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在男集体宿舍, 那屋里确实有一股子臭脚丫子味,不止有臭脚丫子味,还有汗臭味, 以及时不时放屁的声音, 晚上还有打鼾、磨牙说梦话的声音,也是相映成趣,热闹非凡。

    而得知谢秋白家里来了客人,床住不下后,郑多海他们帮忙找了木料, 迅速的帮忙做成了一张木床。

    王秀竹对于她的到来, 让谢秋白没地方睡,十分内疚。

    但在谢秋白只在集体宿舍住了一夜, 第二天就打出了一张木床给她睡后,这惊人的办事效率, 也让老太太看出这位孙女婿在这鱼龙混杂的团场, 人缘很不错。

    从短短一面谢秋白的行事看, 他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老好人性格,那他人缘好, 只能是其人本身有能力了。

    她欣喜于孙女找到了个不错的男人嫁了, 却又开始担心她孙子真的惹怒了谢秋白, 影响了他们小夫妻的感情。

    对于老太太的担心,陈舒瑶让她放心,“他心眼没那么小。”

    王秀竹却没有那么轻易放心,还觉得孙女现在变得心也是挺大,多少夫妻, 都是因为女方要帮娘家人,男方看不下去, 矛盾越积越大的啊。

    只是,后来谢秋白对她态度尊敬,还看她衣服洗的发白,布丁累累,扯回来了新布,给她做了两身新衣服。

    饮食上更是照顾,想着她年纪大,爱吃软烂的食物,做饭的时候,也会考虑她的饮食习惯,专门做她爱吃的菜。

    她一个南方人,不习惯面食,他们家就基本每天都能吃一顿大米饭。

    要知道,她在沪市时,无论是在女儿家,还是在儿子家,也没人专门这样照顾她的感受,都是随着儿孙们的喜好,每日还要做饭做家务带孙辈。

    对于老太太的感动,谢秋白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少感触,他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有了赵前进,他们家想吃什么,根本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

    而紧接团场的职工们就传开了,他跟着指导员们,去省里开会十多天的要做的事后,就算有人盯着他,想动小心思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了。

    人就是这样,你只比他强一点点的时候,他们会想把你拉下来自己上去。

    可等你站的够高,他们想够都够不到的时候,他们就会怕你尊敬你,还会对你友好起来,释放去无限的善意。

    弱肉强食的法则,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变过。

    不过,对于陈舒瑶的家人的事,谢秋白私底下告诉陈舒瑶,“他们要是想进厂,也不是不行,我认识几个厂的厂长,可以引荐他们去试试。

    这是看在你的面上,彼此亲戚之间的帮忙,可不是你弟弟那种我欠了你们家的理所当然。

    咱们是平等的关系,不是从属关系,你是属于你自己的,从来也不属于你的父母兄弟和我。

    我希望你想做什么事的出发点是你想做,不是别的谁让你做,一定要是你占据主动性在里边,你才是你人生的主人,你可以尽管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想成为的人。

    还有啊,进厂这事你心里有数就好,你也别那么轻易的松口同意帮忙,这样他们会觉得得来的容易,不把你看在眼里,先晾着一段。”

    之后,陈舒瑶没有提她弟弟进厂的事,陈盛华和陈少华夫妻也时不时来蹭饭,倒是相处的融洽了起来。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着,在厂里订单稳步增加,讨论要招工之际,谢秋白去市里农机厂,请卢工出来在一起坐了坐。

    谢秋白不懂机械制造,但许多物理的基本原理,其实就是各种机械的根本,例如做出棉花糖的机器,利用的就是离心运动原理,甩干机同样也是这样。

    卢工对谢秋白的感官很复杂,他觉得这样灵活的脑子,合该跟着他做机械,振兴实业,那一定是会有很不错的发展的,甚至成就不会低于他。

    但谢秋白却说,“这没什么,我也就是纸上谈兵,卢老您这样的人,才适合深耕一个行业领域。”

    和卢工商量做出一些大型的工具,把现在厂里许多都依靠人工的工序改变。

    团场卯着劲想进厂的人,看到厂里生产速度上去了,解决了产量跟不上的问题,却根本没有要招人的通知,都是垂头丧气的。

    谢秋白在一次厂里开会时,表示,“当初把大家招进来,厂里就会对大家负责到底,也请各位不要辜负厂里的信任,做到每道工序的保质保量,卫生一定不能出一丝一毫的问题。

    如果发现谁弄虚作假、中饱私囊,就怎么来怎么走,我还会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因为厂里招的更多的是家属编制进来的女工,谢秋白也在车间旁边成立了一jsg个小托儿所,可以让工作的妈妈,放心的投入工作,在休息闲暇时,也能看望孩子。

    如果,有哺乳期的妈妈,也会更方便一些。

    这一消息,让没有进厂的人,更加觉得当初没有进厂是一大损失。

    别的不说,厂里生产机器改良后,大大提高了效率,也不用工人那么累,还增加了活动休息时间。

    这就比在地里干农活的时候强多了,虽然他们也会偷懒,但偷着休息,和光明正大的休息怎么能一样。

    都是一个团场的,红星工厂还是团场下属的二级机构,却公然搞两个待遇,自然有人不乐意。

    这种情况下,大家有情绪很正常,就在这样气氛下,团场里的托儿所也应运建了起来。

    位置就在卫生所隔壁,这样万一有小孩,有不舒服的地方,方便救治。

    等托儿所落成,谢秋白得意的向陈舒瑶邀功,“看,我说托儿所会有的吧。”

    “这会不会有些阴险?”

    陈舒瑶怔怔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夸他吧,又觉得他为了团场里办托儿所,这么大费周章,利用了一把毫无所觉的人们,竟然还会被人感激,心里就很复杂。

    谢秋白摸摸脸,“有吗?这只能算是因势利导吧,大家都获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

    他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你肚子这么大了,别去上班了吧?卢工帮忙给找了一间房子,距离中心医院近,咱们搬去住着。我想让你住在医院,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不好占用医用资源,还是住在医院附近,等你要生了,几步路就能到。”

    王秀竹就是担心这个,他们团场这里没有能接生的专业医生,只有几个会接生的婶子,她还是希望去医院安全一些。

    可要是等羊水破了,赶去医院到底怕来不及,没想到谢秋白想的这么周到,就在一旁一个劲的说,“这样好,这样好,瑶瑶啊,你听秋白的,别去上班了,工作哪有孩子重要。”

    关于工作的事,陈舒瑶也有自己的顾虑,随着厂子的生意越来越好,来他们团场的知青逐渐多了起来。

    现在就有了一个同样是懂医的女孩,她如果长时间不在岗,就很可能,等她回来的时候,也没她的地方了。

    可肚子里的孩子不等人,她必须请假一段时间去生才行。

    在没有其他人,只有陈舒瑶和王秀竹的时候,她曾袒露自己的心声,问,“奶奶,一个男人会喜欢怎么样的女人呢?”

    年过半百的老太太,想了半天词,善解人意,多生儿子?孝顺公婆?勤快能干,在家里家外一把好手?

    这些在他孙女婿身上,好像都不看重。

    而一个男人如果有点地位的话,多的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往上扑。

    但相处日久,她一日日看着,她这位孙女婿对这个“色”上并不感兴趣,李毓秀家那个女儿模样好,性子活泼,他平日里说话做事,也都不假辞色。

    和厂里找他搭话闲聊的女孩子,他也都时刻保持距离。

    活了大半辈子,她也不知道孙女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没有得到的答案的陈舒瑶,反复琢磨谢秋白曾和她说的话,觉得他是不会喜欢一个家庭主妇的,否则他不会大费周章的让李毓秀从老家赶来。

    对他来说,这些是可以用钱解决的事情。

    陈舒瑶的姐姐陈盛华嫁给了郑树森,为了她姐结婚,王秀竹就又继续住了下来。

    而在私底下闲聊时,陈盛华和唐方茹都不无羡慕的说,“你这日子过的才像日子。”

    言语间,不乏对谢秋白对她好的夸赞。

    可是,陈舒瑶的心一步步的不受自己控制,会在看到谢秋白时砰砰乱跳,会在意她在他眼里的形象,会看到他时眼睛发光,开始变得羞涩,再也做不出曾经大胆做的事,在他面前觉得束手束脚、患得患失。

    她变得像是换了一个人,她仰慕他、崇拜他,只要有他,她眼睛就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动。

    可是,他依旧是他。

    陈舒瑶心里何尝不羡慕她们,他们夫妻的相处,眉眼都可以看出情意来,而他们……

    陈舒瑶不知道谢秋白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常和她说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她也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她想当医生,是因为从小羡慕姑父的工资高。

    她羡慕他总是坚定,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

    他涉猎广泛,他们家一个大木箱子里装的满满的,都是他收集来的书,他每天都会看各种各样的书,有名著有历史有诗集,有各种专业类的书。

    他看书不是随手翻翻,还会经常认真的做批注。

    他会写好几种字体,画画也很好,一只钢笔就能把她画的传神。

    生活中,他不沾烟酒,十分自律,早起锻炼能一直坚持,还让她摸他的腹肌、人鱼线,长的也是又高又好看,啊啊啊……这样的男人,怎么会不让她爱上呢。

    可是,他的眼里却没有她,陈舒瑶心里是甜蜜又困恼的。

    甜蜜的是他只对她一个人这么好,苦恼的是,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爱上自己?

    陈舒瑶知道,无论如何,她不能失去工作,这是她唯一能够离开谢秋白光环下的东西了。

    还不等陈舒瑶说什么,谢秋白摸摸她的头,安她的心道,“你放心,等你生完孩子,可以去市中心医院学习一段时间,其实去更大的医院更好,不过现在先凑合去学学吧,等有机会再说。我看郑树森是那种能沉下心的,你学习学习,可以试着朝管理人的方向试试,不过这个,等你以后自己决定吧。”

    他怎么什么都为她想到了,陈舒瑶眼睛亮晶晶,激动地主动抱住谢秋白,要知道,自从她对谢秋白的感情转变后,就变得拘谨羞涩了起来。

    别说抱抱了,拉个手,她都要捂住脸脸红白天,两人的相处愈发礼貌有礼了起来。

    突然被抱住的谢秋白,也是受宠若惊,最近陈舒瑶愈发变得奇奇怪怪,看他的眼神含羞带怯,都要拉出丝来了,真真的演示了什么叫蜘蛛精。

    谢秋白偶尔会生出一种自己成了唐僧肉的错觉,生怕被陈舒瑶拖去盘丝洞上了蒸锅。

    看她情绪这么激动,就扶住她的腰,“你慢点,你没意见那就好了,咱们尽快搬去。”

    “怎么都好,我都听你的。”陈舒瑶甜蜜蜜的说。

    谢秋白抖了抖身子,这真是让人头皮发麻,他倒觉得,陈舒瑶还是以前那样挺好的,现在说话,他都要快吃不消了。

    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陈舒瑶学会了撒娇卖嗲,对他那叫一个柔情如水,艾玛,谢秋白真心觉得,他们俩天天吵吵架,斗斗嘴,真的挺好的。

    她天天这样对他,他真是觉得很莫名,要说他做什么了吧,那倒也没有,他和以前也没有什么变化,可陈舒瑶就这么一个招呼也不大的变了,变得他都快要不认识了。

    陈舒瑶点头后,谢秋白迅速的就找了一辆车,把她和王秀竹、李毓秀一起送了过去,他则每天两头跑。

    好在她马骑的不错,来回也挺方便。

    终于在五月的一个早晨,陈舒瑶肚子疼,急忙去了医院后,确实是要生了。

    陈舒瑶在产房挣扎到中午,生下了他们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仿佛是个慢性子,直到了下午医生上班的时间时,她才终于舍得离开妈妈的肚子。

    哭声也不如她哥哥的声音洪亮,小猫一样意思意思的嗷了两嗓子,就闭上嘴不吭声了。

    虽然两个小家伙都是皱巴巴、红彤彤的丑,重量也多是不相上下,谢秋白莫名怀疑,“老二长大别是个小懒虫吧。”

    “不要这么说,小孩子也是能听懂的。”

    陈舒瑶眼里心里都是孩子,生完刚睡醒,听到谢秋白的话,二话不说就护上了。

    谢秋白瞅一眼,睡得香甜的两小只,给陈舒瑶端熬好的小米红枣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临床的孕妇家属提醒道,“同志,吃这个可不行,要吃炖猪蹄这些才能有奶水。”

    谢秋白笑笑,“谢谢,不过我问医生了,说刚生完孩子,吃些清淡的对妈妈好。”

    “那孩子……”他话还没说完,躺在床上的孕妇,就揪住他的耳朵骂道,“孩子孩子,你眼里只有孩子,你看看人家!”

    眼看这夫妻两人就吵了起来,谢秋白连忙拉上帘子,他们是在最里边这个床位,jsg拉上帘子,就成了独立的小空间。

    陈舒瑶甜甜蜜蜜的喝粥,心里比粥还要甜,看谢秋白这么为她着想,忍不住道,“你真好。”

    谢秋白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全靠同行衬托。”

    这真的是,对比过于明显。

    在陈舒瑶住院期间,谢秋白包办了所有事,孩子他带,哭了他哄,尿了拉了他来换尿布,甚至他还带了一个可以恒温的水壶,不知在哪做了个手动吸奶器,把奶瓶放在水壶里,晚上陈舒瑶不用起,谢秋白自己直接就可以喂孩子。

    和他们一个病房的夫妻,在如此对比下,就没有不争吵的。

    有不少医生、护士跑过来,看谢秋白手里先进的吸奶器和恒温水壶,吸奶器还好,恒温水壶却必须要有电才能使用,他们团场住的房子连电还没通。

    谢秋白在省里开会期间,见了不少人,拐着弯,被他找到了一个人,就是她帮忙让陈舒瑶来中心医院学习的。

    也是凑巧,他们曾在百货大楼买东西时候见过,这位大妈对谢秋白夫妻俩在百货大楼买东西的样子,印象深刻,她还曾出言调侃过两人。

    在省里不想又见到了他,当时一眼就认出了谢秋白,两人同样来自石林市,算是老乡了。

    这位大妈名叫田立青,四十多岁,是他们团场拖拉机手田甜的姑姑,聊开了后,才发现他们的交集竟然不少,还认识几个同样的人。

    像农机厂的八级钳工卢工,竟是田立青的公公。

    田立青曾听公公提过一个小伙子不错,没想到就是谢秋白,又听谢秋白说,要不是田甜,他也不会去市里学习,认识了卢工,田立青这才知道谢秋白乐于助人,就帮过她侄女,一来二去,两人自然是越聊越投机。

    田立青的丈夫就在卫生局工作,谢秋白就托她帮忙,给陈舒瑶弄了一个去市中心医院的机会。

    有陈舒瑶不久就要来学习的关系,加上她生的是难得一见的龙凤胎,两个孩子比只怀一个的,就轻了不少,听了谢秋白的担心和顾虑,院方就同意了他想让陈舒瑶和孩子,继续住在医院观察的要求。

    这是谢秋白综合考虑后决定的,无论是回租住的房子,还是回团场,都没有在医院方便。

    租住的房子虽然有电,可停电太频繁了,不像医院,一直都保证有电力供应。

    没有电,他那新鼓捣出来的水壶,根本无法正常使用。

    谢秋白可是知道,对于女人来说,坐好月子是十分重要的,晚上睡好觉,对身体机能的恢复啊等等都很好。

    他们家的两个小家伙,生出来时小小的一只,抱起来软乎乎,轻的像团棉花,谢秋白也实在是不放心。

    所以陈舒瑶做月子的这段时间,他晚上在医院照顾孩子,白天他回出租屋睡觉,李毓秀负责做饭送饭,顺便同王秀竹和陈舒瑶带带孩子,下午的时候谢秋白睡醒起来洗尿布。

    陈盛华和唐方茹来探望时,担心两个不好带,也曾开口说,“用不用我们过来帮帮忙?”

    被陈舒瑶拒绝了,“没事,小家伙特别乖,吃了睡,睡了吃,特别好带。”

    不生孩子不知道,婴儿竟然是两三个小时就要吃一顿,吃完还需要拍嗝,不然容易胀气。

    他们还会吐奶,根本不是长大更好带,他们兄妹俩还时常因为一个哭了,另外一个也跟着要哭,常常让谢秋白和陈舒瑶两个新手爸妈手足无措。

    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就要看是饿了拉了还是尿了,要是都没有,就没有办法了。

    虽然医生说,孩子哭,就是因为哪里不舒服了,可他们语言不通,交流困难,只能焦头烂额的哄了又哄。

    为了防止孩子难带,谢秋白本来是想让他们俩一直躺在炕上睡,不抱着他们哄的,因为他记得,从哪看过,说婴儿大脑在发育,不能抱着来回晃。

    可是在百天被抱着见了许多人后,他们俩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非要抱抱才能止住哭泣。

    两只丑丑的小猴子,长得越发白嫩可爱,但只要一激动,就立马变成红脸小猴子的样子了。

    特别是会爬了后,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拦的住他们探索世界的脚步了,一点也不像他们小时候,只要把他们放在那,都不带动的。

    谢秋白给他们睡得炕上,圈了一圈木围栏,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可他们哪里能理解谢秋白这个老父亲的心,反倒对他的脸,有无限好奇,他是尝到了戴明哲说的,被戳鼻孔、揪头发的感受了。

    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绝望的是,他们特别喜欢闹他,对着陈舒瑶的时候,他们就乖的多。

    两个小家伙八个月的时候,给他们断了奶,陈舒瑶去市里学习去了。

    谢秋白呵呵一笑,对毫无所觉的两小只说,“你们妈妈不在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陈舒瑶哭笑不得,两小只却根本不听他的威胁,一个个把他当成了树,自顾自的爬呀爬爬呀爬。

    在陈舒瑶从市里学习回来,在谢秋白的指点下,逐步爬上卫生所负责人的时候,两小只已经蹒跚学步,开始了牙牙学语。

    王秀竹喜欢上了这里,天地广阔,无论是麦田还是玉米地,都是大的一眼望不到边,睡觉可以尽情的伸开手腿的宽敞,冬天虽冷,谢秋白不吝啬烧柴,他们屋里也是暖和如春。

    她曾和陈舒瑶说,“我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我每月的粮食都给你,我现在还能动,能帮你们带带孩子,等过两年我不能动了,你再让我回去,让你爸、姑姑他们给我养老。”

    老太太话里的卑微和小心,让陈舒瑶忍不住红了眼睛,抓住她的手保证道,“您放心,我小时候您把我带大,以后您就跟着我,不用我爸姑姑他们,我给您养老。”

    王秀竹听了心里熨帖,却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不合适。”

    谢秋白知道了后,知道陈舒瑶心里就和老太太最亲近,就告诉她,“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可不能走,两个小家伙最喜欢他们太奶奶了,您要是走了,他们还不把房顶都掀了啊。”

    得了谢秋白的话后,王秀竹的心才算是真正安稳下来。

    谢秋白也确实没说假话,两个小家伙也确实挺喜欢他们这个太奶奶的,他们俩白天都要工作,谢秋白更是时不时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只有这个太奶奶,会天天都能见到。

    太奶奶对他们也好,不像爸爸妈妈时不时会教训他们,太奶奶就不会这样。

    既然老人家也愿意在这,谢秋白也没什么不同意的道理,两个小家伙太闹腾了,他还以为小的会是懒虫,结果就属她最闹腾。

    他们两个的名字是谢秋白和陈舒瑶商量好决定的,大的哥哥叫陈宝峥,小的妹妹叫谢宝嵘,意在纪念他们在这荒凉之地的峥嵘岁月。

    小名起的十分随意,就叫大宝、小宝。

    自从知道两小只的名字后,陈少华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是彻底安生了,他爸给他说的招,在谢秋白面前屡屡遭遇滑铁卢,他每天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上工干活。

    在夏日将尽的时候,谢秋白借了一顶帐篷,邀请陈舒瑶出去野营。

    陈舒瑶被孩子和工作牵绊着,根本没有浪漫的心,还对谢秋白的举动,十分不理解,“我们房子住的好好地,干嘛要去野营?”

    谢秋白提醒道,“你生日就要到了,去给你过生日啊。”

    这两年谢秋白一直都记得,会在她生日的那天,给她亲手做一碗长寿面,没想到他刚从外边回来,就是为了赶回来给她过生日。

    自从生完孩子后,陈舒瑶变得从容了很多,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爱钻牛角尖了,看着谢秋白数年如一日的照顾,她也不计较爱和爱的问题了。

    本就不俗的容色,如同拂去尘埃的珍珠一样,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又因产后调理的好,注意锻炼,身材不显臃肿,说是二八未婚少女,都有人信。

    谢秋白知道,许多夫妻会因为平淡的日复一日的生活,进入倦怠厌烦期,就想着孩子也大了,不是时刻离不得人了。

    带着陈舒瑶出去过一下二人世界,给平淡无味的生活,增添一些趣味。

    这件事是谢秋白早就计划的,但陈舒瑶看到帐篷里,那个插满蜡烛的蛋糕,都比不上她看到那朵流光溢彩的玻璃花时的意外和惊艳,“这是什么花?”

    谢秋白从后边圈住她的腰,把头放在陈舒jsg瑶肩膀上,看着烛光下那朵精致漂亮的花,问,“蓝色鸢尾,喜欢吗?”

    “嗯嗯,喜欢!”陈舒瑶喜欢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也太好看了!

    两人一同吹了蛋糕上的蜡烛,谢秋白问许完愿的陈舒瑶,“许了什么愿?”

    陈舒瑶嗔他一眼,“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两人吃了蛋糕,还喝一点葡萄酒。

    陈舒瑶喝过酒后,脸颊酡红,一双美眸犹如含着一汪春水,在这荒郊野岭里,美得像是夜间出来的妖精。

    谢秋白就是神仙,也被如此美色勾的坠入凡间了,他如被制住了心神,不由自主的俯身吻住了陈舒瑶的泛着酒色的唇。

    头脑晕乎乎的陈舒瑶,心里可还不迷糊,戳穿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对我图谋不轨。”

    谢秋白好笑,“那你愿意不愿意被我图谋不轨?”

    陈舒瑶一下就羞涩起来,“不告诉你。”

    谢秋白阖上眼,唇间溢出呓语般轻叹,“你怎么这么可爱。”

    这是陈舒瑶生完孩子后,两人第一次亲密,有了孩子后,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两人也都被孩子弄得筋疲力尽。

    在漆黑的夜色中,漫天星河的见证下,两人幕天席地,气息激烈交缠,把身体交付给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抵死缠绵。

    连夜间的虫儿都停止了鸣叫,天地茫茫,仿佛只有他们彼此。

    等云销雨霁,谢秋白平复喘息,看着天幕上的群星说,“我想到一句诗,虽然不太符合吧。”

    陈舒瑶说,“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这种只要你说个话头,就被人瞬间理解要说的是什么的感受,简直太好了,谢秋白忍不住情动,陈舒瑶却想鸣金收兵了。

    谢秋白却不愿意,“软软,你该还以前欠的账了。”

    这是什么称呼,陈舒瑶抗议,“你乱喊什么。”

    “哪有乱喊,我感觉很贴切啊,你就是人娇体软,哪里都软,我以后私底下就叫你软软,这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称呼。”

    说着就又要要账了,两人打打闹闹,直到筋疲力尽,才相拥在一起,交颈而眠。

    第52章

    谢秋白和陈舒瑶回到家, 谢秋白刚洗了澡,打着哈欠想补个觉,他就被父母忽视的两个小崽子围攻了。

    抱着他的脸, 劈头盖脸那是一顿啃啊, 涂了他一脸的口水。

    一段时间没见,两小家伙又学会了新技能,会跟着收音机上的歌,扭呀扭,蹦蹦又跳跳。

    他们有会摇晃的小床也不愿意去, 非要坐在谢秋白的胸口、肚子上。

    他们早不是小时候几斤重的样子了, 一个个吃的白白又胖胖,两个二十多斤的小朋友, 在他身上玩蹦迪,谢秋白这个老父亲都快要被他们给送走了。

    他想让他们去一边去玩, 他们开始一个劲的用可爱小奶音喊, “玩~粑粑~”

    虽然听起来喊得不想是“爸爸”两字, 但可爱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爱到谢秋白根本不忍心, 去拒绝他们的任何要求。

    而谢秋白的胳膊, 已经被他们俩频繁地玩秋千要求, 给累的手都酸了。

    谢秋白觉得,他们家急需要驾起一个秋千才行,人力真是会有时尽的啊。

    小孩子的精力特别好,爸爸终于回来了,他们就腻在他身边, 要玩这个要玩那个,搞得谢秋□□疲力竭, 仍旧兴致不减。

    把那朵玻璃花妥帖摆放好后,看着被小家伙折腾的头发乱遭,精神恍惚的谢秋白,陈舒瑶偷笑,让他昨夜使劲的折腾她,嘻,精力不足了吧,亲亲两个小家伙,夸奖道,“大宝小宝,太棒了,都懂帮妈妈报仇了。”

    换来两个小家伙一顿热情涂口水,谢秋白认输,“给他们吃些东西,让他们收了神通吧,吃饱了就困了,睡了就好了,睡了就好了。”

    陈舒瑶捏捏娃子藕节一样的小胳膊,“他们那是太想你了,你看你带回的玩具都不玩了,就要围着你转。”

    两个小家伙穿着红色的肚兜,肉嘟嘟的是特别可爱,大宝长得更像陈舒瑶一点,小宝长得更像谢秋白一点,都是大眼萌娃一枚。

    可这样的萌娃动不动尿在自己身上不说,还换着花样的折腾他,这谢秋白已经无力了,自从有了两个小家伙,他总觉得他们家的炕都是一股臭味。

    两个娃终于玩累睡了后,谢秋白和陈舒瑶也跟着睡午觉,昨夜他俩也没好好睡觉,急需补眠。

    还没睡醒,王桂英和丈夫张立军两口子,端着一搪瓷盆子的糟鱼上门了。

    看到谢秋白,王桂英就笑道,“可是有日子没见了,我听舒瑶提过一嘴,说你喜欢我做的糟鱼,见你回来了,给你拿过来一些尝尝。”

    谢秋白请他们坐炕上,拿出刚带回来的奶糖招呼他们吃,陈舒瑶过去接过糟鱼,惊讶,“这么多啊?谢谢嫂子,他就喜欢你做的,还说你做的糟鱼骨酥肉烂,好吃还入味。”

    王桂英常来串门,一眼就看到放在屋里最显眼位置的玻璃花,“哎呦”一声,就站了起来,凑近了看,“这是秋白刚带回来的吧,可真好看。”

    陈舒瑶心里美滋滋,面上却有些不好意思,“是,好看什么,也就看着还行。”

    他们彼此也都相处了两三年了,一看他们夫妻俩带着礼物,就是有事来的,看他们都不主动说,谢秋白主动开口提道,“张大哥,嫂子,咱们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你们尽管张嘴。”

    张立军和王桂英对视了一眼后,张立军说,“谢兄弟,你看我能不能跟着你,跟着你去你们那个运输队去开车,我私底下上手开过的,扶卡车的方向盘,可比扶着拖拉机的把手容易多了。”

    这两年,眼看着跟着谢秋白的人,日子越过越好,赵立军不心动是假的,但他和谢秋白不太熟,也不好意思张那个嘴。

    可他们家的三个小子,越长越大,那也是越来越能吃,王桂英春天去撸榆钱、够槐花、挖野菜。

    秋收结束了,就去地里捡漏下来的玉米、花生等等,日子过得抠抠搜搜,精打细算的,可那也禁不住家里孩子太能吃。

    他那三十多块钱的工资和粮食定额,根本就养不起家里的三个小子日益见长的胃口。

    这才想着来找谢秋白撞一下运气,他们就没见那个人家,把日子过成谢秋白他们两口子这样的。

    团场里爷们儿坐一起侃大山时,都羡慕的说,“谢秋白的日子才叫日子,媳妇漂亮的跟仙女似的,孩子生的也俊。”

    可是,谈及谢秋白干的事时,他们却都闭口不提了,毕竟他们也没他那个本事,眼馋羡慕,也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全团场的人都知道,谢秋白代表他们团场,加入了一个什么“共同富裕工作组”,其实就是省内的一些大厂共同组建的,主要包括运输队,还有业务队。

    业务队里的人负责在全国各地跑,先去他们附近的省内的厂里,提出采购他们的产品,用他们这边产品交换的方式,进行销售。

    每个城市,最有钱的就数那些工人阶级了,福利待遇也好。

    还去各省大的供销社、百货大楼进行推销。

    他们在把他们省里产品卖出去后,要么倒手再去其他地方卖掉,要么就拉回来,在他们省市各大供销社销售,或是发或卖给各厂里的职工,作为员工福利。

    许多东西,原先他们连听说都没听说过,托谢秋白的福,他们也都算是吃过尝过,见识过了。

    现在他们团场的职工出去,和别的地方的人提起来,最近吃了啥、见了啥,那都是倍有面子的事。

    现在再有知青要下乡,都抢着要求来他们团场。

    短短时间,他们团场开垦荒地,又增加了好几千亩,他们机耕队的拖拉机数量,也翻了一番。

    因曾经骆小海出去给人民群众犁地耕田时,问人家要吃要喝要烟抽的事,被捅出来后,团场成立了技能培训小组,专门教人开拖拉机。

    现在拖拉机手也不稀罕的,都是竞争上岗,德行更是成了必备重要考察选项。

    毕竟他们出去,代表的就是他们团场的形象,不能让人觉得他们团场的职工,都是贪财好吃的货色。

    结果,愣是把以前金贵的,走到哪都被人捧着巴结着的拖拉机手,变得和普通职工,也没什么两样了。

    曾经一个个走路抬着下巴看人的拖拉机手们,都变得谦虚懂礼了起来。

    为这事,他们机耕队的人,没jsg少骂骆小海不是个东西,自己贪财,害的他们也不安生。

    而这件事,一开始提出解决办法的谢秋白,却没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的。

    他现在可是团场里的骨干人物,办公室都挪到了最前边那一排的房子里,那里是团场最高领导的办公区了。

    更别说,是他带领着,给团场带来了许多变化,是他让他们出去提起是那个工作单位的时候,立刻就会被人羡慕、想结交套近乎的,谁会那么不开眼的敢去开罪他。

    最重要的是,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混的不错,就钱有才那长相,跟着他出去跑了一年多,现在漂亮媳妇都娶回家了。

    干活慢悠悠的那个张建国,听说现在也谈上对象了,那对象也是女知青里长相排在前头的。

    那个好吃鬼郑多海,现在整个人都胖了一圈,要是吃的不好,会是这个体型吗?

    连整天和钱有才混在一起,小心思贼多的曹广志,和憨直的袁大勇,也都混进了运输队押车。

    一个个也都把在老家的家人,接到了团场,不用上工,就靠他们一个人,就把一大家子人,养活的精精神神的。

    连和陈舒瑶关系好的金美娟,现在都成了红星厂的会计,据说是谢秋白的心腹,他不在厂里,也能知道厂里的钱,都花到哪去了。

    以前红星厂里的会计不是她,突然就换成了金美娟去干这个工作,这里边要是没有谢秋白推着,怎么可能呢。

    当然了,传出来的消息是原先那个会计,做账做得对不上,存在虚报瞒报的问题,这才撤职的。

    但要是说谢秋白任人唯亲吧,陈舒瑶的姐姐、弟弟,还都跟着去每天上工,没有给他们任何特别对待。

    这让有些小人就算想去举报他徇私,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

    谢秋白可不管张立军心里的诸般考量,沉吟了一下,说,“张大哥要是想去,我当然是不遗余力的帮忙,不过张大哥要有个心理准备,毕竟是集体的事,只要符合规矩,一切都好说。

    还有就是这个工作,是有危险在里边的。”

    “就是,路上还会有路霸挡道,”从外间进来的陈舒瑶,指指谢秋白手臂上的新疤,说道,“一不小心受点皮外伤还是好的,倒霉的话,连命都可能会丢。”

    王桂英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当家的,咱日子也能过,没必要这么拼命。”

    张立军却是铁了心,一个男人连妻儿都养不起,那他还算是什么男人。

    他目光坚定的看向谢秋白,“谢兄弟你放心,我从小就皮实,不怕受点伤流点血的。

    再说了,咱这拳头也不是棉花做的,谁敢欺负咱,挥过去就是了,输了也是咱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旁人。富贵险中求,钱哪是那么好挣的,这个道理我心里明白,你放心。”

    谢秋白就喜欢这样性子的人,干脆明白,他丑话已经说在前头,无论怎么着都有心理准备,有什么也别来怪他就行。

    他点头道,“行,我和钱有才说说,让他和你说具体该怎么申请,然后去考试。”

    听到还要考试,张立军一哂,“考试?我大字只认识一箩筐,怕是不行啊。”

    谢秋白摆手道,“这个简单,认识地名,能看懂地图,方向感好,出门走不糊涂,身体强壮结实,开车技术不差,达到这些要求就行,就算差点意思,不还有我呢嘛。”

    张立军听了谢秋白这话,这才放心了,他也不是一个字也不认识,简单的字还是认识的,就算有不认识的,赶紧学习就是了,只要能多挣钱就行。

    谢秋白也猜到他不太了解省市分布,就给他了一张纸,上边是他闲暇时,信手随便画的,让他带回去先熟悉熟悉。

    没过多久,钱有才就上门问主意了,看来张立军这么快就去找过他了。

    谢秋白告诉他,“不用多管,先看看他自己的水平。”

    “得嘞!”钱有才笑逐颜开的应了。

    谢秋白看他那满面春风的样子,知道他肯定是回来听说媳妇怀孕了,心里高兴。

    就给他传授过来人的经验,“怀孕辛苦着呢,还会影响心情,你别气你媳妇,凡事都顺着她些,生完孩子就好了。你尽量让她保持心情舒畅,吃的好点,妈妈的心情好了,肚子里的孩子以后性格,也会活泼一些。”

    钱有才眼馋谢秋白家的两个娃,不怕生,不像有的,看到人跟看到老虎一样躲着,听了谢秋白的话急忙记在心里。

    现在李毓秀还会过来给他们家做做家务,谢秋白曾让她回去,毕竟钱有才赚没赚钱,他最清楚,再加上钱有才结婚了,但李毓秀没愿意。

    不但包揽了他们家的家务,还经常安排她女儿钱有乐过来,帮着带两个小的玩。

    连谢秋白要多给工资,都被她坚决拒绝了。

    钱有乐觉得她妈有钱不要,是干活干傻了,李毓秀却告诉钱有乐,“短视,做事要看是对谁,该计较的时候计较,不该计较的时候,就不能计较,我看他是能起来的,在团场大家都是一个人来的,无亲无故。

    一个好汉三个帮,以后他要是能拉你哥一把,你哥那赚钱才是大头,我这那都是小钱,就算一月多给五块十块,又能怎么样。还不如和他媳妇孩子打好关系,他有机会,自然也就会记着咱。”

    钱有才在这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他走了后,陈舒瑶问谢秋白,“你觉得钱有才人怎么样?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大喜欢他的啊。”

    谢秋白正在夹糟鱼吃,虽还不到吃饭时候,他却是饿的不行了。

    家里也就这一样可以吃,听了陈舒瑶的话,不在意的说,“我现在觉得,人嘛,好用就行,至于有多少心眼,小心思多不多,有什么目的啊,这都无所谓,哪有那么多可着心意的人啊。

    不管是能干活,还是会来事的都各有千秋,本性不坏,听话就行。

    只要自己本事硬,这许多事都不用在意那么多,也都没那么重要,不行就换个人来呗。”

    现在谢秋白不爱琢磨别人怎么样了,对他有所图也无所谓,只要他们能给他带来利益和方便,而不是只想着向他这索取的,他都由着他们。

    真要看谁不顺眼,大不了就换掉,多的是其他人可供选择。

    他现在的状态,大约就是允许一切发生吧。

    人都是趋利性的,生命里出现的每一个人,都会从你身上拿走,得到些什么,或多或少的区别罢了。

    如果所有的爱都是无私的,就不会有父母重男轻女,就不会有传宗接代、养老防老等各种思想了。

    说到这,谢秋白又对陈舒瑶说,“你也别想着你学历不行,管不了郑树森他们,每个人都有适合的位置,技术高超的人,未必干的了管理者的活。

    你没事多看看书,有不懂的就去市中心医院找人请教,努力提高专业水平,这样等你什么都懂,都难不住你的事,位置不就做的心安理得了。

    其实,你也不用对比,觉得自己不如别人,任何人都是有特长就有短板,找到补足短板就是了。

    况且,许多时候,能豁的出去,敢站出来的人,也不一定厉害,就是‘敢’为天下先的那种勇气难得,你只要做什么都敢,又勤奋刻苦,天下就没什么难事。”

    陈舒瑶“哦”了一声,说起来轻松,可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怎么了?来让我亲亲,我告诉你秘诀啊!”

    谢秋白筷子一扔,嬉笑着扑了过来,只是还没扑上去,一个软软的小东西就挤了过来,“爸爸,亲亲。”

    谢秋白抱住儿子,点点他额头,“你可醒的真是时候。”

    大宝扭着身子,凑过来,嘴里念着,“尿!”

    谢秋白一听,立马把他提起来,抱炸、药包一样,把他抱到院子里,解决生理需求。

    他刚抱大的进来,小宝也醒了,同样的流程,再进行一遍。

    谢秋白这才放下心来,接受小家伙的又一波亲亲攻击。

    现在他们家的鸡棚里养了些公鸡母鸡,勤劳的母鸡,每天都为他们家贡献好几颗红皮大鸡蛋,偶尔,还会出现双黄蛋。

    听说鸭子下蛋勤快,他们还养了几只鸭子在院里。

    虽然没觉得鸭子,下蛋比鸡勤快到哪去,但鸡鸭每天下的蛋,足够每个人吃一个,还有剩余了。

    两个小家伙现在一顿能吃两个蛋做的鸡蛋羹,连白水煮蛋也是来者不拒,身上长出来的肉肉那是一点也没辜负jsg下蛋的鸡鸭。

    随着业务的开展,谢秋白也曾去过沪市,去陈舒瑶的姑姑家,以及父母家,都带着礼物去探望过。

    他去时来回的都很匆忙,也没顾得上坐下喝口水多聊,但见那一面来说,他们相处还挺融洽的。

    谢秋白走的急,根本没来及接触,自然不知道他在陈少华寄回的信里,可不是什么好人,在团场里,他有唐方茹管着,也顾忌着不敢得罪三姐三姐夫。

    可他给他老爹的信里,那就无所顾忌了。

    就陈爸陈振文的小心眼,早就对谢秋白这个女婿恨的牙痒痒了,只是苦于见不着人。

    寄信超重就要加钱,他每次往他们团场写信,陈舒瑶姐弟几个,那都是在一个信封里头。

    和儿子说的话多了,自然挤占了更多页纸,就没有那么多纸给女儿们写了。

    本来他对宝贝儿子不听他的话,跟着唐方茹跑到那荒僻之地,十分不满。

    不想,连最最懂事孝顺的大女儿,也不听他的,私自就报了名,跑去找她那个野男人!

    他辛辛苦苦,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节衣缩食的把他们四个养大,结果一个个的,长大了翅膀硬了,就都奔着野男人、野女人去了。

    真是想想,他的心口就疼。

    可他这个三女婿更是气人,娶了他长得最漂亮的女儿,一毛不拔,只送点吃的就把他这个老丈人打发了!

    他生出那么漂亮的女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怎么也该跟老大女婿学学,给他几百块钱花花!

    好不容易登了他这个老丈人的门,他不过是故意拿乔没有理他,他就连搭理都不搭理他这个老丈人,和刘香云聊的火热。

    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女人,又能懂什么!

    真是气死他了!他还没拍桌子,他倒先拍拍屁股走了!坐下还没十分钟,就这么走了!

    哪有这样的人!

    难怪是孤儿!

    没有爹妈教,就是没有教养!

    谢秋白就是看出他这个岳父的心思,才故意打过招呼后,没多搭理他的。

    走的时候,看岳母枯瘦单薄,和他那个吃的油光水滑的岳父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也是可怜。

    在她送他出门时,谢秋白就悄悄塞给她了一百块钱,刘香云根本就没管过家里的钱,最多也就是毛毛分分的小钱。

    十张大团结的厚度,她不知道多少钱,也知道肯定不少,推辞不要,谢秋白拍了拍她的手臂,“妈,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又对屋里的陈振文打过招呼后,就头也不会的离开了他们那逼仄灰暗的家。

    那房子比他曾住的地窝子都不如,至少地窝子胜在一个结实。

    陈家那房顶下雨都要漏水,墙也跟纸糊的一样,是用木板等东西围的。

    谢秋白都怕风刮的大了,把房子吹走。

    好在他们这不像石林市,风沙都大,勉强也能住人。

    单去了一面,谢秋白就觉得他那个岳父,不但没本事,脾气大还懒,天天住的房子,怎么着也得想办法修缮修缮吧。

    一家子人呢,就都这么忍着,也能住得下去。

    谢秋白还曾去过京市,他还想着看到熟悉的街道环境,能够激发记忆,结果他溜达遍了整座城,一点记忆也没找回来。

    最后他托新认识的合作伙伴,帮忙打听那个曾被同学喊他的名字,有消息就写信告诉他。

    好在他提前打听了,原主曾上过的学校,打听起来的倒是不麻烦。

    现在他也知道了原主小中高上过的学校,家庭背景成谜,家境很不错,爹妈具体干啥的却有没有人知道。

    而他的高中同学,也没有听说他家里出变故的事,只说他去当过兵,不知怎么就退伍回来,然后就直接下乡去了。

    谢秋白猜原主干了什么错事,要不然不会回来。

    这一点,他是从自己身上体会到的,就他这枪法,不说是百发百中,也差不离了,可团场里的民兵队和保卫处,愣是没有把他招进去。

    他和指导员说想当民兵时,她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她听了后问他,“为什么?”

    就好像十分不理解一样,就很奇怪。

    谢秋白也和陈舒瑶说了自己记忆有问题的事,让她有个思想准备。

    陈舒瑶听了,忧心忡忡,却握住他的手保证,“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这让谢秋白感动又好笑,又能有什么事,就算他出身不俗,原著中一直没出现的亲朋,又怎么会再出现。

    这种明显是被当成家族弃子的人,还是连名姓都改了的。

    只是,让谢秋白想不到的是,在入冬后,他征求陈舒瑶的意见,“现在孩子大了,要不今年去沪市过年吧,让他们也去见见你爸妈、姑姑等亲戚,也带着他们去大城市逛逛。”

    陈舒瑶还没给出答复,指导员就把他叫到办公室,指导员显得很高兴,“现在有个去京市进修的机会,你老家不就是京市的,趁此机会,带着妻儿回去,让他们看看你长大的地方玩一玩,还能顺便过个年再回来。”

    这种管吃管住,报销路费,还能玩的机会,谢秋白怎么会错过,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他们家两个小朋友已经一岁半了,也确实什么都没见过。

    一次在市里见到一辆吉普车,都激动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虽然他们现在就算见了什么,以后长大了也记不住,可让他们窝在这荒僻之地,到底也不是个事。

    见识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从小什么都见过,才会遇到什么事都不怯场。

    可惜恢复高考,要到七七年了,现在才七二年的十一月份而已。

    就算谢秋白他们那个工作组,越干越好,他也趁机赚到手里了些钱,但这并不能够让他们任何一个人能够回城返乡。

    顶多就是提前积累财富,等回了城,手里宽裕,买个四合院啥的。

    等到七七年,两个小家伙都该懂事记事,正是上幼儿园,该进小学的年纪,上学倒是不耽误。

    但真正为人父母了后,考虑的就更多了,谢秋白又担心,会不会因为和学校的小朋友口音不同,而被欺负孤立。

    谢秋白回家和陈舒瑶说了去京市的消息后,两人就收拾行装,只有他们俩也就罢了,带上两个小家伙的话,准备的东西就多了。

    光他们吃的小零嘴,就要忙活两天。

    得知要出远门的两个小家伙,激动地蹦蹦跳跳,入冬了后,他们出门就要穿上厚厚的棉衣,走路都不好走了。

    大人还生怕他们出去冻着,然后感冒,不让他们出门,拘在屋里的每天每时每刻都在闹腾,窜来跳去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他们两个小不点,还爱和大孩子屁股后头玩,自从和王桂英家的三个小老虎见过面后,他们俩恨不得晚上都住在人家家。

    “呼哥,呼哥,”喊得可甜了,尤其是他们带着他们坐着冰车上滑过冰之后,再不让他们出门,就趴在窗户上,透过玻璃看外边的冰雪世界。

    那小眼神眼巴巴的呦,别提多可怜了。

    谢秋白曾受不住带着他们去和三个小老虎,一起去玩了滑冰,别说真的是很好玩。

    他拉陈舒瑶也出来玩,结果他们两个大人,比小孩玩的还起劲。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家一家四口,连喜好都是这么的上下一致。

    好玩归好玩,他们俩年纪还小,万一冻着了,吃药都是麻烦事,也只能让他们多在屋里待些天,等长大些再出去尽兴的玩了。

    知道能出门两小家伙,在走出他们团场,还新奇的看外边白茫茫的世界呢,等看的多了后,见根本不是让他们下地去玩,就哼哼唧唧的闹情绪。

    直到见到了长长的会喷气的火车后,才被转移了注意力。

    火车上回老家过年的知青不少,大多也都有了孩子。

    看到他们俩这么可爱,多的是大人小孩找他们玩,两个小家伙就连亲爱的爸爸妈妈也给抛弃了。

    今天和这个玩,明天和那个耍,快乐的不亦乐乎,整个车厢都能听到他们的童言稚语,嘎嘎乱笑。

    他们家的两个小外交官,因为和新认识的小伙伴太玩的来,给他们的爸爸妈妈找了好几个朋友,他们大人本是因为小孩,而客套的交谈,没想还挺聊得来。

    到了目的地后,还互相交换了通信地址,远的相约去了彼此城市一定去家里做客,同城的就相约带着孩子出来坐下来聚聚。

    临分别时,大人想互相告个别,都被哭声震天的小崽子们闹腾的没了兴致,互相匆匆jsg挥手作别后,就快速抱上自家的崽,走向了自己要去的方向。

    他们一家子带的行李不少,还有两个闹腾的娃,也是被折腾的手忙脚乱,直到入住了招待所,才算终于是能够喘口气。

    可还不待他们喘口气,刚洗完澡,想好好休息一下的谢秋白,就听到杯子摔碎的声音。

    另外一个顺着没锁上的门,对着门外穿着绿军装的叔叔,满脸好奇的眨巴眼睛,只蹦出了几个口齿不清的字,“蜀黍高。”

    谢秋白也顾不上门口那个说的到底是什么了,垂死病中惊坐起,对摔碎杯子的小娃子道,“大宝,别怕,爸爸来了!”

    只是他刚抱住站在碎玻璃渣旁不知所措的大宝,就被门口小宝的说话对象给整懵了,原来自家宝说的是叔叔好啊。

    只是,这怕是认错们了吧,“同志,你们找谁?”

    两位绿军装给谢秋白敬了标准的军礼,目光如鹰,盯住他的眼睛道,“顾季白同志,请您和家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谢秋白嘴巴发干,这是连锅端了啊这是,连一个都不带让逃的啊!

    谢秋白很不情愿,挣扎道,“我去就行了,孩子和孩子妈妈,就不用去了吧。”

    其中一个衔儿高的,啪一下又给谢秋白敬个礼,话却是斩钉截铁,“请您配合!”

    谢秋白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他都怀疑他认错了他们的军衔。

    不管是干什么,这也太隆重了吧。

    安排个小兵来找他就行,也用不上连长来吧?

    呜呜……阔怕!腿软!他对这世间还是有眷恋的,真的!

    第53章

    无论谢秋白怎么想, 他们一家都被带上了一辆吉普车,一路呼啸着驶离了招待所。

    两个小家伙坐上了车后,也不哭也不闹, 眼睛眨巴眨巴, 他们可是刚刚做过更大的绿皮火车的宝宝了。

    现在坐上小一点,同样的绿皮车,淡定的很,还觉得地方太小不好玩,两人百无聊赖的坐在大人身上, 晃悠着小短腿。

    小宝眼睛一直盯着副驾驶, 然后她终于伸出罪恶的小手,趁着谢秋白发愣没反应过来的功夫, 麻利的爬到了副驾驶,嘴里高兴的喊着, “蜀黍~”

    她那小手也不闲着, 跟看到新的稀罕玩具一样, 摸着人家衣服上肩章,嗯, 这个她没见过, 纯纯的好奇, 想摸摸。

    谢秋白都要被自家崽的胆大,给镇住了,这是一点没感受到她爹妈的紧张啊,大宝看到小宝的动作,有样学样, 也想跟着效仿一下。

    小宝都干了的事,不让大宝做, 他当即就不干了,张开大嘴就要哭。

    前排的小宝听到大宝哼唧,就也顾不上玩了,咧着张大嘴,先哭上了,这让还没哭的大宝,紧接其后,也哇哇哭了起来。

    本来好好的沉默紧张气氛,就被他们俩给破坏了一点没剩了。

    那位连长本来还挺稀罕的抱着小家伙,不想立刻就开启了水漫金山模式,急忙就还给家长了。

    等谢秋白和陈舒瑶把两只抱在怀里,哄了又哄,终于不哭了的时候,已经穿过一条条街道,过了戒备森严的岗哨,驶到了目的地一栋两层小楼前。

    早在看到门口的两人时,谢秋白就有猜测,只是这一天真的到自己身上了。

    谢秋白内心是既复杂又纠结的,他太知道两眼一抹黑,赤手空拳的闯出一片天,有多难了。

    这一两年间,他跟着车队出去,在漆黑一片的夜里,在陌生城市的路段,他们的车被地上的钉子、玻璃渣扎破轮胎,想走走不了,被一群壮汉围攻在车里时,面对火把下那散发着寒光的刀刃,他心里真的是怕极了。

    那时候,他曾无数次的后悔,不该不甘心,不该挑这样的难事来做。

    月月领那三四十块钱的工资,一日日过平静的日子,已经够了,没必要这么拼,他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

    可是,不甘平庸的灵魂烧灼着他,鞭策着他,让他勇敢踏出去,去尝试、去闯、去拼搏。

    而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想从底层,跨越阶层,并不是只靠高考就行的,高考只能是一个保险。

    一个不会滑落太惨的保险,就像前世他们家一样,只能让下一代也上了好的学校,结识同样优秀的人,维持住家族的一切。

    任何时代都有很多风口,但能抓住的总是很少的一部分人,这是需要实力做支撑的,并不单单是只靠才能。

    他生活在这个时代,只参加高考,老老实实生活工作,而不去凭借着他脑中的知识,博一个未来,谢秋白不甘心。

    可就在他跨入一场豪赌,也想要往上试试的时候,一道通天梯出现在他眼前,拒绝真的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尤其是,已经深深体会过生活艰难的他,他犹豫了,也迟疑了。

    这个地方,是他从未迈进来过的高度。做了父母后就知道,父母对儿女总是会宽容一些的。

    但谢秋白骨子里又股傲气的,这和他低三下四的和人谈业务,拉关系时不同。

    这傲气是他上一世父母亲人宠出来的,他自出生就拥有所有家人的疼爱、爱护,不曾去用心的争过抢过父母的爱。

    现在他用从未对他们有过的态度,对不曾对他真心以待的人,那更像是一场背叛。

    而原主远走他乡,离开他生活过十多年的家乡,未必没有在这里混不下去的原因。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谢秋白都不知道,而无论谢秋白心里如何想,都不能改变他此刻身不由己的现实。

    一路被引进小楼,他们一家四口,仿佛是闯进了另外一个奇妙时空,又像是电视剧里的画面定格。

    客厅里刚刚正在欢声笑语的众人,表情都僵在了脸上,仿佛是一副副假面,僵硬又呆板。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一个特别有气质的中年女人,她坐在一个面容威严的老头身畔,本来正在开怀的笑着,待她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到谢秋白时,那双被岁月镌刻上了风霜的眸子,瞬时被难以掩饰的惊喜填满,眼角滑下的泪花都是喜悦的。

    谢秋白知道这就是亲妈了吧,也只有亲妈才会对儿女有这样深的情感,亲爹那都是虚的。

    然后,在这样一个严肃又流露着伤感的气氛里,一声饱含着浓烈感情的“铁蛋儿”,瞬间把谢秋白给雷清醒了,这是小名?!

    这么高大上的地方,差什么了,就不能给起一个高大上的乳名吗?这小名也太喜感、通俗,又让人忍俊不禁了吧!

    以至于他什么时候被亲妈抱在怀里,都没反应过来。

    谢秋白感觉尴尬,她隐忍痛苦的低泣,都能体会到她的思念。

    可他是她儿子,又不是她儿子。

    就在谢秋白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怀里的小宝挤出小脑袋,奶声奶气的刷存在感,“羞~呼呼~”

    小家伙有次摔倒了哭,被陈舒瑶呼气吹擦破皮的地方,从此就被她记在了心里,现在可算是有机会使用了。

    她显得很得意,好像是她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对着谢颂芝的脸就鼓起了腮帮子吹气。

    她一个自己还流口水的小屁孩,吹气就像是在喷口水。

    谢颂芝今年不过四十二岁,平时保养得宜,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她生了两个孩子,就是顾秋筠和谢秋白,两人是龙凤胎。

    生下龙凤胎时,顾广耀已经近五十岁,老来得子,还是难得一见的龙凤胎,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对谢颂芝和两个孩子都是如珍似宝,自小就是寄予厚望。

    在最小的两个孩子身上,投注了比之前五个子女,从未有过的关心和疼爱。

    而在顾秋筠姐弟俩幼时,他们的爷奶还在世,一家子人对龙凤胎,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这样的无节制的偏爱,也就养就了姐弟俩不知天高地厚,嚣张跋扈的性格。

    可顾广耀前头还结过三次婚,前三任妻子还留下的有五个孩子!

    第一任妻子生了顾伯符、第二任妻子生了顾春岚、顾夏青、顾仲达,第三任妻子生了顾叔弼,谢颂芝是顾老头的第四任妻子,她进门就是个后妈。

    而且,她这个后妈的年纪,比老大顾伯符还要小九岁,她嫁给顾广jsg耀,就直接当上了后奶奶。

    顾秋筠姐弟俩,比小侄子小侄女还要年纪小。

    传闻顾老头在娶了谢颂芝后,在外边还有一个私生女,只是这对母女,一直也没有登堂入室的机会。

    在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里,家庭成员相处起来,自然也是复杂的很。

    而不知道是人为还是故意,就把谢秋白姐弟俩,尤其是原主养废了。

    他们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都知道,他们生长的环境中,听到太多的赞美和阿谀奉承了,性格嚣张跋扈没什么,最主要的是你要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有数。

    原主就是被养的心里对自己没数的那个,对自己盲目的自信,还崇尚靠自己的本事努力,他这话在顾老头面前说,他听了自然高兴,觉得小儿子有志气。

    可他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然后他就在十六岁时入伍了,他也确实有优点,随便一练,枪法就远超旁人,成了狙击手,这也就更助长了他的嚣张。

    后来他看上文兵团的一个跳舞的,结果人家没看上他,他负气出任务的时候,意外失误误杀了人。

    这种大的失误自然是要被严厉处分的,向来心高气傲,入伍不久就被提干的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心灰意冷之下就直接申请了退伍,顾广耀知道消息时已经来不及了,按理说这种情况,他是会被提前告知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啊,孩子们里最像他的,他最寄予厚望的,希望能完美继承自己政、治遗产的小儿子,竟然这么没有定力,这么不成器,这么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一点挫折都受不了。

    遇到个坎,竟然直接就撂挑子不干了。

    老头本就年纪不小,气怒交加之下,直接就被气到了医院,又被闻询赶来的前妻们,以及孝子贤孙们一通言语挑拨。

    谢颂芝母女两人的力量,根本就是独木难□□个犯错了的还梗着脖子,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众多力量鼓动之下,他就被逐出的家门。

    多年来,顾家几个儿女都对谢颂芝的出身看不上眼,更加对只会卖乖的顾秋筠和谢秋白,很看不顺眼,年纪相差这么悬殊的兄弟姐妹,虽都是顾广耀的孩子,可不是一个妈生的,那心就不会往一块去使。

    更别说,就算是一个妈生的,他们兄弟姐妹里头,也没见相处的多么融洽。

    只要是牵扯到利益争夺,先来后到,你多我寡的事,什么关系都很难能够真的和睦。

    谢颂芝喊那一声“铁蛋儿”时,客厅里就传来轻嗤声,虽然谢秋白很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小名,可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嘲笑,他还是十分生气。

    无奈客厅里乌泱泱这么多人,根本找不到到底是谁。

    谢秋白也顾上那么多了,连忙制止自家小崽子的口水攻击,他的手心立刻就被糊了一手的口水,好在没喷在谢颂芝脸上,要不然那就真的是尴尬了。

    在他们相顾无言时,从楼梯上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和谢秋白长得有五六分相像,她本是被楼下的吵闹,吵的睡不着,下来要发作一番,不想就看到自家老弟。

    “呦,这不是我那被一群吸血鬼们,联合逐出家门的可怜弟弟嘛,这是沉冤得雪,还是大赦天下被赦免了?”

    说话间,她就长腿一迈,几步走到了门厅,接过不知所措的陈舒瑶手里的大宝,放在手里,跟掂量麻袋一样,戏谑的笑道,“我是姑姑哦,亲的,可不是那些一肚子坏水的东西。”

    “哎呦,真可爱,要不是你们回来啊,我都不知道我当姑姑了,这要是在大街上见到,还未必知道是一家人呢,这可真是好玩?!”

    随着她含沙射影的话音落下,刚刚还如带了面具一样的众人,一个个面色各异,精彩纷呈。

    顾老头的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顾秋筠单手抱着大宝,大宝十分自来熟的环住了她的脖子,惹得顾秋筠多看了他一眼。

    一看就是个傻呼呼没防备心的崽,见第一面的人,就这么不哭不闹的任由抱着,可她不是外人,就对小侄儿的自来熟十分受用。

    她看谢秋白两人空着俩手,连行李也没带,就对门口的警卫兵道,“去把行李拿来。”

    转身就拍拍谢颂芝的肩膀,瞥了一眼一直不吭声的谢秋白,对谢颂芝说,“别在这唱戏了,也不嫌累得慌,回屋歇歇去。”

    被谢颂芝瞪了一眼。

    顾秋筠耸耸肩,对拘谨的陈舒瑶打个招呼,就抱着大宝先往楼梯走了。

    如今情形不明,谢秋白自然是跟着亲姐走了。

    等他们一家子人消失在楼梯,楼上传来房门合上的声音,客厅里的人才都收回了心神,重整心神,换了副笑脸,想要再讨顾老头的欢心。

    这次顾老头过七十岁生日,他们从各自的工作岗位赶回来,想的就是把他哄高兴了,然后趁机说出自己工作上的难处。

    却不想,见到那个弃子竟然回来了,虽然意外,可他都已经退出来,还跑去当知青下乡了,不足为惧。

    他已经是在另外一个系统了,顾老头也只能希图他们能效仿他混出人样了。

    他们各自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顾老头却没心情享受天伦之乐了,把脸一板,扔下众人,自顾背着手回书房了。

    刚才他看的清清楚楚,那臭小子是连看他这个老爹都没看一眼啊,他心里能痛快才怪了。

    人虽然是他逐出家门的,话说出去他也后悔了,可那死小子连个哏都没打,直接卷着铺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过了这么多年回来了,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那么多年真是白疼他了。

    但凡当年他不是这狗脾气,也学学顾叔弼撒泼打滚的本事,再不济学学老大的老谋深算,善于隐忍,给他这当老爹的一个台阶下,他也不至于被人联合算计了,扔在那么个地方这么多年。

    他听说谢秋白登台唱歌的事后,一宿都没合上眼,这是他唯一手把手养大的孩子,他自小骨子里的习性,也学了十成十,根本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能做出这样的事,那绝对是被逼无奈。

    顾老头一边觉得这孩子不能要了,肚子里没有半点心眼成算,一边又忍不住打听他在那边的情况,生出担忧来。

    说起来,他这么多孩子,就对顾秋筠他们姐弟俩上心,搁他年轻的时候,一口唾沫一个钉,哪里会对犯错还忤逆他的孩子,这么心软的机会。

    他的孩子也不止家里的这几个,还有的找不到、丢失的,全没有这俩让他牵肠挂肚。

    可惜,他的一腔慈心,就养出来了俩这样的,一个说话都能气死他,一个狗脾气能气死他。

    其他的也不让他省心,一个个就想着从他身上刮出一层油下来。

    年纪越大,顾老头是真体会到了儿女都是债这句话了,他这么多儿女,是多大一笔债哦。

    全要他操心,全要他照顾着,一个个心眼还都贼多,顾老头靠在躺椅上,捂住额头,这一个个的回来,哪里是给他过寿,是来找他索命催债啊。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一进门,谢秋白还没看清屋子里的摆设,顾秋筠就劈头盖脸的发问了。

    谢秋白愣了一下,说,“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好?你知道不知道……”

    接下来,谢秋白就一脸懵圈的听了一堆从没听过的名字,以及他们这几年数不清职位升迁变动,还有他们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是真的听不懂啊。

    光听着,他都快要糊涂了,谢秋白保证,换个记性差点的,都记不住那么多的人名,更别提那些职位了。

    上辈子作为一个普通大学生,他连公职军职的职位都没怎么仔细了解过,更别提差半级的细微区别了。

    顾秋筠巴拉巴拉说了一串,成功绕晕了谢秋白和陈舒瑶,谢秋白还jsg好一些,他有认真听,也记住了,但没有懂!

    谢秋白真诚的说,“姐,你歇会儿,喝口水?”

    合着全白说了,对着牛弹琴,这弟弟下乡几年,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听了他讨厌的人混得好,一点反应都没有的?难道是被磋磨的胆儿也磨没了?

    顾秋筠一脸烦躁的抓抓头发,她头发是利落的短发,身形气质也是挺拔精悍。

    谢颂芝拉她坐下,“行了,你弟他们好不容易回来,咱们一家人多年没见了,先别说那些烦人的人了。你累就先回去歇歇,晚饭我去叫你。”

    顾秋筠不听,“慈母多败儿,他这样就是你给惯的。”

    “我没惯你?你这孩子的脾气怎么越来越急了,跟炮仗似的。”

    说罢,转头看向陈舒瑶,“你就是铁蛋儿的媳妇吧,这些年辛苦你跟着他,还生下一双儿女。”

    早已经被顾秋筠说晕的陈舒瑶,在这布置考究的房子里,只感觉拘谨,手脚都没处放了。

    看到长得这么好看又有气质的年轻婆婆,她更是紧张的手心冒汗。

    谢秋白握住她的手,他们俩的手心里都是湿漉漉的全是汗,“妈,你能别叫我铁蛋儿了吗?”

    谢秋白不管了,反正谁都不认识,他索性放开手脚,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谢颂芝笑着泪就落了下来,“我还以为你连我这个妈也不打算认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谢秋白鼻子也是一酸,他挪开视线,却已经红了眼眶。

    天底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吗,都是这么爱着她们的孩子。

    一时之间,一家人都是有些泪眼婆娑,聊了些这几年的近况后,就有人喊他们下去吃饭了。

    顾家人多,一家人吃饭也像是在开席,好在讲究食不言,不用说话真是太好了。

    谢秋白食不知味的吃了饭,面对一个个问候的脸,一个个敷衍过去,终于熬到了晚上睡觉时间。

    只剩他和陈舒瑶后,两人都是一脸苦恼,习惯了简单直接的说话方式,猛一下把他们扔到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顾家,能适应得了才怪。

    临睡前,谢秋白说,“咱俩都坚持坚持,我记男的这边,你记女的那边,先把关系都理清楚了。在这咱们都少说话,能别说话就别说话,免得暴露,甭管能不能听懂,别露怯就行,咱就装作听懂了的样子。”

    两人跟卧底的间、谍一样,还互相交流了一番自己认识的人的性格,谢秋白结合今天顾秋筠说的,还粗略梳理出了一个关系图。

    好家伙,一张纸上写的满满当当。

    两人住的是原主曾经的房间,一直都有人打理着,屋内摆设等都干干净净的。

    对于两个小家伙来说,最喜欢的就是房间内软绵绵的床了,这可把两个小家伙高兴疯了,在上边蹦蹦跳跳个没完,直到蹦累了才睡下。

    谢秋白在脑中理清大概关系后,又把那张纸撕碎,才在深夜终于睡下。

    本来睡得好好的,陈舒瑶被要尿尿的大宝喊醒,却在开灯后发现,谢秋白满脸通红,烧的厉害。

    她急忙从行李里翻出体温计,把谢秋白摇醒,给昏昏沉沉的他量了体温,竟然烧到了四十度。

    她又翻出退烧药,倒了水让谢秋白吃,他却已经又昏睡了过去,这可把陈舒瑶吓得不轻,要知道,就算那几次谢秋白受伤,也没有发过烧。

    这怎么毫无征兆的,就突然高烧了?!

    这时候,迷迷糊糊被扔在一边的大宝,吭哧吭哧就哭了起来,他们俩半夜起夜,回来都是被爸爸妈妈搂在怀里,拍着背睡着的,猛的一下不管他了,当即不乐意起来。

    怎么叫谢秋白都不醒,陈舒瑶正六神无主呢,听到大宝哭,也没心情哄他,把他塞进被窝,就匆匆披上件衣服,推门跑了出去。

    她记得顾秋筠的房间位置,这时候,也只能去找她了。

    第54章

    顾秋筠睡得正香, 听到急促的敲门声,还以为又是谁的恶作剧,她烦躁的打开门, 看到的却是陈舒瑶。

    还不待顾秋筠说话, 陈舒瑶就急忙道,“姐,秋白他发高烧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顾秋筠拧眉,“你先去看着他, 我去打电话。”

    陈舒瑶回到房间没一会儿, 整栋楼都仿佛热闹了起来,谢颂芝一进门就扑到了床上, 她后边跟着黑着脸的顾老头,还有明显刚被叫醒, 连衣服都没穿好的人们。

    房间里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 大宝也顾不上哭了, 被陈舒瑶抱在怀里,好奇的左右张望, 看了一会儿就自己睡着了。

    谢颂芝看谢秋白烧的整个人都红通通的, 把陈舒瑶都挤到了一边, 精细的照顾着,顾老头问了陈舒瑶昨天晚上谢秋白都接触过谁。

    陈舒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背后的子孙们,却都心里一紧。

    昨天晚上他们都多多少少在关注着谢秋白,他们清楚谁和他接触了, 心里也不由生出怀疑。

    甚至昨夜做饭端菜的人,大家都在回忆都有谁参与了。

    这老爷子的举动, 分明是怀疑他们做了什么手脚,害他老儿子了啊?!

    陈舒瑶不明白顾老头问她这些的干嘛,昨天晚上她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会注意谢秋白和谁接触了。

    她的态度看在在场诸人耳中,却觉得她人还算识相,这时候说谁就是得罪谁,万一要是有事,那就是洗不脱的嫌疑。

    把他们都给得罪了,顾老头也护不住他们一家。

    就在这种草木皆兵的环境下,顾秋筠带着医生急急忙忙的来了。

    对着谢秋白一顿检查,确定他没中毒没什么毛病后,打了一针退烧针。

    听了医生的的诊断,顾老头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打了退烧针,谢秋白的高烧也没有完全降下来,体温还是三十八九度的中度发热。

    然后,谢秋白就被连夜拉去了医院。

    顾家人争先恐后的挤上了车,陈舒瑶根本就挤不到前边,只能看着车驶离后的尾气发怔。

    天色黑沉,深夜里隆冬的夜风,吹得她身形有些伶仃。

    这半日来的经历就如梦一样,荒诞而又绚丽,显的那么遥远又不真实。

    她再一次更加清醒的意识到,她和谢秋白确确实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的差距如鸿沟、如天堑,难以跨越,更不可跨越。

    或许是夜风寒凉,她的心有些瑟缩,血管里奔腾的血液都仿佛在逐渐凉却。

    就在这时,顾秋筠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说怎么哪都找不见人,原来你在这呢,别傻了,你怎么可能挤的进去。

    回去睡吧,你还得管那两个孩子呢,这时候你不看着,别的谁也不放心。明早吃过饭,我带你们去医院看看去。”

    走到二楼要分开的时候,顾秋筠又接着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没看我老爹跟着呢,有他在,就不会有什么事。”

    陈舒瑶抬头看着这个和谢秋白面容五六分相像的顾秋筠,郑重道,“谢谢!”

    只有她在这个偌大的家里,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她。

    顾秋筠不在意的摆手,“自家人,客气什么。”

    陈舒瑶回屋,迷迷糊糊的到天快亮了才睡着,做了光怪陆离的许多梦,睡醒后,给两个孩子穿上衣服,胡乱吃了些早餐,就和顾秋筠一起出门了。

    顾秋筠抱着小宝,对她这么不好好吃饭的举动,很不赞同,但到底没说什么。

    她们俩这关系,陈舒瑶是她弟媳,不是弟弟,她觉得说话还是需要有些顾忌的。

    她从小看大哥家四个儿女,婆媳斗法、姑嫂龃龉,私底下闹的十分难看,背后互相说坏话那是家常便饭,虽然她趁机搅合过一点,也津津有味吃了不少瓜。

    可真到了自己身上,顾秋筠还是希望相处融洽一些,不要成为其他几家人眼中的热闹的。

    好在她一年到头也不在家几天,见不着几次面,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矛盾,他们肯定会成为这个乌烟瘴气的家里的一个例外的。

    去了医院后,谢秋白还在昏睡,好在体温降至低烧了,但谢颂芝的眼睛却已经哭的红肿。

    顾老头与几个儿女之间的气氛,更加凝滞。

    顾秋筠过去给顾老头和谢颂芝递上早餐,劝他们先吃些饭,躺下休息休息,年纪都不小了,可别病床上的好了,他们又倒下了。

    看到顾秋筠只带了两jsg份,她那几个兄姐脸色都有些不虞,他们大半夜的起来,就是为了床上这小兔崽子,顾秋筠竟然连早饭都不给他们带一份。

    当下纷纷借口去吃饭,离开了病房。

    顾老头看着几个儿女溜的比老鼠还快,当即“哼”了一声。

    只觉得他们是一点当兄姐的样子都没有,他还在这呢,他们连装都不装一下了,真是岂有此理。

    少吃一顿饭,是能饿死他们吗?

    顾秋筠翘着二郎腿坐着,见此哼笑道,“谁让你生这么多孩子,生就生吧,这么多孩子还都不是一个妈,这种局面难道不是你一开始就喜闻乐见的吗?

    我看你把铁蛋儿逐出家门挺好的,在哪待着不比在咱家待着强啊,一点安全都不能保障的家,那还能算是家吗?

    赶明儿你把我和我妈,我们都逐出家门得了,这样就遂了你和你那些宝贝儿子闺女的意,也给我们一个活路。

    你瞅瞅,铁蛋儿在外边几年活的好好的,我瞧着还长高了几厘米呢,比待在咱家这龙潭虎穴快活多了,好好的人,回来就无端端病了,这不是邪门是什么?”

    这就差直接说是顾老头那些儿子闺女,背后干的好事了。

    顾老头听了,怎么可能不气,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女和睦,子孙孝顺,最忌讳姐妹嫌隙、兄弟阋墙,可这就是他们家的现状,他胸膛剧烈起伏,拿着勺子指着这个逆女,“你这个兔崽子,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顾秋筠摇头,“我是想让你给我们一个活路,我妈我们娘仨,还有舒瑶,都是没心眼的老实人,但惹不起躲得起的道理还是懂的。”

    这下换顾老头不吭声了,这么些儿女里,他最对不起的就是最小的这俩,他们年纪小,哥哥姐姐都年纪一大把了,相处难免吃亏。

    而相比起来,他们陪在他身边,给他带来了许多快乐。

    他反倒也没为他们做什么,反倒还把小儿子逐出了家门,他们心里对他有怨,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要是如铁妞儿说的,放他们仨走的远远地,那这偌大的房子,不就剩他一个糟老头了。

    其他儿女虽然好,可儿女哪里及得上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老伴来的贴心啊。

    到了他这个岁数,也就看着谢颂芝和她生的那俩孩子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是那么老了。

    谢颂芝拿着帕子擦眼角,适时道,“你别怪铁妞不会说话,这都怪我不会教孩子,这才让好好的孩子,一个个连个来回话都不会说,遇事就会和人硬着来,对着干。

    不像你前头几个老婆生的,不但生了一副玲珑心肠,还长了张能说会道的嘴,遇事了背后还有人家亲妈指点帮衬。

    他们是你看着长大的,心里对你比对我这个妈还亲,他们也就是把你当爸爸了而已,这哪里又能算是孩子们的错,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本事。”

    身在病房里的唯一大人,陈舒瑶眼睛不由瞪的老大,耳朵都悄悄竖了起来。

    我的个老天,这就是豪门秘辛,有钱人的生活吗?

    谢秋白的兄姐七个,到底是几个妈生的?

    其实,她真心没感觉婆婆和大姑子老实,她听了她们的话,只觉得这位公公太偏心了,还有谢秋白的那些兄姐也太过分了。

    老实人她见过,或许一激动说个话都说不明白,但他们说的话的意思一定清楚又直白。

    初见时,最让她意外的是,她这个婆婆的美貌,然后就是公公和婆婆的年纪差距,还有谢秋白的大哥那年纪,五十岁了吧,婆婆看着应该是更年轻一些的,好像比她爸妈还年轻的样子,但至少四十岁左右了,她明显比继子还要小的多!

    陈舒瑶没想到,谢秋白的家庭关系这么复杂,亲大哥比亲妈年纪还要大。

    现在连大宝小宝两个小家伙也迷糊了,以前喊叔叔阿姨的人,现在却要喊他们哥哥、姐姐,和他们一般大的孩子喊他们叔叔、姑姑。

    小孩子迷糊就迷糊,过一会儿又有新的玩伴或玩具就被吸引走了注意力,陈舒瑶不同,她和这个家是彻底的格格不入,谢秋白的家人完完全全超出了她认知以外。

    谢颂芝的话说完,病房里只余大宝小宝天真的童言稚语,顾老头抿唇连吃饭的兴致都没了。

    谢秋白是在傍晚时分醒的,他其实身体虽然昏睡着,神志却是清醒的,他的身体大约就像电脑,高负荷的运行了超载的应用,结果CPU烧了。

    他醒了后,医生又给他做了检查,确定身体没事,静养即可后,他吃了些清粥小菜。

    谢秋白知道自己的身体没事,加上明天就是顾老头的生日,他当晚就出了院,回到了顾宅。

    其间自然少不了哥哥姐姐、侄子等等亲戚的亲切探望,送走各怀心思的众人后,谢秋白去了顾老头的书房。

    在顾家人或明或暗的殷殷观望下,他进去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

    然后他又去找顾秋筠了,一直关注着他的顾家众人,就找上了待在房间里和孩子玩的陈舒瑶。

    话里话外都是打探谢秋白去找老爷子,到底是说什么事。

    陈舒瑶哪里会知道,自从谢秋白清醒后,他们俩就没什么机会说话,他就和她说了一句,“你看着大宝小宝就行,别搭理那些人。”

    没得到答案的众人,哪里会罢休,大嫂李文菀比老大顾伯符大两岁,今年她已经五十三岁了,为婆婆当奶奶的人了,和顾伯符门当户对,他们俩结合算是顾李两家联姻。

    在顾老头的四个儿媳里头,就属她和顾叔弼的媳妇成鲤的身份最高,在成鲤没嫁进来之前,她在这个家可以说几乎是无人能掩其锋芒,至于那个比她还小的婆婆,更是不被她看在眼里。

    不过她那个婆婆,也不是省油的灯,牢牢的把顾老头抓在手里,还那么会生的,进门就生了龙凤胎,连爷爷奶奶,也都很喜欢她。

    但那又怎么样,他们家是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顾老头再喜欢她生那俩小崽子,可他不定能不能见到他们长大呢。

    只是没想到老头子这么能活,不过对他们也有好处就是了。

    现在顾家的几房里,就属他们最人丁兴旺。

    她生下的四个儿女,老大顾长平,育有两子,老二顾长卿招赘,也育有两子一女,老三顾长卫育有一女,老三媳妇肚子里怀的,都说是个男娃,老四顾长安,也有一子。

    他们这房,孙辈现在就有七个了,顾家哪个比的上她治家有方!

    只是没想到,老七家的生了个龙凤胎,她那个公公爱屋及乌,对她印象也不会差了。

    李文菀和陈舒瑶坐下来聊了几句,就套出她的家世,听了陈舒瑶家里只有爸爸上班,妈妈在家做零工。

    李文菀和老二顾春岚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都撇了撇嘴,顾仲达的媳妇韩书悦连掩饰都没有,直接站起身告辞走了。

    老三顾夏青笑道,“舒瑶你长得这么好看,老七肯定很喜欢你。”

    一旁的成鲤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等得知了陈舒瑶的工作后,在场众人觉得懂了,这不就是谢颂芝第二嘛。

    当初谢颂芝就是医院里的小护士,一来二去的和在医院修养的老爷子看对眼的。

    现在好了,她的儿子也随了爹,找了和她一样的儿媳妇。

    只是,她们看着,这儿媳妇连她都还不如。

    另一边,谢秋白进了顾秋筠房间后,谢秋白刚坐下就问,“前年冬天你的右腿是不是受伤了?”

    顾秋筠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谢秋白沉默了好一会儿,这大约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吧,上一世他和他姐他们俩就会有这种感应。

    他就说当时腿怎么那么疼,怎么刚好就那么倒霉。

    得到原主庞大的记忆后,谢秋白就觉得顾秋筠和他姐姐很像,都会尽自己的努力保护比自己小的弟弟或妹妹。

    可明明他们之间,也不过就相差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而已。

    “你让我看看你腿怎么样了。”

    顾秋筠躲开谢秋白,没好气的笑道,“你都是结了婚的人了,好歹也注意一点,女孩子的玉腿,那能是谁能可以看的吗?滚一边去,你姐我可还是黄花大姑娘呢,小心以后你姐夫知道了吃醋!”

    谢秋白却没打算放弃,抱手就站在顾秋筠面前,顾秋筠哼jsg哼两声,倒打一耙道,“我还没管你,你倒开始管起我来了,到底谁是老大?我还没怪你一次次受伤,影响的训练呢。你去下乡混混日子就行了,那么拼命是活腻了?

    还有啊,你结婚这么大的事,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们一声,是想决裂啊,那你还过来干什么?”

    姐弟俩见面,首先旧账就且翻了好一会儿,等两人终于理清陈年旧账,才说起将来的打算来。

    在他们十五六岁时,谢颂芝就告诉过他们,“我当初找你爸,大我这么多年纪,家庭又这么复杂的老男人,图的就是我以后的儿女不用忍饥挨饿,图的就是你们长大了可以比我当初多一些选择,图的就是你们舅舅拼了命了供我上学,不用打光棍,我们家不用被人欺负。

    不说是顶尖的最好的,我也把你们生在了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家庭,我这当妈的环境已经给你尽力提供了,到你们了也必须争气,咱也不比别人差哪了。”

    只是,原主没得谢颂芝真传,没有她的韧劲,受到打击,就被撺掇着退了伍,要不然这些年过去,有顾老头的人脉,混的应该不会差了。

    顾秋筠却是十分随她,遇难就迎难而上,现在小小年纪,已经是营长了。

    身上的伤却是没少受,但这些她都不和谢颂芝说,谢秋白却大概知道一些。

    但这都是重伤,轻伤他就感应不到了。

    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打算改回名字了过两天就走了,我就也搬出去了,过完年我就回石林市。当初众目睽睽之下把我逐出家门,我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灰溜溜的回来,等以后恢复高考了,我回来上大学,然后再考虑定居的事。”

    顾秋筠问他,“你怎么知道会恢复高考?”

    谢秋白直视着顾秋筠的眼睛,没有回答,而肯定的说,“反正一定是会的,不会一直这样子下去的。你可以先准备着,以后考进军、事院校,不用这样拼了命,到时候你就可以选择你喜欢的,做学术搞研究都可以,不一定非要像现在这样,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

    说到这,谢秋白垂下了视线,“咱妈也不会愿意看着你受这么多苦,干的还不是自己喜欢的事情的。”

    正在这时,谢秋白的头上被敲了个响亮的脑瓜崩,顾秋筠一副“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瞧着谢秋白挑眉笑道,“不错啊,小铁蛋儿,长大开始懂事了。”

    这让谢秋白浑身一抖,真是受不了这个小名啊,还有,他们俩同岁,也不用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顾秋筠眼珠一转,就道,“看你说的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就暂且信你一次,那你知道要多久恢复吗?”

    谢秋白嗓子发干,硬着头皮道,“许多事不都是五年十年,就翻一个新篇章的。”

    顾秋筠若有所思,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

    谢秋白松了一口气,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楚清让你俩怎么样了?”

    “早黄了。”

    谢秋白点点头,笑道,“那正好,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们那种知识分子最恶心了,自命不凡,满嘴仁义道德,干的却是男盗女娼的事。

    他根本就配不上你,你也学那个顾长卿得了,招一个上门女婿,只要听话就行了,把他扔在家里,让老头和咱妈给你看着,还省心呢。”

    顾秋筠指指门口,“再提他,就出去。”

    谢秋白干脆坐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抱住椅背,“那你给我看看你腿,伤的到底怎么样了,当时我腿就像是断了一样,特别的疼,害的我都受伤了。”

    顾秋筠“啧”了一声,站起了身,“我看你是不教训一下,就反了天了。”

    姐弟俩闹着玩时,谢颂芝去了谢秋白的房间,她没什么好脸色,众人来这趟,也都有收获,当即就都找了借口走了。

    人都走了后,谢颂芝直接就说,“你配不上我儿子,你知道吧?”

    只看一眼,谢颂芝就知道陈舒瑶不止是家境不好,她还从小不受宠,这样长大的孩子,才会这么容易忍气吞声。

    不是谢颂芝看不上陈舒瑶的出身,她是看她不止心眼不多,连心气都没有,一个连心气都没有的女人,在这样的家庭里,只有会被欺负的份。

    在谢颂芝看来,一个女人不怕心气高,怕的就是不争不抢、与世无争,要是自小什么都有也就罢了,根本不用争不用抢。

    可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得到一点好就十分知足,得到一点冷待,就患得患失。

    这样的性子,太容易被人拿捏了。

    相比之下,谢颂芝倒希望她是个争强好胜的女人。

    而陈舒瑶从小这样的生长环境,她自己再稀里糊涂,没活明白的话,其性子多半偏激。

    认着一个理儿,就不撞南墙不回头,不会灵活变通,人生就是三个字“等、靠、要”,什么都是等着别人给,然后就是靠这个靠那个要了,不懂主动去争取,还好像觉得去争很羞耻。

    殊不知,这世上强者的东西,哪样不是争来的抢来的?

    她这性子,根本不会给她儿子的未来,带来任何助力。

    谢颂芝也没想错,陈舒瑶性格里确实有些问题,原著中,男主绿帽子给她带了无数顶,私生子女都生出来好几个了,甚至还有上门耀武扬威的。

    她愣是忍气吞声的忍下去了,就是认准跟着一个男人过一辈子的死理,一点反抗都没有,虽然最后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但她的几个子女,性子却都受到了家庭环境的影响,过得并不快乐。

    陈舒瑶捏着衣角,倔强的抬头看向谢颂芝,“我没有那么差,我也会努力的。”

    谢颂芝轻嗤,“还不算不可救药。”

    第55章

    谢秋白回房间时, 谢颂芝还在,等她走了后,谢秋白问陈舒瑶, “你们聊了什么?”

    陈舒瑶摇头, 没有告诉谢秋白的打算。

    她心里觉得婆婆说的也没错,她家确实配不上顾家,她确实配不上谢秋白,无论是家世,还是他们两个人的能力, 她都赶不上他。

    他们俩就像是两条永远不会相遇的线, 意外交汇到了一起。

    尤其是听婆婆讲了谢秋白嫂子、姐夫们家里的家世背景后,最差的韩书悦, 她也是个厂长的女儿,比她强多了。

    刚刚谢秋白的那几个嫂子、姐姐, 个个都是要么漂亮、要么有气质, 要么就很有女人韵味, 张嘴说话也都是温声细语,不疾不徐, 语调好听, 还都言之有物。

    她在其中, 就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羊羔,无知又懵懂,有时候,她都听不懂她们说的是什么,笑的又是什么。

    她既没有家世, 又没有不俗的智商、情商,美貌在这里一文不值。

    甚至论美貌她也不是最好的, 韩书悦比她长得漂亮多了,眼角眉梢都是风情,她一个女人见了都觉得心脏怦怦跳。

    她觉得婆婆说的那句,“你风情万种,男人可以多看你一眼,你独立聪明且有气场,男人才会高看你一眼。”说的很有道理。

    但这些都没必要告诉谢秋白,他一个男人,根本不懂。

    听了还会觉得麻烦,婆婆说,“男人接近你都是有利可图,他可以一时为你解决麻烦,绝不会一辈子为你解决麻烦,你必须要成为他的不可或缺,成为他的贤内助,这样他才会离不开你”。

    看陈舒瑶不想说,谢秋白也没深究,时间不等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把陈舒瑶拉到书桌前,找了一张纸,给她讲顾家的人物关系,以及明天会过来给顾老头过生日的大概人员。

    好在明天陈舒瑶会跟着谢颂芝、顾秋筠,他们俩会顾着她的,倒是不用太担心。

    但最基本的都有什么人还是要知道的,免得踩雷。

    顾家除了老大顾伯符外,老二顾春岚嫁的丈夫叫林多海,育有三子,分别是林爱国十八岁、林爱民十四岁、林爱军十二岁。

    老二顾春岚、老三顾夏青和老四顾仲达,是一个妈生的,因为他们的妈重男轻女一心想生儿子,对老二顾夏青多有忽视,所以,老二和老四关系好,老三和他们俩都不亲,反倒和谢秋白他们走的比较近。

    后来顾夏青结婚,不顾家人反对,下嫁给吴国强,以为是爱情,然后婚后惨遭打脸,生了两jsg个女儿吴建梅、吴建宁后,吴国强又往上升了职,婆家开始以她没生儿子磋磨她。

    她就这么过了五六年,才生下小儿子吴建设,但也没因此在吴家待遇好到哪去。

    今年顾夏青四十三岁了,她小儿子才八岁,老大已经十七岁,老二是十四岁。

    相比起她姐顾春岚,她的婚姻频亮红灯,也不愿意听顾春岚的话,离婚再嫁,属于顾家中几个女儿里把一手好牌,打的一团糟的一个。

    顾老头甚至都不愿意看到吴国强,对三女儿顾夏青也是同样的态度,对他的两个外孙女,倒是多有记挂,时不时的接过来小住几日,还嘱托谢颂芝多关心关心这俩孩子。

    所以,原主和顾秋筠小时候时常带着这两个外甥女一起玩,他们四个年纪相差不大,吴建梅和吴建宁又乖又好说话,原主和顾秋筠这俩从小霸道的娃,就对她们俩十分喜欢,从小关系就不错。

    在他们俩和老大顾伯符家的老三顾长卫老四顾长安,还有老二顾春岚家的孩子林爱国,打架的时候,她们俩属于编外人员,吴建梅偶尔参战,和林爱国对打,吴建宁年纪小,她是单纯啦啦队喊加油的人员。

    至于老四顾仲达,他没什么特别的,妈宝、姐宝男一个,婚前是他妈和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种情况,婚后夫妻就出现了问题,他第一任妻子王若愚也是门当户对,人家姑娘受不了他的窝囊,以及婆婆和大姑姐的频频插手,没少和顾春岚吵架,后来愤而离婚,留下一个儿子顾长留,一直跟在顾老头他们身边养着。

    顾仲达还有个女儿顾长歌,比顾长留小三岁,今年十五岁了,当时离婚时还没满一岁,直接跟着亲妈走了,过节的时候偶尔会回顾家一趟。

    现在顾仲达的妻子韩书悦,因顾仲达的前妻离婚时明确要求,老四再婚要生孩子,她就把儿子接走,然后韩书悦结婚后十多年,一直没再要孩子。

    嫁进来时这些事情,韩书悦都知道,也答应会好好培养继子成人,但后妈哪是那么好当的,人家有亲妈哪会和后妈亲厚。

    婚后她和继子关系紧张,甚至顾长留直接跑到顾老头这里,长住不回他们自己家了,现在韩书悦迫切想生一个自己的娃。

    可顾仲达的前妻王若愚和顾春岚现在关系打的火热,顾春岚心里也就更偏向好友,进而撺掇弟弟一大把,孩子就别生了,一儿一女正正好。

    也是好笑,她们俩是一家人的时候,互看不顺眼,天天吵来争去,王若愚和顾仲达离婚后,她们俩反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顾仲达自然是更听他姐的话了,而实际上顾仲达心里还对王若愚旧情难忘。

    王若愚虽然长相不如韩书悦,但心机手段都吊打韩书悦,离婚了后更是拿捏顾仲达,拿捏得死死的。

    韩书悦在嫁给顾仲达的时候才二十都不到,现在什么也没落到手里,在他们自己家她和顾仲达吵吵,在顾家也是看谁都不顺眼,逮着机会,谁都想踩一踩。

    偏凭借她的出身以及脑子,顾家里没有一个她敢对着干的。

    老五顾叔弼夫妻,是除了老大两口子,以及老二之外的难缠,他妈和顾老头在一起没多久就离婚了,他不比顾伯符年纪大,他当时在顾家孤立无援,亲妈又不在身边,兄姐也对他并不欢迎。

    但他脑瓜子聪明,也舍得下脸面和身段,长大后又搭了个比顾老头级别还高,可以依仗的岳家。

    婚后和妻子成鲤关系更是和睦,是顾家几个子女里的模范夫妻,育有一子顾长风十三岁和一女顾长乐十岁。

    明面上,顾叔弼和所有人关系都不错,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实际上,他和老大顾伯符和老二顾春岚关系最好,可能是因为这俩更有用吧。

    和顾家其他兄弟的妻子婚后就在家做贤内助不同,成鲤婚后也在拼自己的事业,两人各有各的精彩。

    原主和顾叔弼不同,他是和老大哥顾伯符关系十分一般,跟顾伯符家的四个孩子,也是各有各的仇怨。

    顾伯符的长子顾长平而立之年,次女顾长卿二十七岁,和原主年纪差一个八岁,一个五岁,原主和老三顾长卫差三岁、和顾长安同岁,今年都是二十二岁。

    原主姐弟俩从小被人宠的,天老大地老二,老三的性子,就和顾长卫、顾长安经常发生肢体矛盾。

    这俩回家告状,顾长平就会私底下教训一下自己的小叔和小姑姑,谢秋白和顾秋筠哪里是知难而退,吃教训的人,转脸就去找老爹顾老头告状。

    比起大孙子、大孙女,顾老头心里当然更偏向小女儿、小儿子,他表面上和稀泥,没人的时候,却教谢秋白姐弟俩怎么打架不会输,然后顾秋筠和谢秋白再去痛揍老三顾长卫老四顾长安一顿。

    再然后自然又是告状、打架循环着再来一遍。

    打来打去,各有胜负,却把顾伯符也给得罪了,这位老大哥看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弟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但他善于隐忍,从不曾表露在面上半分,回头就指点他媳妇李文菀,开始给谢颂芝添堵、穿小鞋。

    以原主的跋扈,也容不下同样跋扈的顾春岚家的老大林爱国,林爱国比原主还小四岁,但也是时常爆发战争。

    后来老大和老二家的孩子,就抱团对付谢秋白姐弟俩。

    当初原主退伍的事,捂的死死的,顾老头连知道都不知道,就是顾伯符、顾春岚在背后动的手脚。

    老五顾叔弼一心往上爬,处事圆滑,是谁都不会愿意得罪的。

    加上谢颂芝嫁进来时,他已经十二岁,成长过程中,也算是得过谢颂芝一些照顾。

    在顾老头的几个孩子里,他和谢颂芝的关系是最融洽的,还曾带着顾秋筠和原主小时候玩过。

    顾秋筠和原主与老大、老二家的孩子打架时,他还曾帮忙劝过,他算是看着顾秋筠姐弟俩长大的。

    谢秋白接收了原主记忆后知道,原主内心里不大看得上这个五哥,觉得他有时候没脸没皮,甚至曾为了去自己喜欢的兵种,和顾老头撒泼打滚的闹过。

    干出这样的事情,原主都为有这么个五哥感到留人。

    殊不知,顾叔弼一个从小被忽视的孩子,要是不这样,顾老头根本不会费力气去为他谋划,只会按照自己的方便,给他安排个地方。

    说了顾家兄弟姐妹们的关系后,谢秋白总结,“关系好坏都不重要,谁和你好好说话,你就也客客气气的,谁对你没好脸色,你也不用忍着,直接怼回去就行。

    在这种家庭里,没什么亲情,有用了别人高看你一眼,没用了连睬都不会睬的。当你觉得你被针对的时候,那就对了,那说明他们妒忌你,嫉妒你拥有了他们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你只用做好自己,别搭理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也都不是冲你,大多是冲我来的,你算是殃及池鱼的那条鱼。

    你想啊,我那些兄姐后辈们,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和你这个人没关系。

    咱们可是最得宠的,是顾老头喜欢的老小,必须硬气起来,大家争来争去,不就争着被顾老头喜欢吗。”

    听了谢秋白简单粗暴的话,陈舒瑶无语凝噎,她又不是他,她怎么能和他一样,还是婆婆说的靠谱。

    做人就该该隐忍的时候隐忍,不能轻易干得罪人的事。

    看陈舒瑶不吭声,谢秋白捏捏她的下巴,“听到没有?”

    陈舒瑶应了一声,谢秋白有了原主记忆,只觉没啥可担心的了,要是原主不受顾老头的待见,他还紧张一下,纠结是不是该勉强自己去讨好金大腿。

    要是得宠的话,他被老大、老大算计的逐出家门,现在回来了,那理所应当要反击一下,在顾老头面前可以适当装装可怜、卖卖惨,博取同情,顺便给老大老二上眼药。

    在其他兄姐面前,伏低做小只会被人看不起、瞧不上,甚至怀疑是不是动了什么坏心眼。

    想要和谐相处根本不可能,兄弟姐妹本身在父母面前,或多或少就存在竞争关系。

    他们还都是同父异母,从小原主就得罪的死jsg死的,他只会和他们偶尔见几次面,怎么可能把关系转危为安。

    有这功夫,他还不如把这精力花在自己身上,打铁还要自身硬啊。

    在外人看来,他们总归是一家人,只要不把矛盾闹得太难看就行了。

    但陈舒瑶这性子和出身,就很容易被那些如狼似虎的所谓亲人攻击,他还是需要告诉她硬气起来才行。

    谢秋白不放心,又说了几句,“明天过后,他们就都走了,顾老头过完生日,咱想搬出去住,就还去住招待所也行,过完年咱就回去了。

    以后一年到头也和他们见不着几次面,聚齐的机会更加少之又少,你根本不用在意他们,他们和咱的生活影响真的不大。”

    陈舒瑶轻轻“嗯”了一声,环住谢秋白的腰,把头伏在他的胸口。

    不知道是因为生孩子,还是她身高确实还在发育,陈舒瑶又长高了三厘米,现在她身高一六五,本来已经不低了。

    但在忽然又蹿了五厘米,身高直逼一八五的谢秋白怀里,仍旧显得娇娇小小。

    大宝小宝被谢颂芝抱走了,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气氛逐渐就暧昧黏腻起来。

    在谢秋白拿小雨伞的时候,陈舒瑶阻止,“大宝二宝也大了,咱们再生个呗。”

    “别!”

    谢秋白都快要不行了,他急忙摆手,“他们俩就够闹腾了,再要个还不把我这身老骨头折腾散了,你看看顾老头儿女多,又有哪个是让他省心的?一个个都成年了,还是个个都要操心,个个都要管,累不累啊。

    再说了,生大宝小宝时她多疼都忘了,喂奶时那么疼,你不还说不要了的?你说过的话,这些全都忘了?”

    谢秋白亲眼所见,妈妈不止生孩子的时候受罪,哺乳也和美好丝毫不沾边,甚至可以说血腥,这个过程中,还会伴随破皮、胀痛等等问题。

    不止陈舒瑶,谢秋白也觉得带孩子太累了,一会儿饿了一会儿拉了,一会儿又尿了,如果这些都算还好的话。

    平时还会为小孩的胀气、排气,拉不出便便等等问题困扰。

    自从有了这俩崽,他们俩就没睡过好觉。

    好不容易越长越大了,还要再生一个,继续循环过一遍,谢秋白不想这样了。

    这是他们俩一直没谈的问题,谢秋白也把陈舒瑶说过的话当了真,还以为两人达成共识,只等说开了,得空一结扎得了,不想陈舒瑶转身就又惦记上生老三了。

    当初生孩子的事,陈舒瑶现在是忘记了,就像是得了选择性遗忘,她也不记得当时疼的事了,就记得是有些痛苦印象。

    就算当时她是这么说,可那时候的话怎么能当真。

    看谢秋白打算把她不上不下的扔这,就这么不继续了,只好道,“那以后再说。”

    这个时候,谢秋白到底不适合继续说什么,两人和谐的做了一些有益身心的事。

    不得不说,炕虽然好,可到底还是床睡着舒服,两人第二天早早的就起了,是被由远及近的大宝小宝的哭声吵醒的。

    等他们各自收拾停当,下楼吃了早餐后,就逐渐有客临门,谢秋白自然是被安排的跟在顾老头左右的,这让得知安排后的顾长安很看不过眼,私底下阴阳怪气的就开启了嘲讽。

    “有些人可真够不要脸的,都已经被逐出顾家门,竟然还好意思带着一家子腆着脸再回来,要是我就算饿死在外边,也不会有脸再回来。”

    谢秋白似笑非笑道,“长安啊,我做为你的小叔,那就是你的长辈,长辈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辈来指手画脚了?”

    说着就转头看向顾伯符,挑挑眉问,“难道是这就是大哥您家里的家教?还是大哥觉得咱爸年纪大了,这个家你说了算?”

    这诛心之语谁敢接,一旁的顾春岚急忙打圆场道,“老七啊,你是长安的小叔叔,你就多包容包容他,和他一个小孩子那么计较干嘛,别和他一般见识。”

    这话里分明就是说他小心眼,没有容人之量了?

    还有,顾长安算什么小孩子,明明和自己一般大,甚至比他还要大几个月呢。

    谢秋白“呵呵”一笑,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居高临下的看向顾伯符、顾春岚,慢悠悠道,“那这么说的话,大哥、二姐你们俩是一点也不想我,甚至根本不想看到小弟我了?就希望我最好死在外边,永远不回来才好是吧?”

    这是什么话,他们也没有就想让他死了,最好再也不在眼前碍眼就好了。

    但他要非得自己作死,死了,那也怪不着他们,不是吗?

    只是,不待他们张嘴说话,顾老头从身后的绿植走了出来,他还陪着个老头,看样子他们俩是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顾老头面色不善的盯着顾伯符、顾春岚,“你们俩就是这么做哥哥、姐姐的?老七哪里对不住你们了?变着法的对付他?你们都是多少岁的人,自己都不识数?到底是谁不要脸?”

    顾长安看自家老爸被爷爷骂,立刻站了出来说,“爷爷,不是这样的,是老七……”

    “住嘴!”

    顾老头打断顾长安的话,指着他怒道,“他是你七叔!不管他年纪多大,都是你的长辈,和长辈是该这么说话的?你这样没大没小,目无尊长,是我顾家的规矩,还是李家的教养?”

    李文菀没想到一口锅从天而降,直接就扣到了他们李家的头上,抬腿就要赶快抵达战场,手腕却被顾秋筠拉住,“大嫂,这是他们兄弟间的事,有问题爸也会管的,你一个外人就别掺和了。”

    一个“外人”就把李文菀气的肝疼,她为顾家生了四个孩子,个个培养的都是一表人才,结果却成了顾家这对父女嘴里的“外人”!

    她儿子不过是不小心说错了话罢了,就被公公迁怒到了他们李家,这是看她娘家现在不如他们顾家了,开始欺负起她来了呀!

    再说了,老七哪里像是长辈了?长辈立身不正,没有做长辈的样子,她儿凭什么就要尊敬他了?

    顾秋筠是最知道嫂嫂们的死穴了,每次开口必然会击中她们的痛处,其实她觉得,外人怎么了,她们伤心就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了顾家人。

    她们干嘛要把自己当成顾家人?

    她们姓什么就是哪家人,娘家不要,那自己也是自成一家,何必非要把自己归到谁家去呢。

    爹妈对亲生儿女,对待还各有厚薄,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的,她们要求公婆姑叔,把她们当成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实在是不太现实。

    明明不现实的事,听了现实的话,却又要伤心,哎,何苦来哉。

    李文菀到达不了战场,顾长安从没有被爷爷骂过,还是在这种的场合,虽然现在客厅没来什么客人。

    但他岳父就在不远处呢,岳父肯定听到爷爷的话了。

    他羞耻的头都快低到裤、裆里去了,脸色也是涨的通红,嘴巴嗫嚅了几下,终究也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

    顾伯符怎么忍心看自己儿子被老爹训,但他到底是久居高位的人,纵然被敬着习惯了,在家到底也不敢当众顶撞老爹。

    今天是顾老头的七十大寿,他也不好因为不成器的弟弟,惹老爹生气,更不要说在场还有宁老。

    可他想息事宁人,谢秋白却已经蹿到顾老头身旁,还十分乖觉的扶住顾老头的胳膊,说的话通情达理极了,“爸,你也别生气,不值当不值当!这也不怪长安侄儿,大哥、二姐对我多有误会,长安侄儿又有什么错呢,他不过是信了大哥的话罢了,总归他们才是亲父子,我这个弟弟、叔叔,也就是个外人罢了,这是人之常情。”

    站在顾老头身后的老头,抬起耷拉的眼皮,浑浊的眼中难掩精光,他听说老友这个小儿子,没多少心眼,就爱直来直去。

    被上头的兄姐压的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现在看来,也不是直的不会转弯的性子啊,难道是吃了苦头后,换了性情?

    顾老头指着在场的几个子女,“老七他年纪最小,是你们弟弟,你们不想着帮衬他也就罢了,还都巴不得他过得惨些,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道理,你们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懂!你们要是学不会为人兄长、姐姐,就都给我滚,以后都别我老头子jsg的家门,我没有你们这些逆子逆女们!”

    顾老头说的中气十足,把顾家几个孩子,都说的低下了头,谢秋白悄悄给顾老头竖大拇指。

    只有一旁的宁老注意到他们父子俩的互动,心说,这老友还真是宠他那老儿子。这老儿子也不是好相与的,刚才他明明看到他们从书房出来了。

    还故意先逗的他那个小侄儿,那小子果然被逗的气急败坏,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也说不好谁对谁错,谁好谁坏,那个小辈要是心里对那小子没有不满,也不会被挑起心火,也就不会有这许多事。

    这里头的对对错错,是是非非,他这老友又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也就是趁机发发火,听说当初他把老儿子逐出家门了,现在这是开始秋后算账了?

    别的不说,他来得早还真是来对了,顾家是真热闹啊,他老人家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好看个热闹。

    第56章

    多年来, 顾老头虽然对原主多有偏爱,却从来未曾在公开对他表示偏爱,面上一直都在维持一碗水端平的局面。

    这一次说的话, 当着老大顾伯符小儿子的岳家, 以及全家人的面,打的就是他的脸。

    顾伯符都已经五十一岁了,何曾被人这样当面打过脸,他爹发的火,分明就是向着他一个人来的啊。

    他也不是不懂兄弟齐心的道理, 可老七那样的, 跟只喂不熟的白眼狼一样,哪里是能和他齐心的人。

    他爹自己没教好小儿子, 现在倒怪起他们这几个大的了,是他们让老爹生的的老七吗?他也没问过他们愿意不愿意, 去要一个比自己最小的儿子还小的亲弟弟啊。

    现在倒怪起他不会做兄长了, 怪的着吗?

    无论顾家众人如何想, 这一天都平平稳稳的过去了。

    顾老头过完生日,顾家的儿女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只余李文菀和韩书悦在顾宅, 还没有走。

    谢秋白也想走, 他接收了原主记忆,却也不是援助,就算顾老头喜欢原主,也是有限度的,可以随时被舍弃的。

    他让顾老头当着宁老等人的面, 把顾伯符骂一顿,也算是帮原主出了口气。

    这个家庭太复杂, 他也做不到和谁打好关系,就这么着吧。

    但陈舒瑶却不愿意走,说要带着孩子陪谢颂芝,谢秋白问她,“陪什么?你们才认识几天,也用不着你陪吧。”

    但陈舒瑶心意已决,谢秋白也只能由着她。

    春节前后他去学习的两个月时间后,就和陈舒瑶回石林市了。

    七三年开春后,不久他们团场就建烧砖厂,其中烧的砖一部分外销,一部分开始对职工的住宅进行兴建。

    在之后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团场职工的居住条件达到大幅度的提升。

    与此同时,随着谢秋白他们那个工作组,在全国范围内的全面开花,带来了经济增长,也把边城省内的道路,都修建了出来。

    道路的顺畅,也更促进了省内物品的流动,提高了人们的生活水准。

    而在他们一家搬进新居的半年后,陈舒瑶在七四年十月份,又诞下一女,小名蛋黄,小名由来是因为他生下来没多久就得了黄疸。

    在他们全家为小生命的到来忙碌时,杜子腾因表现好,被提前释放回到了团场。

    出人意料的,他回到团场先找上了周正梅,两人不知聊了什么,总之是不欢而散。

    之后就听说罗玉成和周正梅,吵架吵得很厉害。

    这几年间,谢秋白身边的人,几乎都结婚生子,张建国和胡振英喜结连理,钱有才和陈金莲成了一对,只有郑多海除了愈渐圆润的脸盘,依旧单身一个人。

    现在他们团场随着开荒的增加,也扩大的牧草种植面积,畜牧队养的牛羊数量也都翻了好几番,每年还都放养了许多鸡鸭鹅,从水库引出来了些水,搞起了鱼类养殖。

    谢秋白办的厂子,现在生产产品品种也增加了好几种,除了果类制品,还会做些鱼、肉罐头、松花蛋等销售。

    他们厂带动附近的村落、农场等,生活也都的宽裕了不少,还把曾经的荒地,一点点变成了良田。

    亲眼看着曾经荒凉的土地,一点点焕发新绿,谢秋白逐渐爱上了这片土地。

    这里虽然偏僻,冬天又格外漫长寒冷,可这里却更像他的家。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认识他,走在路上会和他打招呼,没有什么倾轧,说话也都是简单直接,在这样的环境里,谢秋白感觉活的轻松舒服。

    大宝和小宝每天就是和小伙伴们疯玩,逮个狗尾巴草,一群小孩子,都能嘻嘻哈哈玩闹的高高兴兴。

    这是和他完全不同的童年,谢秋白前世小的时候,每日基本上都是在各个补习班中度过的。

    他收获了一个个或有用或没用的技能,却也从不曾有过这样简单纯粹快乐的童年。

    “爸爸~”

    “爸爸~”

    谢秋白把跑的一身汗的两个娃抱在怀里,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两个小家伙小脸红扑扑的,环住谢秋白的脖子,叽叽喳喳说他们刚刚玩了什么,又是和谁玩的。

    他们住的房子的墙壁,终于变成了白灰刷的,而不是用报纸糊的墙,他们现在新居的房子结构依旧是土坯房的结构,没有什么变化。

    最大的变化就是更加结实耐用,冬天下雪的时候,不用担心雪太厚压塌了房子。

    回到家时,陈舒瑶正在收拾行李,前年过年是回陈舒瑶家里过得年,去年陈舒瑶刚生过孩子,孩子也还小,就哪也没回,他们一家几口人待在一起过得年。

    说好的,今年回京市过年。

    谢秋白对顾家没有什么归属感,好在距离的够远,他隔三差五会寄信回去,问候一下二老身体,以及寄一些他们这边的特产过去,让他们尝尝鲜。

    相比起谢秋白,陈舒瑶和谢颂芝的联系明显密切的多,她们俩每月都要写一两封信,偶尔有时甚至要三封信。

    谢秋白都奇怪她们俩怎么这么有话聊,陈舒瑶却总是神秘兮兮的说,“都是我们女人间的话题,你不懂,就别问了。”

    谢秋白有什么不懂的?但在他们回顾宅后,他偶然之间,见到她们坐在一起聊天,谢颂芝端坐主位,陈舒瑶像个小丫鬟一样,端茶倒水,忙的连座都没有,而顾家的另外几个嫂子、姐姐们,喝着茶磕着瓜子,话里还在挑剔挑刺。

    看那东家长西家短聊的热闹的架势,一看就是今年过年期间,她们这样常聚,说的尽是来家里的亲戚朋友。

    谢颂芝则时不时明嘲暗讽的儿媳、继女们几句,话题无非是指责李文菀等儿媳不懂孝顺婆婆,她虽然不是亲婆婆,那也该敬着她等等。

    甚至讨论起了陈舒瑶刚生的小女儿,李文菀轻笑道,“这孩子到底也是可怜,投生到哪里不好,投生到老七家里,老七还没被认回顾家门墙呢吧,这名字到底该怎么取才好。”

    她这话一出,谢颂芝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陈舒瑶面色也是讪讪。

    谢秋白从楼梯上走下来,“大嫂这么担心的话,可我怎么看你笑的比谁都开心?”

    “老七,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嫂子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李文菀对一点顾忌没有的谢秋白,还是心里犯怵的,说完就站起了身,“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然后就迅速的走了,她一走,其他人也都坐不住了,纷纷找借口告辞走了。

    谢秋白把给谢颂芝捏肩膀的陈舒瑶,拉到一边,“妈,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聊天啊,这还用问?”

    谢颂芝还没想好怎么绵里藏针的怼李文菀,就被儿子打断了步骤,眼看着大家都走了,那她不就成了这次聊天的输家了?

    有些话不好在客厅里说,谢秋白把谢颂芝拉回卧室,才说道,“你找点自己喜欢的同辈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多好,和我大嫂她们聊不来就不聊,干嘛非要聚在一起吵嘴,白白给自己找气受。”

    谢颂芝却看出谢秋白想说的不是这个,这是心疼他媳妇了,儿子果然是给别人生的,一天就会心疼媳妇!

    她哼了一声,“你对你媳妇倒是好,但我看她,也没把你多当回事,反倒更听我的话,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傻子,jsg对一个人的好,是要有限度的,不然她就不懂得珍惜,觉得理所应当。”

    谢秋白还没说什么,谢颂芝继续道,“婚姻就是利益交换,就是彼此在对方身上有利可图,你自己说,你图到了什么?

    她除了一张脸,是有头脑还是有手腕啊?家世不行,工作能力又一般,家人也拉胯,家里家外,她事事需要你去考虑,你去解决。

    你自己说,你结婚给自己找了个帮手,还是拖累?

    我听舒瑶说了你们俩的事,一开始是你强迫的和她结了婚,那你知道不知道,她小时候不愿意在她爸妈家住,用过自杀的方式来让她奶奶心软,然后她姑姑才把她接走?

    你真的觉得,她和你结婚,完全就是迫于无奈?对你毫无所图?她是单纯无辜的善良小白兔?

    好,就算是你对不起她在先,这些年你对她怎么样?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可她对你做过什么?她会做你喜欢吃的菜吗?还是体谅你辛苦,不让你操心家里的事?

    夫妻是讲究互帮互助的,不是一门心思对对方好,对方就会对你好的。

    我听了你们俩的事,我都要气死了,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我看你才像是被下了降头。

    我看了,你想学老五夫妻俩齐头并进,可你看看,她把自己工作那摊子事,不用你插手,她自己能处理明白吗?

    我听了你五六年做的事,我都替你累得慌,你自己就一点不觉得辛苦?不觉得辛苦,你为啥不想要老三?又不用你生?但我看你说话也不好使,老三还是生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这一个家里,要么男主外女主内,要么两人都主外,一起管家事,最起码外边的工作要各自顾得住自己,生活上彼此互相支撑。

    要是不能共同进步,你俩门不当户不对的,早晚要散。”

    谢颂芝没说的是,她根本就不看好谢秋白夫妻俩,她儿子想要的是共同进步的另一半,陈舒瑶却是想做贤内助的。

    他们俩对另一半的定位,就过不到一块去。

    她听舒瑶说她儿子在家晚上天天都会看书,这是努力积极进步的表现,陈舒瑶则不然,她不爱这个,她喜欢待在家里,却又不擅厨艺,只会做简单的饭和缝缝补补,看书也是轻松点的故事汇。

    除了美貌,浑身没有拿得出手的优点。

    陈舒瑶这样的,配个普通人刚好,在她们这种家庭,连门槛都够不上。

    他们俩要想继续走下去,要么谢秋白放弃把陈舒瑶硬拉到工作上的想法,让她就安生在家相夫教子;

    要么就陈舒瑶放弃骨子里的惰性,努力提升自己站在谢秋白旁边。

    当然,谢颂芝知道的越多,也越看不惯陈舒瑶,她敢说,全世界也没有她儿子这样的丈夫了。

    她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没人要的丫头,凭什么得到了,还不知道好好珍惜着,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看就是脑子拎得清的蠢货。

    更蠢的是她儿子,这样的女人,还当是个宝似的捧在手心里。

    第57章

    谢秋白走后, 顾老头从里屋出来,他叹息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做好, 耽误了给他物色对象, 让他……”

    顾老头没有说下去,摇了摇头,自从得知谢秋白走出团场,能够站在整个省的角度,分析边城省的问题后, 他就开始有些后悔了。

    一个穷人家的女孩子, 又是不得宠的那个,其眼界、心胸必然会有桎梏, 但她自己就需要有很大的能量,才能跳出来从小家庭带给她的影响, 这中间就会耗用数十年的时间, 甚至很多人都被桎梏住根本跳不出来。

    而一个从小缺爱的人, 情感被一直忽视的情况下,长大后会很难恰如其分的爱别人, 要么过度补偿, 要么过度冷淡, 并不容易找到合适的点。

    和这样的女孩在一起,会需要男孩付出更多的关心爱护,以及包容的耐心,这样以来,家庭就会分散掉男孩很多的精力, 去给女孩更多的安全感,帮助她成长。

    说实话, 顾老头是很欣慰老儿子,找到了自己身上的优势,并勇敢的走出曾经的阴霾。

    孩子终于成长了,他就对他找的那个妻子,开始不满了起来,夫妻是伙伴、更是战友,是危难时可以互相交付后背的人。

    自古以来的女主内,并不就是什么也不干,古代贵族女子自小便学习理家之能,以备婚后在夫家主持中馈。

    到了现代,女子要么就能力超群,可以独当一面,找一个生活上可以提供照顾的丈夫。要么就是实力有限安心在家,为丈夫提供辅助。要么就是势均力敌,共同在这无情的世界,各自干出自己的一片天来。

    从来不存在什么也不做,好处全让你占了的美事。

    男女关系,本质是一种你强我弱的权利拉扯,鸡毛蒜皮里其实都是智慧。

    不过,相比起谢颂芝的忧心,顾老头并不是太在意,说起来,他给了他的孩子足够的条件,让他的人生可以去试错,只要心够狠,错了就没多少损失。

    就算和这个儿媳真的不合适,再换一个也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总是会有许多女子愿意来和他们家结亲,来让自己后半生无忧的。

    顾老头对老儿子夫妻之间的事并不太放在心上,转而说更需要上心的事,“铁妞儿今年也不小了,她弟弟孩子都生了三个了,她的婚事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给她找的,她都看不上,她到底想找什么样的?

    不行就先找个差不多的结婚,生完孩子,以后再找喜欢的,这年纪越大生孩子多危险啊。”

    提起顾秋筠,谢颂芝更上火,这俩孩子小时候不让人省心,长大了也是依旧没一点长进,婚事就没一个顺顺当当的。

    只是顾老头的话,就让谢颂芝有些无言以对,合着你是急着你女儿,赶紧趁年轻生个孩子,男人不行再换呗,哪有这样做父母的!

    但顺着顾老头这个思路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她家铁妞儿那模样身段,不,不论长相,就他们这家世,多少俊后生挤破头啊,这也不用愁嫁啊。

    谢颂芝满腔愁绪一清,笑颜如花道,“还得是你啊,看事就是比我通透明白,我这就去找她谈谈。”

    被谢颂芝满是欣喜的仰慕目光一望,顾老头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嘴角疯狂上扬,背着手,背都挺直了几分,手指点点谢颂芝,“你啊,就是凡事求全求美。你去告诉铁妞儿,这人呐,无论男女,本质都那样,打铁还要自身硬,她只要明白这个道理,其他都是虚的。

    到了年纪该生孩子就生,生了可以咱给帮忙带嘛,爱情她以后慢慢找。

    我这个当爸爸的,还不能给足她随意选择离婚的勇气吗?”

    谁料,顾秋筠听了谢颂芝转述的话后,噔噔噔就找上了顾老头,“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了?你是这辈子不打算要孩子,还是打算非要等高龄再生?

    顾秋筠,我告诉你,你以后结婚,要是也学老三那唯唯诺诺的德性,趁早给我滚蛋,别进这个家,我没这样的孩子,我差你们什么了,让你们这么轻贱自己?!”

    提起老三顾夏青,顾老头就一肚子的火气,没出息!

    为着个给男人生儿子,连命都不要了,怎么就能这么贱,她是街上捡来的?无依无靠,需要她这么卑躬屈膝的!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妇女解放,并不是解掉了女性的脚上的缠脚布,是解掉她们身体和心理的束缚,是让她们走出男子后院,迈入残酷的现实社会,给了她们靠自己的本事一争高低的机会。

    老三那样的,也不用搞什么妇女解放了,什么平等了,直接生活在旧社会多好。

    谢颂芝在一旁劝道,“你爸也是为你着想,怕你高龄生育会有危险,就凭妈把你生的盘靓条顺的模样,不跟你好的男人,要么就是真的胆怯不敢,要么就是在拿捏你,故意摆高姿态。

    胆小的知道配不上你,那你就别为难人家,拿捏你吊着你的,那都是看上你,故意打压你的。

    你就听你爸的,找个长得顺眼的,没啥毛病的,生个孩子,过不下也可以分开,我们又没让你非得和谁过一辈子。男人可以不要,孩子是自己的啊。”

    顾老头哼了一声,“听听,你妈几十岁的人了,都没你这么古板教条。”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他们做父母的,当然jsg是希望孩子们都夫妻和顺,携手一生,可这世间的事情就是难有圆满,不可能什么都占了。

    顾老头自觉自己已经十分开明了,也没要求她和谁联姻,还必须就是过一辈子。

    也给她创造条件,把所有适龄的小伙子就捋了一遍,随便让她挑,合适了也不直接就是相亲,找个理由让她见一眼。

    旁人连知道都不知道,就让她把亲相了。

    可她倒好,今年都二十六岁了,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结婚的。

    顾老头就不懂了,结婚不就是为了生个孩子嘛,男人有什么可稀罕的,都那一个德性。

    就他们这样的家庭,铁妞儿要是想找个对她毫无所图的,那根本不现实。

    在他们父母看来,不论她和谁结婚,只要都搞清楚,孩子是给自己生的,不要搞得跟老三似的。

    无论如何,他们做爹妈得都给她托底,她还有啥可顾虑的,一天天的,也就自己亲爹亲妈私底下在家里,才会这么和她说透个底。

    也是有了老三的前例,顾老头是生怕再出个这样的,那他真是距离气死也不远了。

    顾秋筠罕见的红了脸,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爹一把年纪,这么开放,这话是真敢说啊!

    她敢说,再过三五十年,也未必会有几个做爹的,这么自己小闺女这么说。

    她也不是古板传统的性子,一直都想着找个和自己共度余生的良人,可惜见到的人,总是各有各的问题。

    但老爹这话,就让她心里的许多顾虑放开了很多。

    她以后结婚了,也是和丈夫聚少离多,他的家人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反正接触的不多,无所谓。

    况且,顾秋筠也不认为谁能欺负到她,只要他们家比较强,那她对婚姻不满,就可以不满意就抽身。

    反正她爹说了,生了孩子也可以放在家里养,孩子都在家里养了,那她也确实没什么顾虑的,这永远都是她的家嘛。

    她无论什么样,她爸爸妈妈都能够接受,还都一直在背后支持着她,他们在意的是她年纪大了生育不安全,而不是别人的眼光,他们还支持她不满就换。

    总之,她才是最重要的。

    “嘿嘿……”顾秋筠跑过去,拉住顾老头的胳膊,笑的见牙不见眼,“老头子,原来你这么开明开通的啊,可真是让小的我大开眼界啊,啧啧啧。”

    顾秋筠伸开手,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把顾老头和谢颂芝拉到一起,她站在两人中间,抱住两人的肩膀,美滋滋的道,“我从没有一刻,觉得我这么幸福过,爸爸妈妈你们真是太棒了!”

    顾老头翘起嘴角,泼凉水道,“妞儿,爸爸的话是这么说,可我可不是支持你乱来,把婚姻当成儿戏,进入婚姻还是需要慎重,但也不用把它当成未来的全部。

    我就是让你也不用太过在意,万一觉得不好,离婚就是你的可选项,我和你妈就是希望给你离婚的勇气,迈入婚姻,别感到害怕,尽管去做就是了。”

    顾秋筠歪在顾老头的肩膀上,“呜呜……老头子你真是太好了,不愧是我来人间投胎选的爹,我就知道我眼光特别好。”

    顾老头哼哼,推她的脑袋,“你眼光好?口水别脏了我的衣服。”

    “诶,”顾秋筠看向谢颂芝,“妈,你看看我爸,一把年纪还傲娇上了,我是他生的,有我这么优秀的宝宝,爹妈当然也是冠军级别的啊。”

    谢颂芝笑她,“多大的人了,还宝宝呢。

    顾秋筠立正,给二老敬礼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快解决个人问题,不会让二老担心很久的!”

    第58章

    谢秋白回到房间时, 陈舒瑶正坐在书桌前在发呆。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瞬,谢秋白开口道,“以后咱们一家过年哪也别去了, 有条件的时候去双方父母家里看望看望, 吃顿饭就行。”

    今年和前年两次过春节,他们俩想的挺好,可却是把节过得乱七八糟。

    只有他们一家人过年的话,倒是愉愉快快,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谢秋白是无所谓, 他在哪里过得都挺好, 无论是陈舒瑶的父母,还是顾家这边的父母, 全是为他考虑。

    陈舒瑶则不然,她是两边都不靠, 她爹妈尤其是知道谢秋白的家世后, 对他的态度是三百六十五度大转变, 而对陈舒瑶则多是连削带打的指点。

    在顾宅,刚才谢颂芝的话, 也离不开里屋顾老头的授意。

    他们说的话或许是对的吧, 但他们所有人全部都理所当然, 甚至是如太阳东升西落一样自然的,站在谢秋白的角度在审视陈舒瑶的一切,这件事本身就带着不可理喻的野蛮。

    谢秋白听了谢颂芝的话,初听好似很有道理,可不敢细思, 他毕竟不是原主,也不是纯原装的男人。

    别说他们两人生孩子的事, 没有谢秋白参与,根本就不会有。

    而孩子既然已经生出来了,那自然就是他们俩共同商讨出的结果。他都没有说什么,自然也用不着家中二老为他抱不平。

    就算这起初是陈舒瑶的意愿,她愿意受十月怀胎之苦,为什么就不能是她想要就要?

    谢秋白怀疑,他们是想离间开他和陈舒瑶,然后再进一步的从新掌控他的未来人生。

    当初,能被其他儿女挑拨几句,就把原主逐出家门,然后就是长久的不闻不问,他这个上辈子曾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很清楚这并不是一对多么爱他的父母。

    另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无论是谁,也无法从谢颂芝之流,这样放大镜一般的挑剔打量下,安全无虞的通过。

    在这样泥沙俱下的世界,谁又能是那个干净无垢的一个?

    陈舒瑶身上最糟糕的不是她自身如何如何,最糟糕的是,无论是她在娘家还是婆家,她都像是一个外来闯入者,没有人设身处地的,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过事情,所有人都倨傲的对她挑三拣四,却又都不曾把她真正划进自己的阵营保护。

    看似她拥有的很多,可实际上她一直都是一个人赤手空拳,她仿佛是一个寄居者,游荡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就造成了她有一点不好,没人为她谅解开脱,遭到的只有无尽的责备和惶恐。

    连原主强迫陈舒瑶两人在一起这种洗不白的事情,都能为他开脱,得到原谅,甚至变成对陈舒瑶的恶意揣测。

    人心就是偏的,却没有心是偏向她的。

    她如果不在乎谢秋白,也就根本不会想融入他的家庭,她需要融入陌生的家庭,就要接受被审视轻视甚至贬低。

    而她如果出身优渥、得亲人爱重,也根本不会有如今的际遇。

    顾家二老对她的家庭环境,以及性格不满,而同样的家庭环境下,他弟弟却是活的痛快淋漓,她从小性格的形成,又有多少是社会规则之下,酿成的悲剧?

    她一生不由自己,到最后,举世皆敌,错的却又全是她。

    “这是你家人,你的爸爸妈妈对你都很好,你不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会很想你的。”

    陈舒瑶的内心是失落的,她想靠自己,得到顾家的认可,却搞得一团糟。

    她并不愿意今天被谢秋白看到她的窘境,甚至被“拯救”。

    在她家时,谢秋白和她父母、姑姑等亲戚都相处的很好,这让她觉得很省心。

    到了她在谢秋白家里,却是处处碰壁。她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们打心眼里看不上她,觉得她是贪慕虚荣的人。

    可她并不是,但似乎也没人在乎真相,在看她不顺眼的人眼里,她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罪大恶极。

    谢秋白摇头,“我如果不是现在的我,他们不会让我回来,甚至根本不想看到我。

    咱们才是一家人,是你在我最糟糕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在我心里,还是你更重要一些,你在这里不快乐,那就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了。”

    陈舒瑶咬唇,下意识就要低头,她觉得很丢脸。

    她感觉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背后推动着她、催促着她,让她和谢秋白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让她更加依附在他身上,只有被他保护着,她才能够得到大家的肯定和羡慕,无论是在她家,还是在谢秋白家。

    虽然陈舒瑶为谢秋白做出这样的举动感动,可她并不愿意成为那个阻碍,他可以和父母不和,但她不愿意他是因为她。

    陈舒瑶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他这五六年来对她笃定的支持和无微不至的爱护,她来到这样的顾jsg家,在面对那些来自权力地位的全方位打击时,她能否在被压弯下脊梁时,依旧稳住自己的内心。

    陈舒瑶心里很感激能遇到谢秋白,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因她出身、性别、性格,而对她心存轻视,也不需要她为了得到认可而背叛自己。

    一直以来,她都被他坚定的选择并支持,曾经她会惧怕和感到无助的许多东西,似乎也变得无所畏惧。

    她是想要和谢秋白的家人相处好,也让他感到她当初感受到的省心,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可……

    谢秋白抬起她的下巴,“别低头,把你当初训郑多海不让他借我钱的那个劲拿出来。”

    这个人,竟然又提起这种陈年旧事,陈舒瑶捂住谢秋白的嘴,“不许提,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拿出来说。”

    说完,她就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谢秋白,“那我算不算是西施、貂蝉这种红颜祸水啊,让你连家都不要了。”

    谢秋白无语,陈舒瑶勾住谢秋白的小手指,“很抱歉,让你因为和我在一起,夹在中间难做。”

    这一刻,无需任何言语的,谢秋白看着陈舒瑶的眼睛,突然就生出几分令人心悸的心旌摇曳来,她的眸子依旧盈盈如秋水,眸底却仿佛燃起了一团火,是不屈,是坚韧,是不畏凛冬凌寒独盛开的倔强。

    这大约就像是守候一朵花开,在看到花含苞时的欣喜吧。

    “你怎么了?”

    陈舒瑶察觉谢秋白的躲闪,有些奇怪。

    谢秋白摇头,“时间不早了,太困了吧。”

    人是不能熬夜的,他应该是因为太晚没睡,才突然心脏砰砰跳了那么一下子的吧。

    在准备离开京市之前,顾秋筠突然把谢秋白揪到一个餐厅,一进门,谢秋白就被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惊了一下。

    “郑多海?你怎么在这?”

    话说完,谢秋白就意识到不大对劲,在春节之前,郑多海曾找他问过京市哪里的饭好吃。

    现在,他们就是在那个谢秋白说的那家饭店,他姐又把他拉到了这里!

    “你们俩?!你们俩怎么会搞到一起的?!”

    郑多海挥开谢秋白激动颤抖的手指,“说话注意一点,什么叫‘搞到一起’?!我和你姐是正经相亲认识的,我和你姐还特别有缘分,在相亲前,在火车上遇到过。你姐特别厉害,当时是她帮我解决了扒手。”

    “……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这么经常见面的关系,郑多海这厮竟然到现在才告诉他这件事!

    他一直把他当小弟,不想他却想做他姐夫。

    还有,他那愈加圆润的脸盘,哪里配得上他飒爽英姿的亲姐,郑多海他真的是不配!

    谢秋白虽然就问了那么一个问题,他心里的话,却随着他逐渐犀利挑剔的眼神透了出来。

    郑多海和谢秋白认识这么多年了,实在太了解他了,这家伙铁定是觉得他配不上他姐。

    郑多海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副伤心欲绝的德性,“老谢,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竟然都没告诉我你是顾家人,这实在太让我伤心了。”

    顾秋筠瞥了两人一眼,“我叫你们俩一起吃个饭,怎么都这么多戏?不然给你们搭个台子?”

    “吃饭吃饭。”谢秋白立刻坐下道。

    “吃饭重要,吃饭重要。”郑多海跟着附和。

    席间,谢秋白和郑多海不约而同的开始互揭对方的短处,谢秋白说郑多海有个贪嘴好吃的毛病,还把第一次见面吃饭,展开详细说了一下。

    郑多海开始说谢秋白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又把谢秋白被陈舒瑶当众不让别人借钱的事,拉出来讲了讲。

    本来进行的很好,不想到了最后,郑多海竟然又总结陈词,“我一定会像小谢一样,是个妻管严的好丈夫的。”

    这立刻就让谢秋白觉得,自己被郑多海阴了。

    他最后如此一拔高,就显得他说郑多海的坏话,很小气吧啦,呔!

    而且,听听,酒一口没沾,这家伙已经开始说醉话了,刚刚还喊“老谢”呢,吃个饭的功夫,“小谢”都称呼上了。

    照这架势,那不就立马要喊他“弟弟”了?

    为了这个,谢秋白真诚建议,“姐,你换个人当我姐夫呗。”

    “没事,”顾秋筠安谢秋白的心,“咱爸说了,结婚不满意就离婚。”

    这让刚觉得自己有望转正的郑多海,一下子苦了脸。

    临分开之前,郑多海拉住谢秋白,“今天之前,我真的不知道秋筠是你姐,我俩在火车上遇见后,一开始是笔友,是她一直打听你的事,咱俩总在一块,我还以为她是好奇我是做什么的呢,给我美的呦,不想全是我自作多情!

    年前我俩才相得亲,谢哥,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第59章

    在离开京市的时候, 郑多海是和谢秋白一家人一起走的。

    相比起谢秋白的淡定,他就差泪洒月台了,盖因他想尽快把和顾秋筠的婚事定下来, 结果正在商量着, 顾秋筠突然就被急召回部队了。

    一路上向来话多爱吃的郑多海,罕见的沉默忧郁起来,经常做的动作就是单手支着下颌,望着车窗外的飞逝的风景发呆。

    本来他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可惜, 他的头发被大宝、小宝,扎成了满头的小揪揪。

    除了滑稽, 那是什么也没有了。

    两个小家伙现在正是话多好动的年纪,除了睡觉, 那是一刻也不带停的。

    郑多海即将要成为他们的小姑父, 关系更加亲近了, 急于挣表现的郑多海,一路上被他们两个脑子里的突发奇想闹腾的, 连忧伤都没工夫忧伤了。

    这倒是给谢秋白和陈舒瑶, 减轻了很大的负担, 蛋黄才一岁多,正是还时刻需要抱的年纪。

    再加上马上四岁,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双胞胎,年前回京时的火车上,谢秋白和陈舒瑶都被累惨了。

    有了郑多海, 谢秋白去厕所都变得从容了许多,不想刚出了卫生间, 谢秋白就被低着头,从他身边挤过去女孩子吸引住了视线。

    “等等!”

    他的话一出口,女孩子浑身就一抖,谢秋白不确定的问,“小红梅?”

    刚刚还瑟瑟的小女孩子猛地一下子抬起了头,看到是谢秋白后,就一下子扑到谢秋白的怀里,“谢叔叔。”

    小红梅穿的十分单薄,谢秋白知道去年金美娟和戴明哲回老家过年,把她留在了姥姥家。

    好像是因为金美娟的哥哥、姐姐,分别顶替了她爸爸和妈妈的工作,结婚后一大家子挤住在一起,没有留她的床位。

    金美娟虽然下乡后过得不错,可她是家里最小的,她发扬孔融让梨的精神,选择了下乡当知青。

    哥哥姐姐却是一点不知道她的贡献,她不过几年没回家,家里连她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了,干脆把红梅留在沪市,意在提醒他们,尽快给她弄一个回城的名额。

    小红梅也要有十岁了,正是抽条长个的年纪,身上穿的衣服却都短了一截,衣服还很破旧,一看就是穿的谁的旧衣服。

    马上就要到鲁市了,火车外的温度愈发低了,她身上却穿的只是单衣。

    谢秋白把身上的呢子大衣脱下来,给小红梅披上。

    “饿了吧?”

    小红梅点点头,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的,没了小时候的调皮,变得文静乖巧了许多。

    谢秋白把她拉到座位上,从行李里,给她拿了些吃食,摸摸她的头,“快吃吧,看你瘦的。”

    大宝、小宝是个霸道的崽,当初生蛋黄之前,谢秋白就引导他们了一段时间,才让他们接受并期待老三的到来。

    现在,看到他们的爸爸带着一个大孩子,他们连玩都顾不上了,纷纷熟练的爬上了谢秋白的身上,小宝对着小红梅瞪大了眼睛,凶巴巴的问,“你是谁?这是我爸爸,你不许抢。”

    大宝慢了一步,也道,“抢别人的爸爸的是坏孩子,你没有自己的爸爸吗?”

    小红梅不过离开了一年时间,还记着这俩小崽子,这两只却已经把小时候陪他们玩的小姐姐,忘记了个干净。

    还不等小红梅说话,谢秋白就各拍了两人一下,“这是你们红梅姐姐,你们小时候,她对你们可好了,还给你们带好吃的小草莓,现在都不记得了?”

    两小只诚实摇头,大宝还一本正经的对小红梅道,“这是我们仨的爸爸。”

    小宝瞪大眼睛,努力让自己凶狠一些,挥舞着小拳头道,“你不许来抢哦,jsg我打人可疼啦,不信你问妹妹。”

    谢秋白:“……”

    就很无语,她妹妹才多大,话都说不好,也能当她的证人?

    反正得到小红梅的肯定不会抢他们爸爸的承诺后,两只小猴子一样的崽,从谢秋白身上又都蹭蹭爬了下去,继续去找郑多海去玩了。

    谢秋白都不知道,大宝、小宝这是跟谁学的,他是他们爸爸,又不是路边的肉骨头,还能被别的孩子叼走了?

    需要他们看到个孩子,就跑过来确认,宣示一下主权?

    陈舒瑶抱着乖乖睡觉的蛋黄,好笑道,“这是他们太喜欢你这个爸爸了,怕有人和他们抢。”

    谢秋白苦笑不得。

    反正到下火车的时候,大宝和小宝两个崽,已经和红梅玩成了好朋友。小孩子都喜欢和大孩子玩,有红梅带着他们俩乱窜,两小只都高兴疯了。

    下火车前,两小只都不舍得下车了,小宝还要求谢秋白,“爸爸,我喜欢姐姐,让红梅姐姐也喊你爸爸吧。”

    他这个爸爸到底是什么?不久前还在担心爸爸被抢,转眼就又要大方的把爸爸让出去了?

    谢秋白好笑点点小宝的鼻子,“你红梅姐姐有自己的爸爸,爸爸不能乱喊。”

    大宝在一旁煞有其事的叹气道,“我们问了,红梅姐姐的爸爸就是戴叔叔,戴叔叔没有爸爸个子高,不会做水枪,也不会讲故事,一点也不好,红梅姐姐也想换个爸爸了。”

    小宝兴高采烈的举起小手,“对对,我们就让她换爸爸当爸爸。”

    谢秋白无言以对啊,他这个爸爸到底是什么?

    陈舒瑶问,“那也要把妈妈让给红梅姐姐吗?”

    得到的却是大宝和小宝,一致的摇头。

    陈舒瑶朝着谢秋白眨眨眼,嘴上却问,“那怎么把爸爸让给红梅姐姐了?”

    大宝、小宝对手指,然后小宝开始比划道,“爸爸好大个,可以分开。”

    大宝在一旁一个劲的点头,“爸爸说要学会分享。”

    谢秋白:“呵呵!”

    心里决定以后要对老三好一些,这俩明显已经成了陈舒瑶的忠实拥趸,他要把老三拉到自己这边阵营才行。

    回到团场后,金美娟和戴明哲明显都不知道红梅突然跑回来的事,问了才知道,她在那过得也并不好。

    金美娟当初想的是,让红梅在大城市上学,顺便督促哥哥、姐姐,给她找回城招工名额。

    近两年,回城的人也不少,尤其是他们团场变得更好后,生活富裕了后,更加有了余钱,来张罗回去的事。

    谢秋白发现,陈舒瑶从京市回来后,突然开始发愤图强起来。

    那个谢秋白装了许多书的箱子,也成了她经常光顾的地方。

    谢秋白很开心陈舒瑶终于找到了前进的动力,只是,他还没开心多久。

    就在一次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炕桌上放了一本书。

    这件事本身看似没什么稀奇的,糟糕的是,那本书里藏着谢秋白的小金库啊。

    这就被发现了啊?

    “我想起来,我办公室还有几个文件要看……”

    谢秋白只想赶快开溜,话还没说完,陈舒瑶就招呼大宝、小宝,“去把门关上。”

    两小只就跟哼哈二将一样,叫了一声“好”后,就飞窜出去关门了。

    完全无视了谢秋白威胁的眼神。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谢秋白一朝重回解放前,从身具三百二十块巨款的小金库,变成了需要通过给陈舒瑶讲题,才能得到伪小金库。

    那可是谢秋白辛辛苦苦,一个字一个字赚来的小钱钱啊,谢秋白才不乐意接受这个制裁,开启消极罢工模式。

    早早就嚷嚷着累了困了,要睡觉。

    现在他们的房子早就通上了电,本来把自己裹成一团的谢秋白,就感觉被子被掀开,一股犹带着湿气的温热身躯,贴着他的后背,钻进了他的被窝。

    谢秋白只穿了一条裤衩子,背后那人穿的也十分清凉。

    不用回头,谢秋白都能感觉的到陈舒瑶穿的是什么。

    谢秋白捂脸,他才不要被打了一棒槌,再接受一颗甜枣!

    他是个有骨气的人,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所以,谢秋白窜出了被窝,义正言辞的道,“我是真的很困很累了!”

    “好吧!”

    说话间,陈舒瑶掀开被子,就要去自己被窝,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丝绸小吊带裙。

    这件衣服是谢秋白让陈舒瑶做的,她很少很少会穿,今天……

    谢秋白心里已经怂了,一个劲的告诉自己,他不行、他不会、他不可以,身体却已经自行有了自己的意识。

    一场酣战之后,谢秋白忽然悲哀的发现,他真的要完了。

    不止是身体,他的心也变得摇摆不定起来,他搞不清自己对陈舒瑶的感情了。

    他大半夜不睡觉,竟然被陈舒瑶忽悠起来讲题,做的也是甘之若饴。

    这是他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他很少熬夜,觉得这样对身体不好。

    一直以来,他对陈舒瑶,更多的是出自曾经同一个性别的爱护,他前世一直就是家里最小的,一直被保护着,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以保护者的姿态,来保护别人,新奇又责任感满满。

    可现在,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小金库没了,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原谅了罪魁祸首,还心甘情愿的陪着她一起熬夜做题?

    第60章

    陈舒瑶的变化, 自然很快就被和她关系的不错的许多人知晓。

    一次陈盛华和唐方茹过来玩,看到陈舒瑶在做数学题,陈盛华就十分不理解, “你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 学这些有什么用。”

    陈盛华婚后不久,就怀孕生下了一子,也就是结婚后,陈盛华才真切体会到陈舒瑶的日子有多舒服,家务有人做, 孩子也有另一半帮忙分担。

    就连工作上的事, 也没什么烦心的。就算真有烦心的,背后也有谢秋白帮她解决。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 她这个妹妹竟然嫁的不是孤儿,谢秋白摇身一变, 成了家世背景不错的人。

    她要是陈舒瑶, 那真的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她却好好地日子不过,没事做什么数学题?

    她却不知道, 在京市过了个年, 陈舒瑶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自己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别人的永远都是别人的。

    是她以前糊涂了。

    其实,谢秋白一直都给她传达她是个单独的个体的思想,但她一直并没有十分理解,直到她待在顾宅时, 忽然理解了谢秋白曾经的苦心。

    回过头看过去,她以为是她后半生依靠的谢秋白, 也并没有她以为的强大到无可撼动,他会在她生孩子时,担忧害怕的落下泪,他会在厂里遇到棘手的事时,夜里辗转反侧。

    说起来,他和她一样,也都不过只是个人罢了。

    她太过沉溺在传统体系里扮演女儿、妻子、妈妈、儿媳这些角色,又因从未得到过来自家庭的认可,致使她迫切的想要融入到一个家庭里边去。

    尤其有了幼时在娘家不受关注的经历后,她太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婆家人的认可,进而融入进去,得到爱和关注了。

    家庭于她而言,像是一种功勋,是一定要达成的一项成就;

    又像是一件一直没有得到的,心心念念的玩具,她渴望拥有它,以此来弥补内心的渴求。

    对于她而言,家不是一件理所当然,根本不用费力就能拥有的东西,而是需要花费许多精力才能拥有的奢侈品。

    她一直在渴求着被外界认可,而逐渐遗忘了自己手中也握有力量。

    既然谢秋白说以后一定会恢复高考,那她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重新选择人生的可能呢。

    唐方茹却嗅出不一样的意味,“三姐,是你听说什么小道消息了吗?”

    她说的很含蓄,她们都知道陈舒瑶春节是在京市过的,过年又是人员流动最大的时候,陈舒瑶听说一些常人不知道的消息,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陈舒瑶摇摇头,没有承认,只是道,“我就是觉得多懂一些知识,总归是没有坏处的,我常常被我家大宝、小宝的问题,问的哑口无言,这才想着多读些书。”

    说到这,她话题一转,拿出炕席下压的几本高中课本,“你们也可以看看,艺多不压身,万一用得上的jsg时候,不至于抓瞎嘛。”

    陈盛华家的老大比大宝、小宝小一岁,小的和蛋黄一般大,正是需要人的时候,郑树森的妹妹郑树林结婚搬出去住后,王秀竹时不时的会过去帮衬一下。

    她现在连上工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里有那个功夫去看书学习。

    唐方茹接过书,笑道,“谢谢三姐,这书我和大姐换着看。”

    陈舒瑶点点头,按理说她是不大喜欢唐方茹的,单她婚前假装怀孕,就是为了嫁给陈少华,结婚后又撺掇陈少华和她一起下乡,就让作为陈少华姐姐的陈舒瑶难以喜欢。

    可是,婚后唐方茹把陈少华这么一个被爹妈宠的不着四六,懒馋奸猾都占一点的男人,给调、教的成了出了名的三好丈夫。

    同为女人,陈舒瑶是不得不佩服她的本事的。

    和唐方茹的手段了得比起来,她现在得到的一切,好像都显得没有一点难度。

    陈盛华也不喜欢唐方茹,现在也被她几次指点后,夫妻生活和谐了许多,郑树森也知道做饭、带娃、洗衣服了。

    丈夫比起弟弟,那是更亲近一些的,渐渐的,陈盛华和唐方茹也成了好朋友。

    经常凑在一起,聊一些夫妻婚后的话题。

    陈舒瑶对陈盛华这个大姐,相比起二姐和四弟,还是多了许多亲近的,看陈盛华不上心,就叮嘱道,“大姐,我记得你以前学习很好的,你也多看看书,知识就是要经常温习一下,才不会忘。”

    陈盛华这才察觉出陈舒瑶可能是知道些什么,也没有多问,神情郑重了许多,“你放心吧。”

    说完了正事,三人聊天的话题,不知不觉就歪到了北冰洋,陈盛华问陈舒瑶,“当初你们是怎么生出来双胞胎的?有没有什么秘诀或者偏方?”

    唐方茹笑的贼兮兮的,小声说,“我听说曾经三姐夫卖过什么补药,男人吃了,就龙精虎猛那种。”

    陈舒瑶脸皮发紧,哪那是什么补药,那是谢秋白得知自己被传不行,在她怀孕的事被大家发现后,他就悄不声儿的搞出自己得到秘方的传闻。

    不少真的不行的男人都悄悄找上了他,谢秋白趁机卖了不少枸杞出去,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互相交流秘方的交流会,什么黑蚂蚁壮阳等等,啥离谱的秘方都有。

    饱受生子困扰的陈盛华,催促陈舒瑶,“快说说有没有什么秘诀,是需要补什么,还是姿势有什么讲究?”

    三人越凑越近,低声交流起了夫妻床上的那点事。

    就在这时候,谢秋白两只手提溜着大宝、小宝的后衣领子,进了院子,这俩娃哭声震天,让说悄悄话的三人,都端正了坐姿,在谢秋白进屋后,纷纷提出了告辞。

    谢秋白把身上头上全是土和草沫子的两崽放地上,给陈舒瑶说了他们俩提着蛇,拿到学前班,还把蛇扔到了老师的讲桌上。

    那蛇还是活的,当即就把老师吓的面如土色,哭的好大声,瞬间在孩子面前,没了形象,还丢进了脸。

    这俩还带头笑话老师胆子小!

    谢秋白在学校,给人老师道了半天歉,他也被这俩倒霉孩子的大胆举动,给气的够呛。

    因为一直以来的严父形象,谢秋白觉得,这严重影响了他在孩子心目中的印象,就和陈舒瑶商量,他们俩换换,让陈舒瑶当严母,他来当慈父。

    甚至私底下,俩人还曾排练过,该怎么教训小孩。

    突然就来活了,陈舒瑶这个新晋“严母”还没准备好,她迅速想了一下平日里谢秋白教训孩子的要领,眼睛一瞪,叉着腰就教训起了两个让人头疼的娃,“你们两个……”

    谢秋白站在一旁,就等着陈舒瑶教育完,在俩崽痛哭流涕的时候,来个温暖的的抱抱,再温言哄几句就可以了。

    可是,他在一旁看着陈舒瑶一点也不凶,故意板着小脸,甚至有些萌萌哒样子,看向了哭的惨兮兮的俩娃。

    他们俩懵懵的看着陈舒瑶,好似没有听懂他们妈妈说了什么话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有认真听讲,陈舒瑶的话,没有直抵灵魂深处,没让他们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性。

    谢秋白扶额,难道他就只适合当严父嘛,为什么他一出现,这俩家伙立刻就怂了,乖乖被他提溜着带回家。

    直到到了他们家门口,马上要见到妈妈了,就开始放声大哭?

    现在同样是教训他们俩的话,从陈舒瑶嘴里说出来,他们俩就一副状况外的模样,还都好好地听他们妈妈说话。

    到他教训他们犯错的时候,他们就爱和他横着来,不是大哭,就是躺在地上滚来滚去!

    “你严厉一些,你这样他们一点也不怕。”

    谢秋白要求增加严厉的剂量。

    陈舒瑶觉得自己已经很严厉了啊,但平时谢秋白教训他们俩的时候,他们俩最后都会乖乖排排站,一副痛悔过错,以后重新做人的乖宝宝样子。

    可现在大宝和小宝,眼泪还挂在脸上,却根本没有在听她说的是什么,要不是顾忌着她背后的谢秋白,估计早已经扑过来,抱住她的腿了。

    经过此事,谢秋白和陈舒瑶只能承认,两人只能继续以前严父慈母的模式,慈父严母在他们俩身上不适用,一个长得太凶,一个长得太美。

    不顺应外貌特点,都不行。

    只能被迫继续当起严父一角的谢秋白,心里很不乐意,他也想当孩子们最喜欢的人,不想当他们随时可以让出去的那个啊。

    对着偷笑的陈舒瑶,心里不服气的谢秋白歪在炕上,“过来,让我亲亲,我才能好起来。”

    陈舒瑶倾身过去亲亲他的鼻子,问他,“好了没?”

    “没有好。”

    谢秋白揽住她的腰,嗷呜一口咬住她的脸,磨了磨牙,气哼哼提要求,“以后孩子们长大了,肯定也都更喜欢你,张嘴闭嘴都是‘妈妈、妈妈’,我就是孩子们讨厌的爸爸了,他们连看我一眼都不想了,我就成被人嫌弃的糟老头子了,到时候你要好好对我。”

    这是谢秋白罕见的袒露对未来的担心,陈舒瑶心里暖洋洋的,感觉好像全身充满了力量,安慰道,“放心吧,孩子们大了,就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了,你是个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