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酒吧营业的时间还早。
谢不辞无处可去便又把苏以安塞在婴儿车上的那几份文件翻出来重新认真看了看。
其实也看不出来什么了,苏以安的留言要多简短有多简短,还没一个字是写给谢不辞的,有种孩子和老公都不重要的既视感。
把文件收进柜子里保存好,谢不辞刚出卧室就听见了门口响起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你好外卖。”
什么外卖?
没点啊。
他皱着眉开了门,走廊里的电梯已经下行了好几层。
“不是?现在外卖员都这么不负责任了吗?”
谢不辞捡起放在他家地垫上的纸袋子,找出小票对着看了看。
纸袋子里不是吃的,是omega抑制剂,备注上写了让外卖员放下就走不要打扰,门牌号写的是1501,他家对门。
本着乐于助人的优良传统,谢不辞敲了敲对面的门,然后把纸袋子放下准备离开。
对面开门的速度很快,谢不辞还没来得及关上他家门,就见对门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又白皙纤细的手。
本来他也没多想什么,但空气中弥漫着那omega不受控制的信息素的味道。
味道很杂,起码得有五六种不同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连抑制贴都没法完全遮盖住。
谢不辞没有管别人闲事的爱好,但他在对门那位的身上闻见了苏以安信息素的味道。
这绝对不会认错。
他脑子空白了一下,随后身体更先做出反应,推开自家的门站到对门门前,要敲门的手都已经举到了半空,却又觉得不太合适只能悻悻收回。
门后是个正处在特殊时期的omega。
觉得对方也不是活不到明天或后天,没必要像要趁人之危一般在这种时候去打扰,于是谢不辞叹了口气,又重新回了自己家。
1501门后。
苏以安听见对面关门的声音才强撑着支起瘫软的身子,撕开纸袋翻出里面的抑制剂。
喝了整夜的酒,人本身就昏昏沉沉的,再加上发情期全身无力信息素难以控制,现在更是把抑制剂翻出来都要耗尽全部精力。
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针筒,苏以安尝试了好几次针头都没对准过血管,只得暂时放弃。
有点冷。
十月份的天已经算不上暖和了,离供暖的日子还远,再加上他穿得少,腰和腿都完全露在外面,只能把自己蜷缩进外套里。
酒喝得几乎都是加冰的,胃里也不太舒服。
刚开门的时候知道外卖员不会在门外,开门之前也没意识到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在走廊里闻见谢不辞信息素味道的时候,他甚至连这纸袋子都不想再拿了。
包括谢不辞站在他门外纠结要不要敲门,苏以安也都知道。
外套保暖效果不太好,苏以安觉得他的手可能比外套没法完全盖住的小腿和脚腕还要凉。
迷迷糊糊的算不出在门口到底缓了多久状态才勉强好一点,苏以安重新把针筒捡起来,将抑制剂的药液推进血管中。
药物起效很快,浑身酸软的症状很快褪去,但没代谢掉的酒精还是让苏以安难以支配自己身体,还恶心反胃。
孩子出生以后这半年,他都没受过信息素失控的困扰,也几乎没经历过发情期,导致他从酒吧回来之前,都快忘了自己是个omega。
苏以安抱着水池吐了半天,等把胃里的酒都吐干净了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他走到卧室,换下那为了出去玩专门从旧衣服里扒拉出来的摇滚风破洞超短裤,找了身睡衣套上,然后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临睡之前还特意看了眼手机。
好友列表里一大堆验证消息,他一个也没有印象,索性就谁都没理,翻了半天,只通过了酒吧老板的好友申请。
再有就是他认识了五六年的学长方明之发来的消息:[房子半年多没有住过人了,你记得好好打扫一下,有什么问题喊物业或者我叫我朋友过去看看。]
[注意身体少喝点酒。]
苏以安回了一句好就把手机关了机。
自下了飞机以来就没休息过,再加上是真的不太舒服,他放下手机没多久就睡着了。
另一边谢不辞回了家以后,专门让人查对门的房主是谁。
等消息的时间里,谢不辞还得知苏以安的omega爸爸早些年是白血病去世的。
白血病这玩意遗传。
谢不辞专门去查了资料,病程严重的时候要是得不到及时治疗死亡率极高。
可苏以安没什么特别相信的朋友,跟谁都不亲近,谢不辞也不知道他能相信谁,又有谁能在这种时候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偏偏谢不辞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查苏以安的身份行程,从孩子出生证明查孩子是在哪个医院出生的,查孩子到底是谁放在他家门口的,但就是得不到一点有用消息。
苏以安铁了心不想见他。
要不是之前打电话听见过苏以安的声音,谢不辞都得怀疑人到底还活着没有。
回忆了半天高中那会有没有跟苏以安关系比较好的,最终谢不辞从蒋泽那里得知,有个叫方明之的,高他们两届,毕业以后跟苏以安还有联系。
拿到联系方式以后,谢不辞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喂你好?”
电话接通很快,对方也很有礼貌。
“那个……你好。”
“请问你能联系到苏以安吗。”
方明之给的答案挺出人意料的,以至于谢不辞听见那句能以后都有点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从自己叫谢不辞到他和苏以安之间关系特殊有阵子没联系了,再到苏以安生重病几乎没人找得到。
有什么说什么胡言乱语了半天,讲完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答非所问似的回应了他一句:“所以雪团的亲爹是你吗。”
“……是。”
方明之看了一眼凌晨三点苏以安给他发的摇骰子视频,还配文说不喝到天亮不回家。
该怎么跟谢不辞说这一点,一下子就把他难住了。
苏以安从没讲过雪团的亲爹是谁,所有人问都只说是个正常人认知以外的大傻逼,然后就是让他们别乱打听。
后面在方明之跟苏以安讲一个人带孩子长大花销有多大会多辛苦的时候,苏以安只淡淡说了一句:
孩子六个月之前弃养会判我重罪,但六个月之后alpha不管不养,不光本人重罪,家人也要受牵连。
言外之意,alpha能爽完就走不管不顾,他也可以生完就扔给对方,反正谁也别想好。
方明之长时间不说话,谢不辞也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知道对方不可能说出苏以安在哪,谢不辞也没准备强求。
“我给你打笔钱,你帮忙好好照顾照顾苏以安行吗,你要多少都可以,他本身就身体不好,经不起这样折腾。”
“不用了,他没什么大事,不用你操心。”
因为认识得久了,孩子爹是个什么样的渣男方明之多多少少听过,对谢不辞自然没什么好印象,态度不善的扔下这一句就挂了电话。
这次被挂电话谢不辞没觉得生气,反而有点难受。
按方明之的反应来看,苏以安应该没跟任何人说过雪团是他的孩子,肯定也没少因为在他这受委屈跟朋友吐槽孩子爹有多不是东西。
算了,苏以安也没骂错。
挂掉电话没多久,谢不辞就收到了对门房主的信息。
资料上房主挺年轻的,姓陈,二十七八岁,是个大学毕业后创业做出了点成就的小型企业家。
也是alpha。
资料第一页的内容都没来来得及看完,谢不辞就又接到了方明之的电话。
这次是一点都没跟他客气上来就骂:“你有病啊?孩子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你非得现在找苏以安干嘛?”
“你就非得搞得我也联系不到他?”
谢不辞沉默。
如果没记错的话,玩出孩子那一次好像是有老板看上了苏以安,给苏以安灌酒,然后谢不辞去截胡。
挺草率的,草率到谢不辞甚至都不记得是截了哪个老板的胡。
而且苏以安也没完全醉到不省人事,他知道床上躺得是谁,不然也不至于要跟谢不辞打起来似的。
“那我现在不找了还来得及吗。”
这句话出口之前,谢不辞脑子里冒出了无数个想法。
比如苏以安本来就应该知道他会去找他,比如他明明都查得挺隐晦怎么可能舞到正主头上去,比如做点什么才能补救一下。
结果纠结了半天,话一讲出来谢不辞自己都觉得自己怪蠢的。
“你说呢。”
“你现在在哪?”
“在家。”
回答完了两个人对着沉默了一会谢不辞才意识到哪里不妥当,然后报出了具体到门牌号的地址。
于是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了。
谢不辞听见方明之深吸一口气,但还没等第二句话说出来,就被微信电话铃声打断。
随后电话那头传来苏以安问的一句干嘛啊。
一听就知道苏以安是没睡醒被吵起来的,声音无精打采的,莫名让谢不辞联想到他俩刚认识的时候,苏以安趴在课桌上睡觉,谢不辞从他旁边路过碰掉了他斜着放在桌角的书。
那会苏以安也是拿这样黏黏糊糊的声音问他干嘛啊。
“他给我打电话,我先不跟你说了。”
……
谢不辞盯着已经退回到主屏幕的手机,忽然特别怀念他跟苏以安刚认识还不打架的那会。
那时苏以安长得漂亮,人也安安静静不争不抢的。
时间过得有点久了,记不太清了。
但谢不辞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喜欢苏以安。
不是跟人逢场作戏玩玩而已对谁都可以张嘴就来的喜欢。
不然他没法解释现在这种没法言说的奇怪情绪。
知道方明之是beta,知道他们也认识了很多年,也知道苏以安发生什么事能依靠的也许只有方明之,但谢不辞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因为他想见见苏以安,苏以安却连跟他联系都避之唯恐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