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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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赴菲茨杰拉德的邀约, 兰波和果果天还没亮就出了门。他们赶早出发只是不想错过旭日东升、漫□□霞的绚烂海景。
依照约定时间提前到达停靠船只的海岸,兰波停好汽车后带着果果前往约定地点。
海岸边停放了不少船只,大大小小的船有序地停靠在岸边, 同时让兰波分不清菲茨杰拉德的游艇到底在何处。
正当兰波要拨打电话询问时,一个神色恹恹的金发蓝眼少年出现二人眼前, 他慢吞吞地来到他们面前,仔细确认眼前一大一小就是菲茨杰拉德口中非同一般的兄妹后, 少年清了清嗓子,说:“兰波先生,老板让我来接你们, 请跟我走吧。”
“菲茨杰拉德吗?”兰波为了确定还是问了句。
少年点点头,“是的。”
“麻烦你带路了。”道谢后,兰波牵着果果的手跟随着他前行。
途中, 兰波看少年的脸色不好,随口问了句:“那个…你不舒服吗?”
“约翰·斯坦贝克, 叫我约翰就行了。”告知姓名后, 少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不喜坐船。”满满的嫌弃。
从毫无掩饰的表情上看,就能发现, 他并不喜欢和兰波对话。倒也不是针对,更像是讨厌某一类不喜欢的人。
兰波笑了笑, 不再触他的霉头。
见状,果果貌似无意地问道:“大哥哥,你是晕船吗?”
面对比自己妹妹大不了多少的孩子,约翰的包容性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回过头冲着果果温和一笑,“小妹妹, 我不是晕船,我只是不喜欢在海面上漂泊的感觉。”
果果眨眨眼,“没有安全感,是吗?”
异能力是控制葡萄植物的约翰不由失神一笑,“这样说,也没错啦!”
浅浅聊了几句,很快就找到菲茨杰拉德的游艇,他站在船头向他们挥手,“你们来得可真早,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了。”兰波牵着果果的手上船,二人和他打过招呼,就找好位置坐下了。
只有约翰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登上船,面色如土,一副难受死了的样子。
菲茨杰拉德看着金发少年一脸菜色的模样,爽朗大笑着拍了拍他结实有力的肩膀,指点道:“在我的团队里,可是什么都不能怕的!约翰,你还需要多磨炼磨炼。”
为了赚更多钱,只能向老板低头。约翰挤出一个笑脸和菲茨杰拉德,说:“我会尽快适应这种刺激的生活的。”
菲茨杰拉德一脸理所应当,神色激昂地回道:“面对弱点不能退缩,打起精神来,克服了弱点,你才能更优秀。”
约翰挤出不甚好看的笑,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真要克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另一旁,兰波和果果撑着栏杆眺望海岸线那一抹金色初阳,他们真的是来欣赏日出、享受钓鱼的,不是来玩你猜我猜的游戏。
兰波知道约翰这人是菲茨杰拉德看中的新人就够了,其他的另说吧!
随着游艇行驶进深海,就很难看见其他船只,周围尽是幽深不见底的海水,船体漂泊无定,好似永无止境的海浪一波接着又一波向海岸席卷。
跨海一趟,鱼钩挂饵,甩出渔线,架好鱼竿,有鱼没鱼都是乐趣。一边钓鱼,一边欣赏美景,心神都感到清凉的惬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轮期待中的旭日平缓地从海平面升起,日光渲染海天之间,行走的云雾与飘摇的海平面浮动着绮丽的色彩,白色飞鸟翱翔天际。恢宏大气,绚丽璀璨。
言语难以概括,有幸得见,静静欣赏即可。
而随着那一轮赤日高高升起,清凉湿润的薄雾随着海风渐渐散去,绚烂的红云恢复洁白,海面上泛起波光粼粼,周围也多了些相隔甚远的游艇、捕鱼船。
早春来钓鱼,很难钓到肥硕的大鱼,都是图一乐,放松心情罢了。
但他们不知道是运气太差,还是选的区域不好,一两小时过去了没有钓上一条鱼。
手气从没这么差过的菲茨杰拉德看着海水奇怪,“一条鱼也没有?”
兰波不太在意这事,“可能都躲太阳去了。”
不适应海的约翰苍白一笑,心里只差说:‘没有鱼,就回去吧!’
戴着遮阳帽的果果懒洋洋地伏在栏杆上晒着太阳,小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压一压鱼竿,“会不会有鲨鱼之类的捕食者在附近?”
约翰的神色更凄惨了,支支吾吾地说:“不会是大白鲨吧?”
菲茨杰拉德白他一眼,“你又不是泡在海里,就算是真有大白鲨,那也伤害不了船上的你啊!”
约翰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有气无力地说:“话是那么说,可看着周围一望无际的海水和幽深不见底的海下世界,真的很难不冒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幻想。你们都不觉得可怕吗?”
兰波听了他的担忧,安慰他,“人类在面对没有既定概念的存在和无限巨大的事物上时,生物本能会生出一种逃避的反射反应。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心理现象。当然也有部分人不会对未知和巨大化感到畏惧,但大部分人是做不到‘不恐惧’这一点的。”
约翰竖起拇指,露出颇为赞同的表情附和道:“兰波先生说得没错!我认为,人想要克服对自然的恐惧,本身就是错误的选择。”
菲茨杰拉德拉回鱼竿,检查一番后,重新甩竿出去,“弱者恐惧一切,强者挑战一切。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占据一席说话的地位,就不能显露自己的软弱和无能。越是害怕,就越要克制,只有让别人看不出来、猜不到、想不到,你获胜的概率才越大。”
兰波鼓鼓掌,“用心良苦啊!看来,你很看好约翰。”
菲茨杰拉德转身看向若有所思起来的约翰,“每个人的存在都有一定价值,而约翰手里恰好有常人所没有的天赋,只是他不会好好利用这天赐的馈赠。”
少年其实和过去的他有着很相像的模样,讨厌傲慢的权势,讨厌无情的资本,但心里眼里其实更讨厌的是什么也做不到的贫穷处境。
兰波垂下眸子,轻笑道:“异能力吗。”
菲兹杰拉德傲然挺立,说道:“出生就握有一手好牌不算什么真本事,有一手烂牌,还能赢到最后才算真本事!”
不喜欢菲茨杰拉德生意场那冷酷无情的做派的人多了去了,可真的拒绝菲茨杰拉德抛出去的橄榄枝的人几乎没有。
而他也不吃亏,给出去多少,势必要翻倍收回。
另一边,果果那附着重力的鱼竿不知为何忽然诡异地动了动,顺着重力反馈回来的信息告诉他,拽动鱼钩的是个大家伙,只是并未上钩。
就在所有人一无所获时,戴着遮阳帽的孩子握紧鱼竿开始慢慢收线,他收线的动作很慢,渔线也不像拉住了什么那样绷成直直的一条线。
大概是没有鱼,但众人脸上还是带着鼓励意味的笑容看着这一幕。
从落竿后就一直没有拉竿的果果,凭着极佳视力看到海面之下的一抹阴影,他顿了顿动作,不太确定那是个什么东西,随即疑惑起来。
鱼不吃饵,偏偏跟着鱼钩走,它是在玩?
果果微蹙起的眉头和戛然而止的动作给人带来古怪的危机感,兰波察觉不对站起身来,神色变得警惕戒备。
他也看到了海平面之下的暗影,问:“是鱼吗?”
果果没有停止输出重力,异常的重力附着在纤细的渔线上,随着波动感知,他一边摇摇头,一边不解地说道:“不像鱼,倒是个很怪的东西,不知道顺着什么来的,我感觉不太好。它好像在观望,太远了也看不清。”
果果抬高遮阳帽的帽檐,他仰头看向表情凝重起来的黑发青年,精致小脸露出平静,淡定地询问兰波怎么办,“没有离开,还在那里,需要拉近了吗?说不定会跟过来哦。”
兰波看不清楚,摆摆手说道:“算了,听起来就不太好。”
听着他们莫名其妙的对话,约翰一脸惊诧地追问:“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很怪的东西啊!”
而菲茨杰拉德早就找来望远镜,视线顺着果果手里那根鱼竿的渔线而去,海面之下的确有一大块较重的阴暗浮动着,就像一条竖起脑袋的鲸鱼一样。
果果停止重力输出,鱼竿线随风而动,他只是随口解释道:“就是不像鱼的东西。”
探究欲过剩的菲茨杰拉德生出了好奇,“看起来的确不小,怎么确定不是鱼呢?”
果果卷了卷麻花辫的末尾发梢,轻轻地说道:“我觉得鱼没有那么安静听话。”
说完,他再次收紧渔线,随着距离靠近,那阴影也动了,缓慢地移动得更近了些,也更明显了点。
这一幕无疑是在告诉其他人,波澜不定的海面之下藏着神神秘秘的古怪之处。
一阵海风吹过,并没吹散莫名紧张起来的气氛,反倒让人生出一阵阴凉之意。
本身对大海不喜欢的约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喂喂!很吓人的好吗?”
驾驶员无法判断,“真的是什么东西?”
他转头就联络起菲茨杰拉德,“老板,要不还是撤吧!”
决定权交给菲茨杰拉德,考虑到未知生物的危险性,他说:“不要轻举妄动,说不定等会儿那个东西就走了。”
“我听你的,老板。”驾驶员听了也冷静一些地思考了起来。如果那东西容易被激怒,那么他们的游艇贸然离开反倒会招惹上那东西。
在海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传说,像海怪、人鱼、幽灵船…
约翰看着顷刻间就充满危机的海面,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就等着吗?”
他的异能力【愤怒的葡萄】在海中施展能力大打折扣,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十分不安心。
兰波摆摆手,沉稳地说道:“等等吧!毕竟这可是在海里,未知太多了。”
发现异常的果果淡定如没事人一样发起呆来,他的鱼竿和其他人的差不多,但多了一点点异能力。那东西是感觉到威胁了,还是被异能吸引了,尚未可知。
菲茨杰拉德摸着下巴思考着接下来如何,他抬眸扫了眼船上的少年,“约翰,用你的葡萄藤下去看看。”
约翰十分抗拒,但抵不过菲兹杰拉德一句:“回去给你发奖金!”
说干就干,硬着头皮也要干。约翰对着自己脖子来了一个口子,又从口袋里拿出一粒葡萄种子塞进伤口中。
一棵葡萄树瞬间在他的脖子上的伤口处抽枝发芽,长成大藤蔓,而生长的藤蔓将枝丫延伸进咸涩的海水中,一路向前探索。
此刻的约翰就像嫁接的人肉桩子,透着可怕和怪异。
果果托着下巴遥望远方某处,意味悠长地说:“真不知道是人更可怕,还是怪物更可怕。”
约翰脸皮不受控制地抽动,他觉得自己不会比海下面的家伙可怕,大声地反驳道:“当然是怪物更可怕啦!”
兰波冲他歉意地笑笑。
菲茨杰拉德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切。
随着葡萄藤探索的深入,约翰感觉有个十分冰冷又滑溜溜的东西握住他催生的藤蔓,他下意识抽了一把又被更多的东西缠住,脑中冒出一个想法:“啊!章鱼!”
紧接着,一颗巨大的类似章鱼头但两侧长着蝙蝠肉翅状的古怪生物冒出水面,短短一瞬间又快速缩了回去。
虽然众人没有窥见全貌,但匆忙一瞥,也足够见识到那东西庞大的长相多么可怖可憎。
船上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啊!啊啊啊!啊——”
海里发生着约翰不想看见的一幕,葡萄藤被生拉硬拽,他惊慌失措地断开藤蔓,跌倒在船甲板上,大叫着,“它在靠近我们——”
这时游艇随着海潮的暗涌一阵摇晃,果果站直身体,稳稳地站在原地,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随之摇晃,他的目光牢牢锁定着海面下穿行的幽暗之影,那东西速度不算特别快,但来势汹汹。
兰波和菲茨杰拉德对视一眼,他的异能力展开,该防御防御,该攻击攻击,必要时不留一丝后手。
红色立方体笼罩之下,船身进入亚空间,瞬间就像陷入淤泥死水之中一样寂静。
稳如泰山压顶的亚空间外,海水翻涌,周遭环境仿佛海啸来临一般狂躁不止。
菲茨杰拉德对眼前震撼人心的一幕连连感叹:“空间系果然厉害。”
兰波和果果也有空观察到底是什么家伙能搅动一方海水,他们伏在栏杆之上,镇定自若地微垂着头向下扫视,透过亚空间发红的透明屏障,能清晰看清那到底是个多大的生物。
果果只能说:“好大一只触手怪,可以和某些陆地特产一较高下了。”
兰波也忍不住点点头,但还是补了句:“这也不算咒灵。话说,海里有咒灵吗?”
果果下结论:“海洋动物的记忆能有几秒,它们的情绪估计是产生不了咒灵。”
兰波笑了笑,“果然!人才是一切问题的源头。”
一大一小这不怕死的讨论让约翰不由得瞠目结舌——情况如此严肃,你们怎么可以说笑起来呢!
菲茨杰拉德为数不多的道德感让他试图劝果果离边缘地带远点,“卡莉斯塔,别站那里了,很危险的。”
果果转过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轻飘飘地说道:“它进不来,不用担心。”目光一直注视着海下的动静。
兰波的表情稍稍严肃一点,但说出来的话还是不严肃,“这算纽约海域的特产吗?”
菲茨杰拉德环顾亚空间的四面,那渐渐爬上来的触手似乎能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吸盘都看得人头皮发麻,“这不算特产。”对方想吞了他们吗?
约翰和驾驶员就差抱头痛哭了,没有深海恐惧症也得得病。
这是什么末日场景啊!要不要这么刺激啊!你们大的不正常就算了,小的怎么也那么淡定啊!
——这就是外国人嘛!
兰波双手交叉环抱胸前,仔细分析道:“目前看来,除了形体大点,力气大点,长得丑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这是什么异能力吗?”
被批得一无是处的怪物仍然没有放弃翻船。
菲茨杰拉德扯了扯嘴角,嫌弃道:“能不能甩开,看着怪难受的,好像被吃的东西一样。”
“再等等。”兰波还想确定一下。
“你们不要这么淡定地讨论下去了!赶紧想想解决办法啊!别等了,我心脏受不了的!”驾驶员崩溃地大喊着。
兰波无奈妥协,他张开手掌,一个新的亚空间出现,套住整个怪物的身体,然后撕拉一下,就像是从水缸里扯出一只紧紧黏住玻璃不放的章鱼一样轻松。
怪物是怪物,船是船,两两对立,互相都挺懵的,也都拿彼此没办法。
果果在找它的眼睛在哪里。
耸立在他们面前的是完整的全貌,圆头圆脑带着两个蝙蝠状肉翅,面目宛如呐喊人脸的组合拼图,脑袋之下是层层叠叠交错向下挥动的章鱼状触手,皮肤就像海浪冲刷过的那种长着藻类植物的岩石,体型高大得像活了很久的古榕树,无形之中就散发阴暗诡谲的气息。
仔细看清楚后,很难不感到恶寒。
兰波很是嫌弃地看着自己亚空间的生物,菲茨杰拉德眉头紧皱起像是在思索什么天大难题。
果果隔空仰望着还不明所以,却奋力挣扎的大家伙,精致的小脸不见一丝畏惧,反倒扬起一抹悠然的笑,“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但给人一种很能活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长寿种。”
听此,菲茨杰拉德眼前一亮,如获至宝地盯着被囚禁的存在。
他说出心中想法:“我有个想法!既然不知道它是什么,那就去检测一下,那样我们不就知道它是什么了。”
果果觉得有趣的眼神瞬间寂静下去——不愧是人类,什么都研究。
在场唯二两位心态靠近普通人的人,驾驶员和约翰已经失去表情——研究点好东西吧!
不知道是不是菲茨杰拉德的意图太赤裸了,还是被惦记上的家伙有了危机感。
反正,兰波亚空间中无能狂怒的存在忽然变小,变小,然后变成了一个人类。
他苍白的肤色十分黯淡,双颊消瘦,双眸弥漫着深深的死寂。身上穿着破烂还能蔽体的衣服,海藻般浓稠弯曲的长发湿漉漉地粘在干瘦的身体上,长度垂至小腿,整个人十分阴沉,没有一丝鲜活气息。说是久病缠身的病人都不为过。
兰波戳破菲茨杰拉德的想法:“他是个异能者,勉强还是人,你不能研究他。”
菲茨杰拉德嘴角抽搐一下,很快调整好心态,“我可以招揽他。”
约翰瞳孔放大,“开什么玩笑。”颤抖的嘴唇泄露他的内心情绪。
他抓着头发,不解地说:“这家伙怎么工作,他看起来就不像能认真工作的人好吗!你是指望他用那副模样吓死谁是吧!如果是的,那么就没问题了。”
充满荒谬的话很有搞笑意味,兰波颇为头疼地看着自信的金发青年,“你是觉得他没有讨厌我们吗?”
宛如科幻怪物的员工,挥动小树粗壮的触手,在高楼大厦间行走。
想到那个动画片变恐怖剧的画面,果果没忍住扑哧一笑,“让他工作,他大概会跳海。”声音越发清亮动听。
可怜但不无辜的洛夫克拉夫特瑟缩着肩膀,咬着指甲,小声喃语:“啊…快点结束吧……好累…啊…好痒,想回家睡觉…啊…为什么啊…”
第052章 第 52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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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说人是有立场的, 那么商人的立场就是风中的草,跟着风摇摆不定。
洛夫克拉夫特的意外出现扰乱了他们的钓鱼活动,虽然他本人的行为没有给菲兹杰拉德等人造成受伤损失, 但基于那可怖的外形,以及之前不留情面的缠绕攻击, 他犯下的错误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事情。
所以,他不得不付出一些让在场的人满意的赔偿, 才能重新回到海里。
游艇上,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一脸倨傲不凡地看向着靠着船头栏杆的落魄青年,“如果不是我们厉害, 今天可就被你害死了。说吧!这种情况你想怎么办。”
已经没有被兰波的亚空间控制的洛夫克拉夫特一脸想死地站在靠海的栏杆边缘,干瘦的大高个在茫茫大海的背景下显得十分可怜。即使被明确问到如何处理,也一副显然是不知怎么办的态度。
良久, 洛夫克拉夫特还是无言以对。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菲兹杰拉德,黑色眸子里游离着不知所措的光, 只是短暂停留在青年那坚定不移的面容上。
然后, 他像是被菲兹杰拉德严肃的表情吓到了一样, 无助地蜷缩肩膀,低下头去, 目光迷离,怔然地转过身子面向大海。
约翰看得直叹息, 道:“这个时候装看不见一点用都没有了,我劝你识相点,老实交代自己的底细,该赔偿赔偿, 赔不了就打工还债吧!”
果果和兰波气定神闲坐在一旁,小声地交流着:“他看起来好惨。”软绵的声音响起。
兰波冷酷地揭露真相, 道:“那是针对我们而言。刚才发生的一切换成其他人,那就不是他惨了。”
对于置换位置的话,果果自然认同,他也只是淡淡地感叹,道:“做人真是辛苦。”
一大一小两个就像坐在观影台欣赏电影的观众一样冷漠。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菲兹杰拉德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他贴着裤缝的手指有节奏地动着,似乎盘算怎么对付。
对于逃避现实的丧气青年,果然还得加把火逼一逼,他抬起下巴,高傲着姿态,说:“既然你无话可说,那么就只能按照我的办法来解决问题了。”
菲兹杰拉德再度将‘处理后续的事情’说给肇事者本人听,他言外之意,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洛夫克拉夫特眼睛闪过厌恶,他转过身对青年幽怨地叹气,目光依旧闪躲,怎么也不愿意对上菲兹杰拉德锐利起来的目光。
但他低头认错,道:“对不起……我在这里睡觉……睡糊涂了。我梦游干的事情……不是有意的。”结结巴巴,哆哆嗦嗦,像个社恐。
紧张地不停地咬着右手手指的指甲,举止透露出一股不知所措的茫然情绪,很是无辜。
消瘦青年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和先前那个恐怖形象形成强烈反差。而在场的不买账,起码菲兹杰拉德不接受。
“梦游!这真是个好借口。”菲兹杰拉德冷哼一声,上下一番打量,意味不明地说道:“你不是都记得很清楚么!不管怎么样,你差点杀了我们。”
平白无故经历一场海难的约翰也忍不住吐槽道:“如果不是看着他从那城楼高的大块头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我真的会同情他可怜的遭遇。”
面对众人的不信任,洛夫克拉夫特断断续续地辩解道:“我睡觉……会失去…自我控制能力,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果果和兰波讲:“变成那个样子会根据本能行动,挺合理的,他讨厌船。”
兰波被噎了一下,心想:果果,你怎么看出他是真讨厌船,还是真讨厌人。
菲兹杰拉德双手交叉在胸前,沉声反问道:“你看我相信你吗?”
“你不信……”洛夫克拉夫特的精神状态在一瞬间变得更加萎靡了,他甚至想跳下去,立刻跳下去,就当他自己死了那般告别俗世烦恼。
“你也不傻嘛!”菲兹杰拉德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容,他接着说道:“你想怎么修复给我们造成的精神创伤。”
果果和兰波并没有对菲兹杰拉德的行为提出异议,即使兰波才是挡住洛夫克拉夫特的主力军。
至于约翰,他已经面露怜悯,同情起即将被扒皮抽血的可怜青年。目前来看,凡是被菲兹杰拉德看上的东西就逃不掉。
直觉系选手洛夫克拉夫特知道在场之人不打算放过自己后,突然灵光一闪。
他死寂的瞳孔望向一旁白到发光的一大一小,本能让他的视线聚焦在小小的那位身上,眼神里多了一丝人性的痕迹,弱弱地说道:“帮帮我,我不想把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
兰波没有阻止他们之间对话,果果小幅度地歪了歪头,童趣十足地说:“我只是个孩子,什么都做不了。”
洛夫克拉夫特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张了张嘴,随之紧紧抿住,眉头也皱了起来,两道沟壑立在眉心,原本阴沉的面容多了几分晦暗诡谲的变化。
他压低声线,看向菲兹杰拉德的视线中冰冷的杀意弥漫,“我讨厌被威胁。”低沉沙哑的声音似乎是警告一般最后提醒他们。
隐隐察觉危险,兰波表面云淡风轻,实际已经暗中警惕起来,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
他安抚道:“人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何况——残害他人的生命呢!”
兰波对菲兹杰拉德使眼色,“弗朗西斯只是想你对你那糟糕的行为反省改过。赔偿一事,你可以自己提。”
话音落下,众人肉眼可见发现洛夫克拉夫特的情绪缓和下来。虽然他不是个有礼貌的人,但他还保留着残缺人性,也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错!”菲兹杰拉德仿佛不在意,温和地笑了笑。
他心里却想着:再打一次,又有何妨。
约翰连连摇头,心里直呼:这么大个海撞上来干吗。
闻言,洛夫克拉夫特仔细想了想是否赔偿这件事。
本质上他不怕他们,因为他本身是杀不死的,但是那名黑发男子的空间能力太克制自己。如果被困住不仅浪费他的时间,还要消磨他的耐心,更要忍受他人视线的窥视。
好痒……啊好痒。
再有就是,那身怀庞大能源领域的孩子肯定不会帮他,那么算起来就是一对多。
可如果说赔偿,那么肯定是要答应对方做什么事情,同样会形成那些困扰。
两种情况都不想要,洛夫克拉夫特决定再争取一下,他看向一袭浅色长裙的金发小女孩身边的男人,试图用物质来衡量这次事故。
洛夫克拉夫特幽幽地和兰波说:“你想要什么?”
在他心中,在场真不好惹的是这一大一小,等他糊弄过去,立马就跑得远远的,就算睡觉的环境冷点差点偏僻点,也好过和人打交道。
然而,他只说了:【你】,而且还是对着兰波一个人说的。根本没有把菲兹杰拉德放进眼中。
约翰熟知自己的老板是个怎样骄傲自满的人,他吃惊地捂着嘴,佩服和惋惜的眼神来回切换,一边直勾勾看肇事者,一边还自以为小心地偷看他老板菲兹杰拉德的脸色。
金发青年板起脸来,散发上位者的磅礴气势,握紧起手。
菲兹杰拉德开始生气了。
此情此景会发生什么,约翰已经有所预知,果不其然,老板脸色很差,怒极反笑道:“很好!你居然不把我放眼中。”
天朗气清,海风徐徐,可围绕着他们的却是压抑的气氛。
兰波不想因为一个无法信任的外人「怪物」和他的合作伙伴生出嫌隙,于是主动地开口缓和现场冷凝的氛围,“弗朗西斯,他愿意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费了,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有台阶下,菲兹杰拉德也会下的,但不妨碍他试图试探,“那就达成一个契约,他得为我们做一件事,期限不限。”
他把‘我们’这两个字说得尤其重。
洛夫克拉夫特扭着头拒绝:“不要!那太麻烦了,……总之,我不会和你们达成契约。”
兰波本来也无所谓,他还没说什么,菲兹杰拉德就抢先一步,说:“既然你不愿意,那么就不谈了。”
就在所有人意外他会如此好说话之际,菲兹杰拉德补刀道:“同时,我会对你展开激烈报复,天涯海角,你都不得安宁。就如你之前对我们所做的那样,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愿意对你犯下的过错进行弥补。”
他上前一步,鞋跟撞击钢板发出沉重的啪嗒声,别有深意地说道:“你将为你自私而又冷血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约翰看着哑口无言、面露难色的洛夫克拉夫特,不顾他人感受地呵呵大笑了起来,“真帅!”
菲兹杰拉德扫他一眼,“一直都很帅!”
他对没有清醒认知的约翰有点怒其不争。
果果和兰波对视一眼,浅浅一笑。虽然不道德,但他们真的很好笑。
长期损失和短期损失,二者选一个,那么只能选短期损失。
洛夫克拉夫特不情愿地认下双方之间的契约。
兰波倒是没提什么,他不相信洛夫克拉夫特是一回事,洛夫克拉夫特有没有能力也是一回事。
就凭对方会变身大海怪随意攻击船只,外加内心不喜社交的宅属性,他就没必要指望这人能做成事情。
不交恶原则,让兰波做出轻拿轻放的决定,他提了相当物质的一个要求——抓只金枪鱼,做中餐。
洛夫克拉夫特本人也没有意见,甚至还希望快点完成契约。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直接从船上跳了下去。噗通一声!溅起一片不大不小的浪花砸在他们的脚边弄湿鞋袜,这也不知道是不是玩报复。
果果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又玩起了鱼竿。
兰波冷峻的脸庞挂着纵容且温和的笑容,陪着果果钓鱼,很是专注接下来的收获。
菲兹杰拉德也没了脾气,或者说他本就想得开,一边查看手机,一边摸着下巴,估计是在看什么信息资料。
约翰伏在栏杆上,小声说:“那家伙不会趁机跑了吧!”
兰波轻声笑道:“跑了也能找到的。”
菲兹杰拉德点点头,傲慢地说道:“没错!”
这次不知道是不是洛夫克拉夫特离开的原因,很快就有鱼儿上了钩,果果在兰波的指导下兴致勃勃地拉线收竿。
“吧嗒”一声!一只成人巴掌大的白色鱼儿顺着抛物线落在装水的桶里。
还是个活泼开朗少年的约翰卖力地鼓掌,道:“小妹妹!真厉害!第一个钓上鱼来,还落得这么准,真棒!再接再厉!加油!”
连菲兹杰拉德也笑呵呵地鼓了鼓掌、夸了夸。
有人夸,干嘛不高兴呢!说起来这也算海钓首战告捷。
果果冲着质朴少年和高傲青年矜贵地笑道:“你们的夸奖,我先不客气地收下。”阳光落在那婴儿般细软的长发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脸上的笑容衬得雪白的皮肤也更加透亮,天蓝色眼瞳清亮有神,比身后辽阔的大海更美丽。
而对着他人这一笑,仿佛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感,从云端落到了地面上方,虽然同样给人一副不着尘埃的优雅姿态。
一向大大方方的约翰面对那双干净得不掺杂一丝欲望的天空蓝眼眸,忽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害羞地眨着眼睛。
他无措地挠挠后脑勺,又忍不住去看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小孩,真的很干净的小妹妹。
一旁忍了忍还是不打算忍下去的菲兹杰拉德敲了敲他的脑袋瓜,“约翰,你这样看人很不礼貌哦!”
那种闪躲又忍不住去瞧的样子真的很像是喜欢,如果他不是个少年,而是青年,那种眼神对一个女孩来讲只会显得更失礼。
约翰摸了摸鼻子,面对小孩的家长审视的目光,难得一见咬文嚼字起来解释:“是我失礼了,兰波先生,我没有什么恶意。”
他有点着急地说明自己的行为,道:“我只是觉得您的妹妹特别美丽,她就像我妹妹的故事书里住在仙境的小仙子一样天真烂漫,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嗯!我明白了。”兰波流露出理解了的表情,侧过身叹了口气。
果果本人反而摆摆手,想看就看,又不是掉肉。
菲兹杰拉德走过去拍拍神情放松的约翰的背,“换个人可没这么好说话,那些有钱有权有势的人讨厌一个人只凭一个眼神就够了,他们可不管你怎么想的。回去以后,好好上礼仪课了,知道吗?”
约翰苦笑连连,名流圈子的潜规则比泥土上的播种施肥更繁琐,也更恶心。不能多说,不能多看,看人脸色行事不说,还得伪装自己的真心,也不知道菲兹杰拉德怎么忍下来的。
兰波瞥了他们一眼,很快收回视线。菲兹杰拉德顺势敲打约翰,用他们的良善之举来提醒少年以后对人别太任性而为。
另一边,果果放下了鱼竿,欣赏了会儿大海。
一阵暖风吹过,果果用白皙细长的手指拨了拨被吹得凌乱的额发,他重新调整了歪斜的遮阳帽的角度,然后接过兰波帮他重新挂上鱼饵的鱼竿,随意地甩出鱼线,固定好鱼竿位置。
随海浪摇晃的游艇上,果果的行动没有受到一点阻碍,如履平地地行走在钢板上,步履轻盈,游刃有余。无序的海风转来转去,吹拂着的碎发、丝带、衣角、裙摆…俨然已经是风中优雅的舞者。
果果去洗了洗手,看见果盘新鲜水果,他转头问了兰波声:“吃苹果吗?”
兰波摇了摇头,表示不用管他,他的目光温柔像一缕清风徐来般随和地凝视着明媚阳光下缓缓朝着自己走来的孩子。
这一行遭遇良多的菲兹杰拉德走过去拍着兰波的肩膀,弯腰低头和他说笑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可真不容易,我看!以后两只眼睛是不够用了,你得多长几双时刻保护着卡莉斯塔。”
兰波微微仰面,对金发青年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还记得你要对未来女婿开两枪试探的决心呢!”
菲兹杰拉德哈哈大笑,“人之常情嘛!你懂的。”
果果走到二人面前,还未开口说些什么。
就见菲兹杰拉德站直了,快步走向自己猛然晃动的鱼竿,有东西咬钩了。
不过一会,他果然上钩了一条大鱼,喜笑颜开起来,“果然是那家伙的问题,有他在才没有鱼。”
果果过来瞧了瞧,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鱼,但鱼鳞十分漂亮,他说:“真厉害。”
菲兹杰拉德单手叉腰,一副神气兮兮地说道:“接下来还有更厉害的,你等着看吧!”
果果应了一声:“好的。”没待一会儿,又走到兰波身边,他也钓了条大鱼上来。
两人又说又笑讨论怎么吃。
看着宛若亲兄妹的二人,菲兹杰拉德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嘀咕道:“那对父母怎么能那么狠心地抛弃了她呀。”
果果压了压随风乱飘的荷叶裙边,他一点也不介意穿裙子,优雅地坐在兰波身边,小口小口吃着红艳脆甜的苹果,身心全然没有过去不幸来临过的阴霾。
澄澈的蓝眸眺望远方的彼岸,宁静中又夹杂着些许的期待向往。
默默观察着他表情的兰波若有所悟,一边整理他松散的辫子,一边问:“想中也了吗?”
果果点点头,抬头冲着眉宇有点忧愁的青年露出一个干净明亮的笑容,“我会打电话告诉中也今天钓到海鱼了,虽然不大,但下次我会和他去钓更大更漂亮的鱼。”
阳光下,兰波金绿色眼眸十分通透,但在果果偏过头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从早玩到晚。”
果果望着海面没再说话了,他咬了口苹果,含糊地“嗯”了声,眉眼都是笑意。
兰波心里安慰着自己:‘很快的,马上就要离开了,虽然下一程就不会这么轻松了,但没有过不去的坎。’
半小时后,洛夫克拉夫特从天而降,带着大量的鱼。
如果不是兰波提前看到他庞然大物的身形出现在船底开启【彩画集】,那些鱼将从天而降淹没菲兹杰拉德的游艇和所有人。
洛夫克拉夫特半人半触手的形态浮在海面,他周围尽是鱼,而他的脸就像一个僵硬的面具瞪着所有人,这一幕简直可怕至极。
也让菲兹杰拉德对洛夫克拉夫特的智商产生了强烈怀疑。
洛夫克拉夫特不认识金枪鱼,但为了达成契约,他就机智地把所有鱼抓来。
只能说这个行为太强悍,太离谱了,但凡讲究分寸效率的人都得被这样的下属气死,气死。
第053章 第 53 章
53
洛夫克拉夫特的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 但问题并不大,这些多余的鱼会吸引海里的其他猎食者,然后全部被吃掉。
在一众鱼里, 兰波如愿得到一条金枪鱼,结束他们之间的契约。剩下就是他和菲兹杰拉德的问题。
菲兹杰拉德要求洛夫克拉夫特帮他做一件事情, 时间不限。在这段时间他有难处也可以找他,挂名成为组合普通成员, 平时能白嫖一份员工福利,每月会有城市最低劳动工资入账。别搞得连衣服都穿不起,一副活不起的样子。
洛夫克拉夫特见并不需要自己做什么才答应下来, 但之后不愿意再上船,他像个水鬼一样浮在海中,还说:“在海里很舒服, 要不你们也下来吧。”
一时之间,谁也搞不清他现在还算不算个人类。毕竟没有人类会像外星人一样不需要空气也能活。
约翰看一眼就缩了回去, 头皮发麻地搓着胳膊, 连连吐槽:“他是不是脑子被水泡坏了, 还是他根本就不是人,他这副样子也太奇怪了吧。”说着还打了个哆嗦。
他从前以为自己的异能力很可怕, 现在他觉得洛夫克拉夫特比他可怕一万倍,甚至完美符合传说中的海怪形象。
菲兹杰拉德和兰波对视, 无言以对。
果果冲着海中半点不受影响的异类人类,说道:“大叔,你不饿吗?”
洛夫克拉夫特晃动身子,乱糟糟的触手像海草一样随着波浪浮游, 憨厚地问:“吃什么?”
果果偏了偏头,“煎鱼排吧!海鲜汤你吃吗?甜食、米饭、沙拉……对了!你想吃什么?”
洛夫克拉夫特沉吟道:“我想吃巧克力冰淇淋, 我身上没有钱。”他说话时表情很呆滞,似乎被那状态影响到了。
“你有员工福利,前提是你得先上来。”果果对他说道。
菲兹杰拉德应声插入其中,道:“作为老板,我请你吃,前提是收起你现在的模样。”
洛夫克拉夫特犹豫道:“算了,我不吃了。”
菲兹杰拉德冷哼,“我又不要你付出什么代价,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洛夫克拉夫特仰面看着天空,和水波一起摇头晃脑,“我讨厌人多的地方,难受。”
兰波好奇地问:“难道你不吃不喝一直待在海里吗?”
洛夫克拉夫特可能也觉得这种聊天方式太困难了,他恢复正常人形,跳上游艇,浑身滴答滴答地湿透了,还散发着一股咸腥味。
他还是离所有人远远的,说:“现在有吃的吗?”
果果给青年指了个方向,“水果。”
菲兹杰拉德可不想这么穷酸简陋的招待人,他豪横起来,大手一挥,“这样可不行,要吃就吃好的,我们回去,顺便把你那泡烂的衣服换掉。”
洛夫克拉夫特一副死鱼翻白眼,“不要,我不去人多的地方。”
兰波笑了笑,“那你不吃冰淇淋了?”
额!湿漉漉的青年肉眼可见的忧郁了,好在菲兹杰拉德豪爽,说:“我直接带你去酒店,放心,半个人你都见不到,既然挂了组合的名,就不会让你委屈自己。”
就这样,洛夫克拉夫特为了一顿吃的,跟着他们回去了。或许他真的在海里飘蛮久了。
上岸前,果果把自己的帽子给了洛夫克拉夫特,“呐,这个就给你了。戴头上、压低点,就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了。”
洛夫克拉夫特眨着眼,接了过来戴在脑袋上,“谢谢你。”
果果仰头看着他呆愣愣的模样心里一阵好笑,“拜拜!我和兰波去玩了,中午见。”
兰波冲他们露出温和的笑容,随后拉着果果去景点观光区欣赏海岸风景。
菲兹杰拉德回头看一眼缩着身子戴着一顶不合适遮阳帽的洛夫克拉夫特,那有点舍不得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约翰戳了戳黑发青年僵硬的胳膊,“你也想去吗?”
洛夫克拉夫特摇摇头,又点点头,支支吾吾道:“中午会一起吃饭吗?”
约翰肯定道:“他们临走前说了呀!中午见,你有事吗?”
随后,菲兹杰拉德狐疑地打量起他的出现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洛夫克拉夫特扯了扯头顶的帽子,低哑的声音清晰地否定道:“没有。”
连约翰都一脸不信,更别提菲兹杰拉德了。只是他们不理解为什么。
中午时,兰波带着果果来到约定好的餐厅,在服务员带路下来到一间海景包厢,里面坐着菲兹杰拉德、约翰,以及换上新衣服干干净净的洛夫克拉夫特,难得还能看见他没走。
菲兹杰拉德朝着他们看去,发现果果头顶戴着新的遮阳帽,热情地夸道:“帽子很好看。”
洛夫克拉夫特紧了紧手里面的洗干净的白色遮阳帽,不知所措起来,约翰小声对他说:“这个就收起来了。”
兰波和果果逛了那么久一直靠走,的确有点累了,他们一来,稍微聊了聊,就开始上菜了。
用餐期间没有过多交谈,只是他们聊了聊:“standard岛”。
这是一座人工建造在大海上航行的岛,不需要依靠陆地资源,单纯自给自足,通过热力、风能、太阳能、潮汐……
这座特殊的岛平时待在南太平洋,由英法德三国共同拥有,周围的国家没有一个有意见。
越来越多有钱人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那座岛上保管,因为岛上进出很严格,指纹、虹膜、搜身,各个区域设置了不同的身份认证,铜币、银币、金币,最主要的是三个大国的士兵护卫安全。
传说——那座岛是有守护神保护。
提到这个,兰波想起了战争时期的常暗岛,那座岛也很奇怪,凭空出现在太平洋上,并且一点点扩张,之所以叫那个名字就是因为那里没有白天,
后来它就消失了,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兰波有些话不便明说,和菲兹杰拉德聊起也一副兴趣淡淡的样子。
这时其实也吃得差不多了,厨师却莫名兴起,走来特意送上一道1刺身。
谁懂那个感受啊!
兰波和果果这两位在日本待过的接受不了生鱼片,或者说任何“生”的“肉”他们都不能接受,可以半熟,但不能全生。
他们委婉拒绝了这道盛宴。其他人觉得不能理解,毕竟深海鱼趁着新鲜吃起来真的还好,比他们印象中熟了更鲜甜,还没有鱼腥味。
饭后,兰波打算带果果回去了。
洛夫克拉夫特有点纠结地看着果果,浑身上下写着:“我有事。”可他好像又不方便说,于是愈发难受起来,他一紧张就咬自己的指甲盖,看得人怪难受的。
但兰波也不想与他过多联系,免得菲兹杰拉德以为他撬墙角。
兰波临行前,对菲兹杰拉德说:“横滨那边已经稳步进行了,有空可以去看看。纽约这边的门店开得不错,不用我继续管理也能正常运营。这段时间我没其他事情,打算去别的地方放松一阵,以后有事电话联系我。”
菲兹杰拉德对他摆摆手,表示:“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好好玩,放松享受。”
毕竟他们之间合作继续,关系就不可能断。
至于洛夫克拉夫特似乎有话要讲,他自己悄悄默默走了。
约翰向菲兹杰拉德询问意见,“要我跟过去看看吗?”
菲兹杰拉德笑了笑,说:“去看什么,谁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除了能力实在逆天,他也没有别的本领。你别去招惹他,那家伙挺麻烦的,今天他欠了我一件事足够了。”
约翰似懂非懂,“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意思,像他那种与世隔绝的怪人不可能和赚钱这些事扯上关系,所以你只是拉拢他给他好处,想留住他为组合效命几乎是不可能的。”
菲兹杰拉德满意地笑着看他,“不错,再接再厉。”
约翰被夸得挠挠头,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那奖金能今天领吗?”
“不能,奖金和工资下月一起领。”菲兹杰拉德摇了摇头,潇洒地走在前头,“回去了。”
约翰说那话只是为了确定奖金作不作数,他得到满意答案,屁颠屁颠地跟在老板身后离去。
而洛夫克拉夫特对果果的确有话要说,“你的能力里为什么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啊!你也是死神吗?”
果果眨了眨眼睛,茫然道:“我是个人。”
心里默默接下一句,‘也不完全是个人。’
兰波蹙眉,不悦道:“你在说什么呢?”
洛夫克拉夫特低着头看着面前可爱美丽的孩子,苦恼地咬手指头,他疑惑道:“你是人?”
感觉青年身上散发的愚钝气质,果果扑哧一笑,答道:“对呀!”
洛夫克拉夫特上下来回看看兰波又,看看果果,震惊道:“怎么会呢!如果你是人,那他怎么还活着呢?”
兰波越来越不懂他这是说什么胡话了,果果同样不理解。
洛夫克拉夫特有点着急,又不知道这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不对啊!这不对……一定是出了问题了!杜尔拉汗她可能会知道吧。”
果果没意识到其中的严肃,“哪里不对了?”
兰波拧眉,语气凝重地问他:“杜尔拉汗是爱尔兰妖精,你说‘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洛夫克拉夫特猛地抬起头,他消瘦的脸颊配上突然亮起的眼睛,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吓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却改变了他的命运,你为什么能改变他的命运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有那个能力吧,但你明显不知道。这就会出问题,杜尔拉汗知道很多,你们要去问问她。”
第054章 第 54 章
54
洛夫克拉夫特的话像根刺一样扎人。可他的确没有说谎的必要。
在此之前, 他们甚至从未见过。
莫名其妙被判定为‘该死的人’的兰波少有地感到愤怒的情绪,他此时的想法和所有普通人差不多。没谁乐意听到他说的那种话。
于是,为了探究清楚, 兰波上前一步问住青年,“请问杜尔拉汗在哪里?”
洛夫克拉夫特仿佛被刚才的话耗尽了力气, 现下又恢复原先懒散没精神的状态,被他紧紧盯住不放哆哆嗦嗦地慌张起来。微驼着背, 眼神无光看着他,支支吾吾道:“……她一半时间在游荡,一半时间在休息…我也要休息, 说话很累……抱歉,我该走了。”
话落下,他就想要转过身迈步离开, 兰波拽住他的胳膊,诚恳待人道:“那大概会在哪里出现呢。”
洛夫克拉夫特突然沉下脸来, “妖精是自由的, 无人能左右她们的想法。”
兰波松开了他, 道歉:“抱歉,我只是一时有点着急。”
青年接受道歉, 并且离去。果果朝着他高大的背影,告别道:“洛夫, 下次再见!希望能看到你的精神状态好点。”
表情僵硬的青年回头瞧了眼他们,嘴角扯出一抹反应迟钝的笑容,“还是别和人待在一起为好。”
他那张脸好似太久没有活动,做什么都一副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别扭感。
果果看兰波有些神情低落, 问:“难道你真觉得自己会死吗?”
兰波摇头,他望着洛夫克拉夫特离去的背影, 眼底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我不认为自己会死。”
他打开车门让果果进去,“我们回去。”
到家后,兰波面上一副平静如水的姿态,但心里头还存着很大的疑惑。
他笑着让果果上楼去午睡,自己在楼下查了许多资料。
所谓命运,本就注定,有人跳出原本的命运,那就是逆天而行。逆天者亡。
兰波思前想后,觉得这种事当不得真,而他也不信自己没有遇见果果的情况下会死在过去。之后,他找上了小憩中的丘比。
时隔多日,丘比再次体会到了牢牢的窒息感,“兰波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小小的个子,大大的无语。
兰波冷着脸,眉宇间透着一股淡淡的郁气,开口就直入正题:“你见过一个会变成海怪的异能者吗?”
为了更明确身份,他大概描述道:“正常时是个成年男人,但不正常时是个浑身上下长着触手的巨大章鱼塔。”
丘比摇晃尾巴的动作停顿住,它细声惊讶道:“你们今天遇见了这种东西。”
兰波挑眉,充满压力地注视着它那双红宝石似的眼睛,“你也遇见过。”十分肯定地语气。
丘比挠了挠耳朵,蹲坐在兰波面前,警告道:“那种变化可不是异能力那么简单,他压根算不上人类。如果遇见了,干脆就无视,如果你想和他比耐力,那么……你会绝望的。”
它哼了哼,似乎在表示对着干下场很惨。
兰波对丘比好奇道:“到底是什么能力,连你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家伙都觉得难以招架。”
洛夫克拉夫特这种情况是属于神秘侧领域,平时他也不了解国外这些保密级别的特殊事件。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地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哒!”声。
“不死。”丘比一个答案打断兰波的动作,他手指叩在台面上,像个雕塑保持静默无声的姿态沉思着。
丘比平淡道:“没必要和他对立,兰波先生。”
兰波松开力道,重复道:“不死。我想知道,你口中的不死是在说‘他拥有不死之身’吗?”
他拧紧眉,表情变得慎重。
欧洲那边也不是没有过不死者的传闻,但事实证明,没有真正的不死,只是伤害没有到达不可逆的极限,或者说没有找到弱点。
“既是不死之身,又是精神不灭。”丘比点点头,又摇摇头,像个学者一样很烦恼某个论题。
他缓缓道:“他无法被杀死,是因为他的真身不存在于此,其实他只是某个高纬度存在的一个化身,即使被攻击打成了渣,也可以无限修复损坏的□□。”
听到这里,兰波心里自然对这个说法感到难以置信,他问:“和我说说看,你印象中的高纬度是怎么样的存在。”
丘比为难地说道:“高纬度是肉眼不可见的世界,时间空间并不存在意义,但总有一群特殊的存在。你可以想象他是魔鬼一般可怕的存在。”
兰波打了个响指,一个红色空间出现在他们周围,屏蔽所有窥视,“难道他是什么毁灭者吗?”
“算是。”丘比一阵沉默,“毕竟——”
微微停顿下来,接着说道:“牠们的确是浩瀚无垠的宇宙的噩梦。”
丘比叹了口气,“那不是人类能触碰的存在,牠们无法被正确的观测。最糟糕的是,仅仅只是接触牠们冰山一角都意味着直面恐惧本身。”
“一声喃语,一个画面,一点气息,都可能会使一个好端端的智者,丧失理智、陷入疯狂,直到被同化成面目全非的怪物。”
丘比说出自己的预测结果,“彻底杀死那个男人,反而可能刺激到他背后的真正意志,会让他变成牠,让邪恶降临于世。所以!我才说无视他。”
兰波没想到洛夫克拉夫特牵扯如此重大的事情,世界级别的灾祸吗!
他还是很难相信丘比的话,但也不得不对洛夫克拉夫特重视起来。
丘比又轻松一笑,道:“当然这是我预测的最坏情况。除非是被逼到极限,否则很难通过化身来撼动沉睡的真身。”
兰波垂了垂眼,和它聊了会。
兰波虽然平日里对丘比无视居多,却并不能代表他彻底放心。
虽然凭借丘比让他窥见了另一个世界一些隐秘之事,但它的存在始终是个未知,到底有什么目的也尚不清晰。
他心里也思索起未来该如何处置丘比,毕竟这么个摸不清底细的异类总带着身边真不是个事。
如果不是现在这种特殊时期,兰波早把它交给国家研究。
在这之后,兰波和纪德确定了日期,他将和果果提前去往巴黎,而他们剩下的人为了不引起人怀疑只能先分开行动。
从纽约到巴黎坐飞机很快到达。到达目的地,兰波带着果果先去提前租下的房子安顿下来,他打算观察一段时间再做行动。
巴黎的确繁华,但小偷行业很猖狂。他们只住了一个礼拜,明里来就被小偷光顾了三回,有次大半夜听见锯子锯门的声音。
折断了锯子后,还能听见门外骂骂咧咧的叫声,结果惹来了不知道哪里的狗,小偷被犬吠吓得撒腿就跑了。
就这还不够精彩,路上但凡遇到人多的地方,就得小心扒手出没。
在广场不要带吃的,那里的鸽子胆子大的和海鸥一样敢直接抢,圆鼓鼓的肥鸽子会在头顶盘旋,然后随机降落。
……总之,巴黎这座城市浪漫自由是真的,但自由过头也是真的。
对果果而言,巴黎真的不好玩。他天天戴着遮阳帽出门,避免被那个认识保尔·魏尔伦的家伙认出来。
而兰波,他已经易容去找他的便宜老师了。
酒馆里,一个黑发的中年男人坐在吧台发呆,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磁性低沉的声音,“先生,你介意我坐在你旁边吗?”
中年男人浅吸了一口烟,他鼻子喷出浓郁烟雾。心想:这声音好熟悉啊!哪里听过来着。
波德莱尔头都不抬,一手撑着下颌,一手夹着燃烧着的香烟轻微晃了晃,指尖升腾的白雾在空气里弥漫,散发出浓郁的尼古丁分子。
他随意地瞄了一眼,散漫地说:“年轻人,我不介意你坐在我身边,但你愿意给我付掉酒钱吗?”
来者低头看向桌上的威士忌,抬声问:“就这一杯吗?”
波德莱尔笑了笑,黑色的瞳孔倒映出那人平平无奇的模样。
这一笑,他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儒雅的面容随之风流倜傥起来,表情不再刻薄冷淡,“就这一杯。”
“先生,我很抱歉,但我付不起你的酒钱。我的钱目前只够我挥霍这一下。”把自己伪装得十分普通的兰波也笑了,脸上带着点含蓄的羞涩,转头对调酒师说道:“请给我一杯苦艾酒。”
“就知道是这样。”波德莱尔挑眉,抖了抖烟,不再言语,也没有显露怒视。他并不在意有没有人替他付钱,好像那么说能找到乐趣他才说的一样。
调酒师不动声色打量高高瘦瘦的青年,确定眼前这位客人没有能力逃单后,他开始调酒。
波德莱尔瞧着他点烈酒,提醒道:“小心喝醉了,年轻人。”
兰波坐在他的身边,“不会的,我酒量很好。”
波德莱尔也没理他,只是继续发呆,他手里那支烟很快就燃尽了,随手插进湿润的烟灰缸里,“呲啦”一声彻底熄灭了。
兰波浅抿了口青绿色的酒液,浓郁的味道一瞬间涌上,他面不改色又喝了一口,沉默地低头看着杯中宛如生命泉水的苦艾酒。
身边的波德莱尔幽幽说道:“你这么喝挺没意思,就不怕醉死在这里。”
调酒师看了看他们,心里不赞同,但低下头当作自己不存在。
直接喝苦艾酒的确少见,但这么喝能喝到酒液中纯粹的芳香。至于酒杯上冰水融糖,和火焰融糖,都会用冰水及糖浆稀释掉酒的度数,降低苦艾酒本身的纯度。
可毕竟这酒度数太高,直接喝又显得没格调,所以喝的人少。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都是酒,都是喝,其他的不重要了。”兰波转过头看向嘴角带笑的中年男人,眉宇间散发着淡淡的优雅知性。
眼前苍老了许多的波德莱尔和他记忆中那个盛气凌人的领导者不太像了。
波德莱尔坐姿端正了点,他撑着脸的那只手放在了桌子上拍了拍,严肃地说道:“年轻人不要太追求刺激了,对身体健康不好。”
兰波摇摇头,“那要看人喜欢什么,追求什么。你喜欢的东西,我不一定喜欢,我喜欢的东西,你不一定接受。各有千秋,各取所需。”
波德莱尔轻啧了声,上下挑刺似的打量着他这个年轻人,旋即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说:“你叫什么名字,哪来的,来巴黎做什么。”
兰波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先生,你是警察吗?”言外之意,管真多。
“我比警察厉害,官大一级,压死他们。老实交代!别在这里弄虚作假。”波德莱尔摇头,从怀里掏出证件亮给他看,高傲地说:“你要知道!对我玩弄你那点可怜的小机灵,简直是个笑话。”
证件信息兰波只是匆匆一瞥,面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后仰着脸避开他,妥协道:“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我从乡下来的,来找多年未见的朋友,顺便来见见世面。”
波德莱尔一边收起证件,一边不经意地问:“朋友找到了吗?”
兰波垂头丧气,失望地说道:“我找过邻居打听,听说他出了事,如今下落不明了。”
波德莱尔悄悄白了他一眼,“多年未见,正常!我天天见的朋友都见上帝了,你那个估计也差不多了。”
兰波被噎了一嗓子,有点生气地瞪着他,偏偏眼里泄露一点怯意,似乎畏惧他的权势,敢怒不敢言地喝起了闷酒。
“生什么气呀。”波德莱尔一把拍在他肩膀上,像个玩闹的伙伴一样劝他:“年轻人,看开点,朋友没了再找,又不是没人了。”
这一拍,兰波差点没被高度酒给呛死,他不停咳嗽着,眼里都冒出了泪花。还是波德莱尔乐呵呵给他点单,道:“麻烦给他一杯矿泉水!”
调酒师优雅一笑,递过来一瓶高价白水,“先生,请用。”
兰波心里百八十个无语飘过,他面上的伪装严严实实,还得继续唯唯诺诺表演。
波德莱尔一旁,说:“借酒消愁,结果不如一瓶矿泉水来得实在。”
第055章 第 55 章
55
多年未见, 物是人非。这句话用来形容此时的重逢再好不过。
波德莱尔不知道兰波这些年为什么选择销声匿迹、音信全无,但经历太多变故后能重新看到他这个人,心里头实打实地高兴他还活着。
至于兰波此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会不会对法兰西造成不好的影响。波德莱尔暂时不想去追究下去。
他心里始终相信:无论如何,兰波都不可能背叛国家, 背叛他的民族……
同样,兰波也不会轻易原谅被放弃的处理方式。
——那份尘封多年的档案落满灰尘, 早已盖上了死亡的印章。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波德莱尔摇晃着散发寒气的圆口玻璃酒杯,杯中的透明冰球一点点融化进琥珀色的威士忌中,分不清哪里是冰水, 哪里是酒液。就像这浑浊世道里每个人善恶难辨的所作所为。
黑发的中年男人轻叹一声,抿一口冰酒下喉,舌尖回味着醇厚的芳香, 神情放松下来,说道:“老了, 老了, 反而被嫌弃不中用。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有主见, 谁也管不了,谁的话都不信, 除了自己。”
“先生何必妄自菲薄,你这个年轻离退休还早着呢。”兰波止住了呛酒的不适感, 心里飘过淡淡的忧伤。
兰波面上不露半点私情,站起身来和调酒师确定账单,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一次性将二人的账结清了, 还付了对方的小费。
随后,他转头看向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波德莱尔, 和气地问道:“先生,能给我一支烟吗?”
印象中也发生过这一幕,波德莱尔默默放下酒杯,单手把烟盒打开递到他的面前,充满故事感的脸庞露出洒脱的笑容,“自己拿。”
兰波从空了大半的烟盒里拿走一支,叼着嘴边,假装在身上摸索一阵,然后,他摸摸耳边的头发,低头不好意思地问:“先生,能借打火机用一下吗?”
波德莱尔拿出一个样式古朴、刻纹典雅的纯银打火机,在兰波面前抬起手,大拇指按动侧面的开关,打火机上壳弹开,弹片震动发出金属轻吟的声音,一簇火焰忽地出现在空气中,像是表演戏法的魔术师一样得意洋洋地笑着,眼神里示意让他靠过来点燃。
兰波眼底划过一抹怀念之情,那个打火机是他第一笔工资到手后买下来送给波德莱尔的礼物,没想到这么多年居然还在用。
便宜老师虽然平日里不近人情,但他意外地念旧啊。
黑色短发青年这样想着,微俯身去靠近那簇火焰,他半垂下眼帘,遮挡那双戴了隐形眼镜的金绿色眼球。
香烟燃起星光,烟雾模糊兰波此刻伪装出来的普通面容,波德莱尔却在这短短一瞬间回想起十几年前和少年对话的场景。
那时,波德莱尔站在牢房给蹲在墙角安静地让人觉得可怕的少年点了一支烟,询问:“想过以后做点什么吗?”
狱中少年缓慢地转动眼球,露出没有任何意志支撑的青春面庞,沙哑着嗓子回道:“你觉得我可以做什么。”
波德莱尔很满意。就此之后,少年假死在牢狱中,彻底埋葬过去,成为情报局一员。可他整日孤身一人,浑身上下散发着疏离的气息,直到遇见了另一个孤独的孩子。
波德莱尔从回忆中脱身,他将打火机收回。
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个时候的他没有什么仁慈之心,即使黑之十二号当时就是个孩子。
虽然黑之十二号有少年的模样,但心智就像冰冷的机器人一样愚钝不堪。把他交给能读取尸体的兰波引导是全方面考量后的最优解。不负众人所托,兰波完成了他的任务。
黑之十二号在人类少年的帮助下变得越来越像个人类。可两个孤独又强大的人渐渐靠近,慢慢产生不该有的私心,当时他们经过细致分析这种情况有利于控制黑之十二号,于是放纵少年的小小私心。
所有人都以为无心的人造神明已经被人类的规矩驯服,结果恰恰相反,他遵从的从来不是人类的规矩,而是生存的本能。当他开始反抗时,风暴就重新席卷整个世界。
兰波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所念颇多,他重新坐下,像个老饕一样享受地吞吐着烟雾。他早已成年,没人能说教。
波德莱尔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两个人沉默下来,享受此刻不被打扰的宁静。
半支烟的时间,兰波忽然问道:“先生,你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好吗?”
波德莱尔慵懒的神情顿住了,他舔了舔唇,淡淡地说道:“就那样吧……历史告诉我,这个世界一直在重蹈覆辙。”
兰波笑了,反驳道:“可即使是重蹈覆辙,这个世界依旧在进步着向前,不是吗?”
波德莱尔扭过头,说:“年轻人,难道你有什么伟大的想法吗?”
“我没有伟大的想法,只是说出自己心中的困惑,希望有人能告诉我对错。”兰波摇摇头,“好吧!我需要再看一看,现在的我还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有什么想法,我迷失在时间里了。”
波德莱尔有些疑惑,“你有什么疑惑吗?”
兰波点点头,长叹一声,“先生你知道吗!我的人生发生了一次意外,它让我失去了过去的所有记忆,直到最近我才想起。”
波德莱尔眨了眨眼,眼神中流露出见鬼了的惊讶。
而兰波讲述自己的迷茫,似乎很伤心地垂下了头,道:“我的疑惑太多了。比如:我的工作没了,我的朋友消失了,我的同事流落他乡了……而这一切没有人告诉我。”
波德莱尔重新镇定下来,语气平淡道:“工作没了,是老板把你开了吧。朋友消失了,可能是他自己长腿跑了,同事流落他乡,只能说那是他的选择。”
他拉长语调,“至于——为什么没人告诉你,可能是你人缘太差,受到排挤了……你想重新找份工作吗?”
兰波放下手里快要燃烧殆尽的烟头,“不了,感谢您的好意,我暂时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他站起身来,告别道:“先生,和你聊天很有意思,希望还有下次机会。”
波德莱尔侧过身,热情周到地对待他,“下一次,就轮到我请客了。”他目送青年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从那次决策失误发生后,波德莱尔在政坛的地位就一日不如一日,动不动就被拿来诟病抨击……但不代表他就此成为聋子、瞎子。
他清楚地意识到兰波的死亡、魏尔伦的叛逃、纪德被诬陷、军权的削弱、民主党被打压……一切的一切都证明敌人就在他们之中,那些私下里的玩闹是非、挑拨离间,渐渐演化为你死我活。
如果他们还不做出改变,那么权力、欲望将从根源上一点点腐蚀掉法兰西。
兰波的出现恰好是一个转机。毕竟那可是一个能读取他人异能的超越者啊!
兰波在城中街道四处转悠,悄然恢复原来模样,他披散长发,穿着严实,头上戴着帽子。
路过一个花店,身着白色长裙,外套粉色针织长衣的小女孩正在认真挑选鲜花。
遮阳帽挡住上半张脸,只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嫰粉色的嘴唇,淡金色的长卷发披在身后,丝滑柔顺地垂至腰间。
兰波走进花店来到果果身边,随手挑了支浅绿色的重瓣桔梗递给身边的孩子,笑容淡雅。
果果抬起头,眸子里满是温柔,“我想吃冰淇淋。”
兰波点点头,答应下来。
二人在花店逗留一阵,兰波接过店员手里包装好的鲜花,他牵着果果的手出去。
他们路过蛋糕店时买了一只甜筒,蓝莓味的冰淇淋。
——拉雪兹神父公墓 Cimetière du Père Lachaise
兰波带着果果走进这座埋葬了诸多名人艺术家的公墓,道路两旁一座座像小房子的墓碑间隔有序地排列展开,墓碑上刻了名字、墓志铭、生平……小部分塑造了雕像。
果果好奇地问:“人死后要住进屋子里吗?”
兰波觉得这种说法有趣,笑着解释道:“不一定是住进屋子里,或许只是简单地埋在地下,一个隆起的土包,一个无名的墓碑,这样做大概能证明自己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果果不解:“为什么他们不和家人葬在一起,而是选择和陌生人挤在一起。”
“人死后剩下的事情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兰波认真地答道:“有些人是不想那么做,有些人则是无能为力,还有一部分人,他们觉得放家人一个自由很重要。”
果果思考自己如果有一天不在了该怎么办,他仔细想了会,然后郑重地对兰波说:“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那就火化掉,也不用考虑埋在哪里,直接撒进大海,这样我就又自由了。”
兰波紧了紧他的手,严肃地说道:“那种事情还很遥远,以后不要再和我说刚才那种话了,我会很难过的。”
果果扯了扯兰波的衣袖,“不!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我以后死了,你一定要烧得干干净净,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得到我。”
兰波转过脸,闷声道:“好!我答应你行了吧!”
他早就做好死后读取自己陪伴果果的打算了,他希望果果永远不要孤单而活。
果果高兴道:“那就这么说好了。”
他真的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这样就无人能打扰他死后的安宁了,
他们一步步走进公墓深处,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这里陈列着很多低调的墓碑,只有名字刻在上面。
兰波一路寻找找到了自己的墓碑,他蹲下去放下鲜花,表情变得似笑非笑,“我提前有了一块安息之地,这可真奇妙。”
果果环顾四周,这里空荡荡的,满地落叶,站在树荫底下无端让人感觉阴冷,“没有他的名字。”
兰波站起身来,往前继续,那些是在他之后的去世者,“抱歉!我没有给你们带来鲜花,以后再补上怎么样。”
一阵风忽然席卷而来,扫清满地积攒已久的叶片,道路变得干净,墓碑变得整洁,树影婆娑摇曳,树叶哗哗作响。
果果眨眨眼,他确定有人操控了周围的风,那是兰波熟悉的人。
兰波转过头,友好地打招呼道:“马拉美,我知道是你,你不愿意见见我吗?”
风中传来讯息,“你是幽灵吗?”
兰波觉得莫名地好笑,他对着空气说:“你觉得呢?”
风中一阵嬉笑,“你是幽灵,你现在来做什么,那是谁,你的女儿吗?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大的幽灵女儿,你在那边世界过得很好啊!看看,她多像那个人啊!”
自说自话,半点不容人插嘴,啰唆得很。
果果忍住不翻白眼,他对这类故弄玄虚的人评价道:“藏头露尾的家伙。”
风中的声音有点生气道:“没礼貌的小孩。”
果果不客气地回敬道:“没礼貌的大人。”
兰波按住果果的肩膀,“算了!不要理他了,他是个胆小鬼,不敢来见我的。”
二人离开,忽然一个低沉优雅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我才不是胆小鬼,不见你是不想让彼此为难,既然你执意要见我,那么——别怪我不留情面。”
兰波和果果回过头,穿着得体西装,梳背头发型的英俊男人从不远处的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你就算回来,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祭拜自己。”
兰波歪头一笑,“为什么不!”
马拉美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每一根发丝都透着冷硬,他态度不佳地说:“因为你按理来说已经死了。”
他语气一点点冰冷,眼神里充斥着敌意,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马拉美冷眼看着他们,道:“既然能够摆脱掉过去,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知道你这一回来会发生什么吗?”
“我知道。”兰波颔首,柔声道:“我的朋友,很高兴能见到你还活着。”
眨眼间,马拉美已经来到他们面前,面露不悦,道:“你难道觉得我会和你一样‘死在’一个小国吗!可笑!”他嘴角扯出一个凉薄的笑容。
果果站在兰波身前,“为什么不能当没看见?”
马拉美低下头,过去被摁着打的记忆随着那张熟悉的天使面孔重新复苏,他果断后退一步,警告道:“你想干吗!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就打报告。”
兰波实在忍不下去了,他低声笑道:“天啊!你居然害怕一个小孩子。”
果果微眯起眼,嘴角露出一抹优雅的笑容,澄澈的蓝色眼眸意味深长地看向马拉美,“打报告,你是小学生吗?”
青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怒不可遏地冲着一旁若无其事的青年,嚷嚷道:“你不要太过分,要不是你太纵容偏心,我才不会害怕他。”
是谁控制了亚空间来切断他的退路,让他不得不面对魏尔伦的挑战,他哪里能是重力的对手,神也不是行的,好吗!
拌嘴的时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兰波抹了抹眼角渗出的生理盐水,“我真没想能在这里遇见你,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演戏。”
马拉美哼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你还活着,毕竟当时闹得动静那么大,连魏尔伦都说你死了。”
他瞥了眼一副无动于衷的孩子,“你如今怎么不说了。”
面对认错人的挑衅,果果优雅地挽起耳边的碎发,“与你无关。”
美丽稚嫩的脸庞露出矜贵疏离的淡笑,就像一株盛开的百合花一般恬静美好,从里到外无视驻足欣赏的游客。
马拉美碍于脸面,只能把目光投向好说话的人,他狠狠地瞪向兰波,就差说:为什么你会和这家伙在一起。
兰波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解释:“魏尔伦说得也没错。我是死了一次,现在的我是个幽灵。”
马拉美思绪一瞬间戛然而止,惊讶地问道:“开什么玩笑!你居然也和我开玩笑了,这可真不像我印象中那个克制冷静的你。”
兰波笑着回答:“我没开玩笑。”
这是兰波第几个笑容了,马拉美以前只见到他对魏尔伦如此放松地笑,对其他人永远一副冷淡的姿态,现在他也有这待遇了?是什么把兰波的冷漠症治好了?
还没等马拉美回过神来,眼前的青年就露出怀念的表情,邀请道:“要喝一杯吗?我请客。”
果果立刻转头看向兰波,双目紧盯着他,困扰的表情似乎在说:“你又喝,那我的钱包又该怎么办?”
兰波被这一眼驳回了想法,他连忙冲着马拉美摆手,“算了算了!你有什么想问我,现在干脆点来问我吧!”
马拉美捏着下巴,上下打量,“你变了!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好说话,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去哪了?”
那个在工作上一丝不苟的男人,如今好像真的变成了普通人,随和又能开玩笑,就是怪让人别扭。
兰波觉得无语,旋即露出故人期待的刻板印象,沉着的目光,冷寂的语气,平缓道:“你就没有别的想问吗?”
马拉美“啊”一声,“这才对味!”
他轻咳两声,严肃起来,道:“我不知道该问你什么,毕竟你已经死了快九年了。九年真的太长了,我都快忘记你的模样了。”
话音一落下,兰波露出无语的眼神,他上去拉住果果转身要离开,“再见!”
马拉美的深沉包袱散落一地,他连忙跟上前,“等等!!你真的这么走啦!”
兰波坚定道:“我走了,你自便吧!”
马拉美焦急地说道:“别啊!你和我说说嘛!我不和你装了。你讲讲这些年你去哪了?”
他自顾自地猜测道:“是谁把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是遇见爱情了,还是遇见红颜祸水了,还是遇见了……”
果果看着耍嘴皮的青年,受不了地怼了句:“不是你自己不问的吗?”
兰波从亚空间拿出一顶帽子罩在马拉美的头上,又甩过去一副墨镜,“你跟着我是想被调查吗?”
马拉美利索地戴上墨镜,“不!我是在调查你。”
“真会倒打一耙。”兰波摇摇头说道。
马拉美的胆子又大起来,他小声在兰波身边嘀咕:“对啦!他怎么变小了!中异能力了!”
兰波低声说:“这事你别问。”
他紧接着又说:“我刚和波德莱尔见过一面,他如今不好。”
马拉美吃惊道:“你居然还敢见波德莱尔,你你……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你怎么不去见雨果呢!”
兰波不想和他废话,直言道:“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
“你认真的?”马拉美停住脚步,“你想彻底做个普通人为什么要回来。”
普通人还回来祭拜自己,脑子进水了吧!他看着眼前一大一小和谐相处的画面,不禁陷入混乱。
如果兰波没死,那么当年他为什么不回来……
魏尔伦为什么要说兰波死了,为什么他这些年不是发疯,就是在发疯……
如今又变成了个小孩子,和兰波在一起重新回归。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行!不行!得慎重点。马拉美决定控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毕竟这事情牵扯不小,一个不好就会被盖上“背叛”的罪名。
兰波的声音悠悠钻进马拉美的耳朵,“你认识的兰波已经死了,死在了日本,无人问津,尸骨未寒。”
马拉美欲言又止看着他们的背影,“……不是,你前后矛盾啊!”
果果悄悄回过头,怜悯地看了眼他。
第056章 第 56 章
56
马拉美悄悄地离开了公墓, 他并没有暗中跟上兰波的打算,反而立刻通知了波德莱尔。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风中传回讯息告诉马拉美, 波德莱尔如今正在塞纳河畔,他将自己想说的通过风声传递过去。
波德莱尔忽然听见马拉美低沉的声音:“夏尔先生, 我在公墓遇见兰波了,他带着一个和魏尔伦很像的孩子, 他说自己现在是个普通人了,又说自己是个幽灵,死在日本, 尸骨未寒,无人问津。”
波德莱尔看着川流不息的塞纳河忽然淡然一笑,笑不及眼底, 渐渐地笑容消失殆尽,儒雅的面孔颇为冷峻, 神色阴沉, 眼里流出残忍的目光。
他脑子很快地想起最接近【幽灵】的一群人, 那群手持【灰色幽灵】手枪的MIMIC(伪装者)。
在那个该死的参谋干部的指挥下,彻底损失的一队精英, 无知无觉地背上了最严厉的罪名,四处流浪, 无家可归。
Mimic是——被自己人背叛的耻辱象征。
这件事涉及到了战争的黑暗一面,各国都不愿公布的真相。也正是这件事开始,局势彻底恶劣。
波德莱尔压下心中怒火,他平缓下自己激动的情绪, 重新分析马拉美的传话。
首先,兰波不打算回来了, 其次,他带来个和魏尔伦很像的孩子。最后他说自己是幽灵,死在日本,无人问津。
另一面,当年兰波执行的任务就是去横滨摧毁非法实验。
假设那个孩子是当年的实验体,兰波和魏尔伦起了争执,在挣扎中遭遇袭击,或者说“埋伏”,之后意外失忆,不得不在横滨生活下去。最近他想起了一切,也找到那个孩子,并且带了回来,但发现他的搭档不见踪影……
另一个假设,那个孩子就是魏尔伦……
波德莱尔决定亲自去见见兰波,他不能先告诉雨果,这些年虽然他们只是假装不合,但这件事太不一般了,兰波和魏尔伦的情况和能力有多特殊全高层都知道,他也得慎重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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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下的房子,亚空间笼罩下,兰波此时正在和纪德发邮件。
兰波:【你们现在到哪里了?】
偷渡回到法国某个乡下小镇的纪德:【已经到达安全屋。】
兰波:【好好休息,注意不要暴露,暂时先不要来巴黎。】
纪德:【知道了,感谢您所做的一切。】
兰波合上手机扔进亚空间中,果果抱着一本厚实的书籍查阅资料,他最近在研究空间维度。
兰波走过去问:“你看得懂吗?”
果果头也不抬,“半懂半不懂,但很有趣。”
兰波翻阅了一下他的笔记,那本笔记写写画画,还有特殊符号,实在让人看不懂是什么。
尝试理解,放弃理解。他问:“什么是空间。”
果果抬起头,“没有能量的距离,或近或远。”
兰波放出一个亚空间,红色的小方块在他们之间,他拿起一支笔戳进去,那支笔完全超过了小方块的长度,但直到整支铅笔都推了进去,本该多余的那部分也没有出来。
兰波拿出一半铅笔,另一半铅笔停留在空间中,神奇的是铅笔出现了割裂画面。小方块中的半截铅笔看起来缩小数倍,就像玻璃折射引起的现象。
果果沉吟许久,“物体其实没有变化,但维度发生了变化了。如果我将燃烧的火一半放进这个里面会发生什么。”
兰波当即拿出打火机,果果按住了他,“不了!绝对会爆炸的。因为火焰是在释放能量,释放过程一旦开始,就要将能量消耗殆尽才能结束,而你的亚空间如果处于非常维度中吞噬这团释放中的能量,极有可能会扩大这团能量威力。”
果果沉思:“为什么呢?空间本身没有能量是不可能影响到这些的,是时间流速差导致的吗,等等……这本身是一个进入过程的瞬间,如果物体是不变动,是稳定的结构那的确没有反应,如果物体是能量释放,那在这个释放过程中遇上了变量……吗?”
果果摇摇脑子,“如果,我是说如果,要进入一个缩小的状态,那么会承受什么呢?”
兰波动了,他放大了小方块的外部,然后里面的铅笔被撕碎了。他能感觉到内外的张力。
总有一个东西是不变动的,那就是正常的世界,不正常的是他的异能力所创造的亚空间,他并没有细微地掌控平衡,以及如果人进入其中……画面不敢想象,可能重演一次小白鼠死亡事件。
兰波,说:“本质上,我是在原有的空间上创造了新的空间,这个新创造的空间相对于外界空间是不变的,但内部又不同,我可以在空间里将空间持续扩大,缩小。”
果果坐直了身子,“你制造过持续性大面积的空间坍塌吗?”
兰波不敢想象那种疯狂的事情,“整个空间坍塌还持续性运转,不就演化成黑洞了吗?我可能到死也做不到吧!”
果果卷了卷头发的发梢:“人之力有限,天之力无限。既然不能创造大的,那小的呢!”
果果嘴里念叨着:“奇点……矛盾,冲突,平衡……能量的动力,转化……”
兰波手里的小方块内部开始崩塌,无限崩塌折叠,撕裂,然而,他找不到那个感觉,他只是在将空间里的空间变得更稀碎,就像个破烂玩样,但不稳定的空间扔出去大概会变成炸弹,这不还是老一套空间冲击波吗,从爆炸,变成撕裂。
果果脑洞大开,说:“放开一切进入的限制,扔进去一点东西,别动它现在的位置,或者你……直接放点分子反应的化学药品。然后随便扔了,算了!再继续下去,你可以投毒,扔烟雾弹了。”他打消了念头。
兰波眨眨眼,“或许也不是不行。”
闻言,果果茫然地问:“什么?”
兰波摇摇头,思索道:“我再想想。”
果果劝他,“你悠着点,可别整到自己身上,我就说着玩呢。”
这一小插曲没有引发多大的事情,之后,兰波忽然收到了马拉美的传音。
——“波德莱尔想要见你们,没有其他人,地点:……,时间:18:20。”
被找到位置已然在兰波的计划之中,他收拾一番,把该带上的资料放进亚空间中。
放入物品这一行为,让他不由得疑惑起来,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时间吗?
如果一切物体都不变化,是否意味着时间根本就不存在。似乎正是因为一切都在发生变化,才有了时间的概念,那么变化停止那天呢?
时间无法倒退至过去,无法前进至未来。
还是说,变化不中止,就只会持续进行,直到一切重新静止。
果果走过去到卡住的兰波面前,摇晃双手,“你在发呆吗?”
兰波忽然感觉到一种淡淡的无力感,他摸摸果果的头发,真实活着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没什么了,我们出发吧。”
他们打车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店内生意一般,服务员带他们前往包厢。
波德莱尔和果果见的第一面,直接感叹:“天啊!你居然没告诉我,他穿着女装。”
马拉美眨巴眼,“这很重要吗?”
一时之间,波德莱尔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果果了,有种瞎了眼被吓到的抽搐感。
兰波将帽子摘到胸前行礼,果果在原地什么反应都不给,在没有得到魏尔伦和解前,他不会给这些人任何尊敬的礼节,这就是他对法兰西的态度。
兰波拉开椅子让他入座,随后自己坐下了,表情和善道:“夏尔先生,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波德莱尔儒雅的面庞露出亲切的微笑,道:“要不先吃点吧!我带来了你喜欢的红酒,今天这顿全是你的喜好。”
兰波接过他的善意,友善道:“好,正好我们也饿了。”
服务员陆续上菜,气氛无比融洽,有说有笑地说着最近的趣闻。
果果盯紧着那红酒的高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想尝尝。
波德莱尔对餐桌上一言不发的孩子,说:“要尝尝吗?”
兰波挡住,“她还小。”
波德莱尔转头看向兰波,别有深意地问:“是她,还是他。”
兰波神色从容地说道:“她。”
他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如今别说和前辈撒谎,就是在国王面前他也能说自己好无辜。
马拉美恨不得大眼瞪小眼,心情复杂道:“我希望是个玩笑,又不希望是个玩笑。”
波德莱尔叉起一块切好的肉放进嘴里,似乎半点不信兰波所讲的话。
好一会儿后,他面色悲痛,说:“兰波,你和我讲实话,好吗?”
兰波淡淡笑道:“实话,很伤人,不讲了。”
果果放下了刀叉,一张精致小脸慢慢降下温度,声音悦耳地说道:“波德莱尔先生,似乎对我有意见。”
波德莱尔半垂下眼,黑色的瞳孔幽深地盯着那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庞,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怎么会对如此可爱的小姐有意见呢!只是看到你时,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他做的事情,心里头有点难过。”
果果冷然道:“是我让先生触景伤情了,实在抱歉!但样貌是天生的,你将就着看吧,实在不行别看我。”
马拉美支起手捂住忍笑的半张脸,他不停地给兰波使眼色。
——快出手,这么下去不用吃饭了,马上就可以打起来。
兰波叹了口气:“老师,我还能再叫你一声老师吗?”
波德莱尔硬生硬气道:“你不是正在叫吗?”
“那老师就不想知道我带来了什么礼物吗?”兰波摇晃起红酒杯,随后一口喝光,“哐当”一声砸在餐桌上,冷峻的脸庞飘着淡淡的红晕。
波德莱尔故作不解,道:“你两手空空来的,礼物藏在哪里?”
兰波打了个响指,亚空间在波德莱尔面前绽开,掉下一份纸质版打印文档,那是mimic的伤亡档案以及他们这些年所掌握的私密信息,以及他所获取的部分情报。
他说:“我不相信老师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准备,这是我现在能给老师的礼物。如果老师有其他想法,我愿意帮助一二。”
马拉美啧啧称奇地看着强势起来兰波,以前没看出来啊!够豪迈,够狂放不羁。
波德莱尔随意翻了翻,抬起头,严肃道:“帮助一二可不够啊!作为我的学生,你怎么着也要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才行。”
果果托着下巴,冷冷淡淡,活脱脱实时表演一个没兴趣。
兰波塞了块肉到果果嘴里,希望他的表情能好看点。
他转过脸来,“看样子,老师是想我拼命啊!可我现在真的很惜命,死过一次,怕死得很。”
马拉美被呛住了,他艰难地面对三人的视线,说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你们继续。”他拉了拉嘴边的拉链,表示不要在乎他的存在。
波德莱尔也懒得演下去了,大手一挥,拍在桌子上,“把你的亚空间打开,咱们敞开点聊,你就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这话,兰波来劲了,布下无人可进的空间防御,张嘴就说道:“我要知道战争的真相。”
波德莱尔给马拉美使个眼色。
马拉美对上兰波炯炯有神的视线,说:“战争的真相就是一个笑话!所有人都被蒙骗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无尽的资源,那个岛屿只是个吞噬生命的怪物,吃饱了就跑了。”
“而且当初所谓的战和,其实是各国的高层领导被‘七个背叛者’抓走了关在standard岛,在各国损失一大批异能者也没有解救下来后,无奈妥协签下的战争和解协议。”
“神秘岛的主人,儒勒·凡尔纳,法国人,七个背叛者之一,现在还活着呢。至于其他的,听说有些死了,有些藏起来了。”
“至于纪德,他就是个背锅侠。”
“我们之中出现了叛徒,不仅泄露了大量情报,还丢失一部分核心研究数据,魏尔伦的资料也被人偷走了。”最后这句就很不好意思了。
一口气讲完一大段话,马拉美给自己重新倒了杯酒,一口饮下,似乎也是为了压下那心中的熊熊燃起怒火。
果果和兰波一个表情,眨巴眨巴眼,微张着嘴,目光一点点变得呆滞。
看着曾经最得意的情报员们,波德莱尔语重心长地说道:“法兰西如今内忧外患啊!”
第057章 第 57 章
57
作为法兰西本国人, 听到这么一连串的坏事,兰波也真的是槽多无口了。
——还能再烂点吗?
——是不是还可以再烂点,比如说经济不景气, 阶级矛盾日渐对立,贫富差距导致人心疏离……
他不介意的, 真的!
兰波很清楚自己国家的德行,总爱搞大起大落, 大落大起的不稳定发展。封建农业时期他们就是如此了,只是放在科技工业全面开发时期,一旦落于下风, 他们还有挽回余地吗?
昔日法国能在欧洲成霸主,今日……
果果的小脑瓜里只剩下一件事。魏尔伦的资料丢了,这意味着拿走资料的人也能仿造牧神工艺, 还能利用资料数据来针对人造人。
除了他和中原中也、魏尔伦之外,现在是否还有其他实验品尚未可知。
餐桌上, 金发的小孩神色变得黯淡, 白嫩的手掌托着腮, 双目无神,注视着餐桌对面的中年男人。
波德莱尔和马拉美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魏尔伦, 先前牙尖嘴利回怼的时候不像,现在冷漠下来的时候很像。那个游离于人类之外的人造超越者总淡淡地看着他们, 一副心不在焉的淡漠姿态。
而兰波已经淡定下来,深吸一口气,问:“魏尔伦的资料什么时候丢的。”
马拉美站起身来,屈尊地给他倒了杯红酒, “你先喝一杯怎么样?”他拿着酒瓶,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不自在。
兰波抬头凝视着他, “是有难言之隐,还是不便明说。”
波德莱尔叫住马拉美,“给我来一杯。”
然后在酒液沉静的这段时间里,他让马拉美坐下,缓缓开口道:“原件在你们任务之前就丢了,你们的任务是有敌人早早设下的圈套,日本只是被利用的一方。”
兰波心里顿感凄然,那个任务在战争紧张时期里来得太巧,原来一开始就是陷阱。
反倒是他和魏尔伦误打误撞地让中原中也真正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兰波闭了闭眼,他说:“魏尔伦最后一次和你们通话留下了什么信息,能告诉我吗?”
马拉美不解地看向果果,“你不说吗?”
果果冷哼:“我不是魏尔伦,你要说什么?”
半点面子不给面前试探他的棕发青年,一双清澈的蓝眸露出冷傲锐气。
马拉美紧锁眉头,“那你难道是日本那个实验体。”
果果默默无声地笑了,眼里流淌着浓稠的杀意,“我不是。”
波德莱尔也看不出他是在说谎,还是在讲实话。
兰波打断他们的对视,“老师,现在不要去在意一些没意义的事情了。”
波德莱尔意味深长地审视着果果,“魏尔伦最后一次和我们对话是租界爆炸发生后的一个月,他一直没有回到法国。那时,他说实验室已经被摧毁,你试图读取实验体,结果却被黑色的火焰吞噬了,他说自己已经没有回去的意义了。”
这里面的问题,只有当事人清楚。当事人之一就坐在这里,可疑点仍然很多。
兰波制作的帽子在任务前夕转交给魏尔伦后就不在兰波手里了,但爆炸发生后那顶帽子回到兰波身边,给了兰波一个新的身份——兰堂。
兰波抿了抿唇,淡淡说道:“然后呢?”
原来他是魏尔伦留在法国仅有的意义。痛苦的种子早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盘踞在他的心中。
果果微垂着头,长长的刘海垂下,遮住他精致小脸上的神色,浓密的眼睫遮住低落的眼神,他好像对此没有兴趣,又好像回避。
但心里却想:魏尔伦撒谎了!他放不下兰波,又不想再靠近兰波,于是想等他自己回去,戳破他的谎言,然后……
——何必如此内耗呢?活得真累啊!保尔·魏尔伦。
只能看到表象的马拉美觉得很头疼,兰波和魏尔伦到底怎么回事?
波德莱尔来回观察他们俩的神色,其实也很模糊,他只能接着说道:“我们试图找到魏尔伦,可他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了联系。偶尔我们能在欧洲发生的事件中看到他的身影,但没人能见到他,你知道吗?他现在被欧洲各国认为是最接近世界邪恶存在的十七人之一。”
兰波呼吸都缓慢了下来,下意识地他转头看向果果的目光变得忧郁起来。
魏尔伦的处境艰难,就意味着果果的处境危险,如果整个计划要把果果置身于被世界针对的地步,那么……他继续下去真的好吗?
果果感受到兰波的视线,抬起头就看到他金绿色眼眸中闪过的犹豫。此刻,他想的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兰波要做的事情不能因为潜在危险就中止。
他凝重地说道:“兰波,你忘记你说过的话了吗!我答应过你,你承诺过我。如果你反悔,那么……”他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马拉美立刻看向兰波,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冷肃的警备。
波德莱尔冷眼扫视他们,严肃地说道:“兰波,告诉我!你答应了他什么。”
这一刻他们统一把果果当成了魏尔伦。
兰波伸出手挡在波德莱尔面前,“老师!我想我们真的得好好谈谈了。”
“难道刚才我们不是在好好谈吗!我们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你手里的诚意还不够吗!”波德莱尔站起身来,冷厉地质问道,“兰波,如果不是我信任着你,你现在就已经出现在审讯室里了。”
兰波控制好自己复杂的心绪,悲哀地看着黑发渐白的老师,“我从没有辜负过您的信任,即使身在异国他乡,我也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信念,只是!现在的法兰西已经不复从前了,就像您所说的‘内忧外患’,我就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才会做足准备回到我热爱的国家。”
他说:“但凡我有报复之心,那么凭借我一个人的能力,就足够让整个巴黎陷入混乱。您难道不知道我的能力吗?无论是杀人、还是夺取情报,亦或者对你们的了解程度,哪一样不够我对你们展开报复。”
战争中,最可怕的不是彼方的敌人,而是了解你的朋友选择背叛。
果果冷冷地看着他们,“我和兰波的事情不会影响你们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对这个国家造成损害,你们只要当作没看见我就好。有人问就否认我是异能者,是魏尔伦,是实验体,如果你们相信我,那么我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力量。”
波德莱尔双手撑在桌面上,他散发出作为权势的危险一面,“你最后要什么?”
果果拨开眼前的头发,彻底暴露出明亮而浩瀚的蓝色眼瞳,“我要自由。”
波德莱尔嘲笑道:“你不是已经得到自由了吗?”
马拉美握紧了拳头,“这世界没有无拘无束的自由,就算法国放过了你,其他国家也不会……”他脸色阴沉地在说一个事实。
“老师,请回到我们的话题,他的话你不用在意。”兰波出言打断道,他转身抱住果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的声音缓缓说道:“该做的事情我不会忘记的,你放心,等着一切结束,我们就去旅游,做个普通人。”
果果贴在他耳边低语,“好。”
他嘴角露出一点点笑容,浅淡而甜馨。
兰波安抚住果果后,站起身来对他过去的老师,说:“蝴蝶破茧还需置之死地而后生,何况一个腐败的国家。”
波德莱尔目光如炬,沉着应道:“刮去腐肉,再来一剂猛药。你要记得这里是巴黎,一个分分钟诞生英烈和奇迹的城市。”
兰波点点头,笑道:“我把纪德找了回来,他们被我安置在了一个乡下。”
波德莱尔神情也舒缓了下来,“我需要你去一趟standard岛,把凡尔纳控制住。”
马拉美拧起眉头,“他的异能力也是空间系,而且他能读取死在岛上的异能者掌控他们的异能力。”
波德莱尔道:“凡尔纳和其他背叛者不同,他首先想要守护的是同伴,如果他的同伴都不在了,你猜他还会继续保持神秘吗?”
他看了眼稳坐不动的孩子,“我托人弄进入standard岛的入场门票,你们两个准备,需要什么也告诉我。”
“如果能劝说,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我就杀了他读取他,这样他的一切都会公布出来。”兰波平静地说出充满血腥的话。
其实,他心里还想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太宰治,无效化异能者。
他拿出一张U盘,送到波德莱尔手中,说:“这里面的东西就交给老师了,纪德也托付给老师了,雨果先生一定在等着你的好消息。”
波德莱尔接过手里,还是白他一眼,对他促狭道:“你就知道他会同意了。”
兰波低下头,细心地整理果果动乱了的刘海,为了更好遮掩,他给果果剪了个很长的厚刘海。
马拉美自顾自地倒酒,他摇晃高脚杯,杯中猩红的酒液形成一个漩涡,他高声道:“各位!要不要碰一杯,庆祝我们伟大的重逢!”
波德莱尔露出畅快的笑颜,深邃的眼眸中阴霾一扫而空,豁然开朗道:“为什么不呢!”
他端起酒杯,期待地看向兰波。
兰波看了眼自己空掉的玻璃杯,准备倒上酒,果果顺手给他递来红酒瓶子,瓶口的木塞子自己跳出来落到桌上,他随意瞥一眼,单手拎着酒瓶置于高脚杯上方倾斜瓶口,流动的红色液体如非牛顿流体一样丝滑的杯底凝聚。
兰波笑着端起,他心里知道,这是在提醒他,喝完这杯就够了。
波德莱尔、马拉美自然不知道其中暗语,三人举杯,此刻值得高兴。
一口饮尽,马拉美褐色的眼睛骤然亮起,转头看向落寞的小孩,语出惊人道:“你不喝一杯吗?”
果果双手交叉于胸前,无语至极地看着他,“你劝我喝酒,合适吗?”
兰波对他摇摇头,“他现在只是个孩子,不适合喝酒,等成年再说。”
波德莱尔托着下巴打量果果,“所以!你们是怎么都不打算告诉我们真相了。”
果果反问:“有什么真相吗?”
波德莱尔咬咬牙,“你以前不会这么顶撞前辈的。”
果果嫌弃地看他一眼,偏过头去,“我又不认识你,你说的和我没关系。”
马拉美呵呵笑:“你是要演到底吗?”
“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免得你们老花眼认错人。”果果对他们露出淡淡的笑,十分优雅道:“我现在叫卡莉斯塔,是兰波的妹妹,而我的哥哥,只是个普通的商人。”
波德莱尔、马拉美把目光放到笑而不语的兰波身上,兰波温和笑道:“我只是个生意人,现在旅游。”
他们整齐地想——快把那个阴郁沉默的兰波给吐出来,顺便把那个优雅得体的魏尔伦也带出来。
他们对面前两人有点适应不良了。
第058章 第 58 章
58
波德莱尔与雨果在晚上见面, 他如往常一样以没钱付账为由,在深更半夜把雨果喊到了酒馆。
雨果披着黑色的大衣,快五十岁的年纪, 看着还和四十出头一样充满魅力,他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面无表情地架起已经烂醉如泥的波德莱尔。
被醉酒的中年人拖慢了雷厉风行的步伐,只能踱步离开酒馆。
雨果把人塞进自己车里, 一句话不讲,开车回到家,又拖着人, 一路拖行,扔进浴缸里。此刻他才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担忧的眼神中夹杂着愤恨, 浅棕色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四十多岁还能呵呵傻笑的中年男人。
他想——夏尔·波德莱尔,早晚得死于酒精。
而波德莱尔怡然自得地蜷缩在浴缸里, 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 甩给了神色不佳的老伙伴, “这是给你的,自己去看, 我想洗澡,出去!”一开口, 就酒气熏天。
说着,他就已经自顾自打开热水的开关,温暖干净的水流从水龙头涌出,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安详。
雨果接住他丢垃圾一样扔过来的黑色U盘, 他转身出去,带上门, 充满威严的声音提醒着浴室里昏昏欲睡的家伙。
他说:“夏尔,你该戒酒了。还有,洗澡应该脱掉衣服的。”
波德莱尔半睁开眼,嘟囔道:“你是管家吗?真烦人!我今天很高兴,我很高兴,高兴了多喝了一点,你这个禁欲克制的家伙,什么时候能懂得享受得快乐啊!”
门外人听不见他琐碎的话语。
雨果走到工作桌前,他拿出私人手机读取U盘中的信息。
好一会过去了。
看起来,他对里面的东西并不意外,因为他那严肃又一本正经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期待已久的笑容,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合照的相片,粗糙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上面的人像。
雨果记得照片上面所有人的名字,也记得他们失去生命的去世日期,他对着逝去的人倾诉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
深夜,兰波坐在书桌前查看近几年的保密资料,字母密密麻麻,数量繁多。
昏黄的灯光照射到他的身上,深邃的眼窝形成一块暗影,嘴角挂着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他疲惫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后仰起头,靠着椅子闭目养神。
果果睡醒一觉醒来,披头散发,没有一点优雅形象,但他给兰波端去一杯温牛奶,一碟点心。
脚步声沙沙地在耳边响起,兰波抹了抹脸,露出苍白的脸颊,他眼睛有点发红,但还是温和地笑道:“谢谢果果,我现在太需要吃点东西了。”
他喝了一大口牛奶下肚,又捻起点心,慢慢咀嚼,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这可真好吃。
果果打了个哈欠,一脸没精神地耷拉着肩膀,他托着下巴,微嘟起嘴,懒懒散散地说:“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作对。”
他低下头拨弄书桌上凌乱的书籍、草纸,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扫视青年眼尾处的湿润,“我知道你哭了,难道是让你觉得很难堪的事情吗?”缓缓垂下眼睫。
兰波身上虚假的伪装被拆穿了,安静得像一尊雕像,有点悲天悯人地看着果果。
许久,他忧伤地说道:“我觉得这对你不公平。”
果果抓起额前的头发,将自己的脸完完整整地展示给兰波看,“恰恰相反,你所做的一切对我来说很公平。如果非要说哪点不好的话,那就是对魏尔伦有点不公平,我顶替着他的身份谋取利益。”
兰波伸手抚摸他稚嫩的脸庞,把他的手拉下来握住,“是我的问题。”
果果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他反驳道:“你有空内耗自己,不如外耗敌人。”
“如果这个世界能容得下我们,我们也不至于活得这么卑微。”他叹了口气,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我现在愚弄了所有人,只是为了活得更好。”
说到这个,兰波都有点自愧不如。
他也没想到,波德莱尔和马拉美居然还真认错人了,即使没认错,他们也会认为果果是当年横滨的实验体。
果果坐了没多久,提出去睡觉了。
他回到卧室重新躺下,但有点睡不着了。
果果好笑地想:期盼魏尔伦不要太在乎脸面,毕竟他的脸,自己已经给丢完了。
丘比趴在床边的地毯上,它扭动身体,细细的声音在说:“果果,你睡不着吗?”
“丘比,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果果坐了起来,夜灯亮起,散发朦朦胧胧的光晕。
丘比:“当然有。”
果果低下头去看它,小小一只,像只猫咪一样慵懒地团成了一个糯米团子。
丘比说:“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果果困惑道:“回去做什么。”
丘比说:“不做什么,只是这里太乱了。”
果果轻笑一声,他拍了拍床,对丘比道:“上来,我想摸摸你的毛。”
丘比动作利落地跳到果果的手边躺平了,它把软乎乎的小肚子露出来,任其抚摸。
红彤彤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灯光下柔和温暖的孩子,“果果,你喜欢我吗?”
果果感受着温热皮毛带来的柔软触感,实话实说答道:“我不讨厌你,丘比。”
丘比四肢抱住果果的手掌,伤心道:“你还喜欢谁!中原中也,兰波,除此之外,你谁也不喜欢了。”
它似乎有点委屈,说起话来也乱七八糟的傻。
果果无视它的撒娇,把丘比的爪爪薅下来,双手捧着它的胳膊,冷冷清清的蓝色眼眸静静地凝视它,“别装喜欢我,我看得出来你只是在演,你这是无聊了,对吧!忍着点,这在巴黎,乱逛不好。”
丘比蹬了蹬腿,抱怨道:“你偏心,你太偏心了,你自己出去玩,我天天待在家,我是宠物吗?”
果果放下它,拍拍它的脑袋,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好了!下去吧!”
丘比下去前,扭着头哭诉:“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真是薄情。”
果果推了丘比一屁股,扑通一声掉在地上,声音从高处传到丘比听觉灵敏的耳朵里。
“少说废话,少看情爱小说,下去吧。”他还关了灯,重新躺下,闭上双眼。
丘比满头黑线,薄情狠心的家伙。
兰波收拾好东西,回到房间休息,看了一眼蹲在窗台的丘比,“丘比,你不是狼,别对着窗外的月亮了。”
丘比头也不回:“我只是在赏月,我没有嗷嗷叫唤。”
兰波提着丘比的后颈放到它的小窝里,“乖点,我怕你那两个红眼睛夜里反光吓到人。”
丘比:“你们礼貌一点好吗?”
兰波无视它。
第二天,果果早起做了早餐,而兰波比往常起得晚了些。
之后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直到马拉美悄悄送来了standard岛的门票,两枚金币。
从欧洲巴黎出发到南太平洋,路上就要花半天时间。早上去,晚上到,而进出岛的唯一交通方式还是固定排班。
这就意味着,兰波和果果要提前一天出发,才能赶上。为了让旅程更合理,他们提前几天出发,先到夏威夷岛待几天。
酒店里,果果躺在宽敞的大床上,感叹:“这也算提前旅游了,离横滨也不算远,不知道中也最近怎么样了。”
而比较巧合的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真的来到了夏威夷岛。他们是为了抓一个卷了钱跑路的偷逃者。
二人现在正在民宿酒店办理入住,穿得花里胡哨的。
一个扎小辫子,戴墨镜,一个缠着绷带,戴墨镜。很难评价。
中原中也无语地看着黑发少年,道:“太宰,你的绷带难道是衣服吗?”
太宰治竖起手指,笑道:“No!绷带是我的生命。”
酒店服务员心里,哇哦!这里有中二病!
另一边,兰波带着果果出门闲逛,下午转悠了大瀑布,晚间去吃了海鲜,来到海滩散步。
远处,太宰治目瞪口呆地眨眨眼,他一把拽住吃冰淇淋的中原中也,伸手指着沙滩上的人影,“有没有觉得眼熟!”
“你找到人了!”中原中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嗯?嗯!嗯!!”
落日余晖的沙滩下,海浪潮起潮落,一个留着长发的成年男人跟着一个小女孩悠闲漫步中。
太宰治骄傲自满道:“我果然没看错。”
感觉被盯上的果果扭过脸,顺着直觉,眺望到商店门口的少年们,“?”
赭色绑小揪揪发型的少年,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眼神变得惊悚起来,压低了声音喊道:“兰波!”
他把手里的冰淇淋塞到身旁的黑发少年手中,大步迈开。
兰波看着急匆匆冲过来的少年有种不妙的感觉,果果拉下帽子遮住脸。
顷刻之间,中原中也出现在兰波面前,“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表情生动灵活,配上花里胡哨的衣服,性格上更显得肆意张扬。
兰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抬手按在少年的肩膀上,“别声张,我们有事。”
“什么事需要打扮成这样。”中原中也恨不得敲开了兰波的脑子探究到底。
果果掀起眼前的帽子,把尴尬丢掉,若无其事道:“好久不见,中也。”
太宰治吃着冰淇淋,漫步而来,“原来,兰波先生和森先生异曲同工啊~你挑衣服的品位比森先生好。”
他一脸大受震撼地注视着黑发的青年,嘴上还在啧啧称奇。
被赭发蓝眸少年狠狠瞪着的兰波果断否认:“我不是,你别胡说八道,我是真有事!”
中原中也拉过果果到自己身边,惊疑不定瞅着高大青年,怀疑他是不是真有问题。
果果也叹:“我们真有事,你们别管这些多余的事情啦。”
第059章 第 59 章
59
一轮落日挂在遥远天边, 海面荡起粼粼波光,无边霞光笼罩着灰蓝色的天空,浪花拍打着砂砾, 海鸟渐渐归巢,而沙滩上却人影灼灼。
一场不合时宜的偶遇, 让兰波等人无暇欣赏海天的绚烂。
面对少年人赤诚的批评态度,兰波不急不缓地说道:“你现在只看到事情的单一一面, 并不了解事情的全部样貌。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也请你相信我的为人”
徐徐海风吹乱他的长发,他将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整个人从容不迫,俯视着单薄的少年的眼神中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中原中也抬起精致的下颌与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我相信你所做的决定一定别有深意, 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难道我不值得兰波先生信任吗!”
兰波蹙眉,他视线向下落到淡金色长发的孩子身上, 凝重的神情有些松动。
果果在中原中也背后, 鼓起腮帮子, 十分无害地瞪了一眼高大的青年。
他们俩眼神交流,一致拒绝将各种隐晦和盘托出。
太宰治把他们的动作尽收眼底, 不停融化的冰淇淋来不及品尝,鸢色的眼瞳没有一丝光亮照进去。他玩味地笑道:“你们两个背着中也说悄悄话呢!这样可不好。”
果果瞥一眼一旁看热闹的黑发少年, 骤然突增压力地逼近过去,“就你多嘴。”
太宰治一副“我害怕了”的样子,退后两三步,“哎呀!我说错话了!”
他拉了拉嘴巴的拉链, 乖巧起来。
中原中也转身问身后的果果,“你们是因为我太弱了吗?”
他定定地看着果果, 眼底闪过懊恼。
果果拉住中也的胳膊,摇了摇头,温柔地劝导道:“中也,不是我们不想告诉你,是这其中牵扯的因果实在太大,搞不好你就会被有心人利用。”
中原中也紧锁眉头,压抑着感情,说:“归根结底,是我能力不够。”
“这和能力关系不大。”果果继续安抚,道:“你听我的,你不要再追问下去了,等一切结束,我们自然会告诉你。”
兰波也点头回应道:“没错!”
中原中也偏过头,气馁道:“我难道是不懂是非的小孩子吗?”
果果抬高音量,“中也,你当然不是小孩子,可你还未成年呢!”
他的声音一直很动听,但平日里温柔优雅居多,再不济也是平和悦耳,此时多了几分激动之情,倒显得稚嫩起来。
中原中也反驳:“我未成年,你也未成年啊!”
果果回道:“你忘记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了吗?我会回去的。”
兰波见他们气氛一点点冷凝,适当插话道:“中也,你们怎么会来夏威夷岛,放假了吗?”
太宰治举手发言,答道:“我们可没有放假一说,来这里也是工作。”他呵了一声,似乎很不满意这一趟。
而果果摇了摇少年的胳膊,“什么工作?要紧吗?”
中原中也抿紧了唇,一时不想答复了。
他原以为自己就算不通布局策略,在武力上也能帮到二人一点忙,可现实反倒是,他被二人看作那个需要保护的人。
‘怪只怪自己技不如人,只能滞留在小小的横滨。’他想。
“抓一个潜逃犯。”少年微垂着头闷声答道。
钴蓝的眼睛里涌出一股对自己的愤恨,中原中也低声自嘲道:“我现在也无法给你们减轻压力,就不留下给你们添乱了。”
说罢,中原中也动作轻柔地拂开果果挽留的小手,“果果,你照顾好自己,太宰,我们走吧。”
果果抬头望着他的背影,愣愣地僵住了表情,眼中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失落无比。
——中也这是生他气了吗?
太宰治挑眉一笑,煞有其事地说道:“别这样!还是我走吧!”
中原中也白他一眼,“你别玩了。”
“你们好不容易遇见,怎么也该多说会话。”善解人意的太宰治举了举自己的冰淇淋,对兰波露出眨了眨眼,少年声线软软糯糯,“我知道,兰波先生是不放心我在,我这就离开。”
中原中也还是坚定下来,“不了,我们一起走。”
果果满脸写着“我好失望。”但又不想让少年为难。
兰波见状感觉很揪心,他大步流星地上前,伸手拉住中原中也的胳膊,郑重其事道:“中也,你怎么了,几月不见,反倒变得敏感多疑了,这可不像当初那个豪言壮志说要成为首领的你了啊!”
太宰治和他们擦肩而过时,顺嘴嘟囔一句,嗤笑道:“年少轻狂,结果被黑暗的现实打击到自尊了,郁郁不乐却埋在心底呢!”
果果也顾不得忧伤了,他向其追问道:“太宰,横滨最近发生了什么?”
太宰顿住脚步,耸耸肩,轻快地说着:“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人利用一群无知又愚蠢的小孩作恶,顺便拿【羊】的旧事刺激中也。”
中原中也顿时恼了,怒声怒气地催促道:“你不是说要走了吗!还不走啊!”
太宰治咧开一个怪笑,故意道:“走前!也不妨碍我告你一状。”
他麻溜的里中原中也远点,然后清了清嗓子,像个主持人一样冲着兰波和果果,声情并茂道:“你们是不知道啊!中也这个人真傻!明知道对面是敌人的陷阱,还横冲直闯去救一个完全不理解自己的前伙伴。结果被他的前伙伴狠狠地捅了一刀,那一刀可真狠,老鼠药……”
他正说着,一层细砂扑面而来。
还好太宰治闪身及时,他扭着腰,嬉笑道:“没打中!没打中!”可怜冰淇淋彻底吃不了了。
“住嘴啦!”中原中也气鼓鼓地冲他嚷,如果不是被兰波拉着胳膊过不去,只能踢了一脚沙子扬到太宰治身上,他才不会给太宰治开口的机会。
果果被太宰的话惊到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还活蹦乱跳的中也,稚嫩的声音十分不平静地说道:“中也,你被信任的人捅了一刀。”
中原中也辩驳道:“才没有!我只是没留意到他的动作。”
“子弹都能挡住,挡不住一把刀。”太宰治扔了冰淇淋,大声道:“要不是我,他差点死了!”
说完,他得意满满地溜了,徒留无能狂怒的少年面对心情复杂的自家人。
兰波松开中原中也,果果气呼呼地走到他面前,“被沾了老鼠药的刀狠狠地捅了一刀,那个被你救了还捅你一刀的人呢!他在哪?”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无力地辩解道:“他已经付出代价了。”
兰波看天看地不看少年求助的眼神。
果果被他这不知悔改的模样气得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真好!真好!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到底都认识了什么人,前有好心要办坏事的村濑,后有捅你一刀的前伙伴,你过去有认识好点的人没有……我该说什么!!我……”
他指了指自己,越想越气,一挥手,道:“算了!有一没二,你也长记性了……以后提防着点啦!别什么人都信!”
果果说完还是觉得憋屈得不得了,他蹬了蹬脚下的沙子,收敛起怒容去找太宰治,问清楚到底是哪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你去哪?”中原中也自知这的确是自己的一时失察,但白濑已经被狠狠地教训过了,这事就没有下次。
果果:“去吃东西。”
兰波摇摇头,“走吧!肯定是找太宰治问清底细了。”
“太宰治满嘴都是套路,你回来!”中原中也连忙追上去,感情1太宰治这又是算计他了。
果果恨恨地哼道:“我会怕套路吗!倒是你!!多点套路啊!别总被人套路了!傻弟弟!!”
中原中也炸毛,道:“做人不该真诚点吗!”
兰波嘴角一抽,“这个世界,你可以适当真诚,但别太真诚了。”
果果恨不得给他来两杯‘人间大梦清醒汤’,“你猜为什么人总讲,‘对事不对人’和‘对人不对事’。”
中原中也一边追,一边说:“那都是借口。”
衣角翻飞,长发随风飞扬,果果扭头冲着他说,“因为这个世界的人虚伪啊!虚伪是他们的本色,他们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面,那是他们生存的天性和本能。”
他看着想辩解的少年,冷声道:“我承认,这世上有好人,可好人难道就一定会对你好吗?有时候,越是弱小越是不起眼的东西,就越是藏着剧毒!既然你选择了这一条崎岖的道路,那么你该更看重你自己的生命。”
果果指着那大海,“这世上那多人喜欢大海,可为什么他们不占有。是不想吗?”一个简单的问句,夹着莫大的嘲讽。
“不!是不能!是做不到!”说着呢!他眼里沁出晶莹的泪水,蓝色的眼睛装满了哀痛,“中也,你太小看人性里的贪婪和险恶了。早知道,我就该拆了森鸥外的台子,什么工作不工作,意义不意义,你还不如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做个普通人,过富足又幸福的生活,想救人就救人,想交朋友就交朋友。”
中原中也立在原地,他意识到有人更在意他的生命,因此而悔恨自己的轻视,“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小看……”
果果抹了两把眼泪,“你对不起你自己!你对不起你拼尽全力的付出和汗水,你更对不起你吃的苦头和忍受的痛苦!因为你并没有想象中的在乎你自己,你如果不先爱你自己,难道指望不爱你的人珍惜你吗?对着照片感叹你的好,那不就成了笑话。”
他捂住自己的心脏,艰难地把不理智的感情平复下来,一阵阵的恶心感刺激着他的胃部。
一瞬间,小孩红润的脸色开始发白,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然后捂着嘴干呕起来。
兰波又一次看到果果痛苦的表情,他心里也慌张起来,推了一把手足无措的中原中也。
他拍打着他的肩膀,打断少年此时忽然混乱的思绪,叮嘱道:“去买一杯热奶茶,快去,听我的,没事的。”
“我马上回来。”中原中也着急忙慌地奔向饮品店,心里跟着脚步七上八下,生怕因为这么点事情把果果刺激出毛病来。他是不是太忽视了一些来自亲人的担忧,就像他也担忧着果果那样。
兰波用热乎乎的大手轻轻抚顺果果的背,“别想其他的了,放松点,放松点……”
果果又“呕”了一下,他也担心自己因干呕刺激发展成呕吐不止,只能不停地去想些无关紧要的事转移注意力。
第060章 第 60 章
60
痛苦总比喜悦更让人记忆深刻。
缓过劲来的果果拽着兰波线条流畅的小臂, 不顾形象地靠着他站立,表情变得低迷不振,脆弱易碎得像一尊水晶雕像。
他说:“港口黑手党对中也来说并不是个好选择, 集体环境里,中也的自我奉献精神远远大过他个人求生的精神, 太容易被人利用了。”
兰波取下他头顶的米色渔夫遮阳帽,低着头能看到他的头顶蓬松的头发, 他很想伸手去抚摸,最终他环绕臂膀拥抱住果果,遮挡冷风分享温暖。
他的声音从果果头顶上方传来, 夹在海浪、鸥鸟、风声里,深沉不失优雅,道:“他有自己的想法, 就像我们一样,如果为了活着放弃感情, 那他就不是中原中也了。”
果果伤心地把头埋进兰波的怀里, 不言不语, 试图逃避现实里的冲突。
兰波对此万分无奈,他可以理解这种关心则乱的心情, 但他做不到对中原中也毫无芥蒂,毫无保留。
无论中原中也如何优秀, 在兰波心中,他的地位永远不可能企及保尔、果果。换而言之,中原中也是如此。
他们能和平共处,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平衡点。但凡未来有一天这个平衡被打破了, 或者消失了,那么他们能对彼此做到“两不相见, 互不干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天边的云霞渐渐黯淡,风掀起凉意。
果果从逃避里走了出来,他整理好自己凌乱无序的长发,美丽的面庞十分平静,透着不悲不喜的态度。
他神态自然地从兰波手里拿回自己的帽子,转头看向疾跑而来的少年。
中原中也回来时头发都松散开了,稍长的发黏在白皙的脖子,额角的汗水沾湿了刘海,一张俊俏的脸蛋藏不住一点心事,慌张得很。见他们还停留原地松了口气,但还是很焦急地说:“好点了吗?”
果果点点头,神色依旧有些憔悴,温柔地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少年,“没事了。那个给我吧,我口渴了。”他指了指少年手里拿着的奶茶。
中原中也递过来暖乎乎的奶茶,钴蓝色的眼睛写满了担忧,“你吓到我了,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果果摇头,露出淡淡的笑容,周身散发着温馨的气息,“没事,我刚才情绪太激动刺激到肠胃,平静下来就没事了。抱歉,对你说了太多严厉的话,一定让你也很难受。”
他一边说着轻松的话语,一边将吸管插进奶茶杯中,吸了口奶茶,赞叹道:“中也,这个味道很好喝,哪里买的,明天我也要去喝。”
话题一转,将之前爆发出来的矛盾抛之脑后,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中原中也拉住果果的手,真诚地说道:“我以后不会再感情行事了,我向你发誓。”
果果摸摸他的头,“好!我相信中也说到做到。”有时候,他的确比中也更像大人。
兰波笑着把中原中也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们是打算在这里待几天,你们呢?”
中原中也沮丧道:“我和太宰找到人就得回去了,最近……横滨很忙。”他心里有些失落。
兰波不在意地摇头,道:“你不用想太多,该干嘛就干嘛。这次还是意外,之后,我和果果其实也不方便见你。”
他随即告诉中也部分情况,“我们要去standard岛见一个人。”
中原中也惊讶,小声道:“你们也要去?”
果果抬起头,蓝色眸子闪过错愕,问:“你们什么时候去。”
兰波很能理解那个潜逃犯的想法——躲到英法德三国护卫的岛。
他说:“那你们明天就要去了,是吧!”
中原中也点点头,有点期待着问:“那我们会一起上岛吗?”
兰波不便明说自己去找人麻烦,温和地回答:“可能,陪我们走走怎么样?”
拐弯抹角地让果果和中也多相处一会,即使这有违执行任务的保密性原则。
果果直接拉住中原中也的手,牵着少年迈开步往前,“走吧!反正你也没有别的事情,听说今晚海边有烧烤大会,你也留下来放松放松。”
三人在海滩上散着步,累了就坐下休息,分享有趣的东西。
果果告诉中也,自己现在伪装身份的名字——卡莉斯塔。除此之外,他没有再透露出去。
中原中也虽然不解,但没有追问为何。
之后,他们看了篝火晚会,吃了海鲜烧烤,玩到很晚才分别。
果果和兰波回到酒店,商量要不要提前去。毕竟太宰治是无效化异能者,如果放开手激战,他在岛上能变相给凡尔纳造成一点困扰,可兰波也可能会被影响到,所以得留意太宰治。
无效化的优势在空间系作战中其实并不明显,除非太宰治配合他们行动。
但指望太宰治配合,实在困难,如果被太宰治插手太多国际信息也不好,容易被抓住做实验。
而另一个危险是,万一让人意识到中原中也的异能力和魏尔伦的异能力有相似性,风险也很大。
说到底,他们不能确定凡尔纳会不会跑,如果他要跑其实才是麻烦的事情。
在战争时期,他读取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异能,那些异能来自各个国家的优秀异能者。
兰波考虑再三后,还是决定一起登岛,但他们会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离开后行动。
另一边,回到民宿酒店的中原中也被太宰治透题了,“中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果果需要伪装身份。”
中原中也坐在床上和太宰治面对面对话,“太宰,你想说什么不如直说。”
太宰治眨眨眼,“因为你啊!你不觉得时间刚刚好吗?八年。”
中原中也捏住自己下巴,沉默良久,他拧着眉想着其中关窍。
他突然抬起头来,面露惊色,不敢相信地说:“不可能!兰波不可能那么做!”
保持盘坐姿势的太宰治双手合十,托住自己的脸,笑容亲切道:“越是不可能的事情,越可能发生。墨菲定律,你懂吗?”
中原中也站起身来,他握紧了拳头,“我去问个明白。”
太宰治收敛起笑容,出言阻拦道:“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这种事情一旦落实,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我不能接受这种事发生。”中原中也已经走到门口,准备开门了。
太宰治双手放下搭在了膝盖之上,沉声提醒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去了不会改变任何事情,反而会让兰波所做的一切付诸东流。”
中原中也压低声音,道:“那就让果果顶替我的身份吗!”愤怒的火焰点燃大海般蔚蓝的双眸。
太宰治骂他:“你这家伙真是不识好歹,早知道你这么不冷静,我就不告诉你这个线索了。”
又接着,道:“你连兰波要做什么都不清楚,光凭他的一个决策就要打乱他的整个计划,你才是真的愚蠢。”
中原中也被惊出一身冷汗,他的确忘记考虑兰波离开的时间了,这么长的时间做什么都足够了,但果果和他都安然无恙就说明一切尽在兰波的掌控之中。
太宰治看着回过神来冷静的赭发少年,气定神闲道:“你会被他们排除在计划之外,我真的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你太莽撞了,虽然异能强大,但却在关键时刻容易被感情左右行事,更别提受到刺激就会变得冲动易怒的个性了。”
“森先生为什么敢用你,你想过吗?”太宰治步步紧逼,又一点点给他分析道:“因为果果对你的态度能左右到兰波的想法。”
“横滨的变化你又不是没有看到,兰波物尽其用的态度你也不是没亲身体会过,被一个爱国的超越者盯上可不是好事。但即使这样森先生依旧留住你,你就没想过其中深意吗?”
“森先生认为你的身份将不会带来更大的灾祸了,所以对你放开了权限,他比其他人更快地洞察到兰波的心思。”太宰治吐了口浊气,幽深不见底的鸢色眼眸凝望着中原中也,“你很幸运,中也。”
中原中也读不出太宰治的未尽之言,心下感到一阵颓然,似乎是想明白了,又像是接受了这一切。
他抬起失去光亮的蓝色眼眸,无机质地看向参透真相的少年:“太宰治,你就没有在乎的东西吗?”
少年终究还是被现实的冰冷子弹击中了心脏,璀璨生辉的眼眸也流露出和自己一样没有希望的眼神,可太宰治笑不出来,他的脸就像冰封住一样苍白冷酷。
原本他该尽情嘲笑中原中也傻乎乎的热忱之心,毕竟一切按照预想进行,但真的看到了预期成真,心情反倒很失望了。
少年一句反问也刺中了他的内心,他同样在其他人的掌控之中,同样活得狼狈不堪,谁也不比谁高贵。
太宰治那句“你很幸运”未尝没有羡慕之意。如果他是中原中也,他会得到中原中也的一切吗?
——不!
他不会成为中原中也那样热爱生活的人,他会憎恨这个世界,憎恨所有人,憎恨命运的不公,然后不留余地毁掉一切迫害自己的因素,不会有同伴、朋友、家人、爱人……
中原中也看着沉默良久的黑发少年,伸出手指着他的眼睛,同情道:“太宰治!你自诩清醒,可你活得不如我痛快。”
“是!你很优秀,你是个天才,你聪明伶俐,还精通人性。”少年眼里的光重新点燃,然后愈发明亮,言辞激昂道:“但你不是全知全能!你也有血有肉,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觉,失血就会死……你有做不到的事情,你照样有疏忽大意的一刻……我不怕吃苦,我也不怕牺牲,我真正害怕的是明明我有能力,但因为这、因为那迟迟不敢行动,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
太宰治喃语:“可活着确实痛苦,如果不曾得到,那么又怎么会失望呢!”
中原中也听见了,走到他面前反驳他:“谁不痛苦,就你一个人痛苦了!你别不识好歹了,你明明可以过得更好,可你非要往泥潭里钻,你要怪这世界吗?世界招你惹你了,你看不惯其他人的作为,你去改正、打醒他们啊!你什么也没做,你就说没救了!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也太看不起其他人了。”
中原中也拎起太宰治的衣领,迫使他那颗被头发遮住的脑袋抬起来,“太宰治!你清醒一点,这个世界除了坏人,还有好人,即使这些都没有,早晚你也会遇上真正在乎你的人,你想过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因为你这种烂透了的性格失去他们,失去他们对你的爱。”
“中也……你冷静点……”太宰治艰难地抢回自己的身体控制权。
中原中也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我很冷静,我现在超级冷静,我明天就要去找兰波问清楚,但我会保护他的计划不泄露的。”
太宰治抻了抻衣服上留下的褶皱,笑道:“你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中原中也给他一个大白眼,嫌弃道:“你在说你自己吧!”
他不屑道:“老子才不会那么脆弱地被几句话击败,不管是精神上,还是□□上,十个你来了,也过不了我手里一招。”
太宰治回击:“呵呵!十个你的脑子加起来,也没我这一个脑子好使!”说着,他扔出一个枕头砸到中原中也身上。
两人顿时鸡飞狗跳起来。
“你很行吗!”
“比你行!”
“你行个屁!”
“你就是那个屁!”
“你今天死定了!”
“你才完了!”
总结——羽毛枕头互相攻击,鸭毛乱飞,口中叫嚣打死你,打死你。
最后: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