!吵死了!”

    一顿乱砸,稀里哗啦,机器冒烟。

    “不要啊!中也!”凄厉大喊着,阿呆鸟本想救下自己的设备,结果反被狠推一把崴了脚跌倒在地,破碎的残渣带着重力反弹,从他脸颊滑过,一丝刺痒,鲜血从破了皮肤缝里渗出来。

    阿呆鸟意识到中原中也听不进话只能夺路而逃,而中原中也没打算这样就结束,他开始在屋子里找人,“阿呆鸟,你去哪里了!是敌人对吗!”掀翻一切去找躲着他的人。

    在门口观望着的阿呆鸟看着飘起的家具残骸吓得哇哇大叫跑路。

    中原中也狠狠出了口气,又似模似样地找了会人。

    他见人不出现,光明正大回了自己家睡觉,睡前骂骂咧咧道:“再有下次,我全拆了!旗会,村濑……你们都算计我,你们等着,我弄明白了再和你们算账,打一顿,不打死……”虽然控制了,但还是喝醉了的。

    清晨,剧烈的敲门声吵醒中原中也,他爬起来看了眼手机的时间,顺便看到兰波发来的短信——【答案需要你自己探索。】

    中原中也挠了挠头发,打了个哈欠,他删了短信去开门。

    门外正是阿呆鸟,开门就大喊道:“中也,你砸了我的家!你砸了我家啊!”

    “啊?我吗?”中原中也明知故问,疑惑地看着他,一脸茫然地说道:“昨晚我记得我们喝酒聊天,聊着聊着我就没看见你了!我就找你,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去哪了?”

    阿呆鸟看着中原中也一脸真诚地担心着,又想到自己被掀了的家,以及没有全尸的设备,心里欲哭无泪。

    可他一想到中也说好要加入旗会,就憋住了自己的怨言,反而行之说道:“算了,不重要了。”

    中原中也面上露出不好意思,说道:“这样吧!我弄坏多少东西按市场价赔你。”心里呵呵大笑看对方吃瘪。

    “不值钱的,算了!”阿呆鸟想要的不是这个,那点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太……离谱了,哪有喝点啤酒就醉的黑手党啊!

    一番纠结后,他摆手拒绝,一副我很大气地说道:“算了,算了,这个不说了,以后你还是不要喝酒了。”

    青年面露难色看着少年,抓着对方的胳膊,补充道:“也不是不喝,就是别喝醉了,你那个酒品也太可怕了!”

    中原中也爽快答应下来,并且让他进来坐会,自己去换了身衣服。洗漱干净收拾整洁后,它和阿呆鸟去吃早餐,然后去了旗会的聚集点。

    阿呆鸟带着中原中也去旧世界酒吧时,戴了墨镜的俊脸露出一副二五八五的拽样,昂首挺胸跨进酒吧大门。他得意洋洋朝着同伴说:“呦呦呦!怎么一个个地没精打采啊!”

    钢琴人等人收到消息就能预测他的嘴脸,真看到人还是忍不住白他一眼,欠揍,太欠揍。

    不就是提前一步让中原中也加入旗会了吗!看把阿呆鸟能的。

    旗会几人都来全了,给足了重视。

    钢琴人问及中原中也怎么愿意加入旗会了,中原中也看向阿呆鸟,答:“阿呆鸟说旗会是互帮互助不会背叛的同伴,我相信阿呆鸟,所以我来了。”

    阿呆鸟伸手直接搂住中原中也的肩膀,热情地冲着其他人笑道:“看到没,中也相信我才相信你们的。”

    几人对视一眼,钢琴人心情复杂,首领给的任务是监视中原中也,现在也算达成目标,只是这个情况稍微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所幸结果一致。

    穿着只有钢琴键色宽大的风衣的瘦高青年,上前一步,白皙的脸上露出从容的笑,声音开朗地说道:“中也,欢迎加入旗会!”同时,他伸出手以示友好。

    中原中也伸手握住,尚且稚嫩的脸上浮现出点点笑意,说道:“以后请多多指教!钢琴人。”

    说罢,他松开手,目光看向其他人,“大家也是,以后请多多指教。”

    一道优雅的声音缓缓响起,“真是客气,不过这时候我还是要说一句。”

    公关官雌雄莫辨的脸上露出动人的笑容,他主动上前和中原中也握手,“中也,欢迎加入旗会,同样欢迎你加入港口黑手党。组织强大离不开我们每个人的付出和努力,中也,未来也请加油!以后有什么困难,旗会也会帮助你解决。”

    面对尽情展现自己魅力的演员,中原中也淡然处之,他不骄不躁地说道:“谢谢,大家都加油!”

    阿呆鸟看着这和谐互爱的一幕欣然一笑,热烈地鼓掌欢迎,他的目光瞥向一旁安静的角落,冲着态度冷漠的人很是不满道:“喂喂,你们两个不过来吗?”

    “欢迎。” 脸上带着疤痕的黑发青年面色冷淡地点点头。

    “欢迎你,中原中也。”神色憔悴的锅盖头青年扶住挂着输液瓶的杆子浅浅一笑。

    前者是名杀手,名叫冷血,从前刺杀还是羊之王的中也,虽然没成功但却还活着。

    后者,代号医生,他医术精湛,是海外认证的医学博士,但救多少人,便杀多少人。

    中原中也了解过他们所有人,旗会成员都是十分有能力的怪人,为什么只有这几人,恐怕也是因为无人能忍受他们的怪癖,五个人的怪癖是灾难。

    见大家互相打完招呼,阿呆鸟欢呼雀跃,说道:“中也以后也是旗会的一员了,大家庆祝一下吧!”

    “怎么庆祝?老办法吗?那可没劲”

    “我还要工作呢”

    “先庆祝一下啊”

    ……

    这就是旗会,能人与奇葩共存的小团体。

    几日后,港口黑手党和GSS经过谈判达成共识,而关于镭钵街的城市建设计划文件也在几日后发布,建设项目以竞标方式进行。

    镭钵街移民计划开始启动。

    兰波询问织田作之助意愿后将他安排进此项目成为负责人助理。

    一切都在稳步进行。圣诞节,兰波叫来中原中也,三人在家吃了一顿,聊了许久,留中原中也过夜。

    隔日,中原中也回到冷清的宿舍,他握住兰波给的钥匙心里默念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