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被拒了
“你……喜欢我?”
景辞楹自然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当这句话从裴松霁嘴里说出来时,他突然就有些不明白了。
一瞬间只觉得荒谬,又觉得裴松霁肯定是疯了。
裴松霁刚才喝了酒,所以应该是在耍酒疯。
想到这儿,景辞楹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转身就想往回走。
裴松霁没想到景辞楹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情急之下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今日是万老爷子的生日宴,景辞楹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再加上这荷花池就在万宅入口,随时都可能有人进出,因此景辞楹连声音都不敢太大。
“裴总。”景辞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
裴松霁其实刚一开口就后悔了,毕竟景辞楹对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问这个问题无异是在自取其辱,把自己的弱点明明白白地铺陈在他面前。
可裴松霁还是这么做了。
他的心里终究还存有一丝侥幸,如果景辞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会不会还有那么一丝可能再回到自己身边?
但现在结果似乎已经很明显。
“裴总。”景辞楹见自己给的台阶他不愿意下,只能另找理由试图圆过去,“别拿我开玩笑了。”
景辞楹说着再次想要离开,“季总还在等着我,我先过去了。”
但却再次被裴松霁挡住。
景辞楹抬起头,然后就见裴松霁正望着他,眼中似有隐忍的痛苦。
“我没有喝酒,也没有开玩笑。”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景辞楹听到这句话终于停下脚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一下,“您怎么会喜欢我呢?”
“为什么不会呢?”
景辞楹没说话,只是又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情,然而不知为何笑容中却蕴着些许的苦意。
裴松霁知道自己的表白有多突然,因此也没有立刻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然而没想到景辞楹却很快回答了他。
“谢谢。”
“什么?”裴松霁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就听见景辞楹继续说道:“谢谢你的喜欢,但很抱歉,我不喜欢你。”
景辞楹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直接越过他向里走去-
景辞楹回来时季抒怀正准备离开。
见他回来了,立刻迎了过去,“刚好你回来了,我正准备联系你。”
“季总,有事吗?”景辞楹听见季抒怀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回道。
“没事,只是准备回去了。”季抒怀说著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怎么了?看起来神色不太好?”
明明根本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景辞楹还是莫名慌张了一下,“没,没什么。”
季抒怀也没在意,“那先回去吧,下午还约了赵总。”
“好。”
景辞楹连忙应道,然后和季抒怀一起向外走去。
谁知刚一出正堂就迎面撞见了正好进来的裴松霁。
景辞楹看见他立刻扭过了头去。
裴松霁见状愣了一下,也移开了目光,只和季抒怀点了点头。
季抒怀虽然不明白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景辞楹现在应当很不愿意看见裴松霁,因此也没多聊,直接带着景辞楹一起向外走去。
直到上了车,四下无人时,这才问道:“你和裴总……”
季抒怀本想问问他们是不是还在因为之前辞职的事心存龃龉。
然而不知为何,景辞楹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开口转移了话题。
“季总,我们组最近跟的那个项目我想和您汇报一下。”
季抒怀看他的反应便知道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事。
于是十分配合地回道:“你说。”
景辞楹闻言立刻汇报了起来,刚才的事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
景辞楹一整天都在刻意回避被裴松霁表白的事。
但大脑根本不受控制,时不时就会想起。
因此只能通过工作来不断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晚上还特意主动加班到深夜。
直到淩晨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本以为大脑已经累到了极致,只要沾到枕头就能睡过去。
然而没想到等他洗完澡躺到床上后,整个人却反而更加清醒。
景辞楹察觉到一丝不妙,努力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试图想些别的,但不知是不是夜深人静的缘故,大脑终究还是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白天的事。
裴松霁和他表白了,说喜欢自己。
如果景辞楹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他一定会觉得裴松霁肯定是鬼上身了。
毕竟那个人可是裴松霁。
他怎么会喜欢自己?
他那样的人,那种骄傲,不可一世,目中无人,喜欢使唤人,拿自己当奴隶的人,有一天居然会对着自己说出喜欢二字。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肯定是被人夺舍了,或者是伤到了头傻了也有可能。
不然怎么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是喜欢女人吗?
明明半年前还在相亲吗?取向什么时候变的?也没人通知过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定是生活在一本巨大的狗血小说里。
究竟是什么人才会想出这样的剧情?
景辞楹越想越痛苦,实在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但大脑反而越来越活跃,这让他恨不得爬起来一头给自己撞晕。
当然,这只不过是想想,他如今的身体已经禁不起这么粗糙的对待。
想到这儿,景辞楹突然想起来之前因为睡眠障碍医生给自己开的安眠药好像还剩几粒。
于是爬起来翻找起来,好半天才找到,和水吞了一粒。
吃完后重新躺下,闭上眼睛等着药效发作。
只是药效发作终究需要时间,因此景辞楹还是不可控制地继续想了下去。
只是……
这次想起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些事。
久到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
那是景辞楹还在上大学时的事。
他刚入校时就听说过裴松霁的名字。
据说是因为长得太帅,军训时就被人当众表过白,表白的还是同性,并因为此事全校闻名。
后来不知是谁无聊发起的校花校草投票,室友拿他的生活照替他报了名,他更是以一骑绝尘的票数当选临大的校草。
景辞楹低他一届,因此一直没有见过本人,只是听过他的传说,但都一笑了之,毕竟他那时满脑子都是找兼职赚钱,哪有心思关心这些东西。
直到一次偶然的蹭课。
景辞楹那会儿像一块海绵,不放过任何吸收知识的机会,因此只要有机会就去蹭课,除了少部分感兴趣的会想方设法弄来课表,大部分都是随机进一间教室去听。
他第一次遇见裴松霁就是因为偶然蹭了一节金融专业的课。
那时他满脑子都是赚钱,因此听到隔壁教室下节是金融时立刻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想着或许能学到点赚钱的东西。
但因为来的晚,又是小班,因此座位已经坐得差不多。
只剩下第二排还有座位,而第二排只坐了一个男生。
他正低着头在看着什么,哪怕看不见脸,但周身透出的气质已能明显感觉到和周围人的不同,像是独立于所有人之外。
彼时正是盛夏,窗外的阳光明媚而燥热,汩汩地流向教室,像是流动的金麦。
不知为何,景辞楹突然有些热。
有一瞬间,他好像有些明白那个男生为什么会单独坐在那里。
因为那人太过耀眼,他也不自觉地想要回避。
可这时老师已经来了,景辞楹本就是蹭课,也不好一直站着表现得太明显,因此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在男生旁边坐了下来。
那个男生听见动静,终于抬起了头来。
因为背光,景辞楹下意识眯眼,只觉得他抬头那一刻,身后的阳光全都在一瞬间涌了过来。
片刻后才适应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终于看见了那个男生的脸。
景辞楹竟然无法描述那一刻的感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就是自己听了无数遍的那个裴松霁。
景辞楹莫名笃定。
但自然不可能就这么问,因此只是问道:“这儿没人吧?”
“没人。”
男生很是高冷,刚回答完就转过了身。
景辞楹沉默了一下,好高冷的人。
那男生明显不喜欢人打扰,景辞楹也不是不识趣的人。
但他没有教材,又不好向前后借,因此还是硬着头皮又凑过去问了一句,“同学,我可以看一看你的教材吗?”
景辞楹话音刚落就见身旁的人厌烦一般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景辞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近人情的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准备抬头看白板。
然而没想到那一秒,那人却又把教材往他这里推了一点。
景辞楹:“……”
好别扭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借了,因此景辞楹还是小声道了声谢,然后低头看了起来。
听了两节课后,景辞楹确定了一件事,他对金融确实没什么兴趣。
加上也怕再碰到裴松霁,因此后来再也没蹭过他们专业的课。
可没想到他会再次碰到裴松霁。
那时夏天早已过去,已经开始入冬。
考试周他去图书馆复习,没想到刚找到位置坐下,一抬头却发现旁边的人竟然是上次那个男生。
景辞楹本以为他应该都把自己忘了,但那人却一直望着自己,看来还有印象,于是友好地冲他笑了一下。
但那个男生并没有给他回应。
景辞楹有些尴尬,突然想到自己因为低血糖,包里常常带着几颗糖应急。
想到他上次借了专业书和他一起看,因此景辞楹还拿了两颗糖推了过去。
然而那男生却没有接,也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继续看起了专业书。
景辞楹:“……”
好拽一男的。
虽然有些不悦,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此景辞楹也没在意,只是不再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安静地低头看起了自己的书。
复习完后景辞楹也没有再打招呼,自己先一步离开。
再后来,景辞楹再也没在学校里碰见过他。
不过其实也正常,毕竟临大那么大,偶然碰到的概率实在不大。
再后来姐姐出事,景辞楹整个人被生活推走,一个偶然碰见过的人自然而然地就这么被他抛在了脑后。
直到大四那年,他在一个会员制的西餐厅兼职。
那天有客人来吃饭,景辞楹去点单,没想到又看见了那个男生。
他已经不是学校里的模样,西装革履,浑身上下都散发著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们本就是陌生人,又是这样的场景,景辞* 楹自然不可能多说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为他们下了单。
可是不知是不是最近一天打三份工太累了的缘故,结账时低血糖突然犯了,就这么直接向后倒去。
犯病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因此景辞楹也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摔进了他的怀里。
景辞楹心中的第一反应是惶惑,生怕他向经理投诉。
然而并没有,他只是把他扶起来交给同事,然后照常结了账,甚至还给桌上留下了一叠小费。
景辞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了一瓶饮料后终于感觉到好了一点,但还是没有掉以轻心,一边给嘴里塞着糖,一边看着口袋里的小费。
在那一瞬间突然察觉出了几分命运诡异的幽默感。
从前他们在同一间教室并肩而坐,听着同一节课。
可如今自己不仅要为他点单,还收到了他给的小费。
但想想其实这才是正常的,只是有那么一段时间的“平等”让他产生了误会。
那一刻,景辞楹以为他们应该是真的不会再见了。
毕竟他们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产生交集的机会。
可没想到世事无常,自己最后却成了他的生活秘书,也终于确定他真的是裴松霁,那个曾经校园中的“风云人物”。
离开校园后他依旧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而自己依旧是那个无关紧要的甲乙丙,就像是太阳下必会有的阴影。
只是人人都会在意太阳,却不会有人注意到阴影。
阴影偶尔也会被太阳吸引,可阴影从未想过太阳会单独照耀自己。
是的。
所以裴松霁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生活秘书而已。
一个时时刻刻需要去看裴松霁的脸色,揣摩他的心情,把握他的喜好,猜测他的想法……的生活秘书而已。
因此景辞楹今日听到裴松霁的想法只觉得荒谬,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产生爱情?他们之间明明只有距离。
因为心知肚明,所以景辞楹这些年事事小心,从不越界。
可没想到最后先越界的竟然会是裴松霁。
还真是……无常的命运-
因为吃了药,景辞楹也忘了自己昨晚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因为副作用,头有些疼,但还得上班,因此景辞楹也顾不上,用冷水洗漱完后便向外走去。
头还是昏沉,因此景辞楹决定今天一定要吃早饭。
正琢磨着是去公司吃还是在外面的早餐店随便买点。
谁知一抬头就见单元楼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景辞楹愣了一下抬眸看去,没想到竟然会是……裴松霁。
第25章 加筹码
因为昨天的事,景辞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裴松霁,下意识就想避开他。
但他站的又是景辞楹出去时的必经之地,根本避不过去。
要么就是转身回去,等他走了再下来,但这个方案明显不行,而且就在他犹豫间,裴松霁已经转过了身。
景辞楹见状就知道躲不过去,只能继续向前走去。
如今的景辞楹已经不是刚毕业时的大学生,因此虽然心中不悦,但面上还是挂出了一个笑。
只是笑容又浅又淡,疏离得像是纸做得一般,一戳就会散去。
“裴总。”景辞楹主动叫道。
裴松霁原本还有些犹豫,见他愿意理会自己,这才走上前去。
结果刚走到景辞楹面前,就听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您怎么会在这儿?”
“等你。”
裴松霁知道如今自己在景辞楹的面前再无筹码,他对自己的耐心也十分有限,因此丝毫不敢拐弯抹角,直接表明了来意,“我有话想对你说,可不可以找个地方坐下谈谈?”
“这样啊。”
景辞楹说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一脸抱歉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裴总,我还得上班,快迟到了,实在没有时间。”
“我知道。”裴松霁连忙说道,“那等你有时间了可以吗?”
裴松霁把姿态放得很低,近乎是在请求,但景辞楹依旧摇了摇头,“最近在跟新的项目,真的没有时间。”
话已至此,裴松霁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敷衍。
因此也放弃了再单独约见他的想法,只能在这里说出他想说的话。
“其实我今天来是……”
“裴总,我要迟到了。”景辞楹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因此裴松霁刚一开口就打断了他,委婉地暗示自己真的该走了。
然而裴松霁却好像没听懂一般说道:“我送你。”
“不必了,我坐地铁过去就好。”景辞楹说着便要往前走。
但还没走几步,裴松霁便又拦住了他,“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几句,行吗?”
景辞楹闻言只能停下,毕竟自己在他手下工作那么多年,也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因此只能勉强同意。
只是那句“行吗”让他听起来有些怪异,这似乎还是裴松霁第一次做什么事前先征求他的同意,还真让人有点不适应。
“您说。”景辞楹道。
从前景辞楹也常常对他用敬语,但裴松霁也没觉得奇怪过,可是不知为何如今听起来,却是如此刺耳。
但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因此还是先说了正事。
“回裴氏吧。”
景辞楹没想到裴松霁想说的居然是这个,他昨天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他不可能回去了,更何况自己都辞职半年了,裴松霁怎么还是这么放不下?
正想再次拒绝,就听裴松霁连忙补充道:“不是秘书,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岗位,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会尽全力给你所有的支持,我保证你在公司可以尽情地发挥所有的才能。”
这是裴松霁想了一晚上想出的条件。
他相信自己能给景辞楹的一定比季抒怀愿意给的多。
可景辞楹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多谢裴总的美意,但真的不用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也喜欢现在的公司和生活。”
景辞楹话音刚落,就见裴松霁眼中的希望一点点灭了下去。
整个人看起来颓然又无措。
但景辞楹没有心思像从前那样劝慰他,这已经不是他的职责了。
因此说出口的话显得有些无情,“裴总,没别的事的我先走了,我真的要迟到了。”
“有。”裴松霁听到这句话终于回过神一般连忙说道。
“什么?”景辞楹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然后就见裴松霁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这些年,你对我一点都没有动过心吗?哪怕只有一点,一点就行。”
景辞楹闻言沉默了下来。
裴松霁原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明明知道景辞楹不喜欢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这个问题。
没想到却见他突然沉默。
本以为景辞楹或许也有那么一刻也对自己有过不一样的感情。
但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景辞楹却突然笑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击碎了他的幻想。
“从未有过。”
即使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句话还是宛如尖刀一般对着他扎了过去,只是一瞬,裴松霁便觉得整颗心鲜血淋漓。
不愧是景辞楹,他们相伴这么多年,景秘书确实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最疼。
裴松霁疼到手指无意识蜷起,但面上的表情却没有怎么变,甚至还自嘲地笑了一下,“是我自作多情。”
景辞楹没有答话,只是平静地望着他,本以为裴松霁这下总可以死心了。
然而没想到他接下来说的却是,“那从前的事就不提了,只从现在算起。”
“从现在算起?算什么?”景辞楹有些没听懂。
“从现在起我想追你,可以吗?”
景辞楹因他的这句话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裴松霁,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然而并没有,裴松霁只是很认真地望着自己。
但他越是这样,景辞楹便越觉得他是疯了。
“不行。”景辞楹立刻拒绝道。
“为什么?”裴松霁连忙问道。
原因自然太多了,但景辞楹没时间一一向他解释,因此只给出了一个最万能的回答,“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可裴松霁却依旧不依不饶道。
景辞楹听到这儿突然有些烦躁,他已经有些不明白裴松霁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揣著明白装糊涂,因此干脆直接把一切挑明。
“哪里不合适你真的不知道吗?”
虽然时间真的快不够了,但景辞楹觉得今天再不说清楚,这件事还会一直持续下去,永无止境地纠缠着自己。
因此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裴总,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无论家世背景还是成长经历都不相同,你永远不可能真正理解我,我也永远不可能真正理解你,连这些最基本的都做不到,我们之间又怎么可能产生爱情?”
“我会努力试着去理解的。”裴松霁试图争取道。
但景辞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很多事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您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或许一开始因为感情我们真的可以相互迁就,假装我们之间的问题和距离都不存在,但长久下去呢?总会有人累的,累了之后便是无休止的后悔,疲倦和怨怼,与其最后落得一地鸡毛,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知道您不过是一时兴起,您这么放不下不过是因为离开我后发现一切不如从前那么便利,觉得我好用,觉得没我不行,但这不是爱情,这只是招一个合意的新助理就能解决的事情。”
景辞楹认给出了建议,甚至愿意自己帮他再亲自招一个新助理,但话出口前理智终究还是占了上风,毕竟如果真这样,他们只会更纠缠不清。
然而裴松霁却并没有被他说服,只是苦笑了一下,“你觉得我连依赖和爱都分不清吗?”
景辞楹明白他的意思,却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所理解的爱至少要平等,可我们的差距太大了,你只需要付出于你而言微不足道的薪水,就能对我呼来唤去,随意命令,我不仅要揣度你的心意,还要对你唯命是从,哪怕再不愿意也不敢说不一声不,只能把自己当成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工具,去执行,去顺从。”
“你说你喜欢我,可你甚至未必真的认识过我。”
景辞楹说到这儿,不知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笑了一下,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裴松霁如坠冰窖,浑身冰冷。
“更何况正常的伴侣之间也不需要一方日日帮另一方放洗澡水,挤牙膏,准备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这不是伴侣,这是佣人。”
裴松霁原本准备了很多话,可最后却被景辞楹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毕竟这确实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
而他也是现在才明白,自己把一切想得实在太过容易。
他们之间横亘着的问题远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多。
他想反驳,想要说以后这些绝不会再发生了,可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没有丝毫的说服力,更何况他也不知该从何辩起。
景辞楹见他终于听了进去一点,连忙继续说道:“而且你的家人也绝不会同意,你的爷爷,你的奶奶,他们这么大年纪,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你再继续固执己见,只会伤了他们的心。”
提到爷爷奶奶,裴松霁的面上果然有了明显的变化,神色明显沉重。
景辞楹知道他有多在乎家人,因此继续乘胜追击,“裴总,你会有很好的人生,而我不想做破坏它的罪人,想必你爷爷奶奶也不会想看到那种场景。”
景辞楹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整个人瞬间畅快了许多。
裴松霁果然没有再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
景辞楹见状觉得应该已经劝得差不多了,于是和他道了个别,准备离开。
“裴总,我真的要迟到了。”
景辞楹说完便准备走,然而就在这时,裴松霁却又不死心地再问了一句。
“我们真的一点可能也没有吗?”
景辞楹听到这句话脚步微顿,整个人也沉默了下来。
许久,才摇头道:“没有。”
“如果我们身份调换,你也不会喜欢我。”
第26章 过生日
景辞楹那天的话似乎真的对裴松霁产生了一点作用。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裴松霁都没有再来找过他。
景辞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终于过去了,这才渐渐放下了心。
时间一晃,很快就要到六月。
景辞楹的生日在六月一,一个很美好的日子,只是自从父母出事后,他就不怎么过生日了。
今年景辞楹依旧不打算过的,但姑姑提前一个星期就开始天天给他打电话,三令五申他必须回去。
景辞楹犹豫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然后和公司请了假。
请完假后景辞楹便开始买回家的车票,买完车票后看着上面的日期突然有些恍惚。
原来一切才过去了还不到半年,但怎么漫长得却好像过去了一辈子?
虽然在临城待了这么多年,但其实景辞楹对这里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因此他其实也很想回家看看。
这些年因为照顾姐姐,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
因此姑姑得知他要回来后很是开心,让他住在自己家,但景辞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姑姑,我想回家里住几天。”
姑姑闻言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行,那我提前过去帮你收拾收拾。”
“谢谢姑姑。”
“客气什么呀。”
景辞楹的家位于北方的一座小城市,只有高铁和火车可以到达。
景辞楹知道姑姑肯定会去接他,因此买好高铁票后便第一时间把到达的时间发给了她。
姑姑一向准时。
因此景辞楹刚一下车就看到她已经等在出站口了。
“小楹!”姑姑看见他很开心,热情地迎了上来,伸手就要接过他手里的行李。
“不用姑姑,我自己提就行。”景辞楹连忙拒绝。
但终究没拗过姑姑,手里的东西还是被抢了过去。
“走,你姑父开了车,就在下面等着。”
“若若呢?”
“上学呢,她得晚上才能回来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出了高铁站后,果然看见了姑父的车。
姑父是一个很和蔼的中年人,见他们过来了,连忙下车帮忙把行李放到了后备箱里。
“姑父。”景辞楹主动打招呼道。
“小楹,这么久不见又变帅了。”
景辞楹笑了笑,和他们一起上了车。
姑姑先把他接回了自己家,厨房里的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他回来一炒就行。
景辞楹本想帮忙,但却被姑姑推了出来,让他去和姑父下象棋。
景辞楹知道姑父就这一个爱好,于是陪他下了起来。
姑父棋艺一般,但却十分热爱,一到周末就去楼下看报刊亭旁边的老头下象棋,但这么多年了,棋艺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不过景辞楹还是十分配合地下了个平局。
姑父很是开心,拍着他的肩膀道:“水平退步了啊。”
“这些年没怎么下了。”景辞楹笑道。
恰好姑姑正端着菜出来,听见之后直接说道:“那是小楹故意让你,不然就你那个臭棋篓子……”
“诶。”姑父见状连忙反驳她,“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行行行。”姑姑闻言笑了一下,“不攻击你,别下了,快去洗手,然后过来端菜,小楹坐了那么久的车该饿了。”
“姑姑,我去端。”景辞楹一听连忙站起身来。
但却直接被姑姑推到了卫生间,“端什么端,你快洗手去,然后坐下吃饭。”
“就是。”姑父一边收拾好棋盘一边说道,“我去端,我端了这么多年都端习惯了,一天不端手痒痒。”
姑姑闻言拍了他一下,“少贫。”
景辞楹看着他们二人相处时的模样,有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这让他不免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不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去洗手间洗了手后坐到了餐桌前。
姑姑和姑父很快就摆好了饭菜。
最后一道是一碗长寿面。
因为他生日这天也是父母的忌日,不方便庆祝,因此从那之后都是只吃一碗长寿面。
这几年在临城,他更顾不上这些,因此连长寿面也简化掉了。
没想到今天姑姑还特意又给他做了。
“快吃快吃。”姑姑说着递给他一双筷子催促道,“坐了这么久的车肯定饿了。”
“就是。”姑父说着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肉,催促着他快点吃饭。
景辞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因此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努力大口吃了起来。
姑姑看着他吃饭时的样子满眼心疼,“这些日子又没好好吃饭吧,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孩子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些。”姑父一听立刻打断了她。
姑姑闻言撇了撇嘴,但最终还是没再说下去,而是给他夹起了菜。
因为姑姑和姑父不停夹菜,景辞楹难得吃得有些撑。
但姑姑却十分满意,对他说道:“这几天可都得回来吃饭,姑姑给你好好补补。”
“好。”景辞楹立刻应了下来。
吃完饭后景辞楹把给他们带的礼物留下,然后便准备回家。
姑姑让姑父送他,但被景辞楹拒绝了,“不远,我走一会儿就到了,而且中午吃的太多了,刚好消化一下。”
姑姑听完这才同意,让他一个人回去了。
小城的变化十分缓慢,像是被岁月遗忘了一般,几十年如一日得没什么改变。
因此哪怕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过,但景辞楹还是十分顺利地回到了家。
用钥匙打开门,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变。
处处都还保留着从前的生活痕迹,爷爷的老花镜还放在桌上,电视柜前放着奶奶的降压药,冰箱上贴着姐姐最喜欢的全国各地的纪念冰箱贴。
这一切实在太过亲切,因此景辞楹总觉得他们只是暂时出了个门,很快就会再次回来。
这么一想,鼻子又有些酸,于是想找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但姑姑已经提前来打扫过卫生,所以屋子很干净,连床单都是新换过的,愣是让他找不到一点活干。
因此景辞楹干脆放弃这个想法,而是来到陵园,先来看了看爸妈和爷爷奶奶。
虽然斯人已逝,但景辞楹总觉得他们其实并没有离自己太远,因此姐姐出事后一直不敢回来,也不想告诉他们姐姐去世的事。
直到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景辞楹才终于敢面对这一切。
只是还是心虚,因此磨蹭许久才来到他们的墓前。
墓碑周围很干净,姑姑肯定常常打扫,因此哪怕这么多年过去,连墓碑上的照片都没怎么褪色。
照片上的人依旧栩栩如生,目光慈祥地望着他,但景辞楹并不敢看他们,只是把自己带的花和水果一一摆在他们面前,然后便沉默了下来。
许久,才悄悄抬眼与他们对视,但也只是一瞬,便又重新垂下了眼帘。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姐姐。”
景辞楹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下来,陵园本就安静,因此一时间只剩下了风过的声音。
“姑姑总说不怪我,我已经尽力了,可我还是常常在想,如果我大学的时候能更努力一点,让姐姐可以不缺钱,有辞职的底气,如果我那时敏感一点,早点发现姐姐的不对劲,如果我工作时再努力一点,可以赚到更多的钱,给姐姐提供更好的医疗条件,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一切?”
景辞楹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哽咽。
他已经快三十岁了,在这样的年纪早已该独当一面。
可是似乎只要回到亲人身边,他就又变回了家里最小的孩子。
他多想做回那个还有家人可以依靠的孩子。
可是他也明白,终究是不可能了。
他现在甚至无法再正大光明地说出一声,“我想你们,我想姐姐。”
他已经长大了。
长大的人自然要成熟一点。
景辞楹一个人在陵园待了很久,直到天色将暗才起身离开。
华灯初上,夜色到来。
路两旁的路灯渐次两起,今天是儿童节,商场门口正在进行着各种表演,打扮精致的孩子在台上唱歌跳舞,台下不时传来声声叫好和掌声,父母的脸上满是骄傲。
因为人多,显得有些喧闹,但却是最美好的人间烟火。
只有景辞楹一人穿过热闹的人群,大步向前走去,似乎在逃避着什么,但那些记忆还是不依不饶地追赶上前。
景辞楹和姐姐小时候都很喜欢六一。
不仅因为这天是儿童节,学校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活动,而且还因为这天是景辞楹的生日。
爸爸妈妈除了过年和姐姐的生日外,还会在这天回来,因此爷爷奶奶早早就会忙活起来。
爷爷连毛笔字也顾不得练,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菜。
奶奶则围着围裙站在油锅前炸他们爱吃的排骨和肉丸。
爸爸妈妈会给他们姐弟带礼物,还会买一个生日蛋糕一起庆祝。
这一切似乎还发生在昨天,但细细算来却已经年。
从回忆跌回现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会经历巨大的落差感,因此景辞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加快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似乎这样就能远远把回忆甩到身后去。
终于,他穿过一路的热闹走回了家。
刚到楼下就远远看见一个身影立在单元楼前,只是他们住的是老小区,门口没有路灯,因此景辞楹看不太清到底是谁,只能远远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背影。
景辞楹从小在这儿长大,原本是认识一栋楼里的不少人的。
只是这些年一直在外不常回来,很多人都已经不熟悉。
因此景辞楹并没有打招呼的打算,就这么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可是还没走几步,却听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叫他。
“景辞楹。”
第27章 对不起
景辞楹闻言转过身来,本以为是什么认识的人,然而当那人走近时才发现并不是,而是许久未见的裴松霁。
景辞楹先是有些懵,毕竟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裴松霁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随即心中便不可抑制地涌起阵阵怒火。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行踪?还知道自己家在哪里?难道是在调查自己?
想到这儿,景辞楹面色瞬间冷了下来,语气也开始不善,连称呼也直接省了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裴松霁自然明白景辞楹这是生气了,一时间有些犹豫,但也明白说谎只会让他更不高兴,因此还是道:“最近有一个项目需要在这儿考察,所以我一直都在这儿。”
“项目?”景辞楹听得有些想笑,毕竟以裴氏的财力,能在这儿投什么项目?
这个藉口也太拙劣了吧。
因此景辞楹并不相信,语气中满是讥讽之意,“什么项目还需要裴总亲自过来考察?”
“很大的项目。”裴松霁说着又向前走了一步,周围很暗,但景辞楹还是能看到他的目光正很认真地望着自己。
景辞楹有些不适应地向后退去,裴松霁见状连忙停下脚步,和他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上次说得没错。”裴松霁沉吟道,“你对我的一切瞭如指掌,但我却一点也不了解你,难怪我说喜欢你时你会那么惊讶,如果换成是我,我也同样会很吃惊。”
话已至此,景辞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你来这儿是想调查我?”
“不是,我只是想试着了解你。”
“那你了解到了什么?”景辞楹问道。
景辞楹本以为裴松霁会说一些自己从前的事,然而没想到的是,他说的却是,“对不起。”
因为从来没有在裴松霁的口中听到过这个词,所以景辞楹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然怎么这辈子还能听到裴松霁说“对不起”,而且还是和自己说的。
因为太过震惊,景辞楹一时之间有些失声,就这么定定地望着他,不知该做何回应。
“在科罗拉多时我不应该拦着你回国,更不该误会你和季抒怀的关系。”
景辞楹闻言终于回过了神,“季总都告诉你了。”
“嗯。”裴松霁说着,看着他的眼神中涌出一丝心疼,“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能留下你是因为我的工资开得足够高,以为只要给的钱足够多,所有的要求便都是合理的,但现在发现其实并不是,钱并不能定义一切,是我太傲慢了。”
景辞楹原本以为这些年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习惯了那些随时随地的命令,习惯了不动声色地难过,习惯了独自消化痛苦,习惯了哄骗自己没事,他还以为自己早就练得铁石心肠,可没想到事到如今,竟还会因为裴松霁一番的话而生出一丝委屈。
但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什么。
“拿钱办事,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是的……”
“裴总。”景辞楹不想再讨论过去的那些事,于是打断了他的话,“太晚了,我先回去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景辞楹说完便转身欲走,可裴松霁却再次叫住了他,“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景辞楹问道。
然后就听裴松霁说道:“我找不到酒店了。”
景辞楹闻言愣了一下,“找不到酒店?手机没有导航吗?”
“手机没电了。”
虽然觉得有些荒谬,但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从前这些事情都是自己一手操办的,裴松霁都没给自己手机充过电,忘了也正常。
于是拿出手机道:“那你订的酒店的名字叫什么?我帮你叫车。”
“不记得了。”
景辞楹:“……”
“你的意思是你连酒店的名字都记不住,但却记住了我家在哪儿吗?”景辞楹有些怀疑道。
然而裴松霁却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所以可以去你家充个电吗?”
景辞楹:“……”
虽然有些不想,但景辞楹最终还是把他带回了家。
然后找了个充电器帮裴松霁充上了电,本来以为只是藉口,没想到一点开他的手机发现电量还真的耗尽了。
因此景辞楹也不方便再说什么,就这么让他在客厅充起了电。
景辞楹原本回来是想直接洗澡睡觉的,但因为多了个裴松霁,因此只能暂停计画,想了想,问道:“吃饭了吗?”
裴松霁闻言立刻摇了摇头。
景辞楹也还没吃,原本想做点什么,但他刚回来,家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点外卖,但想到裴松霁肯定吃不惯这些东西,因此有些犹豫。
不过再转念一想,他现在已经不是自己老板了,自己根本不需要再顾及着他吃不吃的惯,因此干脆按着自己的口味点了一些。
很快,外卖便送了过来。
景辞楹点的是粥和一些小菜。
这是放在从前裴松霁肯定不会吃的东西,但这次他倒没有任何异议。
还十分礼貌地和景辞楹道了声谢,这才吃了起来。
景辞楹胃口不好,加上中午吃得太饱,因此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但裴松霁却十分反常地吃了许多,到了最后景辞楹甚至都害怕他吃撑了。
吃完饭后,景辞楹还以为裴松霁会继续赖下去,没想到他却主动拔掉了充电器,“谢谢,充的差不多了。”
“才充了一半,够用吗?”景辞楹见状职业病犯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够用了。”裴松霁回道。
说着还找出了所住的酒店,是他们这儿最好的酒店。
景辞楹听到酒店名字的时候瞬间反应了过来,裴松霁住的地方肯定是最好的,自己刚才就应该想到的。
但现在想到也没什么用了,裴松霁不仅上来了,还吃了顿晚饭,又是亏了的一天。
“那我先回去了,早点休息。”裴松霁告辞道。
“好。”景辞楹说着起身把他送到了门口。
他已经困得不行,现在只想赶紧把裴松霁送走,然后去睡觉。
然而刚走到门口裴松霁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
“什么?”景辞楹有些不解道。
然后就见裴松霁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丝绒的盒子递给了他。
景辞楹愣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有些警惕地望向他。
裴松霁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是戒指。”
景辞楹闻言,这才犹豫着接过,然后打开了盒子。
然后发现是一枚小小的吊坠,坠身是一块* 雕刻得十分精致的“生日蛋糕”。
这吊坠也不知是用什么制成的,表面光滑又闪烁,像是闪烁着星光,又像跳动着烛火。
景辞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裴松霁说道:“好在还不算晚,生日快乐!”
景辞楹没想到他会特意给自己庆祝生日。
许久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推脱,“谢谢裴总,但我不过生日的。”
裴松霁这些日子了解到了不少景辞楹的事,因此自然明白为什么。
“因为你父母吗?”
“嗯。”景辞楹点了点头,把盒子重新合上,想要把礼物还给他。
“谢谢你的好意,但自从父母出事后我就不过生日了。”
“我明白,所以并没有买真的蛋糕。”
“假的也不行。”景辞楹说着笑了一下,“但还是谢谢你了。”
可是裴松霁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把礼物重新推了回去。
“其实也不必非要把它当做生日礼物。”
“那当成什么?”
“纪念日。”
“纪念日?”景辞楹有些不解。
“嗯,今天不仅是你的生日,也是你和家人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纪念你们二十九年前第一次相见。”
景辞楹闻言不由愣住。
裴松霁看着他有些失神的模样,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自己消化,毕竟亲人的离世是一道一生都无解的难题。
许久,景辞楹才终于有了动作,抬头看向他,“很特别的想法,你是怎么想到的?”
“父母去世后偶然想到的。”
景辞楹闻言这才想起,裴松霁和他一样,也早早就没有了爸妈。
“我父母刚去世时我也很回避自己的生日,但后来想了想,为什么要回避呢?应该庆祝的,庆祝这一天遇到了他们,使我们今生的缘分得以开始,即使后来他们不在了,那也只能说明我们缘分比较短,但今生能够遇见,仍然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幸事。”
景辞楹听完他的话又是好一阵的沉默,似乎在想些什么。
许久,终于收下了礼物。
“谢谢。”
“不客气,那我先走了。”
裴松霁说完生怕他反悔一般连忙开始道别,但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早点休息。”
“嗯,再见。”
景辞楹说着一直等他下了楼,这才重新关上了门。
转过头,时针还差五分钟到十二点。
景辞楹见状不知想到了什么,于是又打开那个礼物盒,看着里面那枚精致的“小蛋糕”,在心中默默许了个愿。
“希望下辈子还能和你们做家人。”
“顺便纪念一下,这是我认识你们的第二十九年。”
第28章 库里南
景辞楹刚睡醒就接到了姑姑的电话。
姑姑说今天周末,若若不用上学,从昨天起就一直嚷嚷着要见他,让他务必回来一趟。
刚好姑姑今天也不上班,于是一大早去菜市场买了不少菜,刚好给他们俩做好吃的。
景辞楹自然同意。
洗漱了一下便准备往姑姑家去,谁知刚下楼就见裴松霁已经等在了楼下。
景辞楹看了一眼表,才刚七点。
这是几点就过来了?
大概是最近遇到他的次数太多,景辞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意外,只是有些无奈道:“怎么?又找不到酒店了?”
裴松霁知道自己的这点心思根本瞒不过他,因此半开玩笑地回道:“这倒不是,只是对这儿不太熟悉,所以想来问问你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早餐吗?”
景辞楹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懒得拆穿,于是随手指了一家。
裴松霁见状顺势邀请道:“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我去姑姑家吃。”
“我刚好没事,那我送你?”
“不必。”景辞楹说着便转身向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用余光往后看,生怕裴松霁不依不饶地跟上来。
好在他并没有,而是真的走进了自己指的那家早餐店。
景辞楹其实真的很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蹲守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里面吃早饭。
毕竟裴松霁的一日三餐都是专业厨师做的,先不说营养搭配,光是卫生程度也是外面这些饭店远远比不上的。
而裴松霁又是个洁癖,真的能吃得下这些小馆子里的东西?
景辞楹对此表示怀疑,但姑姑还在等着自己,因此他终究还是没有细看,只是一步不停地向家姑姑家赶去。
还没进家门,景辞楹就闻到了排骨汤的香气。
正准备敲门,大门已经从里面打开,紧接着若若从里面冲了出来,炮弹一样冲进了他的怀里,“哥!”
若若看见他十分高兴,抱着他不肯撒手,一边蹭一边问道:“你这次回来住多久?”
“一个星期。”
“太好了。”若若十分高兴,“我一个人无聊死了,既然你回来了,刚好可以陪着我一起去玩。”
“你想玩什么?”
“玩什么都行,反正只要不在家里呆着就行,只要在家我妈就逼着我做数学题。”
“还怪上我了,谁让你数学那么差劲。”姑姑听见声音,立刻从厨房探出头来。
“啊!你又说!”若若听见姑姑又开始说她,直接用手捂住了耳朵。
景辞楹见状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但还是帮她打断了姑姑的话。
“姑姑,你做了什么这么香?”
“炖了排骨汤,你最爱喝的。”
“我妈早上五点爬起来炖的,哥,我妈对你比对我都好。”若若见状也凑过来道。
“那是。”姑姑故意气她,“你能跟你哥比吗?”
“哼。”若若听见这话有些酸,哼了一声直接跑了。
景辞楹则笑了笑,帮姑姑一起盛起汤来。
盛好饭之后,景辞楹去房间里叫若若,然而却见她正站在窗边,往楼下看着什么。
“你看什么呢?快出来吃饭。”景辞楹说着向她走去。
然后就见若若指着楼下道:“哥,好漂亮的车。”
“车?”景辞楹闻言随着她一起向下看去,然后就看见了一辆库里南不知何时停在了楼下。
景辞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裴松霁的车。
虽然这辆车在他的车库里已经属于很低调的那一批,但在他们小城市还是太过显眼了。
刚才景辞楹可以很确定裴松霁去了早餐店,并没有跟着自己。
但自己到这儿的时候他也到了,这也就意味着他连姑姑家在哪儿都已经调查过了。
看来他这些日子确实没有闲着。
这也确实是他的处事风格,因此景辞楹都懒得生气,只是对着若若说道:“别看了,吃饭去。”
“好。”若若说着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吃过早饭,若若想要拉着景辞楹出去玩,但被姑姑严词拒绝,坚持要她写完作业再出去。
景辞楹看着若若满脸痛苦的模样,主动请缨道:“我陪你一起写,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若若:“……都不会。”
景辞楹恶魔低语,“那我就一道一道讲给你听。”
在给若若辅导作业之前,景辞楹还以为她说的都不会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才初中的小孩儿,居然能一道题都不会。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景辞楹只能遵守诺言,一道一道给她讲了起来,讲到最后自己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老实告诉哥哥,你数学在学校考多少分?”
“六十。”
“高了。”
“三十。”
“真的?”
“二十五。”
景辞楹闻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幽幽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若若还以为景辞楹要打她,立刻缩了缩脖子。
“哥哥不打你。”景辞楹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人生不止只有学习这条路。”
若若认同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其实我也不想学习。”
“那你想干什么?”景辞楹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想去捡垃圾,我超喜欢捡瓶子,是我们学校捡瓶子大赛的第一名。”
景辞楹:“……”
“怎么了?”若若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哥,你刚才不是还说人生不止只有学习这条路吗?”
景辞楹闻言直接把她的头重新按了回去,“学习。”-
给中学生辅导了一次作业像是脱了层皮。
因此中午吃饭的时候景辞楹都有些没胃口。
“怎么了?脸色脸色这么难看?你把你哥气的?”姑姑十分有经验,立刻找到了罪魁祸首。
若若有些心虚地不敢吭声。
姑姑不用想都知道景辞楹刚才经历了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不为难你俩了,你们下午出去玩吧。”
“耶!”若若一听立刻兴奋了起来,“哥,我要去看电影。”
“好。”景辞楹立刻应道,只要不让他再辅导若若的作业,让他做什么都行。
于是吃完饭,景辞楹便带着她一起向外走去。
刚走到楼下,景辞楹就想起了裴松霁的那辆库里南。
这让景辞楹立刻产生了一丝退意,不过应该开走了吧,都这会儿了,应该去吃饭了吧?
但想到裴松霁的性格,景辞楹还是有点不放心,本想先观察一下,但若若已经先一步跑了出去。
景辞楹见状只能跟了出去。
一出去就见那辆车果然还在,而若若已经好奇地跑到了那辆车前,十分好奇地看了起来。
裴松霁就站在车的另一边,笑望着她。
景辞楹见状连忙走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裴松霁已经先一步对着若若问道:“你很喜欢这辆车吗?”
若若本来只是想看看,没想到车主竟会主动和他搭话,而且还这么帅,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难得扭捏道:“……喜欢。”
“你要去哪儿?我可以送你。”
“可以吗?”若若有些惊喜地问道。
景辞楹见状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可以。”
“哥……”若若一听,立刻可怜巴巴地转过头来看向他。
景辞楹在她脑袋上点了点,恨铁不成钢道:“你认识他吗就随便上别人的车?也不怕是坏人吗?”
一旁的裴松霁闻言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像坏人吗?”
“坏人又不会把这两个字刻脑门上。”景辞楹不客气道。
“我只是想送你们一程。”裴松霁见他生气了,连忙解释道。
“不用了,我们会打车。”景辞楹说着便拉着若若向前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又再次停下,转头严肃道:“裴总,麻烦你今后不要随便出现在我们家楼下。”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拉着若若继续往前走去。
若若见状一脸好奇道:“哥,你们认识?”
“不认识。”
若若闻言撇了撇嘴,“哥,我只是学习不好,又不是傻子。”
“你想说什么?”景辞楹问道。
若若想说她想坐那个车,但她看得懂景辞楹的脸色,因此并不敢直说,只是委婉道:“哥,那个车好漂亮。”
“我还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车,看起来好气派,要是能坐一下……”
景辞楹听到这儿扫了她一眼。
若若见状立刻改口道:“坐不坐的也没什么,车这个东西能开就行了,漂不漂亮的有什么重要的。”
景辞楹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带着她来到路口,准备掏出手机打车。
结果一摸口袋发现是空的,景辞楹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手机忘在餐桌上了。
于是立刻对若若说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拿一下手机,手机忘拿了。”
“好。”若若立刻应道。
景辞楹说完正准备走,但还是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不许上那个人的车,明白了吗?”
“你放心吧,哥。”若若立刻拍胸脯保证道。
若若这小孩儿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还是挺有原则的,再加上来回就几分钟,因此景辞楹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结果没想到等他再下来,就见若若已经坐在了裴松霁的车上,正满脸兴奋地在里面看着什么,而裴松霁站在车外,一副正等着他也上车的模样。
景辞楹:“……”
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吧。
第29章 奖学金
“若若……”
景辞楹走过去,有些无奈地看着车里的人。
若若见景辞楹回来了,立刻有些心虚地从车上跳了下来,指着裴松霁车前挂着的一串微缩小酒瓶做成的手工风铃道:“哥,我没想坐他的车,就是上来看了一下那个,好漂亮。”
景辞楹闻言轻轻捏了捏她的后脖颈,“你就这么喜欢瓶子吗?”
若若自知理亏,不敢甩开他的手,因此只是一边缩脖子一边讨饶道:“哥,我错了。”
裴松霁见状从车里取出那串风铃递给了她,“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若若一听立刻有些惊喜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裴松霁道。
若若闻言立刻便想要伸手去接,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景辞楹,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又默默把手收了回去,“谢谢,但我还是不要了。”
裴松霁自然知道症结在哪里,转头对景辞楹道:“就当是你昨晚请我吃饭的回礼。”
“不必了,你也送了我生日礼物,扯平了。”
景辞楹说着便牵着若若的手向前走去,但还没走两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转身走了回来。
“裴总。”景辞楹对着裴松霁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松霁被他问得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景辞楹继续说了下去,“你不觉得这样很冒犯吗?不要再随意调查我,打扰我的家人行不行?”
裴松霁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瞬间有些无措,“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的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有一个项目……”裴松霁给出的依旧是那个回答。
景辞楹一听,火瞬间上来了。
“什么项目?我们一个十八线的小城市,裴氏能在这里投什么项目?更何况若是真有项目要考察,为什么会考察到我家还有我姑姑家?这儿也有你要投的项目吗?”
裴松霁似乎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因此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景辞楹见状更加生气,但裴松霁毕竟不是自己能教训的,因此硬生生忍下还没发完的火,牵着若若的手直接离开了。
然后在路边打了一辆车,让师傅直接去影城。
因为难得见景辞楹发这么大的火,加上自知理亏,若若被吓得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偷偷地侧过来看他。
景辞楹也知道自己吓到她了,因此一下车就去带她买了奶茶。
“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若若闻言连忙摇了摇头,见他气消了,这才试探着问道:“哥,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啊?”
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景辞楹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何况说了若若也不会懂,因此摇了摇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以后离裴松霁远一点。
“为什么?”若若有些不解,“他是坏人吗?”
“不是,他……”
景辞楹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道:“反正以后离他远一点,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许再上他的车。”
若若闻言沉默了下来,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起了奶茶。
“怎么了?”景辞楹自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若若听见他问了,这才有些犹豫着说道:“其实……刚才是我看见那个风铃好看,自己主动上去看的。”
景辞楹闻言没说话,只是冷笑了一下。
“哥,你笑什么?”
“笑你傻。”
景辞楹一边说一边和她向电影院走去。
“我怎么傻了?”若若有些不服。
“你以为你是主动上去的吗?他肯定是提前了解过你喜欢什么,故意挂在那儿吸引你上去的。”
“啊?”若若闻言很是惊讶,“不会吧,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喜欢什么?而且他为什么要调查我喜欢什么呀?他是特工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他喜欢我?”若若若有所思道,“这也太小说了吧,可我还不认识他啊。”
若若一边说一边喝了口奶茶试图冷静。
景辞楹则无语地拍了拍她,“今后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书。”
“不是吗?那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你吗?”
“不是。”
景辞楹立刻回道,但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于是连忙转移话题,“还吃不吃爆米花?”
“吃!”若若一听果然被吸引,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看完电影后两人又吃了个饭,然后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才回去。
因为这几天的事,景辞楹已经有些ptsd,生怕一出去就碰到裴松霁,好在这次并没有。
大概是自己下午时说话比较重,裴松霁生了气。
景辞楹也是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自己今天居然那么硬气,直接怼了裴松霁。
以裴松霁那种性格,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如果真是这样,大概……也算是一件好事。
一切果然如景辞楹所想,裴松霁那天之后果然没有再出现过。
景辞楹隐隐有些心虚,但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希望裴松霁能真的想明白,然后放过自己。
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返程的日子。
假期的最后一天,虽然知道他离开后根本没人住,但景辞楹还是一大早就起来然后把家里整整齐齐全都打扫了一遍。
打扫完卫生后景辞楹洗了个澡,然后买了礼物回了趟母校,准备看看自己的高中老师。
他从前因为家庭变故,家里一直很缺钱,因此上学时老师们都对他很是照顾,尤其是班主任,有时候一些学杂费甚至会主动默默替他垫上。
虽然已经毕业很多年,但景辞楹一直没有忘记过这些,每次回来都会回学校看看他们。
直到这几年姐姐住院,他一直没空回来,这才中断。
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他自然要看看。
一进学校,哪怕已经隔了这么多年,但那股熟悉的感觉还是扑面而来。
有一瞬间他彷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重新回到了现实。
因为回来没有提前和老师们说,所以景辞楹并不知道他们现在教几年级。
于是在一楼随便进了个办公室准备问问。
没想到刚一进去就碰到了高中时的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正在备课,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似乎没有认出来他,于是又重新低下了头去。
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不对,重新抬起头来。
“景……辞楹?”数学老师有些不确定地叫道。
“老师。”景辞楹也是惊喜万分,连忙走了过去。
“真是你啊!”数学老师一看见他立刻高兴地站起身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么突然,也不提前告诉老师一声。”
“公司休假,正好回来看看。”
“好好。”数学老师说着拉着他让他坐下,然后迅速在自己桌上翻找起来,最后翻出了桃子递给了他,“来,吃个水果。”
“谢谢老师。”景辞楹知道他们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给吃的,因此并没有推辞。
“还在裴氏上班吗?”数学老师问道。
“换了,现在在怀思。”
“怀思,那也是大公司啊。”旁边的老师闻言接话道。
“那是。”数学老师骄傲道,“小景,我带那届最优秀的学生,那年高考咱们市的状元,临大的毕业生。”
“是他啊!”旁边的老师立刻附和道,“对对对,我想起来,叫景辞楹,光荣榜上还挂着呢,优秀毕业生,你是不知道你们高老师天天在我们耳边念叨你,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景辞楹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但数学老师却根本收不住,“还是我数学课代表,毕业就直接进裴氏了,大公司。”
景辞楹原本还在吃着桃子,听到这儿却突然有些吃不下了,不知为何,嘴里微微发苦。
他没有说过自己进裴氏的事,但小城就那么大,传到老师耳朵里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们大概想不到自己并没有他们想像中的那么光鲜亮丽,而是在总裁身边当了整整六年的生活秘书。
他寒窗苦读十几年,最后学到的那些东西并没有成为他谋生的手段,甚至没有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他的工作中用不到语数英,物化生,也不需要考第一名,只需要裴松霁的满意就可以。
他那么努力地从这里考到了临大,结果得到的却只是一张见到裴松霁的门票而已。
因此景辞楹从来不敢细想,不然难免灰心。
“对了,裴氏不是干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换公司了?”数学老师问道。
这个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景辞楹不可能一一讲清,更何况也早已没有了分享欲,因此只是含糊道:“之前的工作有些累。”
“也是,大公司肯定累,注意身体,算来你也快三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都十年了。”
“是啊。”
“见过你其他老师了吗?”
“还没,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教高几。”
“你语文老师教高一,班主任带高三……”数学老师一一想着,然后拿出手机,“我给你把他们叫过来。”
“会不会耽误他们上课?”
“不会,快期末了,都在复习,就是你物理老师估计来不了了。”
“为什么?”景辞楹有些好奇。
然后就听数学老师说道:“他不是年级主任,最近在跟着忙奖学金的事。”
“奖学金?”
“嗯,最近有人以个人名字给学校捐款,设立了个奖学金,所有家庭困难的学生都能申请。”
景辞楹听到这儿更加好奇,其实从前他也有过这样想法,因为他上学时得到过很多帮助,所以也想把这份温暖传递下去,只是后来还没工作姐姐就出了事,再后来自己赚的钱几乎全部都砸进了医院里,这个想法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没想到竟然竟会有人和自己想到一起去。
“谁设立的?往届的优秀毕业生吗?”景辞楹继续问道。
“不是,不是咱们学校的,叫什么裴景。”
“裴景?”
景辞楹跟在裴松霁身边这么多年,对于裴这个姓实在太过敏感,因此数学老师刚念出裴的时候不由心中一惊。
好在她接下来说的并不是松霁。
但很快景辞楹便意识到了不对。
裴景,不就是裴松霁和景辞楹。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几乎让他坐立难安,他十分想认为这只是个巧合,但根本无法说服自己,因此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看完老师后一出校门就给裴松霁打了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然而却没有声音,似乎是在不可置信,因此好一会儿,那边才小心翼翼地传来了一声,“小景?”
“是你给我们高中捐款设的奖学金吗?”景辞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单刀直入。
对面像是讶异又像是心虚,再次沉默了下去。
许久才回道:“……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景辞楹话一出口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紧跟着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大项目?”
裴松霁似乎有些心虚,因此对面又是很久才回了一句,“是。”
景辞楹听到这儿简直想笑,也真的笑出了声,“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你的目的,就像你之前用车上的风铃吸引若若一样,也想用这一套来吸引我是吗?先调查清楚我的背景和成长经历,知道我只要回来肯定会回学校看老师,所以就将我们的名字合在一起设立一个奖学金,接下来只要等我从老师那儿知道这件事就行,然后我就会你感激涕零,屁颠颠地重新跑回去给你当秘书是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景辞楹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这才觉得胸口的憋闷散去了一点,整个人终于冷静了些许。
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又吼了裴松霁。
但这次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反正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本以为自己就这么劈头盖脸一顿输出,裴松霁应该会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然而并没有,那边只是很安静,没有一丝声音。
“喂?”景辞楹有一瞬间还以为他挂了,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然而没想到的是对面却笑了一下。
景辞楹眉头微皱,“你笑什么?被我说中了。”
“不是,只是很高兴你能这么和我说话。”
景辞楹:“……”
以前也没发现裴松霁有抖M的倾向啊?
裴松霁知道他生气,因此也认真了起来,“奖学金是我设的,但我真的不是故意为了让你发现才设的。”
“是吗?”景辞楹语气冷冷,明显不信。
裴松霁知道自己在他这儿没有信誉是有原因的,因此只能继续解释,“我这些日子确实了解了你很多事情,但不是为了窥探什么,而是真的想要了解你,没想到会让你这么不高兴。”
“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会设立奖学金?”
“因为……最近了解了很多你以前的事,我很想帮帮那个时候的你,但也明白永远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所以……”
“所以设立奖学金帮那些和我从前一样的人。”
“是。”
景辞楹闻言有些沉默,他本以为裴松霁是为了作秀,没想到竟会是这个原因。
但还有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用我们两个的名字?”
“原本是想用你的,但怕你不愿意,而且也很容易暴露,所以用了我们两个名字的化名,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发现,因为怕你不高兴,所以我从没想过告诉你。”
“我为什么会不高兴,你这也是做好事。”
景辞楹听他解释完,气终于顺了一点,明白自己误会了他,因此态度也没刚才那么冲了,“其实我原来也这么想过的,只是后来姐姐出了事,就一直……”
景辞楹说到这儿,没有再说下去。
“对不起。”电话那头突然说道。
景辞楹有些诧异,“你说什么对不起?和你又没什么关系。”
“我不该那个时候拦着你,我当时……”
景辞楹似乎有些难为情,“只听到了你在和季抒怀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他,所以我是因为吃醋才……”
“吃醋?”
当初景辞楹接到电话时大脑已经完全罢工,根本没来的及想这些,没想到裴松霁那天竟然是因为这个才执意问自己。
但他们之间现在明显不适合讨论这个,因此景辞楹下意识想要转移话题。
正想说点别的,就听那边似乎有人说道:“你跑针了,手肿成这样怎么不看着点啊?我去给你叫护士。”
“护士?”景辞楹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你在医院吗?”
“我……”
裴松霁似乎想要否认,但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因此只是说道:“没事儿。”
“真的没事儿吗?”
“嗯,输点液,马上就输完了。”
“好。”景辞楹虽然有些担心,但终究还是不想和他再有太多牵扯,因此只是说道,“那你注意休息。”
景辞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然后向花店走去。
他明天就要回临城了,因此今天想要趁着最后一天假,再去陵园看看爷爷奶奶和爸妈。
于是景辞楹拐到了学校门口花店买了花
买完花后正准备去陵园,但走了没几步终究还是调了头,转身去了医院。
毕竟刚才裴松霁支支吾吾的不像什么小问题,他又一个人在这儿,景辞楹还是担心他出什么事。
虽然他们关系一般,但不知道还好,既然已经知道了,景辞楹终究还是做不到不闻不问。
于是直接来了他们这儿唯一的三甲医院,到了医院楼下才给他打电话,直接问了他在哪个科室?
裴松霁听到他过来时很惊讶,但还是回答了他,“消化内科。”
“你消化出什么问题了?”
“急性肠胃炎。”
“急性肠胃炎?医生有说原因吗?”
“可能是吃的东西不太干净。”
景辞楹听到这儿沉默了一下,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声好脆弱的胃。
景辞楹很快就到了裴松霁输液的地方,一进去就看见了他。
裴松霁在家时都是家庭医生过来,因此难得这样委屈巴巴地挤在一张小椅子上输液。
他看起来确实是一副生了病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血色,看起来恹恹的,但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裴松霁的眼神瞬间亮了。
景辞楹见状刻意避开他的目光,这才走了过去,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然后就见他手上确实鼓了个包,已经肿起来了。
“怎么还带了花?”裴松霁虽是这样说,但唇角还是不自觉漾起了一丝笑。
“不是* 给你的。”景辞楹回道。
“哦。”裴松霁刚勾起的笑僵了一下,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送给你姑姑的吗?”
“不是,我要去陵园,顺便过来看看你。”
“谢谢。”裴松霁自动忽略了那句顺便,十分开心。
“还有多久输完液?”景辞楹问道。
“最后一小瓶,大约二十分钟。”
“好。”景辞楹说完便站起身来,本来就是担心才来看看,见他没事儿便准备走。
裴松霁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连忙叫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景辞楹问道。
“我……”裴松霁叫住了他却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编出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快输完了,没人帮我叫护士,所以你可不可以等一下?一会儿输完液后帮我叫一下护士。”
景辞楹闻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护士站,婉拒道:“天快黑了,我还得去陵园,时间要不够了。”
“我送你。”裴松霁连忙说道,“我开车了,一会儿可以直接送你去。”
景辞楹依旧有些犹豫,但最后看在裴松霁是病人的份上,还是妥协了。
“好。”
景辞楹说着坐下陪着他输完了最后一瓶液。
输完液后裴松霁去地下车库开了车送他。
景辞楹原本还有些担心他的手,想要自己开车,但裴松霁却没同意。
景辞楹也没和他争,开就开吧,自己不疼就行。
因为有车,所以他们很快就到了陵园。
景辞楹下车后本以为裴松霁会死缠烂打地跟自己一起进去。
然而并没有,他只是把车停在了门口,示意会在这儿等他。
景辞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自己走了进去。
景辞楹今天在里面待了很久,再次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裴松霁依旧等在门口。
大概是这几天情绪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因此景辞楹没再像刚回来时那么难过,甚至还能跟裴松霁聊起天来。
“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一起进去。”
裴松霁闻言立刻表示,“其实我想的,但又觉得不太合适。”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认可我。”裴松霁说着向他这边看了一眼,见他没有生气,这才继续说道,“等你认可我的那一天,再去见你家人也不迟。”
景辞楹闻言瞬间沉默了下来。
裴松霁知道自己又说了景辞楹不爱听的话,连忙试图挽救。
然而景辞楹却开口打断了他,“其实我一直都挺想找你好好聊聊的。”
“聊什么?”裴松霁问道。
“之前我可能拒绝得太简单粗暴了,今天刚好有时间,所以我想和你仔细分析一下,我们到底为什么不合适?”
本以为裴松霁会排斥这个话题,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却很痛快地说道:“你说。”
“好,首先,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是成长背景还是家庭情况都不匹配,这就导致了我们必然会有很多无法调和的矛盾,我不是什么相信爱可抵万难的人,我只相信门当户对。”
“这倒是。”
景辞楹见他认同,于是继续说了下去,“其次就是我们双方的家人也不会同意,我不想去演什么与全世界为敌的戏码,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有道理。”
“然后就是我们之间差距太大,差距过大必然导致不平等,我不想要一份不平等的关系,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
“还有就是……”
景辞楹一连说了许久,一直说到口干舌燥,把他们之间所有的问题都明明白白地铺陈到了这里。
裴松霁对此也全部表示了认可和同意。
说到这儿,景辞楹本以为裴松霁应该会知难而退,然而他却突然说道:“我也有一个问题。”
“你说。”景辞楹立刻洗耳恭听。
本以为裴松霁是要配合自己,然而没想到他问的却是,“我能追你吗?”
景辞楹:“……”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都没有听进去吗?”
“听进去了。”裴松霁立刻回道。
“听进去了你还问这个问题?”景辞楹眉头微挑。
然而裴松霁却很坚定地回道:“是。”
景辞楹闻言也不客气了起来,直接回道:“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永远不会同意。”景辞楹丝毫不留余地。
然而裴松霁闻言却只是沉默了片刻,便继续说道:“那我也会追你。”
景辞楹简直要被他气笑。
“哪怕我永远不会同意?”
“嗯。”
“哪怕你永远都不会同意。”
第30章 小骗子
明天就要正式上班,因此景辞楹一大早就坐上了回程的高铁。
景辞楹不知道裴松霁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但想到他那样的人返程也要坐高铁便有些想笑,毕竟裴松霁这辈子应该还没坐过高铁,也算是勇于尝试新事物了。
景辞楹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但不知为何,这次回家却产生了戒断反应,时不时就会想起在姑姑家时的日子。
大概是那样的日子实在美好,而他永远都不会再拥有了。
因此总是觉得空荡,只能逼着自己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可哪怕景辞楹用工作把自己全部填满,依旧无法摆脱那种空荡感。
明明周围有那么多人,可是就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
准确来说,也确实只剩他一个了。
景辞楹觉得有些不对,他好像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缠上了。
像是独自经受着一场看不见尽头的梅雨,在阴冷潮湿的环境呆得太久,心便也开始发霉了。
这种感觉在发工资的那一天达到了顶峰。
临近下班,景辞楹收到了一条短信提醒,是工资到账的消息。
季抒怀给他开的工资很多,因此不到半年的时间,他的银行卡里便有了一笔不菲的余额。
可是景辞楹看着银行卡上越来越多的余额,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从前他是没有这样迷茫的机会的。
每个月开的工资几乎都是不到几日便全部填进了医院。
因此他只能再想办法去努力,去赚钱,根本没机会看到什么余额。
可那时的负担那么重,景辞楹竟没有觉得半分苦。
如今他不再需要那么努力,却反而觉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大概是因为从前的日子仍有一丝盼头吧,可现在好像什么都没了。
其他人见发了工资都很高兴,还有人提出一起聚餐。
只有景辞楹有些惫懒地靠在椅子上,望着落地窗在的景色,茫然不知所措。
已经下班了,可是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参加聚餐,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景工,和我们一起去吧。”有人在旁边叫道。
“就是啊景工,你还没跟我们一起吃过饭呢,今天就去吧。”
景辞楹闻言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办公室里的人不知何时都向他看了过来。
景辞楹平日里确实不喜欢参加这些,一是工作忙,二是因为实在没力气,因此大部分都推了过去。
今天听到他们邀请自己,下意识就想推辞,但一时间又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因此就这么沉默了下去。
其他人见他这是要同意的意思,纷纷加大了火力想要拉着他一起去。
景辞楹有些招架不住,也不想显得太不合群,正想答应,然而没想到这时不知为何腹部突然一疼。
这股疼痛尖锐而又迅猛,疼得他一下子弯腰向下趴去。
“景工,你怎么了?”其他人见状连忙关切地问道。
景辞楹伸手按住腹部,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像是腹部猛然被扎进了一把匕首,但强烈的痛意只持续了一瞬,便如潮水一般渐渐褪去,只留下细细密密的难受。
景辞楹感觉好受了一些,于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吃坏肚子了,休息一下就好。”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其他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用。”景辞楹依旧摇了摇头,“聚餐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好。”其他人见状也不再勉强,纷纷叮嘱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景工,早点回家。”
“嗯。”
其他人安慰了几句便一起离开,很快办公室便只剩下了他自己。
那股痛意依旧在继续,但大概是景辞楹的适应能力太强,时间久了反而还有一点享受,甚至想要做些什么让这股痛意加重。
景辞楹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然而却有些控制不住,甚至愈演愈烈,迫切地刚要找个突破口。
恰好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景辞楹拿起手机,是裴松霁打来的电话。
景辞楹看到这个名字就想直接挂掉,但最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喂。”对面很快传来了裴松霁的声音。
“有事吗?”景辞楹直接问道。
“后天是临大120周年校庆,你会回去吗?”
景辞楹闻言愣了一下,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工作上,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裴松霁还关注这些吗?
但转念一想,校庆必然会邀请优秀一些优秀毕业生,裴松霁大概在邀请之列,如果是这样的话,知道也不稀奇。
想到这儿景辞楹有些黯然,但也只是一瞬,便思考起了去还是不去的问题。
虽然已经毕业了这么多年,但景辞楹对母校依旧很有感情,加上这么多年都没回去过,因此也确实有些动心。
裴松霁自然感受到了他的犹豫,于是趁热打铁道:“去的话我后天去接你。”
“不用了。”听到这儿景辞楹终于开了口,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自己会去。”
“好。”裴松霁没有勉强,立刻应了下来。
景辞楹还在难受,因此也不愿多聊,见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便准备挂断电话。
然而对面却好像察觉到了一样立刻叫住了他,“等一下。”
“还有事吗?”
“有……”裴松霁也知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试探道,“我在你公司楼下,要一起吃个饭吗?”
景辞楹闻言想了一下,毕竟裴松霁也算是好心提醒,因此并没有直接回绝,而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个谎,“我已经回家了。”
“是吗?”裴松霁的语气中有些遗憾。
“嗯,下次吧。”
“好。”裴松霁应得很痛快。
景辞楹这才挂断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景辞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裴松霁已经走了,这才收拾东西起身准备回家。
谁知等他乘坐电梯到了楼下,刚一出公司大门就看见了不远处倚在车前等他的裴松霁。
景辞楹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心中立刻暗道一声大意了。
但对方已经看见了他,再转身回去也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裴总。”景辞楹佯装镇定地打了个招呼。
裴松霁倒没生气,只是笑望着他,喊了一声,“小骗子。”
上了这么多年班,景辞楹早已学会了面对尴尬,因此依旧面不改色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回家?”
“因为我下午的时候就已经等在这儿了。”
“等我做什么?”景辞楹有些不解。
“吃饭,最近有一家新开的粤菜馆,感觉你会喜欢。”
景辞楹闻言立刻便要拒绝,“我……”
然而刚一开口,裴松霁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在电话里不是说下次,刚才已拒绝了我一次,那现在应该算是下次吧。”
景辞楹被他的强盗逻辑震惊了一下,那明明是婉拒好吧。
裴松霁不可能听不出来,但他这么不要脸地说了,自己一时间还真不好再继续拒绝。
更何况腹部的痛意依旧绵延,细细碎碎地宣誓着自己的存在感,那股想要自毁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景辞楹不想去吃什么饭,却突然很想喝酒。
这原本只是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可是一旦出现,却如野火燎原,愈演愈烈。
这个城市中和他有关系的人算起来也没几个,算起来,裴松霁竟还是其中最熟悉的。
既然他刚好在,答应下来也未尝不可。
因此景辞楹思索片刻,还是妥协,“好,但我不想吃饭,想去喝酒。”
“喝酒?”裴松霁有些意外,毕竟景辞楹也不是什么爱喝酒的人。
但他既然提出来了,裴松霁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因此立刻答应了下来,然后开车带他去了一家私人酒吧。
裴松霁原以为景辞楹只是想放松一下,但他一坐下便直接点了好几杯高浓度的鸡尾酒。
“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儿了?”裴松霁见状问道。
“没有。”景辞楹摇了摇头。
腹部还在隐隐地疼,因此他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只是耐心地等着自己的酒上来。
很快,面前便摆了好几杯酒。
景辞楹懒得招呼裴松霁,直接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冰块和酒精似乎带着些镇痛的作用,喝下去后立刻便忘了身体上的疼痛。
因此喝着喝着便有些不受控,面前的酒杯很快便一杯接着一杯地变空。
在他拿起第不知道多少杯酒的时候,裴松霁伸手按住了他。
“遇到什么事儿了?”裴松霁正色道。
景辞楹闻言抬头看向他,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是来和你诉苦的吗?”
说着,甩开了他的手,继续说道:“没遇到什么事,就是突然很想喝酒。”
“那也不能这么喝。”
景辞楹明白他是在关心自己,但还是故意扭曲道:“今天我请。”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松霁立刻解释道。
“我知道。”景辞楹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里面的液体立刻随着他的动作四处滚动,“只是我今天刚发了工资,反正也花不完,干脆请你。”
裴松霁闻言好像明白了什么,虽然依旧担心,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景辞楹则继续喝了下去。
酒精和冰块在他的体内和痛意交缠在一起,竟激发出了几分扭曲的快意。
他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不然怎么会突然打开手机,找到显示银行余额的那条短信给裴松霁看。
然后还对着他说:“我有很多钱。”
是,他是有很多钱,可在裴松霁面前根本不够看。
可裴松霁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屑的神情,只是心疼地望着他。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可怜我吗?”
“没有。”裴松霁立刻回道。
景辞楹闻言笑了一下,“我才不可怜。”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哪怕最缺钱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自己可怜过。”
“我知道。”
“你知道?你才不知道。”那股钻心的痛意再次涌了上来,只是这次不止存在于腹部,而是蔓延至全身,四面八方,无穷无尽,就这么把他包裹了起来。
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因此理智想要让自己闭嘴。
毕竟最难的时候都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这些,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再告诉他这些事情?
更何况坐在他对面的可是裴松霁。
他们所处的环境千差万别,他更不会理解自己。
因此景辞楹死死咬住嘴唇想要闭嘴,但却控制不住自己。
那些在心中藏了许多年的话,就这么藉着酒意肆无忌惮地宣泄了出来。
“我有一段时间很缺钱,那个时候姐姐住院,每天要付护理费,治疗费,医药费,床位费,要租康复设备,还要打官司,找律师,律师费也很贵,所以那会儿一睁眼就在焦虑该怎么赚钱,后来因为实在负担不起,所以把姐姐送到了一家具有公益性质的托养中心,那里的医生和护士都很好,可我还是愧疚得不行,觉得对不起姐姐。好在后来工作后,境况终于好了一点,我终于可以收支平衡,这才把姐姐重新送回了医院。”
“后来我和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熟悉了,他们经常开导我,劝我,让我想开一点,觉得我过得实在辛苦,可我却不觉得,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能用钱来换命,已经是最划算的事情,只要姐姐还活着,一切便都值得,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苦,反而很开心,每一天都很开心。”
“可是后来……她还是走了。”
景辞楹想要闭嘴,他知道裴松霁既然调查过他,肯定知道这些事。
这世间的悲欢从不相通,因此自己的悲痛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只是无味的渣滓,他也不想像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的事情。
但越是这么想,却反而越控制不住自己。
“姐姐去世后我常常梦见她,她每次在梦里都笑得很开心,这让我有些怀疑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到底是真的为她好还是只是在满足自己。”
“这些年他们都说我很辛苦,但其实更辛苦的是姐姐,说不定她早就想解脱了,但还是为了我又撑了这么多年,她应该是有意识的,可是只能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她才是真的痛苦。”
景辞楹越说越难受,仰头直接喝尽了杯里的酒。
辛辣的冷意从喉咙涌入身体,在体内激出冷冰冰的痛意。
原本已经有些麻木的疼痛再次活跃了起来,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
景辞楹却反而觉得痛快,又端起了一杯酒。
正准备继续喝,然而下一秒手中的酒杯却被人夺去。
景辞楹抬起头,然后就见裴松霁接过他手中的酒。
“别用这种方式报复自己。”裴松霁心疼道。
“更何况你怎么知道她不想活下去?如果你们位置颠倒,她也一定会拚命救你,而你肯定也想好好活下去,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醒来,陪着她继续走下去。”
体内那股绵延不断的痛意似乎因这句话停了一瞬。
景辞楹僵坐在原地,眼前突然有些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因此他没有发现裴松霁是什么时候坐到了他的身旁,他似乎想要抱自己,但终究没有伸手,胳膊只是虚虚地搭在他的身边。
“别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惩罚自己,你已经尽了所有的努力。”裴松霁说道。
景辞楹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有一天竟然会试图从裴松霁这儿得到安慰。
可他实在太需要一个肯定,因此哪怕面前的人是裴松霁,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吗?”
“特别好。”裴松霁回道。
第31章 辛苦了
景辞楹最后还是没能请客。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因为宿醉头疼得厉害,所以景辞楹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家里的床上。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裴松霁呢?所以昨晚是裴松霁把他送回来的吗?
理智一点点回笼,昨天的记忆也重新涌现。
景辞楹这才回想起来自己昨天都做了什么事情。
他和裴松霁去喝了酒,让他看了自己银行卡上的余额,和他讲了这些年的经历,甚至还问他,“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吗?”
想到这儿景辞楹差点尴尬地叫出声,因为不敢面对而直接抬手遮住了眼睛。
要不还是把裴松霁拉黑算了,这辈子景辞楹都不希望他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虽然昨晚的那些回忆对于景辞楹来说无异于天崩地裂,但身为一个打工人,再悲痛也不能耽误工作,因此缓了一会儿便强撑着爬起来准备洗漱上班。
谁知刚打开卧室门就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
景辞楹有些奇怪地走了出去,然后就见餐厅的桌上摆满了早餐,而自己刚才还准备拉黑的人正坐在桌前。
景辞楹一看见裴松霁恨不得立刻转身回卧室,但逃避向来不是他的行事作风,因此只在门口犹豫了片刻,便故作镇定地走过去在餐桌前坐下。
只是刚一坐下便抬手揉起了太阳穴,做出一副酒醉未醒的模样问道:“裴总,你怎么在这儿?”
裴松霁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如实回道:“昨晚你喝醉了,我把你送了回来。”
“然后呢?”景辞楹想听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为什么把自己送回来之后他还在?
裴松霁自然知道他想听什么,立刻说道:“你昨晚状态不太好,我很担心,就没回去,在这里陪了你一晚。”
“是吗?那你昨晚睡在哪儿了?”
裴松霁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指了指他身后道:“沙发。”
景辞楹转头看了一眼自家那个小沙发,然后看了看一九二的裴松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憋出一句,“辛苦了。”
裴松霁听到这话,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然后给他乘了一碗粥,转移话题道:“先吃饭吧。”
“好。”景辞楹因为昨晚的事尴尬到根本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于是也低头默默吃起饭来,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裴松霁神情的变化。
裴松霁同样低头吃着饭,然而脑中回想的却是昨晚的事。
他并没有睡什么沙发,当然也没有睡别的地方,因为他根本没有睡。
昨天景辞楹疯了一样喝了许多酒,醉得一塌糊涂。
裴松霁本想把他带回家照顾,又怕景辞楹误会,因此最后还是把他送回了家。
这么多年裴松霁还是第一次见到景辞楹如此失态而又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把他抱回家时手指死死攥着自己的衣服,像是一只害怕随时会被抛弃的小猫。
裴松霁既心疼又有些眷恋这样的时刻,毕竟景辞楹清醒的时候总是恨不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
因此短短的几步路却走得很慢,但哪怕走得再慢,路也总有尽头。
回到家后裴松霁把景辞楹放到了床上,然后去倒了热水,笨手笨脚地替他擦干净了脸和手。
景辞楹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一直在哭。
但似乎是习惯了沉默,因此连哭都没有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地流,如果不是替他擦脸,裴松霁根本没有发现。
裴松霁一开始还想把他把眼泪擦干,但后来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完。
那一刻不知怎么,裴松霁脑海中突然响起景辞楹说过的话。
“你说你喜欢我,可你甚至未必真的认识过我。”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裴松霁也是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了景辞楹的意思。
他说得确实没错。
这些年景辞楹在他身边一直是安静,细致,周全,完美的。
他把生活秘书做到了极致,像是设置好的机器人,以至于裴松霁都快忘了,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人便会有忧思恐惧,喜怒哀乐。
可是这些情绪景辞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露出过。
哪怕是自己提出再无理的要求,他也总是笑吟吟的。
因此这还是裴松霁第一次见到景辞楹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宣泄情绪的样子。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确实从没有真正地认识过景辞楹。
从前他在自己面前一直是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直到今日裴松霁才发现了他的另一面,那是另一个景辞楹,敏感且脆弱。
景辞楹还在无声无息地落泪。
裴松霁抬手想要帮他擦拭,然而刚一抬手,就见一滴眼泪落在了他的手心,甚至还带着温度,就这么烫了他一下。
裴松霁下意识蜷起手指,心中想的却是或许他应该感谢当初景辞楹辞职的决定。
否则他们大概会在上下级的关系里被困一辈子。
而他早已不甘于这样的关系。
景辞楹还在哭,裴松霁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俯身抱住了他。
然后他抱了景辞楹整整一晚。
并希望永远可以这么抱着他-
“这些是你……做的?”景辞楹的声音将裴松霁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我让酒店送过来的。”裴松霁如实回道。
景辞楹闻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他就多嘴问这一句。
然而裴松霁却莫名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昨晚景辞楹喝了那么多的酒,肯定很难受,因此裴松霁想要给他做点什么暖胃的东西。
但他从小到大连厨房都没进过,因此什么都不会用,所以在厨房站了一会儿后便打消了想要自己做饭的念头。
而是直接打电话给常去的酒店订了早餐让他们送过来。
因为不知道景辞楹喜欢吃什么,所以把酒店的招牌都点了一遍。
酒店的人很快便把饭菜送了过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可裴松霁看着面前一桌子的饭菜仍觉得挫败。
如果是景辞楹肯定能知道他的喜好,可易位而处,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景辞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可裴松霁却从没有想过主动去了解他。
难怪对于他的表白景辞楹一点都不信。
如果换成是自己,他估计也不信。
怪不得景辞楹会说:“如果我们身份调换,你也不会喜欢我。”
是的,景辞楹凭什么喜欢他?
他除了有钱外,还有什么别的吸引力吗?
如今只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于是裴松霁便开始一边吃饭一边默默观察起景辞楹来,看他喜欢吃哪些菜,又有哪些菜不喜欢。
但景辞楹吃得很平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挑食的习惯。
“你看我做什么?”景辞楹自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
“没什么。”裴松霁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似乎不怎么挑食?”
景辞楹听到这句话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大少爷。”
但嘴上还是回道:“嗯,除了香菜基本都吃。”
“那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没有。”景辞楹说着便继续吃起了饭。
然而对面的裴松霁却彷佛被打开了话头,“你最喜欢的事是什么?”
“没有。”
“最喜欢的工作?”
“没有。”
“最喜欢的颜色?”
“没有。”
景辞楹一连三个没有直接堵住了裴松霁的话,让他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景辞楹则继续低头吃饭,装作没有发现他的心思。
景辞楹知道他想做什么。
毕竟他自己就是生活秘书,这么多年向他打听裴松霁喜好的人数不胜数,在各种防不胜防的方式和话术下景辞楹都没有让别人打听出过什么。
更何况裴松霁还问的这么直接。
裴松霁见他不愿意说,没有再勉强,也跟着吃起了饭来。
吃完饭后裴松霁提出开车送他去公司。
眼见时间快来不及了,景辞楹也没推辞,就这么任由裴松霁把他送到了公司。
到了公司门口,景辞楹正准备下车,却听裴松霁试探着问道:“明天我去接你?”
景辞楹闻言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回临大的事。
“不用了,我明天自己回去就行。”
本以为裴松霁又会就这个问题纠缠一番,然而没想到他今天却答应得很痛快,“好。”
景辞楹虽然对于他这么爽快而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下了车。
下车后景辞楹正要和他告别,然而没想到裴松霁却又突然问道:“喜欢猫还是喜欢狗?”
“什么?”
景辞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裴松霁说道:“好了,我知道了。”
景辞楹听得一脸懵,很想多问一句你知道什么了?
但裴松霁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把车开走了。
景辞楹:“……”
算了。
眼看打卡时间就要到了,景辞楹也懒得寻根究底,连忙转身向公司走去-
第二天是周末。
因为不用上班,所以景辞楹起的比平时晚了一点。
洗漱完后,从冰箱里拿出昨晚下班时买的面包当做早餐。
最近不知道是之前吃饭太不规律还是那天酒喝多了的缘故,身体一直隐隐不太舒服,因此最近景辞楹一直逼着自己一天按时三顿饭。
虽然面包只隔了一夜,但已经没了昨天的松软,因此景辞楹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但为了健康还是逼着自己吃完,这才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谁知刚一打开大门,就见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
景辞楹定睛一看,竟是裴松霁背手站在门口。
景辞楹一看见他便猜到了他的目的,有些不悦地叫了声,“……裴总。”
然而裴松霁彷佛没看出他脸色的变化,笑着说了个,“早。”
伸手不打笑脸人,因此景辞楹并没有直接翻脸,而是明知故问道:“您怎么来了?”
本以为裴松霁会说是来接他一起去临大的,然而没想到他却突然把背在身后的手伸了过来。
景辞楹随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然后就见裴松霁的手上立着一只很小的猫。
那是一只白色的布偶,看起来刚出生还没多久,但已经精致得像一尊名家所制的玉器,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
小猫一点也不认生,一看见景辞楹便伸了个懒腰,然后冲他伸出前爪,似乎想让景辞楹抱它,还小小地叫* 了一声,“喵。”
这一声直接把景辞楹的心叫化了,情不自禁地便伸出手想抱。
小猫一到他手上,立刻向后倒去,冲它露出了肚皮。
景辞楹看到它这个样子,立刻心道一声,“完了。”
虽然知道裴松霁送这只猫来肯定有目的,但景辞楹已经舍不得放手了。
这就是他的猫。
“裴总,你……你这是?”因为太过喜欢,景辞楹说话都结巴了一下,抬头对着裴松霁问道。
然后就见裴松霁正含笑望着他,“你喜欢就好。”
“送给我的吗?”虽然已经知道,但景辞楹还是有些不确定。
“嗯。”裴松霁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裴松霁故意拖长了音调,“你的钱不是花不完,刚好它可以帮你分担一点。”
景辞楹闻言瞬间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因为实在丢脸,于是立刻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猫?”
他那天明明根本没有回答裴松霁,本以为他说知道是在装逼,没想到还真的知道。
“因为听到猫的时候你眼睛亮了一下。”
景辞楹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原因,自己真的表现得很明显吗?想不到,一会儿回家对着镜子照照。
因为开心,景辞楹连带着看裴松霁都顺眼了一点。
但他也不能白要,毕竟虽然没养过,但景辞楹也知道布偶不便宜,因此还是问道:“这只猫多少钱?”
裴松霁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立刻回道:“不要钱。”
“这可不行,无功不受禄,我不能白收你的礼物。”
裴松霁似乎早有预料,因此态度并不坚决,“既然你这么过意不去,不如答应我一个要求。”
“……行。”景辞楹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下来,随即又立刻补充道,“但不能太过分。”
“放心,不会是过分的要求。”
“那你说。”
景辞楹话音刚落,就见裴松霁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在他面前轻轻晃了一下。
“刚好我也去临大,所以能不能有这个荣幸,让我送你一程?”
第32章 取名字
景辞楹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看着怀里的小布偶,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因此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和裴松霁一起向楼下走去。
裴松霁很少自己开车,因此看他坐在驾驶座上的模样,景辞楹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今天怎么没有司机?”景辞楹问道。
裴松霁自然不可能说是因为不想让司机打扰他们,因此只是回道:“请假了。”
“三个都请假了?”景辞楹明显不信。
但裴松霁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了句,“嗯。”
虽然并不相信,但景辞楹又不可能去查,因此干脆他说什么是什么。
然后转念想起了另一个问题,该给小猫取个什么名字呢?
其实景辞楹第一反应是想叫它君君的。
毕竟他和姐姐都很喜欢小猫,曾经还一起畅想过若是有一天真的能在这里安家,一定要养一只猫。
只是后来意外来得猝不及防,打破了他们所有的计画。
自从姐姐出事后,景辞楹所有的心思便都放在了赚钱和照顾姐姐上,根本没时间再想这些。
后来姐姐去世,他连自己都懒得照顾,更何况再去照顾另一个生命,因此也绝了养一个小动物的心思。
可是今天当他看到小猫的那一刻,一股久违的感觉立刻涌入心中。
怀中的生物那么小,那么软,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因此景辞楹久违地感觉到了被需要。
他怀抱着那个小小的生命,像是重新抱住了自己。
所以叫它什么呢?
“在想什么?”
裴松霁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景辞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想得出了神。
“没什么。”景辞楹原本觉得这是一件小到没必要拿出来分享的事。
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裴松霁送的猫,因此还是和他说道:“在想给猫取什么名字。”
“取名字,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裴松霁说道。
景辞楹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你有想到合适的名字吗?”裴松霁继续问道。
“还没。”景辞楹说到这儿笑了一下,“本来想叫君君,但感觉我姐会打我。”
裴松霁似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么轻松地提起姐姐,转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就见景辞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而是继续说道:“我不太会取名字,刚刚想了几个全都不太合适。”
“你都想了哪些名字?”
“嗯……”因为实在有些说不出口,所以景辞楹回得很犹豫“因为是小母猫,所以我就想取一些可爱点的名字。”
“比如。”
“花花,糖糖,果果。”
裴松霁听完没忍住笑了一下,但还是夸赞道:“都很不错。”
景辞楹一听就知道他的夸赞有多违心,因此有些不服气道:“笑什么?要不你来取。”
裴松霁一听连忙摇了摇头,“猫现在是你的,当然得你这个主人来取。”
“你是原主人,也有取名的权力,缓存一个,让我听听你取的名字。”
“不了,还是你取吧。”
“可是我真的想不出来,还是你来吧,我是认真的,没说反话。”
裴松霁见他不是反讽,这才终于应下,然后认真想了起来。
许久,这才开口说道:“想到了一个。”
“什么?”景辞楹立刻有些好奇地向他看了过去。
然后就听裴松霁道:“可以叫开心。”
“开心?”景辞楹听得差点笑出声,感觉还不如他取的。
但景辞楹自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问道:“为什么要叫开心?”
“因为希望小猫过得开心。”
景辞楹闻言以为裴松霁不放心,连忙向他保证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它的。”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裴松霁继续说道:“也希望你能开心。”-
明明不是多暧昧的话,然而不知为何裴松霁话音刚落,车内还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景辞楹转过头,看到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
很快,他们就到了临大。
临大是百年老校,极负盛名,因此120周年的校庆举办得十分隆重。
景辞楹刚一进到学校,就被学校里所特有的那种青春和活力所吸引,自己彷佛瞬间年轻了几岁。
但很快便明白,岁月改变的岂止是年龄,更是心境。
哪怕重新置身校园,他也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裴松霁还要去做演讲,因此景辞楹便自己在学校里面逛了起来,顺着从前最喜欢的地方挨个走了过去。
从宿舍到图书馆再到食堂,最后去的是教学楼。
因为大学的时候既要忙着学习还要忙着赚钱,所以他和室友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因此感情最深的反而是学校的教学楼。
景辞楹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那几年,因此进来后不由自主地顺着楼梯向上走去。
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第一次遇见裴松霁的那间教室。
今天的教室并没有人上课,因此显得有些空荡,阳光依旧很好,水一般铺满了整间教室。
大概是眼前的一切太过熟悉,景辞楹竟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裴松霁时的场景。
这让他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记忆力,隔了这么多年,还能想起那天的事情。
那……裴松霁呢?
他是否还记得那一天?
肯定不记得了。
毕竟那时候他们彼此还不认识,自己也没有他那么有名,只是临大学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学生。
他怎么可能会记得自己。
更何况后来他们又碰见过两次,裴松霁都表现得很陌生。
想到这儿,景辞楹笑了自己一下,准备离开。
然而刚一转身,就见教室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此时又是盛夏,窗外的阳光热烈而迅猛,阳光如水一样在空气中流动,勾勒出迷幻而又绚烂的幻境。
有一瞬间,景辞楹还以为回到了很多年前。
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他们早已不是还在读大学的学生。
“结束了吗?”景辞楹最先回过神来,抬步向裴松霁走了过去。
裴松霁作为优秀校友,学校特意邀请他做一场演讲来激励学弟学妹,看样子应该已经讲完了。
裴松霁似乎也有些恍神,因此隔了一会儿才回道:“嗯,我刚才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
景辞楹闻言立刻掏出手机,显示屏上确实显示着几个来自裴松霁的未接电话。
景辞楹连忙解释道:“我静音了。”
“猜到了。”裴松霁笑了一下。
“走吧。”刚才一个人还没什么感觉,但如今裴松霁也在,景辞楹莫名有些不自在,生怕裴松霁发现什么,于是立刻向外走去。
然而裴松霁却没动,而是拉住了他,“为什么会来这儿?”
“随便转转。”
“随便转到了这个教室吗?”
景辞楹听到他的语气有些不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反问道:“这个教室有什么特别的吗?”
裴松霁闻言有些探究地看向他,“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我第一次遇见你就是在这间教室。”
景辞楹闻言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惊讶他竟会主动提起这件事,还是他竟然真的还记得。
裴松霁见他不说话,主动说起了那天的事,“那天我们班上专业课,你来蹭课,直接坐到了我旁边,还向我借了专业书一起看。”
“有吗?”景辞楹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我蹭过太多课,不记得了。”
“没关系。”裴松霁并不介意,只是说道,“我记得就行。”
景辞楹闻言抬头看向他,有些不解,虽然知道说出来肯定会暴露,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那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会记得我?我的意思是我们每天会碰到那么多人,总不可能所有人都记得,更何况我又这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因为……”裴松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那时候喜欢我的人很多,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故意想要接近我。”
景辞楹听得一愣,正想说你别太自恋了,就听裴松霁继续说道:“但后来才发现似乎不是。”
“那个时候喜欢我的人确实很多,可我第一眼就记住的只有你一个。”
“所以我想真正的原因应该是……”
“是什么?”景辞楹好奇地问道。
然后就听裴松霁回道:“我从那时起,就开始喜欢你了。”-
景辞楹觉得裴松霁肯定是疯了。
不然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说这些话,更何况还是在教学楼里。
想到这儿景辞楹连忙转过身,看到走廊上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别开玩笑了。”景辞楹试图把刚才那个问题糊弄过去,“我下午还有事,先回去了。”
裴松霁自然知道景辞楹有多回避这个问题,因此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说道:“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景辞楹立刻拒绝道。
然后就听裴松霁说道:“对了,开心的猫粮猫砂和猫窝还在我车上,我刚好可以一块给你送过去。”
景辞楹没想到还有这个,于是立刻问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忘了。”
景辞楹才不信他是真的忘了,但又不想这么轻易被他拿捏,于是说道:“不用了,你把这些东西的牌子发给我,我会重新给它买的。”
“这样也行。”裴松霁立刻应道,“只是……”
“只是什么?”
“猫粮猫砂倒还好说,但那个猫窝是它从出生起就在睡的,开心只在那儿睡觉,再买新的怕它睡不惯,所以……”
裴松霁的话没有说完,但景辞楹自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因此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落入了他的陷阱。
其实裴松霁也有可能是在骗他,但万一他说得是真的,开心睡的不习惯,自己总不能再给裴松霁打电话让他把猫窝给自己送过去。
想到这儿,景辞楹终究还是妥协了,“那就麻烦裴总了。”
“不客气。”裴松霁说着和他一起向外走去,“那我们走吧。”
景辞楹:“……”
好气。
第33章 出柜了
有了开心之后,景辞楹的生活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自从姐姐去世后,景辞楹的生活彷佛一下子空了下来,就像拼图被拆掉了一块,怎么也拼不回去。
因此他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里,公司几乎被景辞楹当成了家,家则彻底沦为临时休息区。
但自从有了开心,景辞楹回家的时间便渐渐多了起来,也越来越准时。
偶尔加班,想到开心一只猫在家,甚至还会有些不放心。
大概是因为有了牵挂,家好像重新有了家的样子,而不再只是一间冷冰冰的屋子。
裴松霁有时候也会过来,每次来都会带很多开心用的东西或者猫粮零食。
开心毕竟是他送给自己的,因此景辞楹自然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拒绝得那么硬气。
但好在他来得次数也不多,因此景辞楹最终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过去。
小猫长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已经胖了好几斤。
裴松霁并不能天天过来,因此常常会在微信让景辞楹给他拍开心的照片。
久而久之,景辞楹拍到满意的照片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给他发过去。
这天景辞楹洗完澡准备睡觉,结果一进卧室就见开心正卧在他的枕头上翻着肚皮睡觉,听见自己进来了也没醒,只是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便重新睡了过去。
景辞楹见状当下脚步便轻了起来,甚至不敢过去,生怕打扰到它睡觉。
然后又迅速摸出手机给它拍了张照片。
拍完后下意识想要发给裴松霁,但点开他的微信后却又有些犹豫。
手指在相册上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算了。”
景辞楹说着准备退出他们聊天的接口,然而就在这时却瞟到了上次他们聊天的时间,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前。
景辞楹仔细回想了一下,裴松霁上次过来似乎也是一个星期前。
“已经这么久了吗?”
自从开心被送过来之后,裴松霁每周都会藉口看开心过来几次。
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久没有消息。
可能最近比较忙吧,景辞楹想,毕竟裴氏那么大,裴松霁其实一直都不算清闲。
等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景辞楹立刻退出了微信接口,然后关掉手机抬步向开心走去。
他想裴松霁干什么?
爱来不来,不来他还乐的清净。
之后的日子照常如水流过,一切都没什么变化,除了裴松霁真的没有再来看过开心。
但微信还是偶有消息,让他发一些开心的照片过去。
景辞楹收到裴松霁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把那天晚上拍到的开心睡觉的照片发了过去。
裴松霁很快回过来了一个满脸慈爱笑容的表情包。
景辞楹笑了一下,手指在显示屏上敲打了几下,原本是想问他最近很忙吗?
但很快便意识到这句话有些太亲近了,怕裴松霁误会自己在担心他,因此又迅速把刚打好的字全部删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
裴松霁大概是在对面看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但等了许久,见他又什么都没发,因此主动问了起来。
【裴扒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
【裴扒皮:真的没事儿吗?】
【。:没。】
【裴扒皮:那是想我了?】
【裴扒皮:玫瑰花。jpg】
景辞楹看见这个,立刻把手机反扣了过去。
他就知道,不能对裴松霁有一点多余的关心。
回完消息景辞楹就忙了起来,等他忙完已经快下班。
景辞楹这才拿起手机,刚一打开就是和裴松霁的聊天页面。
一会儿没看,对面竟然发了一溜的未读消息。
最新的消息是几个语音聊天的邀请,但景辞楹调了静音,因此一个也没听见。
景辞楹看着满屏的消息不由愣了一下,然后一点点往前翻。
结果翻了好久才终于翻到了他们下午聊天结束的接口。
【裴扒皮:生气了?】
【裴扒皮: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可能会想我。】
【裴扒皮:一时没过脑子。】
【裴扒皮:那你以后还会给我拍开心的照片吗?】
【裴扒皮:不拍也可以,只要以后还让我去看开心就行。】
【裴扒皮:这个可以吗?】
【裴扒皮:看也不行。】
【裴扒皮:那我之后只给开心送猫粮可不可以?】
【裴扒皮:那猫砂呢?】
【裴扒皮:至少开心绝育的时候让我陪着一起去,行吗?】
……
【对方已取消。】
【对方已取消。】
……
景辞楹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脑补出这么多东西的。
但还是决定立刻回个电话,毕竟按照裴松霁的性格,自己再不回他,他估计很快就会出现在怀思楼下。
正好也已经下班了,因此景辞楹一边向外走,一边给他回了个电话。
刚打过去对面便立刻接通。
“喂。”景辞楹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裴松霁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裴总。”景辞楹也叫了一句,然后抬手准备按电梯。
但这会儿正是下班时间,电梯几乎一层一停,到这层肯定有很多人。
虽然怀思这么多人,根本没几个人认识自己,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电话对面的人是谁。
但景辞楹还是莫名有些想回避。
因此犹豫了片刻,还是拿出电梯卡,转身去乘坐了季抒怀的专用电梯。
景辞楹并不想搞什么特殊,因此当初原本是想把电梯卡还给季抒怀的。
但却被季抒怀拒绝了,让他留在身边偶尔应急。
景辞楹推脱不过,这才收下,只是并没有用过,这还是第一次独自使用。
“刚才在忙,没有看手机。”景辞楹一边解释一边按下了专梯。
“这样啊。”景辞楹话音刚落,就听对面明显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在生气。”
“我是一个气性很小的人吗?”景辞楹道。
本以为裴松霁会说不是,毕竟一般人都会这么回答。
然而他说的却是,“我不知道。”
“嗯?”景辞楹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对面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因此沉默了许久,这才回道:“因为你从前从没在我面前发过火,所以我有些分不清你是不是在生气。”
景辞楹闻言也想起了曾经。
那会儿自己因为裴松霁开的工资,在他面前确实是一副好脾气。
“你以前可是我老板,谁会跟老板发火。”
景辞楹话音刚落,就听对面再次沉默了下来。
许久,裴松霁笑了一下,“还好。”
“还好什么?”景辞楹有些不明所以。
然后就听他回道:“还好现在我不是了,所以……”
“所以什么?”
“你现在可以和我生气。”
大概是裴松霁的这句话说得太轻,像是羽毛拂过,带起微弱的气流,耳朵突然痒了一下。
景辞楹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就听“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景辞楹正准备进去,然而一抬头却见里面已经站了一个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季抒怀。
“快进来。”季抒怀见他呆站在电梯口,连忙伸手按住开门键。
景辞楹这才回过神一般走了进去。
电话那头自然也听见了季抒怀的声音,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景辞楹坐专梯就是不想别人听见他和裴松霁打电话,没想到坐专梯反而碰到了季抒怀,一时间更不想打下去,于是立刻准备挂断电话。
“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对面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回道:“好,那等你忙完我再给你打。”
“嗯。”景辞楹含混一声,挂断了电话。
景辞楹挂断电话后便和季抒怀打起了招呼,“季总。”
“小景,一楼吗?”季抒怀问道。
“对,一楼。”
景辞楹说完便迅速思考起来怎么解释今天的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季抒怀的性格肯定不会在意,但自己当初那么坚决地要把电梯卡还给他,表示得不想太特殊,现在却在专梯上碰到了他,不免还是有些尴尬。
但这么点小事又实在不好开口,因此景辞楹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切入。
因此最后反而是季抒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刚才是在和裴总打电话吗?”
景辞楹闻言一愣,但转念一想专梯里就他们两个人,这么安静,听到也就不奇怪了。
“是。”
本以为季抒怀是奇怪自己为什么还会和裴松霁有联系?
然而没想到他下一句问的却是,“你居然能联系得上他。”
“季总,您这是什么意思?”景辞楹有些不解地问道。
然后就听季抒怀回道:“听说他住院了,已经好很久没去过公司了,应该挺严重的,裴家老爷子都重新出来坐镇裴氏了。”
“什么?”景辞楹心中满是震惊,裴松霁生病了吗?可是他刚才和自己打电话时明明一切都好,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但……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出现过似乎又在佐证季抒怀所说的话。
“你不知道吗?”季抒怀一看他的脸色立刻明白了什么。
“不知道。”景辞楹摇了摇头。
“可能是不想让你担心吧。”
景辞楹听这些话总觉得有些不对,于是连忙否认道:“不是,我们关系也没那么好。”
“不好吗?”季抒怀笑了一下,“那看来是裴总在单相思了。”
景辞楹听到这句话立刻看向他,“什么?”
“他之前和我问过很多你的事情,还问了我们的关系,如果他对你没意思,问我这些做什么?我原本还以为你们都有意思,现在看来是裴总剃头挑子一头热。”
景辞楹原本是想反驳的,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直接问起了别的,“他什么时候找你问的?”
“你上次请假回去之前,不过你那么烦他,应该……”
季抒怀的话没有说完,但景辞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景辞楹原本想回一句,“当然了。”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楼便到了。
季抒怀去车库,因此景辞楹没再和他聊下去,道了别后便出了电梯。
刚一出公司便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裴松霁打过去。
纠结了许久,担心还是占了上风,因此景辞楹还是拨了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和你们季总聊完了?”
景辞楹没有理会他这带着醋意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道:“你住院了?”
对面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轻笑着叹了口气,“季抒怀告诉你的?”
“别管谁告诉我的,你是不是住院了?”
裴松霁听他这么问便知道肯定瞒不过去,因此还是认了,“嗯。”
“你生了什么病?很严重吗?”景辞楹一听连忙问道。
然而对面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在关心我吗?”
景辞楹:“不说我就挂了。”
“等等,我说。”裴松霁一听立刻说道。
“那你快说。”
景辞楹话音刚落,就听裴松霁说道:“不是生病。”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和家里出柜了。”
第34章 现在呢
“出柜?你疯了!”
这是景辞楹听到裴松霁话后的第一反应。
因为太过震惊,景辞楹拿着手机的手甚至软了一下。
“你,你怎么能……”
景辞楹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却彷佛突然变成了缠绕在一起的丝线,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只能一遍遍地重复道:“你简直是疯了。”
然而他这么着急,对面却不以为意,甚至还很轻松地笑了一下。
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你在关心我吗?”
景辞楹被裴松霁气得有些说不出话,十分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都装了些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问的居然还是这个。
“我才不关心你,我只是担心老董事长,他那么大年纪受的住吗?”
裴松霁听到这儿,语气似乎低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如初,“爷爷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景辞楹抬手扶住旁边的墙,觉得他反而有些受不住,这些消息怎么一个比一个让人震惊?
“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刚辞职的时候。”
裴松霁道:“那会儿我的情绪一直不对,爷爷就已经看出来了,但我们谁也没戳破,只是装作都不知道。”
“那为什么又突然戳破了?”
“因为……”裴松霁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爷爷又提了相亲的事。”
“你拒绝了?”不用他说景辞楹就已经猜出了后面的事。
“嗯。”裴松霁说到这儿笑了一下,“他问我原因,我说……”
景辞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因此突然有些恐惧,连忙想要阻止他,“别说了。”
但终究晚了一步,裴松霁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这句话,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去。
裴松霁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而景辞楹却根本不敢接话。
许久,才答非所问地又重复了一遍,“你真是疯了。”
“或许吧。”
因为隔着手机,景辞楹看不见裴松霁的表情,但却还是听到他似乎笑了一下。
“疯子!”景辞楹骂道,说完便想挂断电话,但又想起刚才季抒怀所说的话,他说裴松霁还在住院,因此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还没说到底为什么住院?”
“我说了。”裴松霁似乎很喜欢看他着急,语气反而不紧不慢,“因为我出柜了。”
“然后呢?”
“然后……被打了几棍子。”
景辞楹听到这儿瞬间明白了什么,“老董事长打的吗?”
“嗯。”
“严重吗?”
“不严重,爷爷年纪大了,没什么力气。”
“不严重怎么还住院了?”
“做做样子,让爷爷心疼而已。”
裴松霁回答得云淡风轻,但景辞楹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你。”
“不用了,明天就出院了,更何况开心还在家等你,快回家吧。”
“我……”
景辞楹没想到他会拒绝,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有些负气地沉默了下来。
裴松霁自然也听出来了他的不快,却依旧坚持,“等出院了我去找你。”
“别来。”景辞楹立刻回道。
然而裴松霁毫不客气,“就去。”
景辞楹:“……”
“好了。”裴松霁语气缓缓,哄小孩儿一般说道,“我保证很快就去看你和开心。”
“不必,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景辞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准备去乘地铁回家。
可还没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总觉得不对劲。
跟在裴松霁身边这么多年,景辞楹自然了解他的性格。
若是伤得真的不重的话,他才不会在意自己去看他。
这般推三阻四,遮遮掩掩,反而更加让人生疑。
毕竟裴松霁其实和自己一样,所有的痛苦都喜欢独自消化。
因此想了许久,景辞楹还是掏出手机翻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景辞楹看着那个号码又纠结了片刻,这才拨了出去。
对面许久才接通,然后传来一声带着疑惑的,“喂?”
景辞楹闻言连忙说道:“你好,楚先生,我是裴总的前秘书,景辞楹。”-
景辞楹难得打了个车,向裴家名下的医院赶去,耳边不断回响着楚扬的话。
“他在哪个医院?你都知道了?”
“是,他和家里摊牌了,我也劝过他再想想,毕竟他和我们家的情况不一样,他说会考虑,谁知道突然就摊牌了。”
“也不全因为摊牌才挨的揍,我们这个圈子喜欢男的也没什么,私下玩玩就行了,只要不影响结婚,家里都当看不见的,但他不一样,他想和你结婚。”
“是啊,我也觉得他疯了。”
“毕竟你以前是他的生活秘书,你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爸妈都没了,他爸妈还只有他一个,所以老爷子震怒,第一次动手打了他,拐杖都打断了。”
“明天出院?他骗你的,怎么可能出的去,我昨天去看他的时候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呢。”
“……”
“到了。”司机的话打断了景辞楹的思绪。
景辞楹这才回过神来,付了钱后便从车上走了下来。
面前是裴家名下的医院之一。
裴家有家庭医生,一般很少来医院,这次闹到要住院的地步,可想而知伤得不轻。
但景辞楹也能明白裴老爷子为什么这么生气。
人到晚年却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唯一的孙子还要和男人结婚。
怎么可能不生气。
如果代入一下,他说不定打的比老爷子更狠。
但……
景辞楹还是无法想像裴松霁那种文档都要别人翻,矜贵到极点的人怎么硬生生抗下的这顿打。
因此景辞楹很是矛盾。
一颗心彷佛被分成了两半,向两个方向拉扯着他。
这也导致了即使* 到了病房门口景辞楹也没有立刻进去。
一时之间景辞楹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大概是他在门口站了太久,一旁护士站的护士察觉出了异样,走过来问道:“先生,请问您找谁?”
“我……”
景辞楹刚一回答便知道里面肯定已经听见了他的声音。
知道不能再在这里龟缩下去,于是干脆大大方方地回道:“我找裴总。”
“裴总是这间病房,那您进去吧。”
“好。”
景辞楹说着便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果然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原本趴在病床上的身体立刻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但因为受了伤动作迟缓,因此等景辞楹进来时只起来了一半。
景辞楹见状连忙走过去扶住了他。
因为穿着病号服,景辞楹看不见他身上的伤,但凭他的动作也能看出来这次被打的不是一般的严重。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这是裴松霁坐起来后的第一句话。
景辞楹还没想好怎么说,于是答非所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明天就能出院吗?”
裴松霁闻言不免有些心虚。
“让我看看你的伤。”景辞楹说着想要看他后背。
但还没碰到就被裴松霁躲了过去,“真的没事。”
景辞楹闻言也觉得自己有些越界,因此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虽然裴松霁已经解释得很清楚,可景辞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忍不住劝道:“裴总,这件事你实在太冲动了。”
“我已经不是你老板了,你可以不用再称呼我裴总。”
景辞楹没想到他现在还能在意一个称呼,只觉得他的打还是挨轻了。
但还是深吸一口气,问道:“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你可以叫我松霁。”
“松……”
景辞楹试了一下,不知为何,莫名叫不出口,因此最后还是叫了,“裴先生。”
裴松霁见状笑了一下,也没有再为难他,任由他说了下去。
“我还是建议您再和董事长好好谈一下这件事,我知道你其实根本不喜欢男人。”
“我是不喜欢男人,可是我喜欢你。”裴松霁望着他道。
裴松霁的目光平和而专注,并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意思,然而不知为何景辞楹却还是有些受不住,下意识想要回避。
“我不喜欢你,我们也不可能结婚的。”
“我知道。”裴松霁应道,他依旧在笑,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意,但很快便被他妥帖地收了回去。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逼你,也不是为了给你压力,这件事和你无关,所以你不必有任何心理压力。”
“你说得轻巧,我已经知道你是因为我才和家里闹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再毫无负担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景辞楹立刻反驳道。
随即越说越气,“我已经明明白白说了我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妥协吗?我告诉你,你就算告诉全世界,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景辞楹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话,本以为裴松霁这么骄傲的人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肯定会生气。
然而他回答得却是,“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是在逼着你答应什么,我只是很明白我不可能再和别人结婚了,所以才和爷爷开诚布公了这件事情。”
“为什么不能再和别人结婚了?你从前不也相过亲吗?”景辞楹不解道。
“不一样。”裴松霁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现在清楚了,就再也做不出违心的事情。”
裴松霁说着抬头看向他,很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
“我只想娶你。”
“你……”景辞楹想要喝断他。
但裴松霁却并没有理会他的阻止,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大的差距,这让你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我愿意主动走过去。”-
景辞楹最近在照顾裴松霁。
其实也不能说是照顾,只是每天下班的时候都会去看看他。
景辞楹其实没必要这么做,毕竟他们非亲非故,也不再是上下级的关系。
但再怎么说裴松霁住院多多少少也和他有那么一些关系。
因此景辞楹终究还是做不到不闻不问。
景辞楹有时候觉得这厮不愧是老板,实在是知道怎么拿捏人心。
明明他一开始是不想管的,但最后还是来了。
裴松霁每天都很开心。
这让景辞楹有时候怀疑老董事长是不是打到他脑子了?
不然都被打成这样了,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因为有护士也有护工,根本轮不到景辞楹照顾什么。
所以他也只是每天过来看看他的情况,然后陪他说几句话。
至于为什么每天都来,则是因为裴松霁说着看到他伤口就不疼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有止痛药的功效,但既然裴松霁这么说了,景辞楹来得也更勤了。
这天景辞楹陪着裴松霁吃完了饭,然后就见他有些坐立不安。
“怎么了?”景辞楹问道。
然而裴松霁却没回答,而是说道:“帮我叫一下护工。”
“护工?”景辞楹刚说完就见裴松霁向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瞭然地站起身道,“要上厕所吗?我扶你去。”
裴松霁原本是不想的,但见景辞楹这么主动,也不好拒绝,因此还是让他把自己扶起,向洗手间走去。
到了洗手间后裴松霁本以为景辞楹会直接出去。
但他大概以为自己活动不便,竟直接伸手帮他脱起了裤子。
裴松霁吓得连忙拽住了自己的裤子,因为动作太大,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
景辞楹也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止住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然后就听裴松霁说道:“你矜持一点。”
景辞楹这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裴松霁是在害羞吗?
可是他们两个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更何况……
“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每天都帮你放洗澡水,你还当着我的面洗过澡呢。”
景辞楹的话自然勾起了裴松霁的回忆,从前这些对于他来说是再稀疏平常不过事,现在想起了却让人有些面红耳赤。
因为裴松霁的赧然太过明显,景辞楹也没有再调侃他。
两人就这么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大概是洗手间的空间太小,又挤了他们两个人,因此温度不自觉升高,景辞楹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些热。
“你一个人能行吗?”景辞楹突然有些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但裴松霁动作艰难,因此还是多问了一句。
“可以。”裴松霁虽然还扶着洗手台,但还是坚定地回道。
景辞楹这才走了出去,在外面等他上完才又进去把他扶回了病床。
因为这件事,之后的病房里一直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氛围。
两人都莫名不自在起来,因此景辞楹想要回去,谁知刚一准备告别,就听裴松霁突然“嘶”了一声。
“怎么了?”景辞楹闻言连忙问道。
裴松霁:“背疼。”
“我去叫医生。”景辞楹说着便准备出去。
然而刚一动作手腕却被扣住,“别去。”
景辞楹闻言回过头来,然后就见裴松霁半直起身子对着他说道:“你在这儿就不疼了。”
景辞楹听到这儿怎么还会不明白这不过是他的把戏,因此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因为动作有些大,瞬间扯到了裴松霁的伤口。
裴松霁疼得闷哼一声,却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似乎怕他下一秒就会离去。
“不行,开心还在家呢。”景辞楹立刻想了个理由。
然后就见裴松霁的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
但还是克制着自己道:“好,那我让司机送你。”
如果裴松霁像原来那样直接命令,景辞楹或许还会逆反。
但他如今这样,景辞楹却反而有些不忍心。
他这个人,果然吃软不吃硬。
因此景辞楹明明都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在门前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转过身来。
“我只在这儿陪你一晚。”
裴松霁似乎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听到这个眼睛瞬间重新亮了起来。
“好。”
裴松霁住的是vip病房,因此虽说是病房,但更像是一个小套间,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连陪护床也比一般的大。
因此倒也不缺什么,但景辞楹还是有些不安,在陪护床上躺下后便忍不住开始担心。
“老董事长不会突然过来吧?”
景辞楹对于那个掌舵裴氏大半生的老人,心中终究还是有几分发怵。
裴松霁自然明白,连忙说道:“爷爷不会来的,他应该很长时间都不想见我,而且还得顾着公司,就更没精力了。”
景辞楹听到这儿,还是想再劝劝他,“裴总,你要不要再想想?”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大概是因为夜色的缘故,裴松霁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温柔,“别怕,一切交给我。”
景辞楹闻言瞬间沉默了下去,本想回一声,“嗯”。
可又觉得不对,因此没有再出声。
夜色朦胧,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景辞楹闭上眼睛正准备睡觉,却听裴松霁突然问自己,“你以前是不是很讨厌我?”
景辞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他能感觉到裴松霁正望着他,因此并没有睁开眼睛,但脑海中还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话……确实是有些讨厌的。
因此如实回了一句,“嗯。”
裴松霁闻言沉默了下来,似乎是有些受伤,许久都没有再出声。
景辞楹也没在意,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谁知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再次听见了裴松霁的声音。
裴松霁的声音很轻,像是梦中的呓语,但景辞楹还是听见了他的话。
他问,“那现在呢?有喜欢我一点了吗?”
第35章 虾仁粥
这个问题景辞楹自然没有回答,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在有夜色的屏蔽,景辞楹干脆沉默以对,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
这一问似乎耗尽了裴松霁所有的勇气,见景辞楹没有回答,也没有再问下去,一时间病房重新安静了下来,安静到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他们知道谁都没有睡,却不约而同地假装彼此都已经睡了过去。
景辞楹其实有些睡不着,但裴松霁就在不远处躺着,因此也不敢有太多的动作,只能闭着眼睛逼自己睡觉。
然而越是这样却越睡不着,反而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他想起自己在裴松霁身边这么多年,其实一开始也并非事事完美,但裴松霁也没有挑剔过自己。
裴松霁不是什么完美的人,他也不是。
他们只是机缘巧合地产生了交集,然后纠缠至今。
从前因为视角太过主观,加上上下级的关系,景辞楹总是对他避之不及。
但如今再重新回过头才发现,裴松霁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只是……不适合他。
他也不适合自己。
他们只是相交了一瞬,终究会走向平行。
景辞楹最后也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再次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
病房里很安静,但应该有人进来过,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保温桶,应该是温着的早饭。
景辞楹转身向病床上看去,裴松霁果然已经醒了。
“醒了。”裴松霁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表,“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别着急,一会儿让司机送你。”
景辞楹听见只剩一个小时,“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迅速看了一眼手机。
已经快八点,确实只剩下一个小时,但他平时通勤就得一个小时。
“你……”
景辞楹差点问出那句,“你怎么没叫我?”
但好在话没出口的时候便冷静了下来,裴松霁大概这辈子都没叫过别人起床,毕竟从前都是自己叫他。
裴松霁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的着急,再次说道:“司机送你只要半个小时,来得及。”
开车确实更快,听他这么一说景辞楹也冷静了下来。
自己现在赶地铁肯定会迟到,因此也只能让司机送他。
“这个衣服?”景辞楹正准备起身,却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套衣服。
“我让人去买的,已经洗过了,你去公司总不能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睡了一夜,昨天的衣服确实已经有些皱了,因此景辞楹也没推辞,本想看一眼吊牌把钱转给他,但衣服是洗过的,吊牌早就摘了。
因为早上时间紧,景辞楹一时间也顾不上这些,换好衣服后便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刚一出来就见安师傅已经在门口等着他。
裴松霁大概早已猜到他顾不上吃早饭,于是直接示意司机拿着桌上的保温桶,让他在车上吃。
景辞楹早上一向没什么胃口,因此本来只想随便吃几口。
然而没想到打开却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份香菇虾仁粥和四个豆沙小馒头。
景辞楹看到这个不由愣住,抱着保温桶发起呆来,许久,才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随即有些不可置信地僵住,好一会儿才掏出手机给裴松霁打了过去,对面很快接通。
“你……那个粥?”
“好吃吗?”裴松霁问道。
“好吃。”
当然好吃,裴家的厨师都是一个个精心挑选出来的,做出来的东西怎么会不好吃。
可是他们做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有姑姑的味道?
“这是我姑姑最拿手的粥。”景辞楹道,“味道也很像,这是我姑姑做的吗?”
“不是。”裴松霁回道,“是我之前在你们家楼下的菜市场碰到过你姑姑,我说我是你朋友,然后她给我做的,她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我尝了一下,味道确实很不错,然后就拜托她教我怎么做,我本来是想亲自给你做的,但现在不方便,就把做法发给了厨师,他们做得合不合你的胃口?”
裴家的厨师厨艺自然是不俗的,和姑姑做得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但景辞楹不想承认,似乎只要承认就会落了下风。
因此摇了摇头。
但摇完头后发现对面根本看不见,因此还是昧着良心说了句,“比我姑姑差远了。”
裴松霁闻言也不恼,反而很有闲情逸致道:“那等我出院了亲自做给你吃。”
景辞楹原本是想拒绝的,可话到了嘴边,说出口的却是,“你先出院再说。”
没有拒绝就是同意,因此裴松霁很痛快地应了一声,“好。”
挂断了电话后,景辞楹望着面前的保温桶,拿起了一个豆沙小馒头。
咬了一口,淡淡的甜意瞬间在口腔里蔓延。
这让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小时候爸妈总不在家,姑姑每周末都会带着若若来看他们。
每到这个时候,姐姐就会带着他和若若出去玩。
一般时至傍晚才会回来。
还没到门口,就先闻到了一股饭菜香传出来。
一打开家门,就能听见一道女声在播报新闻,爷爷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戴着老花镜在电视机前看《新闻三十分》,奶奶听见动静,就会从屋里走出来,招呼他们洗脸洗手。
刚洗完手擦干,就见姑姑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他最喜欢的豆沙小馒头和香菇鲜虾粥。
这些场景他很多年都没有再想起过,本以为已经忘了。
但现在才发现,有些记忆和食物绑定得这么深刻。
只要一口,便会重新记起。
“小景,到了。”安师傅说道。
景辞楹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怀思已经到了。
保温桶里的饭菜并没有吃几口,景辞楹知道裴松霁的习惯,没吃完的东西肯定会扔,但他有些舍不得,因此把保温桶直接一起带到了公司,想等吃完了再还回去。
因为有司机接送,景辞楹并没有迟到,但也只是刚刚好卡点,因此一到工位就开始忙了起来,根本没顾上吃东西。
等他忙完了一个段落,这才想起了早上还没吃完的鲜虾粥。
正想继续吃,就见手机显示屏亮了起来,景辞楹拿起手机,是裴松霁打来的视频。
景辞楹有些不明白他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但还是接了。
“有事儿吗?”景辞楹问道。
裴松霁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在工作吗?”
景辞楹其实是打算吃东西的,但还是回了句,“嗯,你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
“我挂了。”
景辞楹说着便准备挂断电话,裴松霁见状连忙试图挣扎,“别挂,你把手机放一边,我保证不说话,只看你一会儿可以吗?”
景辞楹挂断了电话。
然后拿起保温桶吃喝起了粥,一边喝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裴松霁。
他实在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裴松霁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不想想出去之后怎么面对老爷子,反而还做这些没意义的事,也不怕出院后再挨顿打。
景辞楹一边想一边把粥塞进嘴里,大概是吃得太急,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景辞楹察觉到不对,连忙起身跑到洗手间,刚一到洗手间就吐了出来,吐了许久,最后直到快把胃吐空,这才好受了一些。
吐完后景辞来到洗手池边漱口,结果一抬头却发现自己面色苍白得可怕。
因此景辞楹洗了把脸,又在洗手间休息了一会儿才回去。
结果一回去还是被其他人看了出来。
“景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你是不是没睡好,脸色煞白的。”
“可能吧。”景辞楹低头坐回工位,不甚在意道。
他工作之后熬夜加班是常事,还要照顾姐姐,吃饭也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因此身体一直不太好。
景辞楹也已经习惯了时不时闹点脾气的身体。
喝点热水就好。
时间一晃,很快就到了中午,景辞楹原本想把剩下的几个豆沙小馒头吃完。
结果刚拿出来,就见安师傅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安师傅?”景辞楹有些惊讶,“你这是……”
“裴总让我送过来的,他说你总是不好好吃饭,所以让我把这个送过来。”
“我才……”
景辞楹闻言刚准备反驳,一抬手就看见了手里早上剩的豆沙小馒头。
于是默默咽下了还没说出口的话,伸手接过了保温桶。
“谢谢。”
“不客气,那你快吃,我回去了。”
“好。”
景辞楹这么说着,却并没有吃,等安师傅一走便把保温桶放在了桌上,然后拿起手机给裴松霁打了过去。
裴松霁很快便接了电话,但似乎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因此并没有主动开口。
“你不必给我送饭。”
“不喜欢今天的饭菜吗?”裴松霁问道。
“不是。”景辞楹知道他是故意的,因此并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道:“你不要再做这些多余的事。”
裴松霁没有说话,似乎是在以沉默抗议。
景辞楹见状只好威胁道:“你要是再送饭,我就不去医院看你。”
听到这儿,对面终于有了反应,似乎依旧不愿,但最终还是回了句,“……好。”
不知怎么,景辞楹竟从这短短的一个字中听出了几分委屈。
景辞楹很难把委屈和裴松霁这个人联系在一起,莫名产生一种不真实感,下意识想要挂断电话。
裴松霁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于是在他挂断之前道:“那你今天还来医院吗?”
“我……”
景辞楹今天原本是想回家的,但不知是因为早上的香菇虾仁粥还是因为刚才已经拒绝过一次裴松霁的好意,因此最终还是改口道:“等我下班。”
“好。”裴松霁一听立刻应了下来,生怕他反悔一般主动挂了电话。
景辞楹:“……”
挂断电话后景辞楹望着桌上的保温桶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打开,然后吃了起来,但心里还是一阵憋屈。
明明他一直在推开裴松霁,但怎么感觉他们的距离却反而越来越近了?
看来打工人这辈子注定斗不过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