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抽了
之后的几天景辞楹又去过几次医院,但很快便没时间去了。
最近怀思谈下了好几个大合作,其中几个项目都分给了他。
虽然很累,但大家都很振奋,因此纷纷忙了起来。
加班成了常态,常常半夜才能回家。
因为最近熬得太狠,身体有些顶不住,所以景辞楹买了一堆保健品,每天吃饭一样吃着。
裴松霁也知道他忙,因此现在偶尔才敢联系他一回。
但即使是这样,景辞楹也顾不上和他说几句话。
裴松霁依旧让人每天给他送饭。
景辞楹也没再拒绝,一则这样确实节省了时间,不用再去食堂吃饭,二则是因为裴松霁不知道是不是让厨师偷偷去找姑姑学了艺,做出的饭菜味道和姑姑做得一模一样,这让景辞楹忍不住生出几分贪恋。
只是哪怕这些饭都是照着他的胃口做的,大概是压力太大的缘故,景辞楹也不怎么吃得下太多,每次只匆匆吃几口便了事,但又怕裴松霁看出些什么,因此一般吃饭前都会把饭菜分出去一些。
同部门的小姑娘对此很是好奇,“景工,你饭量也太小了吧,比我吃的还少,我要是像你一样早瘦了。”
景辞楹闻言从计算机上移开目光,看向她道:“你又不胖,健康最重要。”
可是说着健康最重要,但景辞楹明白,自己的生活方式一点也不健康。
有时候甚至需要抽一点烟来保持清醒和平静,这甚至是从前在裴松霁身边当秘书时都没有过的情况。
他明白自己正仗着年轻透支自己的身体。
但……
那又如何呢?
这天景辞楹下班照常已经是十二点,因为太困,出了公司大门便忍不住掏出一只烟。
只是还没来得及抽,便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直接把他手中的烟夺了过去。
景辞楹转过头,待看清眼前的人之后,脸上露出一个笑,“裴总。”
然而裴松霁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低头看了那只烟片刻,然后折断在了手里。
景辞楹并不在意,但还是有些隐隐的不悦,因此脸上的笑也落了下去,主动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出的院?”
“昨天。”
“昨天刚出院就来找我吗?”景辞楹说着抬手看了一眼表,“还是在这个时候,不怕老董事长生气?”
“爷爷那边我会处理,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景辞楹本以为他会说自己抽菸的事,然而裴松霁说的却是,“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好。”景辞楹太累了,正好有顺风车,自然没有不坐的道理。
于是和裴松霁一起上了车,然而上车后却发现车上并没有司机,看来裴松霁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
裴松霁开车送自己实在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但景辞楹实在太累,也懒得说那些场面话。
因此最后还是裴松霁先开口,打破了车里的安静,“怎么下班这么晚?”
“最近比较忙。”景辞楹说着向后靠去。
裴松霁似乎有话,但转头看他一副不想交流的样子,终究还是沉默了下去。
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到了家门口,景辞楹向他道了谢后准备下车时,裴松霁才终于开口,“等一下。”
“还有事吗?”景辞楹停下动作,转头问道。
然后就听裴松霁说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还有吗?”景辞楹知道他想说的肯定不止这些,因此主动问道。
裴松霁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景辞楹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怎么会不明白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好。”景辞楹说完便下了车,但临关车门时却又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扔在了座位上。
裴松霁听见动静看了过去,然后看到车座上扔着一盒烟。
裴松霁抬起头,然后就见景辞楹冲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不抽了。”景辞楹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裴松霁见状愣了一下,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景辞楹已经走远了,因此他只能坐在车上静静地望着景辞楹远去的背影,直到什么都看不见后才收回视线,然后拿起了车坐上的那盒烟。
是他没见过的牌子,应该不是什么好菸。
想到这儿裴松霁心中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闷闷地疼了起来,瞬间更担心景辞楹的身体。
但他明白自己没有立场去管景辞楹,因此只能把所有的担心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怕景辞楹更烦自己。
因此他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连说话都要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原来真的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真的会卑微到尘埃里。
但他不敢对景辞楹唠叨并不意味着他也不敢烦别人。
因此立刻将怒火转移了出去。
季抒怀当的什么狗屁老板,怎么这么没有人性?简直天理难容。
景辞楹回到家后一打开门,就见开心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一边伸懒腰一边向他走了过来,等走到他的面前,“扑通”一声向后倒去,就这么准确无误地倒在了他的脚边。
景辞楹见状心立刻软了,蹲下摸了摸它的头。
开心被摸得很舒服,不住地抬起头蹭他,像是在说我很想你。
不知道是因为猫长得快,还是因为最近景辞楹太忙,每天早出晚归,不常和它见面的缘故,景辞楹总觉得每次见到开心它都有新变化,现在和它刚到家时的样子已经判若两猫,胖得有些不像话。
但想到它每天都是一只猫在家,景辞楹心中便忍不住愧疚,因此还是不忍心,于是强忍着困意没去洗漱睡觉,而是拿出了冻干猫条和罐罐,挨个喂它吃了起来。
等把开心喂饱,这才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后回到卧室,就见开心已经跳到床上等着他。
景辞楹强撑着换了睡衣,便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又深又甜,一个梦都没有,但却很短,彷佛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了闹钟声。
景辞楹下意识伸手关掉了闹钟,但很快,便响起了第二声。
“啊!”景辞楹痛苦地睁开眼睛,一看表已经七点,到了该起床的时间。
景辞楹只能挣扎着起身,洗漱完后便向外走去。
他还得去赶地铁。
然而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那里,而裴松霁正倚着车身等他。
景辞楹见状不由愣了一下,这才抬步走了过去。
裴松霁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一看见他脸上瞬间露出一个笑,“早。”
“你昨晚回去了吗?”景辞楹对此产生了几分怀疑。
“当然回去了。”裴松霁说替他打开车门,“我送你。”
景辞楹闻言,莫名生出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感觉,毕竟这也不是裴松霁第一次接送自己,拒绝总觉得矫情,因此就这么上了车。
刚一上车就见裴松霁递过来一个保温桶,“趁热吃。”
景辞楹接过打开,里面是香菇虾仁粥和豆沙小馒头。
因为他喜欢吃这个,所以之前裴松霁让人给他送的早餐里每周几乎都会有一次,因此也没什么稀奇的,可是当景辞楹吃下去后却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这个粥和平时喝的好像不太一样?”景辞楹有些好奇,
“哪里不一样?”裴松霁闻言立刻转过了头。
景辞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了他片刻,低头又喝了一口。
“你尝出什么不一样了?”裴松霁见状只觉得更加好奇。
景辞楹依旧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这是你做的吗?”
裴松霁闻言有些惊讶,毕竟他从前根本没做过饭,景辞楹也没吃过他做的饭,因此裴松霁更加好奇他究竟是怎么尝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
然后就听景辞楹回道:“因为比你之前送的难喝了一点。”
裴松霁:“……”
他就不该问这一句。
景辞楹说完就见裴松霁沉默了下来,一副十分受伤的表情,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毕竟昨天送自己回去时已经那么晚,估计没睡几个小时就起来开始熬粥,还亲自给他送过来。
自己实在是有些不给面子,于是连忙找补道:“其实也不难喝,就是比之前专业大厨做的差了一点,就一点点,偏家常味,你做的是和我姑姑最像的。”
“真的?”裴松霁明显有被哄到。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裴松霁闻言,努力压了压,但依旧没有压下微微翘起的唇角,“那你都喝完。”
景辞楹早上一向吃不下什么东西,因此听到这个要求有点为难,但又不想驳了裴松霁的面子,因此还是回了句,“好。”
景辞楹看在裴松霁的面子* 上还是喝完了那一碗粥,但豆沙小馒头却怎么也吃不下了。
裴松霁也没逼他,只是问道:“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少?”
因为平时的饭都分给同事了,但景辞楹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因此只是说:“早上没什么胃口。”
“也是。”裴松霁很认同,“那你中午想吃什么?”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裴松霁让人给他送的饭,因此景辞楹也没矫情,直接点道:“嗯……想喝汤,排骨汤。”
“好。”裴松霁立刻应下,然后说道:“时间还早,你困得话在车上再睡一会儿。”
景辞楹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离上班还有很久,因此放下保温桶向后靠去,闭着眼睛又眯了一会儿。
只是还没睡多久,便感觉到腹部突然一阵剧痛传来。
疼得景辞楹立刻睁开眼睛,忍不住俯身抬手捂住腹部。
这股痛意太过迅猛,景辞楹只觉得冷汗瞬间出了一身,后背彷佛一下子湿透。
“怎么了?”裴松霁自然察觉到了他的不对,一转头就见景辞楹满脸痛苦地捂着腹部,面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津津,吓得差点就这么把车停在路边。
“没什么。”景辞楹摆了摆手,“肚子有些难受。”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景辞楹连忙说道,“老毛病了,缓一会儿就好。”
“老毛病?什么毛病?”
“以前吃饭不规律,时不时会胃疼。”
“你……”
裴松霁闻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他疼得蜷在一起的样子又不忍心,因此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调了个头。
因此等景辞楹终于缓过来一点后,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怎么到医院了?”景辞楹问道。
然后就见裴松霁替他解开安全带道:“我们下去检查一下。”
“真不用,我会迟到的。”
“我一会儿替季抒怀向你请假。”
“你!”
景辞楹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被裴松霁拉了下去,只能跟着他向医院走去,被拉着做了的检查。
景辞楹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因此主动请了一天的假。
本以为应该是胃病之类的,可没想到医生的神色却有些凝重,给他开了一系列的检查。
景辞楹这才终于正色了起来,对着医生问道:“医生,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还不太好说,等结果出来让我看看再说。”
“好。”景辞楹因为医生的话莫名有些紧张起来,心脏彷佛突然被人用手捏住,一股不妙之感就这么升了起来。
因为检查的东西实在太多,有些结果一早上出不来。
景辞楹懒得来回跑,中午吃了个饭后便在裴松霁的车里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等到下午去取结果。
结果出来后景辞楹便拿着报告单去找医生。
医生盯着报告单看了许久,面色一点点凝重。
景辞楹见状也有了点心理准备,自己的情况应该真的不太好,会是什么?急性肠胃炎?阑尾炎……
一旁的裴松霁自然也看了出来,满目紧张道:“医生,情况很不好吗?”
“嗯。”医生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景辞楹,又看了一眼化验结果和报告单,这才回道:“你的血清甲胎蛋白≥400μg/L,且有持续性升高并的趋势,肝内主要血管也发现了一些癌栓,所以……”
“癌?”景辞楹听到这个字只觉得脑中似乎“轰”得响了一下,没忍住打断了医生的话。
“是。”医生有些惋惜地点了点头。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肝癌。”
第37章 我求你
虽然这个结果和他的预想有很大出入,但景辞楹竟也没有觉得有多意外。
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还能很平静地说一声,“谢谢医生。”
医生大概也没怎么见过这么冷静的患者,一时间有些发愣,怔了片刻后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我们目前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有可能是早期,结果没出来之前也不要太悲观,我的建议是立刻住院,家属最好现在就办理一下手续。”
景辞楹本想说他家属没有来,但裴松霁已经先一步接过话道:“好,我现在就去。”
说着和医生道了谢,然后扶着景辞楹向外走去。
景辞楹被他的动作逗乐,刚一出诊室就忍不住想笑,也真的笑出了声,“我是肝癌,又不是骨折,不用扶着。”
裴松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中的神色更加担心。
景辞楹知道他担心自己,可是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因此只能轻轻扯开他扶着自己的手,然后说道:“今天谢谢了,我现在还没办法住院,所以先不必办理,裴总,你先回去吧。”
“什么?”裴松霁彷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景辞楹也明白自己的话有多匪夷所思,但他已经没力气解释,因此只是冲他抱歉地冲他笑了一下便向外走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便听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手臂一痛,裴松霁狠狠地抓住了他。
因为太过用力,景辞楹甚至觉得裴松霁的手指似乎陷进了他的肉里,然而裴松霁却只觉得觉得抓住了一把骨头,隔着衬衫还没看出来什么,真握住了才发现景辞楹的胳膊空荡荡的,根本没什么肉。
那一瞬间裴松霁只觉得彷佛有人在他的心尖上掐了一下,一股酸涩直直上涌,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语气也不自觉降低。
“医生建议住院,我们听医生的好不好?你要是不喜欢这家医院,就去裴氏名下的,对,去那儿,我刚才太着急,随便选了家最近的,这家医院虽然也是三甲,但并不怎么样,说不定诊断错了呢,我们换一家医院重新检查。”
裴松霁说着松开了手,但身体依旧挡着景辞楹的去路,似乎是怕他像刚才那样不管不顾地离开,眼中满是哀求。
然而景辞楹依旧摇了摇头,“改天吧,我有点累了。”
“好,那就在这家医院,我现在就去办理住院,我订个单人病房,你好好休息。”
裴松霁说着便想拉着他去窗口,但景辞楹却并没有动。
“裴总。”景辞楹叫住他,见裴松霁坚持要让他住院,只能耐心解释道,“我不想住院,我累了,我想回家。”
“景辞楹。”裴松霁似乎也终于火了,“你刚才没听清医生说了什么吗?肝癌,那是癌症,会死人的!”
“我知道。”
景辞楹突然有些烦躁,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想要抽一只烟,但口袋里空荡荡的,他这才想起身上的最后一包烟被他留在了裴松霁车里。
他还保证过再也不抽了。
其实也没抽多久,但怎么觉得好像已经有了点菸瘾了?
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什么,景辞楹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东西。
“对不起。”裴松霁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躁,连忙放低了声音,“不说这些了,先住院好不好?……我求你。”
“我不想。”然而景辞楹依旧拒绝了他的请求,“我还有事没处理完,我得先回去。”
景辞楹说着便要向外走,却又被裴松霁拦下,“什么事?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比你的命还重要?”
“公司的事,项目正在最关键的阶段,这个时候我不能走。”景辞楹解释道。
裴松霁似乎被他气到,半天都说不出话,许久,才深吸一口气道:“我会联系季抒怀,让他把你的项目交给别人,他肯定会理解的。”
“你不要替我做决定。”景辞楹闻言眉头微微蹙起,但也明白他是好意,因此只不满地说了这一句。
然而裴松霁却并没有听进去,拿起手机便要给季抒怀打电话。
景辞楹见状连忙想要拦住他,然而裴松霁直接扣住了他的手,然后便开始查找季抒怀的号码。
“裴总,裴总……裴松霁!”
景辞楹终于恼了,大声叫道。
因为是在医院,周围很是安静,这一声瞬间惊动了周围人,惹得他们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
景辞楹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重新压低了声音,只是语气更加冰冷,“别管我的事。”
裴松霁见状有些愣怔,眼中满是不解,但最后还是遵从了他的意愿,放下了手机。
“工作比你的命还重要吗?项目离开了你依旧会正常运转,替补一个人而已,可是,可是……”
裴松霁说到最后已经彻底说不出话,嘴唇不住颤抖,眼眶微微发红。
裴松霁的话没有说完,但景辞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命只有一次。”
是啊,命只有一次。
但……
那又如何呢?
景辞楹没有解释,也没有再和他纠缠下去,越过裴松霁便向外走。
他太累了,身心俱疲,现在只想回家抱抱开心,然后洗个澡睡一觉,好好休息。
裴松霁这次没有再拦着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向外走去。
景辞楹回到家,刚一打开门开心就从卧室跑了出来。
景辞楹见状连忙俯身,一把抱住了它。
因为平时怕身上沾上猫毛,所以景辞楹很少抱开心,但今天却有些无所谓了,于是景辞楹抱了个痛快,但开心却又些不适应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几次想逃走,但都没有成功。
景辞楹抱了一会儿,有些累一般把头埋在它柔软的皮毛里蹭了蹭。
开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终于放弃了挣扎,翻了个身,冲他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开心。”景辞楹叫它。
小猫听不懂人话,但却能听懂自己的名字,立刻蹭了蹭景辞楹表示回应。
景辞楹笑了一下,彷佛找到了什么乐趣,再次叫了起来,“开心。”
“开心。”
“开心。”
“开心,开心,开心,开心……”
景辞楹一连叫了许久,然而不知为何脸上的笑却一点点落了下来,有些累一般垂下了头。
“开心。”景辞楹喃喃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开心。”
“我有点害怕,你知道我害怕什么吗?你当然不知道,你只是一只小猫咪,什么都不懂。”
“我要是也是一只猫就好了。”
“要不下辈子换我当猫,你养我吧。”
“没错,下辈子当猫,不当人了,不对,不能让你养,我还得去找姐姐,算算日子,姐姐应该已经投胎成功了吧,但估计还只是个孩子。”
“要是这样的话我要去找姐姐,陪她一起长大,只是不知道她还认不认识我了?”
“应该不认识了吧。”
“算了,我还认识她就好了。”
景辞楹抱着开心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多到最后口干舌燥,连起身喝水的力气都用完了。
没力气起来干脆不起,景辞楹就这么抱着开心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断断续续,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然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于是景辞楹就这么躺在沙发上,透过窗户向窗外看去。
看着黑夜被阳光划破,重新出现黎明。
很快,上班的时间到了。
因为睡了一整晚,景辞楹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还沾了不少猫毛。
他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去公司,于是先去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新的衣服,这才准备去上班。
然而刚走到门口,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景辞楹定睛看去,然后就见门口有钥匙在转动,有人在开门。
景辞楹第一反应便是有贼,于是一边迅速捞起旁边的鸡毛掸子,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很快,钥匙转到了底,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紧接著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景辞楹眉心紧紧拧在一起,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没想到的是,进来的却是一个女人。
第38章 相信我
“姑姑?”
景辞楹看见来人,有些惊讶地叫道。
姑姑就像是早起刚从菜市场回来一样,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见他站在门口,连忙说道:“小楹,快,过来帮我提一下。”
景辞楹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上前取下姑姑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一边打开一边问道:“这些都是什么呀?”
然后就见袋子里装着腊肉,腌菜,土蜂蜜,保温桶……甚至还有刚蒸好的,残存着余温的馒头。
“还能是什么?都是你爱吃的呗。”姑姑说着打开他的冰箱,然后一副果不其然的语气,“你看看,你看看,冰箱又是空的,跟你说多少次了少在外面吃,自己做点饭,自己做的最干净,但你总是不听,哎,你这孩子,真是最让我操心。”
姑姑一边说一边把桌上的东西分门别类地往他的冰箱里塞。
“这馒头是我刚蒸的,给你冷藏留几个,热一下就能吃,剩下的放冷冻,你留着慢慢吃,我最近还腌了不少小菜,有萝卜,黄瓜还有糖蒜,都是你爱吃的,你配着吃,还有点野山菌,别人送的,我尝了一点特别好吃,剩下的给你拿过来了,你做了吃,然后就是那些腊肠和腊肉……”
姑姑还没说完,景辞楹便打断了她的话,“你刚蒸的馒头,几点起的啊?”
“别管我几点起的,你吃了就行。”
“对了。”姑姑说着满脸兴奋地拿起那个保温桶递给他,“我还怕来的时候你已经上班了,还好还好,赶上了,你快吃,还是热的。”
“什么呀?”景辞楹说着打开了保温桶,然后看见里面盛着满满一桶的香菇虾仁粥。
这粥看起来也是刚熬好不久,还散发著热气,景辞楹抱着保温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姑姑又递过来一个豆沙小馒头。
“愣什么呀?赶紧吃。”姑姑说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盈盈地望着他,只是眼中还是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了几分心疼,“怎么又瘦了?”
景辞楹看到姑姑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生病的事。
但这会儿姑姑的表现又让他有些拿不准,毕竟要是姑姑知道了,肯定不会是这个反应。
只是实在是太奇怪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生病,姑姑怎么会突然过来?
想到这儿,景辞楹忍不住问道:“姑姑,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害,不为什么,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你一个人在这儿,姑姑总是不放心。”
姑姑说着叹了口气,但似乎又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景辞楹,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快吃饭吧,一会儿上班该迟到了。”
“好。”景辞楹说着低头喝起了粥。
暖暖的粥顺着喉咙流进身体,连带着身体也生出了一丝力气。
“要不……”
姑姑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刚一开口便又停住,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姑姑。”景辞楹见状连忙问道。
然后就听姑姑说道:“要不小楹,跟姑姑回家吧,姑姑照顾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呢,回去重新找个工作,哪怕收入低一点,但轻松一点,姑姑觉得……你实在是太累了。”
姑姑说着又叹了口气,满眼心疼地望着他,“大城市虽好,但不适合咱们,和姑姑回家吧。”
景辞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咽着面前的粥,许久,才问道:“姑姑,是有人和您说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姑姑连忙否认道,“姑姑就是心疼你,还有若若,若若也很想你。”
景辞楹见从姑姑嘴里问不出什么,也没再问,只是低头吃起了饭。
强忍着不适努力喝完了保温桶里的粥。
“姑姑,我吃完了。”景辞楹说着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上班,回来再说。”
“好。”姑姑见状也跟着站起身来,“你中午想吃什么啊?姑姑做了给你送过去。”
“不用。”景辞楹不想她太累,连忙拒绝道。
但姑姑却很坚持,“不用什么不用,快说,明天姑姑就走了,也给你做不了几顿。”
“那……小炒肉。”
“好。”姑姑一听立刻应了下来,这才放景辞楹走。
景辞楹出了门,有些不适地揉了揉腹部,大概是太久没有一次性吃过这么多东西,撑得他有些难受。
因此站在门口缓了一会儿才向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找出裴松霁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面不知在忙什么,隔了许久才终于接通。
“喂。”裴松霁道。
“是你让我姑姑来的吗?”景辞楹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
对面闻言立刻沉默了下去,久久没有说话。
但这样的反应景辞楹怎么会不懂。
“你告诉姑姑我生病的事了?”景辞楹语气中瞬间多了几分怒意。
对面这才有了声音,连忙回了句,“没有,我只是说你状态不太好,然后派了人去接你姑姑。”
景辞楹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他就知道,姑姑要是真的知道了,才不会这么冷静。
还好她还不知道,不然景辞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为什么要告诉我姑姑?”虽然隐隐有些猜测,但景辞楹还是忍不住问道。
然而裴松霁并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给开心买了些新玩具,一会儿给你。”
“一会儿?什么意……”
景辞楹的话还没说完,就在路口看见了裴松霁的身影。
景辞楹知道他在特意等着自己,因此也没有回避,只是挂断了电话,然后径直向他走去。
“去上班吗?”裴松霁神色如常地问道,彷佛昨天在医院争吵的并不是他们。
“嗯。”景辞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
虽然裴松霁换了一身衣服,努力撑着体面,但神色却并不好,憔悴得像是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我送你。”裴松霁说着替他打开车门。
景辞楹也没推辞,顺从地上了车。
刚一上车就见裴松霁递过来一个袋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玩具,还有一些开心穿的小裙子。
“谢谢。”景辞楹看到这些东西,一颗心瞬间软了下来。
“不客气。”裴松霁说完便开起了车。
景辞楹则看起了裴松霁给开心买的小裙子。
如今小猫的衣服也格外精致,粉色的小纱裙上绣着精致的蝴蝶结,蝴蝶结的正中间处还嵌着一颗圆润的珍珠。
景辞楹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替它穿上。
但很快便想到自己生病的事。
要是他不在了,谁来照顾开心?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裴松霁的意思。
“你……”景辞楹转过头。
“怎么了?”裴松霁问道。
“要是我……”
景辞楹的话还没说完,但裴松霁彷佛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自己的猫自己养,我不会替你照顾它。”
景辞楹闻言瞬间沉默了下来,转头向窗外看去。
裴松霁知道景辞楹在难过,但并没有安慰他,而是继续开车。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
直到到了怀思门口,景辞楹准备下车,裴松霁这才终于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还有事吗?”景辞楹问道。
然后就见裴松霁望着他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我知道我不足以成为你坚持下去的理由,但你还有姑姑,还有开心,为了他们,也总要再坚持一下吧。”
“别放弃。”
“……求你了。”
这是景辞楹第二次在裴松霁的口中听到“求”这个字眼。
这是从前的景辞楹想都不敢想的事。
为什么要这么卑微呢?
明明以裴松霁的身份地位,根本不用这样的。
自己就那么重要吗?
景辞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下意识抱紧怀中的袋子,他如今还能抓住的,似乎也只有这个了。
其实刚得知这个消息时景辞楹确实是无所谓的,甚至觉得是一种解脱,也没什么不好的,说不定真到那一天,还能看到爸爸妈妈和姐姐来接他。
而且似乎也没什么可值得他继续坚持下去了。
可是裴松霁今日就重新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是的,还有姑姑,还有开心,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家。
“好。”许久后,景辞楹回道,“我会和领导说明情况,然后去住院的。”
“真的?”裴松霁听到这句话,眼中终于重新有了一丝亮光,语气中是控制不住的激动,“我和你一起,说完我们就去医院,我会找最好的医生,你放心。”
景辞楹闻言转过头来,望了裴松霁许久,然后说了声,“谢谢。”
“你这么客气做什么,你从前照顾我那么久,现在换我来照顾你。”
景辞楹闻言也笑了一下。
心中一直堵着的石头彷佛被人移开,藏在里面的话便有些憋不住了。
“其实昨天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
“嗯,你知道的,我姐姐在医院住了很多年,我以为我都习惯了,但其实并没有,我依旧很害怕医院。”
“我害怕冷冰冰的过道,害怕消毒水的味道,害怕尖锐的针头,害怕时不时就会发出声音的机器,害怕医生,害怕护士,害怕那种绝望的感觉,就像在被命运毫不留情地戏耍,哪怕拼尽全力,也还是得接受死亡的结局。”
“所以我一点也不想再去那里,我害怕像姐姐一样坚持了这么久,可是依旧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害怕躺在那里,看见各种导管扎进我的身体。”
“我真的很害怕。”
“为什么呢?”景辞楹越说越控制不住,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我明明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我明明这么努力了,可是老天为什么总是不愿意放过我呢?”
“我没有做过任何错事,我就是很难过,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景辞楹刚一说完就感觉到一只手揽住了自己,紧接着,他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这么多年,在他孤立无援时终于有人抱住了他。
“都会过去的,还有我在呢。”裴松霁在他耳边说道。
大概是面前的怀抱太过温暖,景辞楹没舍得推开,头抵在裴松霁的胸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对不起。”景辞楹努力想要克制,可是根本克制不住。
裴松霁的胸前很快便湿一块。
“我昨天不是故意不住院的,我只是有点难过,有点找不到坚持下去的意义。”
“我知道。”裴松霁一边说着一边安抚地拍着他的背,“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会好起来吗?”
景辞楹哭得有些没力气,连声音都有些绵软无力,他想要去相信,可是却没有力气。
好在下一秒,裴松霁抱紧了他,然后很坚定地回了一句,“会。”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39章 一起吃
姑姑刚一走裴松霁就给景辞楹办理了住院手续,又陪着他请了假,然后一起住了院。
季抒怀很快便知道了这件事,来医院看了他。
医院这个地方实在太过特殊,因此看到季抒怀的那一刻景辞楹瞬间想起了他们从前在医院一起陪护的场景,只是现在需要陪护的人换成了他自己。
季抒怀似乎也是一样,因此望着他的眼神格外复杂。
“是我不好,给你安排了太多的工作……”
“和您没有关系。”景辞楹立刻说道,“是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毛病,也是我自己不够爱惜身体。”
事到如今,争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季抒怀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道:“若有任何需要一定要告诉我,我都会帮你。”
景辞楹很是感激,回道:“谢谢季总。”
季抒怀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门口正和医生说着什么的裴松霁,“你们这是在一起了吗?”
景辞楹听到这儿连忙矢口否认,“没有。”
季抒怀闻言抱歉道:“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
说到这儿季抒怀顿了一下,“裴总对你很上心,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好好治病要紧。”
“嗯。”景辞楹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门外的裴松霁。
他不知在和医生说着什么,面色有些凝重,但还是注意到了景辞楹的目光,立刻挤出一个笑容来。
景辞楹看着他的笑,不知怎么竟恍惚了一瞬,下意识抓住身下的被子,这才回过神来。
季抒怀并没有待太久,裴松霁替自己送了他。
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一打开,一股排骨汤的香味立刻弥漫开来。
“饿了吧,吃点东西。”裴松霁说着替他盛了一碗排骨汤。
景辞楹闻言伸手接过,却并没有急着喝,而是问道:“我的病医生怎么说?”
裴松霁似有犹豫,想要转移话题,“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说这些。”
景辞楹一听问道:“很严重吗?”
“不是。”裴松霁立刻回道,只是这话似乎自己也不相信,说完便低下头去,像是茫然不知所措一般替景辞楹整理起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别想这么多,我请了最好的专家会诊,会没事的。”
景辞楹见状没再问下去,而是放下了手中的排骨汤。
“怎么了?不想喝排骨汤吗?”裴松霁立刻问道。
然后就见景辞楹又倒了一碗汤递给他,望着他道:“很香,一起吃。”
裴松霁见状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一般伸手接过,然后冲景辞楹露出一个笑,和他一起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景辞楹便有些困了,于是躺下睡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裴松霁在,住院的日子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恐怖。
反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不用再考虑任何人任何事,饿了就有饭吃,困了就可以睡。
因为最近过得实在舒服,连脸色都红润了起来,也没有再吐过,看起来甚至有些不像是一个病人。
景辞楹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病房里同样漆黑一片,只有几缕光线从门口的窗户上透了进来。
景辞楹下意识查找着裴松霁。
然而陪护床空空荡荡,裴松霁并不在病房里。
景辞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十二点,难道回去了吗?
应该不是。
毕竟自从他住院后,裴松霁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呆在医院,从来没有离开过,想到这儿,景辞楹起身向外走去。
此时夜深人静,因此走廊上格外安静,没有一点人声,只有惨白的灯光照着地面。
景辞楹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裴松霁,只觉更加奇怪,正想着要不要回去打个电话时,正好经过了楼梯间。
看着楼梯间的大门,景辞楹不禁想到了从前姐姐生病的时候,自己也总喜欢躲在这里。
明明只是小小的一隅,却像是一方暂时的避难所,可以让人获得片刻的喘息。
因此景辞楹莫名生出一丝直觉,裴松霁应该在这里。
想到这儿景辞楹伸手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果不其然,一进去就见裴松霁正站在窗前向外看去。
听见动静,裴松霁立刻转过身来,看见是他,立刻挤出一个笑来。
“怎么这个点醒了?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景辞楹摇了摇头,向他走过去,一靠近就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你抽菸了?”
“没……”裴松霁似想抵赖,但低头闻了一下便知瞒不过,因此还是承认,“就一支。”
“抽菸不好,好好爱惜身体,不然就会像我一样……”
景辞楹本想劝他一下,可说到这儿却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于是立刻截住了话头。
果然,裴松霁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景辞楹想要补救,然而还没开口就听裴松霁道:“我宁愿生病的是我。”
景辞楹一听立刻转过来道:“不许胡说!”
裴松霁见他生气了,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挤出一个笑。
然而景辞楹看着他脸上的笑却更加难过,“不想笑就别笑了,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吗?”裴松霁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景辞楹道,“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就要命不久……”
景辞楹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人捂住。
很快裴松霁就意识到了不妥,立刻松开了手。
但两人相触的地方仍有余温,浅浅淡淡却经久不息,因此景辞楹愣了片刻才终于有了反应。
一转过头就见裴松霁死死盯着他,似乎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
景辞楹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什么?”裴松霁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由问道。
然后就见景辞楹揉了揉眼角,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好玩。”
“好玩?”
“嗯,就是觉得世事无常,以前的我哪里* 敢想自己生病的时候你竟然会来照顾我。”
“你也照顾过我,扯平了。”裴松霁立刻回道。
“这倒是。”景辞楹点头附和。
虽然还没入秋,但夜晚的温度总是有些低的,裴松霁担心他着凉,道:“外面冷,我们先回去吧。”
“好。”景辞楹嘴上答应,脚下却没有动,而是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许久,突然问道,“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没有。”裴松霁立刻回道。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景辞楹悠悠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来望着他道:“裴总,您真的很不擅长说谎。”
“是吗?”
“嗯,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不会看别人的眼睛。”
裴松霁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神确实落在一旁的白墙上,于是连忙收回视线向景辞楹看去。
但果然去他所言,一对上景辞楹的眼睛裴松霁就想逃离。
裴松霁见状知道瞒不过,不由叹了口气,只能说了实情。
“是中期,但医生说了,癌细胞还没有发生转移和扩散,只要进行手术就会治好,这个我没有骗你,你放心,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你做手术,我一定会治好你。”
大概是一开始的预期太低,因此景辞楹听到这儿的时候,竟然觉得这个结果确实不算太差,甚至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好一点,因此接受得非常迅速,“原来是这样……”
虽然景辞楹并没有说什么,但裴松霁还是有些不放心似得又补充了一句,“别怕。”
景辞楹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我没怕,你不必这样把我当成易碎的瓷器,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裴松霁听到这个词,似乎想要回忆,可一时间竟什么都想不出来,于是对着景辞楹问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说到这个,景辞楹可有话要说,反正他已经不是自己的老板了,因此吐槽起来不再有任何顾忌。
“你以前就是个把我当牛马用的黑心老板,恨不得我一年365天都要24小时待命,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要记住你所有的喜好,时时揣摩你的心意,保证你的面前不能出现任何你讨厌的东西,还要精通十八般武艺,不能有任何怨言,甚至除夕还让我去给你送钢笔,所以从前我给你的备注都是裴扒皮。”
“裴扒皮?”裴松霁听到这个称呼,面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不悦,而是沉思了起来。
景辞楹见他沉默,这才止住了话头,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裴松霁回道,“我只是在想我以前原来对你这么差劲。”
“是啊。”景辞楹见他没生气,这才继续说道,“差劲极了。”
裴松霁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神情沮丧了下来。
景辞楹怕刺激到他,还是找补了几句,“但你也有比一般老板好的地方。”
“哪里?”裴松霁问道。
“大方,虽然你有点事儿精,但你开的工资高,因为那些钱,我才有钱给姐姐治病,所以总而言之,我还是很感谢你。”
景辞楹本以为裴松霁听了他的话会开心,然而并没有,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眼中盛满了景辞楹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了?”
“没什么。”裴松霁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了目光。
然而景辞楹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了下去,“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裴松霁依旧说道,“只是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景辞楹有些好奇道。
然后就听裴松霁说道:“后悔从前没有对你好一点。”
“如果从前对你好一点,或许你就不会生病,现在的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是的,现在的一切根本不会发生,你明明身体一直都不好,还有低血糖,可我竟然没有关注过这些,我要是,我为什么……”
裴松霁说到最后越说越乱,几乎已经句不成句。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因此停了下来,许久,才整理好一般继续说道:“总之,我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怎么没有早点意识到我喜欢你。”
第40章 不甘心
虽然这已经不是裴松霁第一次和他表白,但景辞楹却第一次因为他的话而产生了一丝不一样的反应。
景辞楹很难说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用针轻轻扎了一下,生出半酥麻的痛意。
这陌生的情绪让他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
裴松霁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转移了话题,“太晚了,快回去睡吧。”
景辞楹闻言转头看向裴松霁,然而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又迅速移开目光,逃避一般回了句,“好。”
然后就和裴松霁一起向病房走去。
回到病房,裴松霁照顾他重新睡下,这才躺在了一旁的陪护床上。
病房里的灯没开,因此屋内又暗又静。
白天睡得太久,所以景辞楹这会儿有些睡不着,于是悄悄转头看向一旁的裴松霁。
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他只能看到隐隐的轮廓,但不知为何却还是感觉到裴松霁应该也没有睡着。
但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出声,都假装自己已经睡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倦意一点点来袭。
景辞楹最后也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只是再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景辞楹醒过来时旁边的陪护床已经空了,裴松霁并不在病房。
景辞楹也没在意,正准备下床去洗手间洗漱,就听门口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景辞楹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然而刚走到门口就见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裴松霁走了进来。
他脸上的神色并不好,但在看到景辞楹的那一刻,还是立刻挤出一抹笑来。
“醒了。”
“嗯,你在和谁说话?”景辞楹问道。
然而裴松霁闻言却立刻反驳道:“没有。”
说着便催促他去洗漱,自己则打电话让人送早饭过来。
裴松霁的态度让景辞楹觉得有些奇怪,他明明听见门口有说话的声音,为什么不肯承认?
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因此景辞楹并没有寻根究底,洗漱完便出来坐在桌前等饭吃。
裴松霁也没有再提刚才的事,而是和他说起别的事来。
“等你手术完出院差不多就是冬天了,我们一起去科罗拉多滑雪好不好?”
景辞楹闻言立刻想起了今年冬天的事,明明也没有过去多久,却已经有了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那个时候他还想著有机会一定要带姐姐一起去滑雪,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永远没有机会了,想到这儿景辞楹不免有些怅然。
但他不愿意扫裴松霁的兴,因此还是回道:“好。”
正说着,早饭已经送了过来。
因为严格遵循医生的要求,所以都很清淡,但裴家的厨师依旧做得色香味俱全。
“快吃饭吧。”裴松霁说着把筷子递给他。
景辞楹听话地夹起一筷子饭菜,味道依旧很好,只是不知为何他却有些反胃,明明很饿,但却又感觉到有什么堵在嗓子眼,嘴里的饭菜怎么也咽不下去,于是只能不断地延长咀嚼的时间。
裴松霁似乎也发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景辞楹一抬眼正好对上他关心的目光,怕他看出什么异样,于是硬逼着自己把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没什么。”
然而刚一咽下去,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但景辞楹硬生生忍住,继续吃起饭来。
一顿早饭下来,几乎要累出一身的汗来。
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原来吃饭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情。
吃完饭后裴松霁去和医生讨论他的治疗方案,景辞楹则冲到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吐完后眼前阵阵发黑,要扶着洗手池才能站起来。
浑身绵软无力,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了些力气。
景辞楹漱完口后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消瘦得已经有些陌生,纸一般苍白无力。
这让他不由想起姐姐。
从前姐姐也是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最终离开了自己。
想到这儿,景辞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然后景辞楹摸到了硬邦邦的骨头和松垮的皮肉。
“真丑。”景辞楹笑了一下,只是笑容有些伤心。
他突然有些怀疑裴松霁到底有没有和他说实话。
他真的还能抗得过去吗?
这个问题让景辞楹有些烦躁,气血微微上涌,激得他更加头晕。
于是景辞楹回到了病床上躺下。
他试图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可是心烦气躁,根本无法平静。
于是只能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天花板。
头顶的天花板空空荡荡,像极了他前二十九苍白无力的人生。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得知患了肝癌的那一刻都好好的,甚至还有一种终于可以解脱的平静。
怎么现在却会如此烦躁,烦躁到像是一种不甘心。
他在不甘心什么?
景辞楹不敢再想下去,然而有些念头起就再也止不住。
他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牵挂的人都不在了,虽然还有姑姑,但姑姑有姑父和若若。
开心裴松霁也一定会管。
所以其实就算现在死了也没什么。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不甘心呢?
还没等景辞楹想出答案,护士便进来带他去做检查。
景辞楹像是一尊木偶一般任人摆弄,按照医生的指令躺在各种各样的机器上,看着护士从在他身体里抽走一管管的血。
看着鲜红的血液从身体里流走,像是直观地看到生命正在流逝。
景辞楹心中突然升出一丝恐慌,想要把胳膊收回来,但最终还是理智控制住了自己。
做完检查回到病房时已经快中午,裴松霁还没有回来。
护士扶景辞楹坐到病床上,满是担忧地对他说道:“景先生,您也太瘦了。”
景辞楹闻言跟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空空荡荡,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是有点太瘦了。”景辞楹摸着自己的手腕说道。
正说着,病房门被人打开,裴松霁走了进来。
护士看见他来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很快便退了出去。
“检查都做完了吗?”裴松霁说着走到他面前坐下,对着他问道。
“做完了。”景辞楹怕他看出什么异样,勾了勾唇角,努力挤出一个笑来。
然而不知为何,裴松霁看见他笑,眼里的神情却突然悲伤了起来。
似乎怕他看出什么,裴松霁连忙转过了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道:“对了,给你看一样东西。”
裴松霁说着把手机递了过来。
景辞楹就着他的手低头看去,然后就见显示屏里是一段监控画面。
监控对准的方向是家里的沙发,沙发上卧着的是……开心。
平时开心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都在睡觉,但今天却没有,它趴在景辞楹的睡衣上,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房门,而不远处的房门,是景辞楹的卧室。
所以它是在想自己?
想到这儿,景辞楹的鼻子瞬间一酸。
“我让人去给开心铲屎的时候顺便装了个监控,今后只要你想它,随时都可以看。”
“去铲屎的人说每次去都见开心朝着你卧室门口的方向看,它应该很想你。”
景辞楹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手机显示屏,像是隔空摸到了它。
裴松霁怕他难过,并没有让他看太久,只看了一会儿便让人送来午餐准备吃饭。
吃午饭的时候景辞楹一反常态,努力往嘴里塞着东西,拚命想要多吃一点。
可却还是抵抗不过身体的反应,吃到一半便实在受不住,跑到洗手间吐了起来。
中午吐的比早上还要离开,刚吃下的东西很快便吐了个干净,但胃里依旧翻江倒海,到最后似乎都快把胆汁吐了出来。
裴松霁见状连忙端着水跟了过来,帮他拍背,扶着他起来漱口。
景辞楹吐得难受,靠在洗手池前缓了许久才终于缓了过来,然后一抬头就对上了裴松霁满是担忧的眼睛。
那股烦躁再次油然而生,景辞楹移开目光,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没事,不想吃就不吃了,是他们的饭做得不好,我让他们重新做点别的送过来。”
裴松霁说着就要去打电话联系家里的厨师,然而刚一动作就被景辞楹伸手拦了下来。
“别去,是我的问题。”不知是不是心绪不宁,景辞楹的手一直在抖,于是他连忙收回手背到背后,生怕裴松霁看出什么端倪。
“他们做得很好吃,是我想多吃点,吃不下了还在硬吃。”
“为什么这么逼自己?因为我给你看的开心的视频吗?”裴松霁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不是。”景辞楹摇了摇头,“因为……”
他抬头看向裴松霁,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啊,该怎么说呢?
他该怎么告诉裴松霁,他只是突然不想死了,他想好好活下去。
他突然很恐惧。
害怕和这个世界再也没了联系,害怕再也看不见姑姑和开心。
更害怕……再也看不见裴松霁。
他其实并没有自己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心如止水。
相反,他的心早就乱了。
所以或许并非只有裴松霁一个人动了心。
他也并不清白。
他问心有愧。
更不甘心。
第41章 我等你
因为裴松霁动用了最好的医疗资源,所以景辞楹的治疗方案和手术日期很快便确定了下来。
裴松霁和医生都和他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景辞楹看着他们的脸色便知道一切肯定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顺利,应该只是在安自己的心。
但景辞楹还是装作相信了一切,每天配合地吃药做检查,努力吃饭,让自己多一些力气。
裴松霁看到他一天天变好也很高兴,照顾他照顾得更卖力,甚至还和家里的厨师学着炖汤给他喝。
只是味道实在一言难尽。
不过景辞楹并没有表现出来,很配合地喝了一整碗。
裴松霁见他喝了这么多,这才终于有了点底气,问道:“味道是不是还不错?”
“……好喝。”景辞楹违心夸赞道。
裴松霁一听这才松了口气,想给自己也来一碗。
景辞楹见状连忙把他拦住,“别。”
“怎么了?”裴松霁问道。
“嗯……”景辞楹被问住,许久才憋出了一个理由,“太好喝了,我想都喝完。”
“这么好喝吗?”裴松霁被他夸的有点飘飘然,“那我明天接着给你做。”
“不用了。”景辞楹连忙拒绝。
“为什么?”裴松霁有些疑惑道。
“太麻烦了,我怕你累着。”
“不累,很快的。”裴松霁立刻回道。
景辞楹闻言实在想不到其他的拒绝理由,只能由他了。
果然,之后的几天裴松霁天天都炖了汤送过来。
景辞楹一开始还能勉强喝下去,但后来有一次因为实在太难喝,喝完直接吐了。
裴松霁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喝了一口自己炖的汤,沉默了。
随即是满头的疑惑,“我明明是按照师傅说的做的,怎么会这样?”
景辞楹见他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安慰道:“术业有专攻,你只是不擅长做饭罢了。”
裴松霁再次沉默。
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做的这么难喝,你为什么还喝了这多?”
景辞楹闻言不由一愣,也是,他对于裴松霁的忍耐度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以玩笑的方式轻松地略过这个话题,“裴总亲自下厨,我自然得捧场。”
说完怕他继续纠缠下去,连忙转移了话题,“外面的太阳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裴松霁乐于看到景辞楹一切好的变化,立刻应道。
然后和他一起向外走去。
住院部的后面有一片花园,花草繁盛,加上今日阳光很好,因此很多病人都在这里。
景辞楹和裴松霁并肩走着,阳光洒在身上,可以感受到浅淡的暖意。
一切太过舒适,因此景辞楹并不想回病房,走累了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要了裴松霁的手机,在监控里面看开心。
开心卧在他的卧室门口,明明门开着却没有进去。
“开心在想你。”裴松霁道。
景辞楹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手机显示屏。
裴松霁自然知道他有多想开心,于是说道:“明天就手术了,等手术完就能回家了。”
景辞楹听到这儿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头看向裴松霁,心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其实还是害怕。
害怕自己撑不过去,也害怕自己再也看不到裴松霁。
因此难得望着他有些失神,似乎是想要把他刻进脑子里。
“怎么了?”裴松霁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异常,开口问道。
景辞楹这才回过神来,移开了目光,“没什么。”
“别怕,医生说了一定没问题。”
景辞楹心中并不怎么信,但还是回了一句,“嗯。”
第二天就是手术,因此晚上景辞楹一直有些睡不着。
裴松霁自然明白,于是一直陪他聊天来转移注意力。
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公司的事,景辞楹这才想起裴松霁这些日子一直在医院照顾,公司那边怎么办?
裴松霁则回道:“没事,爷爷在看顾。”
提到老董事长,景辞楹就想起了他出柜的事,于是侧头向陪护床看去,“老董事长还生你气吗?”
裴松霁闻言也转头看向他,看他满眼担忧的样子,笑了一下,“已经不生了。”
“真的?”景辞楹还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没想到裴松霁却回道:“嗯,之前爷爷来过一次医院,回去之后就同意了。”
“什么?老董事长来过?”景辞楹听到这儿差点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前些日子。”
裴松霁见他这么激动,连忙解释道:“放心,没什么,他就是想骂我两句,骂完就走了。”
“骂你什么?”景辞楹有些好奇。
“骂我……鬼迷心窍,死性不改。”
景辞楹自然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听到这儿耳朵不由一红,重新躺了下去。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他说得对。”
景辞楹听到这儿有些忍俊不禁,“老爷子年纪大了,你也不怕气着他。”
“我知道分寸。”裴松霁道,“而且我也知道爷爷既然过来,就说明他其实已经妥协了。”
“妥协?”
“是,放心,爷爷会同意我们的事。”裴松霁说着笑吟吟地望着他。
景辞楹听到那个我们,只觉得有一股热意自心口起,但这两个字实在太过暧昧,因此还是连忙反驳道:“我和你可没关系。”
“我知道,是我自作多情。”裴松霁习以为常道。
景辞楹没有说话,许久才继续说道:“你爷爷真的同意了吗?”
“嗯,因为我跟他说我离不开你,没有你我也会活不下去。”
“你……”景辞楹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爷爷怎么说?”
“他说我和我爸一个样,随便我吧。”
景辞楹成为裴松霁秘书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去世,这些年裴松霁一直对这些讳莫如深,因此景辞楹听到这儿突然有些好奇。
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你父母很相爱吗?”
大概是骤然提起这个话题引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裴松霁有些不适应地沉默了下去,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久才道:“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很多都是联姻,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我父亲原本也是,他都要订婚了,但却在这个时候遇到了我母亲,他一见钟情,但母亲门第较低,爷爷不同意,但他还是坚持退了婚,然后力排众议娶了我母亲,他们很恩爱,但后来……”
裴松霁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景辞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内容。
那是一场车祸,虽有老爷子坐镇,但裴家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当时的裴松霁也不过二十多岁,便已经接过了裴家的重担。
这是裴松霁的伤心事,因此景辞楹自不便再继续讨论。
因此本想转移话题,然而裴松霁却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所以你要好好的,哪怕你永远都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也愿意。”
-
这晚景辞楹一直没有睡好,临近天明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还没睡多久便醒了过来。
他醒过来时裴松霁也已经醒了,正在外面和医生说着什么。
见他醒了,和医生一起走了进来。
医生看了一下他的情况,道:“状态不错,放轻松,手术做完就好了。”
景辞楹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回了一句,“嗯。”
裴松霁见他状态不太好,关切道:“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景辞楹摇了摇头,“不困了。”
“行,差不多九点开始手术,你是第一场,很快就能好。”裴松霁安慰道。
景辞楹点了点头,虽然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天还是紧张,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怕被他们看见,于是缩进了衣袖里。
医生还要忙,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裴松霁似乎还有什么要说,正想一起出去,然而刚一动作,便感觉到手心一凉。
裴松霁转过身,然后就见景辞楹握住了自己。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裴松霁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景辞楹的手指很细,虚虚地握着他,像是断了一半的线,随时都会离去。
因此裴松霁很想反握住他,但是又不敢动,生怕把景辞楹吓回去。
“怎,怎么了?”裴松霁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景辞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般想要把手收回去。
但晚了一步,裴松霁反握住了他,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是不是害怕?”裴松霁问道。
景辞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安慰最是无力,因此裴松霁没有说话,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景辞楹的手很凉,像是一块冷冰冰的玉,因此裴松霁很想暖热它。
“我会在手术室外等着你。”
“嗯。”景辞楹说着手指往裴松霁的手里蜷了蜷,似乎想要从他身上汲取一丝暖意。
可身体还是冷的。
“如果……”
景辞楹还是害怕,他实在放心不下姑姑和开心。
姑姑还不知道自己的事,开心也还在家等他。
可是若是他出不来了呢?
因此他想在进手术室前把一切都交代一下,可是刚一开口裴松霁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景辞楹抬起头,然后就见他望着自己。
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因此毫不犹豫地截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他说:“没有如果。”
又说:“我会一直等你。”
第42章 我可以
裴松霁等在手术室门外。
手术室的门自景辞楹被推进去后便一直没有再打开过。
裴松霁知道手术的时间不会太短,他应该有耐心一点,但自从景辞楹被推进去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受控制地着急了起来。
时间像是融化的糖果,被人不断拉长,又黏黏糊糊地融合在一起,于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了起来。
裴松霁不是一个害怕等待的人,毕竟从小父亲教他的第一课就是耐心。
耐心是成事的关键,因此他最不怕的就是等待。
但这次不同。
他引以为傲的品质在手术室前失了效,恨不得下一秒就见景辞楹从里面被推出来。
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因此只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虽然情况有些复杂,但他请了最好的医生,而且也成功唤起了景辞楹的求生欲,他最近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所以一定会没事的。
可饶是如此,裴松霁依旧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其实不止是景辞楹害怕。
他也害怕。
这种害怕甚至超越了很多年前大学刚毕业就要挑起裴家重担的时候,但他并没有在景辞楹面前表现出来。
他明白,景辞楹只会比他更恐惧。
因此直到景辞楹被推进手术室,他才终于敢表现出来一点。
那是很难熬的一天。
医生预估手术时间五到六个小时。
可一直等到天黑手术室的门依旧没有打开。
裴松霁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有去手术室门口敲门,而是硬生生忍着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才终于打开。
裴松霁彷佛久旱的人终于看见了一瓢水,连忙向医生走去,“医生,他,他怎么样了?”
裴松霁紧紧握着医生的胳膊,生怕听到任何不好的答案。
医生似乎很累,但还是解开口罩耐心地回道:“手术很顺利。”
耳畔的嗡鸣声渐渐平息,悬了一天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落了回去。
“那就好,好就好,那就好……”大脑彷佛失灵,说出口的话只剩下了这一句。
直到医生准备离开,这才想起还没有谢过医生,于是又笨拙地谢了起来。
“谢谢,谢谢医生。”
裴松霁说着便想往里面看,然而刚一动作就被医生拉住,“裴总,不能进去,护士一会儿就会把人推出来,只是麻药的劲儿还没过,病人还没醒,今晚他还得在ICU住一晚。”
裴松霁听到这儿只能强压住心中的迫切,回了句,“好,“那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ICU墙上有贴需要准备的东西,一会儿看着准备就行。”
“行。”裴松霁立刻应道。
很快,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景辞楹被护士推了出来。
裴松霁见状连忙迎了上去,然后就见景辞楹安静地躺在转运床上,眼睛微睁,只是瞳孔有些焕然,像是还没睡醒。
“麻醉的药效还没过去。”护士解释道。
“嗯。”裴松霁说着伸手握住了景辞楹,他的手依旧很冰。
“那他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裴松霁问道。
“大概得明天了。”
护士说着便要把他往ICU推去。
裴松霁现在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守在他身旁,但也明白景辞楹现在还回不了病房,因此只能逼着自己放手。
然而刚想放手,却突然感觉到手中一紧。
他低头,然后就见景辞楹虚虚地握住了自己。
-
景辞楹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手术便已经结束了。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旁的护士见他醒了,给他喂了几口喝的。
景辞楹想问问这是在哪儿?可是却发不出声音,而且头脑很昏沉,于是没醒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后地方又换了。
照顾他的人也不一样,从护士换成了一个男人。
景辞楹觉得男人很熟悉,却想不起来他是谁,只是觉得他很帅。
帅得像是电视里的明星。
因此他甚至想要个联系方式,但还是发不出声音。
男人似乎在他和说些什么,但景辞楹听不清,很快头脑便再次昏沉了起来,于是又睡了过去。
这次睡得有些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头顶有灯,亮得很晃眼。
景辞楹想让人把等关上,但依旧发不出声音。
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他感受到了尖锐的疼痛。
先是头,再次嗓子,紧接着浑身上下随着他感觉器官的打开,疼痛便如海水一般蔓延开来,疼得他几乎发起抖来。
“疼……”
景辞楹想说话,然而发出的不过是一句含糊不清的呓语。
紧接着之前那个好看的男人出现在了面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意识随着疼痛一起复苏,景辞楹这才想起了面前的人是谁。
裴松霁。
他的前老板。
一想到这儿,景辞楹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帅了。
裴松霁似乎也有些无措,试图给他喂一些水。
但景辞楹疼得根本喝不下。
裴松霁似乎也明白,但又做不了什么,只能握着他的手陪着他。
景辞楹疼得冷汗直冒,恨不得让医生再给自己打一剂麻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看见一旁的裴松霁眼睛红了。
景辞楹见状不由一愣,随即觉得有些好笑。
他想问疼的是我你哭什么?
但还说不出话,于是只能用力捏了捏裴松霁的手。
裴松霁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 的失态,立刻转过了头。
那股痛意实在太过剧烈,景辞楹还以为自己会被疼死,但好在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景辞楹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原来睡觉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麻药过去的前几天很难熬,但好在大部分时候他都在睡着,因此也这么熬了过去。
很快,伤口开始愈合,也就没那么疼了。
但伤口不疼后,很快便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自从醒来后便一直是裴松霁照顾在侧,帮他擦脸漱口,喂饭……
这让他有些不适应,不对,是很不适应。
虽然手术前裴松霁就已经在照顾他,但那个时候景辞楹能动能跑,其实并不怎么需要他照顾。
但现在不同,景辞楹并不能动,因此很多事都需要假他人之手才能完成,甚至是很私密的事,这让景辞楹很不适应。
但又没有办法,因此只能祈祷自己的伤口早点愈合。
可是哪怕后来伤口已经渐渐愈合,他也终于可以下床,裴松霁依旧习惯性地包揽了许多事。
比如替他擦脸擦手,比如喂饭,比如扶着他上厕所……
在又一次裴松霁给他喂饭的时候,景辞楹终于忍不住试图抢夺主动权,“我来吃就好。”
然而裴松霁却并没有放开,只是解释道:“你不方便,小心扯到伤口。”
“我可以。”
“不可以。”
裴松霁说着舀了一勺汤吹凉,然后递到他嘴边,哄小孩儿一般说道:“张嘴。”
景辞楹觉得有些羞耻,但又拗不过裴松霁,因此只好张嘴吃了下去。
裴松霁见状笑了一下,又舀了一勺。
虽然裴松霁什么也没说,但不知为何,景辞楹却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诡异的满足感。
“你……”
“怎么了?”景辞楹刚一开口裴松霁便接道。
然后就听景辞楹半开玩笑一样说道:“你这么事无钜细,是不是想把我养得再也离不开你?”
本以为这么说裴松霁为了自证清白肯定会让他自己吃饭。
然而没想到裴松霁闻言却只是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出神,似乎真的畅想了一下这件事。
然后回了句,“是。”
景辞楹:“……”
“要是这样就能让你一辈子不离开我,那确实值得一试。”
景辞楹没想到他看起来这么正经一个人心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被他惊了一下。
裴松霁自然看了出来,连忙道:“开个玩笑,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
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眼中似有落寞。
景辞楹看着的神色,不知怎么竟有些心疼,一时间嘴比脑子快,想要安慰他一般接了一句,“谁说我不会喜欢你。”
景辞楹刚说完便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连忙抿紧嘴唇,有些尴尬地想要补救。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裴松霁已经听到了他的话,手中的汤匙抖了一下,里面的汤差点洒了出来。
景辞楹见状更加尴尬,只觉得从耳朵起开始烧了起来。
“不是,我……”
“我麻醉还没过。”
“脑子刚才有点不清楚。”
景辞楹试图解释,然而无论怎么解释,都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在。
一时间饭也吃不下了,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但那也太幼稚了,身为一个成年人,自然要直面尴尬,于是没再解释,低头想要去喝裴松霁递过来的汤。
然而裴松霁却把汤匙收了回去。
景辞楹见状立刻抬起头来。
然后就听裴松霁道:“凉了。”
裴松霁说着重新舀了一勺,这才再次递了过去。
景辞楹低头喝完,裴松霁又再次喂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刚才那些话的缘故,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不知怎么突然就暧昧了起来,景辞楹有些喝不下去。
“不喝了。”景辞楹道。
“吃饱了?”裴松霁问道。
“嗯。”景辞楹点了点头,努力转移到了一个新的话题,“我想看开心。”
手术完后他便一直昏迷,醒来之后也是昏昏沉沉的,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看过开心,实在想得不行。
裴松霁闻言立刻掏出了手机,却没有递过来,而是问道:“刚才那句话还能再说一遍吗?”
“什么话?”景辞楹装糊涂道。
裴松霁见他一副不肯承认的模样沉默了片刻,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景辞楹接过手机便打开监控,不再理会裴松霁,试图让这件事赶紧过去。
然而刚准备看开心,却听裴松霁继续说道:“你不重复我也听到了。”
“你……”
景辞楹闻言心虚到差点把手里的手机掉下去。
但又不想被看破,因此只是外强中干地抬头瞪着他。
然而裴松霁并不以为意,反而笑得像只狐狸。
“别笑了。”景辞楹被他笑得心虚,连忙说道。
“好。”裴松霁痛快道,“但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景辞楹问道。
然后就见裴松霁倾身凑到他面前,望着他的眼睛,景辞楹就这么倒映在了他的眼睛里,无处遁形。
景辞楹喉头微动,刚想和他拉开一些距离。
就听裴松霁问道:“你也有一点喜欢我,对吗?”
第43章 不习惯
如果是以前,景辞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喜欢。
然而现在却发现,否认的话到了嘴边竟如此迟疑。
因此拒绝得很不利索,“没,没有。”
景辞楹努力表现得和从前一样,但裴松霁似乎还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什么。
一时间笑意更浓,却没有再说什么。
景辞楹莫名心虚,更加不敢看他,于是假装低头专心看起了监控。
许多日子不见,开心又瘦了,恹恹地趴在他的卧室门口。
景辞楹见状瞬间心疼了起来,一时间归心似箭,但现在还不能出院,因此只能摸着手机显示屏慰藉思念。
大概是因为裴松霁的问题,之后的日子景辞楹总觉得只要裴松霁在,病房里便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氛围。
这种氛围虽不讨厌,但景辞楹总是觉得不习惯。
因此想要旁敲侧击地暗示裴松霁可以不必在这儿一直守着他,但又怕太过明显,因此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从公司入手。
“裴总,您这么久不在公司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最近爷爷在。”裴松霁说着拧了热毛巾帮他擦手。
这些日子裴松霁照顾人的本事可谓一日千里,而且还特别爱干这种洗洗涮涮的事情,这都是景辞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其实这些事我自己已经能做了。”景辞楹说着试图把他手上的毛巾夺过来。
然而却没扯动,反而被裴松霁握住手,然后细细擦起了每一根手指。
裴松霁的动作很轻柔,但景辞楹还是有些不适应地想要把手抽回来。
“而且我马上就要出院了……”
景辞楹见他没有反应,继续说道,然而刚一开口就被裴松霁打断。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照顾你,但你毕竟刚做完手术,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所以如果你不让我照顾你的话,那就只能让你姑姑来照顾你了。”
景辞楹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手,一听立刻急了,“别告诉姑姑。”
“好。”裴松霁立刻应道,然后一脸遗憾地说道,“那就只能由我来继续照顾你了。”
景辞楹:“……”
好像确实无法反驳,因此景辞楹最终还是妥协了。
可是到了晚上临睡前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只能在裴松霁和姑姑之间做选择?
为什么不能找个护工呢?
但转念又一想,他过不了多久就要出院了,这个时候找一个合心意的护工也不容易,更何况还得磨合。
这么想来,似乎也没这个必要了。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裴松霁在医院照顾景辞楹。
一直到他出院。
本以为出院后裴松霁就要去公司,他们之间自然而然地就会拉开距离。
然而并没有。
即使是出院后,裴松霁依旧无时无刻地存在于他的生活中。
早上醒来的时候手机里会有他发来的消息,每天会有阿姨送来的一日三餐,不忙的时候还会过来亲自照顾他,虽然景辞楹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需要照顾的了,但裴松霁却对此感到乐此不疲。
景辞楹表示十分不解,毕竟身为裴松霁的前生活秘书,景辞楹可太明白照顾别人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但裴松霁却不以为苦,根本打击不到他的热情。
他就这么以一种温和却有力的方式踏进了景辞楹的生活。
属于景辞楹的领地彷佛正在被裴松霁一点点蚕食,但意外的是,他竟然不讨厌这种关系。
大概是手术的时候麻药打脑子里了。
虽然已经出院,但景辞楹身体原本就差,又经此一遭,短时间内都不能再回去上班。
因此哪怕季抒怀给他保留了职位,但因为身体原因,景辞楹明白自己就算回去也不可能再胜任以前的工作,于是还是提出了辞职。
季抒怀知道后特意打了电话挽留,但景辞楹很坚持,因此最后季抒怀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
不过不仅结清了所有工资,还给了一笔不小的补偿款,让他可以安心养病。
之前季抒怀给他开的工资已经很丰厚,景辞楹原本就已经不怎么为钱发愁,如今手头更加宽裕,因此短时间内都不需要焦虑工作的事,而是认真想起了以后的事情。
从前刚毕业时就在裴松霁身边做了秘书,后来又到了怀思,虽然专业对口,但那时更多的也只是为了谋生,因此其实从毕业到现在差不多七年的时间,他都没有真正做过什么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次生病犹如重生,景辞楹终于可以停下来想想,他到底可以做些什么?
这目前还只是一个想法,因此景辞楹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尤其是裴松霁。
他明白若是裴松霁知道了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帮他,但平心而论裴松霁已经帮了他太多,因此景辞楹不想再继续欠他什么。
所以景辞楹只告诉了他自己辞职的事情。
裴松霁听到这件事很是高兴,一下班就赶了过来,然后旁敲侧击地问他愿不愿意再回裴氏?
自然不是以前的工作,景辞楹可以自己挑选岗位,做什么都可以。
但景辞楹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说自己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想工作的事。
裴松霁自然支持。
其实他本来也不想景辞楹工作,毕竟他刚生了这样一场大病。
裴松霁巴不得他能在家长长久久地休养下去,把身体彻底养好再想别的。
因为裴松霁定时带他复诊,一日三餐精心送来饭菜养着,所以景辞楹恢复得很快。
但饶是如此,等他能出门的时候天已经冷了下来。
冬天到了。
裴松霁原本计画带他去滑雪,但一来景辞楹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二来临近年底比较忙,因此计画也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不过景辞楹也并不在意,正好他的脑海里对于自己想要做什么已经有了雏形,于是也开始动手构思了起来。
他想做一款游戏。
景辞楹明白自己虽然手里有一笔资金,倒是那些钱对于开发一款游戏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自己目前也组不起什么工作室,更不可能招到什么设计师,音效员……
因此他也没有特别大的目标,只想自己做一款小游戏。
他现在有大把时间,因此有了想法便开始做了起来。
先是前期构思,因为心中有了一点雏形,所以进度很快,每天都文思泉涌,恨不得把他想到的都记下来。
因为要想的东西太多,偶尔不自觉就开始熬夜。
景辞楹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裴松霁每晚都会打电话催促他早睡。
景辞楹有时候嘴上应下却并没有做,心里难免有些发虚。
好在没有被抓到过,因此也渐渐习惯了偶尔的阳奉阴违。
这天依旧十点刚到,裴松霁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睡觉了吗?”裴松霁问道。
景辞楹原本还在盯着计算机,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么快就十点了。
他还差一点收尾,因此并不急着去睡觉,而是像往常一样糊弄道:“正准备睡。”
“那就好,早点休息,不能熬夜。”
“知道了。”景辞楹说着就挂断了电话,然后继续忙了起来。
本以为今天会像往常一样糊弄过去,然而没一会儿裴松霁就再次打来了电话。
“怎么了?”景辞楹有些惊讶于他今晚的反常,怀疑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然而裴松霁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又问了一次,“睡觉了吗?”
“……睡了。”
景辞楹这次的回答有些迟疑,说着还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表,才十点半,还好吧,自己十一点前睡着应该就行了。
本以为裴松霁问完就会挂断,然而没想到他却继续问道:“睡了怎么还接我的电话?”
景辞楹觉得今晚的裴松霁有些反常,毕竟平日里他从不这么追根问底。
虽然裴松霁的语气听不出来什么,但不知怎么,景辞楹还是隐隐觉得他似乎有些生气。
“还没睡着。”景辞楹说着,看了一眼计算机。
还有十分钟差不多尾就收完了,他保证,弄完最后一点就去睡觉。
本来还担心裴松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然而对面只是说了一声好便挂断了电话。
景辞楹见没什么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继续。
然而没一会儿,就听“咚咚咚”。
门口突然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这敲门声很规整,而且只敲了一遍便没了声音。
景辞楹对此实在是太过熟悉,因此立刻便反应了过来门外面的是裴松霁。
意识到这点后景辞楹瞬间慌了神,连忙点了保存,然后把计算机合起,紧接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准备去开门。
然而走到门口却又有些犹豫该不该开门?
自己不是已经说过睡了,那现在是要假装被吵醒吗?
可是客厅的灯没关,门口的缝隙肯定看得见,现在也不可能再关了,毕竟现在关灯无异是欲盖弥彰,因此景辞楹一时间只觉得进退两难。
正不知该怎么做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悠长的音乐声瞬间铺满了整个客厅。
景辞楹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回到客厅去拿手机,来电显示果然是裴松霁。
景辞楹知道这下是真的避无可避,因此只能认命地按下了接听键。
景辞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因此是裴松霁最先发出声音,他的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开门。”
第44章 后悔了
事已至此,景辞楹干脆破罐子破摔。
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鼓起勇气去开门。
开就开,有什么好心虚,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有决定自己几点睡的权力,更何况裴松霁已经不是自己老板了,根本没权力这么管着自己。
但话虽如此,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景辞楹还是像一个被针扎了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于是一边懊恼自己这么怂干什么?一边把裴松霁放了进来。
裴松霁进来后看着亮着灯的客厅和餐桌上的计算机,淡淡道:“不是已经睡了吗?”
景辞楹知道瞒不过去,但也不想告诉他自己正在做的事,因此干脆沉默了下去。
裴松霁见状只觉更加生气,但也明白自己并没有发火的资格,因此只是耐心问道:“你在忙什么?不是已经辞职了吗?到底有什么比你健康还重要的事?”
“没忙什么。”景辞楹立刻回道。
“真的没有吗?”裴松霁说着便向他的计算机走去。
景辞楹见他要动自己的计算机,连忙跑过去一把按住了自己的计算机,然后一脸警惕地看向裴松霁。
裴松霁原本只是试探一下,却没想到景辞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瞬间停在了原地。
景辞楹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连忙解释道:“真的没什么,今天只是突然点有事,以后不会了,我现在就去睡觉。”
景辞楹说着便抱起计算机想要进卧室。
然而刚一动作就听裴松霁道:“大前天,昨天,今天……”
“什么?”景辞楹有些不明所以地转过身来。
然后就听裴松霁道:“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没有按时睡觉了。”
景辞楹闻言,原本的心虚瞬间化为乌有,不悦立刻占了上风,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每天下班后我都会在你楼下待一会儿,但你睡得早,所以没有上来过。”
景辞楹一直自以为瞒的很好,没想到裴松霁早已发现,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但很快便化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怒意,“你监视我?”
“我没有监视你,我只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
“裴总,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可以对自己负责。”
“你负责?你的负责是什么?就是把自己负责到住院吗?”
“那也用不着你管!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话赶话,景辞楹没过脑子,因此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了。
他明白裴松霁是为了他好,也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
因此连忙想要挽回,但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客厅里瞬间陷入一片沉默。
许久,裴松霁突然笑了一下,虽然努力克制,但笑容中还是抑不住的苦涩。
“是,你说得没错,你的事是和我没有关系,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我早该知道的,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更不在乎我,所以你不会去想我知道你生病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你也不在乎我有多害怕你当初在手术室里撑不过去,更不在意我有多希望你健健康康地活着。”
景辞楹没想到裴松霁会突然说起这些,他想说不是的,可是连自己都无法信服。
“因为你不爱我。”裴松霁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只是我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会有一点不同,但……”
裴松霁说到这儿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因此只是改口道:“抱歉,是我越界了。”
裴松霁说着挤出一个笑,只是那笑容太虚太散,没一会儿便维持不住一般落了下去。
“我先走了,你……”
裴松霁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后半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便转身向外走去。
随着大门开合,屋内很快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景辞楹抱着计算机望着门口看了半天,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般跑到了阳台。
然后就见裴松霁已经到了楼下,正在向外走去。
一直到背影彻底消失,裴松霁都没有回过头一次。
裴松霁这次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景辞楹在阳台上呆立了很久,直到感觉到有些冷,这才抱着计算机回到了卧室。
其实还差一个收尾,也没有人再管着他睡觉,但景辞楹却没有再继续,而是上床睡了觉。
闭上眼睛前景辞楹拿出手机,想要给裴松霁发一条消息。
只是对话框里的汉字删删减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出去。
最后景辞楹决定放过自己,放下手机准备睡觉,然而却发现怎么也睡不着。
这天晚上景辞楹第一次失眠了。
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会浮现出裴松霁的身影。
他是不是太过分了?要不要去道个歉?
景辞楹想了一晚上,依旧没想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本以为裴松霁肯定不会再管他了,但第二天裴家的阿姨依旧一大早准时出现,给他带来了丰盛的早餐,然后便开始打扫起了卫生。
见他醒了,立刻笑盈盈地喊了一句,“景先生。”
景辞楹望着她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一般点了点头,然后坐下吃早餐。
吃完早餐后阿姨过来收拾碗筷,景辞楹抬头看着阿姨一切如常的神色,忍不住问道:“裴总没和你说什么吗?”
“说什么?”阿姨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
景辞楹看她的神色便知道裴松霁应该什么都没有说,因此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着便起身回了卧室。
阿姨一般会在这里呆一天,给他做午饭和晚饭,然后看着他按时吃药。
因此平时阿姨在的时候景辞楹往往会在卧室呆一天,等她走了再出来。
今天也是一样,景辞楹抱着计算机在卧室继续写策划。
然而不知为何却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
明明已经想好了收尾,但看着计算机文档却什么也写不出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傍晚,阿姨做好晚饭后便叫他出来吃饭。
景辞楹吃完饭后阿姨找出他的药,看着他吃完后这才离开。
阿姨走后家里瞬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因此景辞楹像往常一样把计算机放到餐桌上准备继续工作。
但一切依旧和早上一样,他始终无法进入状态。
不时就会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平日里如水一般流逝的时间今日却彷佛被胶水黏住,一步步走得极慢。
彷佛过了一辈子之后,才终于来到了十点。
十点一到,景辞楹立刻向手机看去,平日里裴松霁都会在这个时间点准时打来电话催他睡觉。
但今天手机却安安静静,一直过了十点也没有任何声音。
景辞楹看着安静的手机,心中说不出的空荡,就像是身体中有一个地方缺了一块,因为不知道缺的哪里,自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补上。
突然,景辞楹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向阳台走去。
然而到了阳台边却又停下了脚步,踟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探头向下看去。
然而楼下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更没有裴松霁。
也是,昨晚他们闹成这样,裴松霁怎么可能还会再过来。
有时候景辞楹真的很不明白自己。
明明今晚已经没有了裴松霁的催促,他却反而开始准时洗漱上床,然后关灯睡觉。
睡觉前他又拿起了电话,想发一句今天我按时睡觉了。
但又觉得尴尬,因此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第二天,第三天……
之后的整整一个星期,裴松霁都没有再打来过一个电话,只有阿姨每天依旧按时过来送饭做饭,监督他吃药,打扫卫生。
景辞楹有些过意不去,想让她不用再来了。
然而阿姨却说:“裴总交代过,要一直照顾到您彻底康复才行。”
景辞楹闻言有些说不出话,只能默许她继续在这里。
毕竟裴松霁的态度让他有些恐慌,似乎只要阿姨还在,他们之间就不算彻底断了联系。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过了半个月。
临城下了第一场雪,冬天彻底来了。
临近收尾的文稿依旧临近收尾,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景辞楹都没能再继续下去。
他似乎也渐渐明白了问题的根源出在了哪里?
他有些想念裴松霁。
如果是以前,景辞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会对裴松霁产生什么感情。
直到分开这半个月,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在心里依赖着裴松霁。
他想念裴松霁每晚的催促,想念他的唠叨,想念他的关心。
他一直在这世上孤单一人,是裴松霁给了他久违的安心。
哪怕景辞楹依旧不愿意承认,但他骗不了自己。
他对裴松霁并非毫不在意。
意识到这点后,景辞楹决定主动一点,去找他道歉。
于是这天在阿姨离开后,他也跟着出了门,然后打车来到了裴氏。
虽然已经很久没来过,但景辞楹毕竟在这里工作了六年,因此面前的一切依旧熟悉,他就这么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三十二楼。
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但景辞楹知道裴松霁是个工作狂,肯定还没走。
果不其然,电梯门打开,三十二楼依旧灯火通明。
出了电梯,景辞楹向裴松霁的办公室走去。
很快就到了办公室门口,然而不知为何,一看到那扇熟悉的大门,景辞楹却瞬间失去了刚才上来时的勇气,整个人彷佛就这么被定在了门口,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有些奇怪的声音,“先生,请问您找谁?”
景辞楹闻声转过身,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看样子是裴松霁的新秘书。
“我……”景辞楹看着他愣了一下,这才回过了神,连忙指着办公室门道,“我找裴总。”
“请问有预约吗?”男子继续问道。
“……没有。”景辞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趟来得有多冒失。
他原本就没有那么坚定,因此这个意外几乎立刻便让他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我还是改天再来吧。”景辞楹说着便向电梯走去,根本不敢回头。
身后的秘书似乎诧异了一会儿,这才敲门走了进去。
景辞楹转头向后看了一眼,然后就见秘书已经进了裴松霁的办公室。
景辞楹生怕他会跟裴松霁提起办公室门口的事,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希望电梯赶紧上来,让他赶紧走。
然而楼层实在太高,因此哪怕中间并没有什么停留,依旧半天都没有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终于到了三十二楼。
电梯门刚一打开,景辞楹就迅速冲了进去,然后按关门键想要赶紧走。
然而就在电梯门准备关闭的时候,却听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
紧接着一只手伸了进来挡住快要合住的电梯。
电梯门重新打开,然后一个人挤了进来。
熟悉的气息瞬间盈满整个电梯。
景辞楹抬起头,是裴松霁。
第45章 男朋友
明明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然而不知为何裴松霁一进来,景辞楹还是感觉周围似乎一下子挤了起来。
心里明明已经打好了腹稿,然而一见到裴松霁,却连开场白都想不起来,因此景辞楹只能抬头定定地看向他,像是怕他会像之前那样离开。
然而裴松霁却没有看他,只是伸手按下了负一楼。
景辞楹见状这才终于到了一个可以突破的话题,连忙开口问道:“你要去哪儿?”
“见客户。”裴松霁回道。
“哦。”
“你怎么会在这儿?”景辞楹话音刚落就听裴松霁问道。
都跑到裴松霁的办公室门口了,景辞楹自然不可能说是路过。
因此只能如实回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裴松霁听到这儿终于转过了头,“那怎么还没见到我就走了?”
“我……”景辞楹被问住,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突然有事。”
“什么事?”裴松霁不依不饶道。
景辞楹被问到说不出话,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裴松霁道:“抱歉,我又越界了。”
景辞楹听到他这句话便立刻难受了起来,连忙摇头道:“不是……”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听“叮”的一声,一楼到了。
景辞楹应该下去的,然而裴松霁还在这里,因此景辞楹的脚步便怎么也迈不开。
裴松霁也没有催促,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电梯里,看着电梯门重新合上。
裴松霁见状这才终于开了口,“怎么不下去?难道要和我一起去见客户?”
景辞楹听到这个立刻想起了刚才看见的那个新的生活秘书。
一时间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你不是有生活秘书?”
“嗯?”裴松霁闻言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连忙道:“他不是生活秘书,只是助理。”
说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你离职后,我没有再招过生活秘书。”
景辞楹闻言立刻转过头来,然而这时电梯刚好到达负一楼,裴松霁已经向外走去。
裴松霁出了电梯,见他还在里面,终究还是停下脚步转头道:“怎么还不下来?”
虽然裴松霁神色依旧冷冷的,但景辞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
这句话像是一剂释冰的溶剂,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终于被破开了些许。
于是景辞楹连忙追了过去,语调也轻松了起来,“还在生气吗?”
裴松霁闻言脚步微顿,却没理他,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景辞楹也不在意,就这么跟了上去,“裴总,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裴松霁依旧没说话,只是来到车位前打开车门道:“上车。”
原本准备下车替他们开车门的司机见状立刻重新坐了回去。
景辞楹笑了一下,连忙上了车。
待两人坐定后,裴松霁终于开始跟他搭话,问道:“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
“不用。”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见过面,因此景辞楹一点也不想刚见面就分开,想到刚才裴松霁说的话,连忙说道,“你* 不是要去见客户,我陪你一起去。”
裴松霁闻言似乎有些犹豫,但抬手看了一眼表,终究还是同意。
从前景辞楹还是秘书时常常陪裴松霁见客户,因此对于这些流程很是熟悉。
只不过他从前的工作要替裴松霁挡酒,但现在他已经喝不了酒,再加上对于他们谈得事并不了解,因此只是默默地在裴松霁身边吃饭。
裴松霁则一边和合作方谈生意,一边时不时给景辞楹夹菜。
合作方看裴松霁对景辞楹的态度不一般,端起酒敬了一杯,笑得一脸暧昧,“裴总,这是新得的小情人?”
裴松霁正在给景辞楹夹菜,闻言立刻抬起头来。
客户察觉到他面色不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刚想赔不是,就听裴松霁道:“男朋友。”
景辞楹听到这句话立刻抬起头来看向裴松霁,还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就听刘总立刻道起歉来。
“哎呦,真不好意思,是我眼拙,我自罚一杯,您别介意。”
刘总说着起身自己干了一杯酒。
景辞楹这才明白了过来裴松霁的意思。
他当然不可能拆台,因此只是摇了摇头道:“没事。”
经过这么一遭,合作方的人对景辞楹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没了之前那些轻佻的言语。
吃完饭后已经快十点,裴松霁送他回家,一上车便就刚才的事和他说了声,“抱歉。”
“什么?”景辞楹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裴松霁道:“就是刚才说你是我男朋友的事,他们那群人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听他这么一说,景辞楹也想起了刚才的事,连忙摇了摇头。
他想说其实他并没有觉得反感,但是司机还在前面,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因此景辞楹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变成了,“我最近都有按时睡觉。”
裴松霁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愣了一下才回道:“……那就好。”
“上次的事是我口不择言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似乎只要开了一个口,剩下的话便也没那么难说了。
“其实今天也不是临时有事,我只是不敢见你,所以才突然要走。”
“为什么不敢见我?”裴松霁转头望着他道,像是在克制什么,声音微微有些哑。
“因为……”景辞楹说着也抬头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景辞楹下意识想要逃避,但终究还是逼着自己鼓起勇气,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我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景辞楹不是一个喜欢示弱的人,这么多年无论再难再苦,他也都熬过来了。
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因此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害怕再失去什么。
但是今天才发现不是的。
他也会害怕,也有软肋,他害怕裴松霁再也不管他。
“所以……你还会继续管我吗?”
裴松霁似乎没想到他会说些,望着他的眼睛有些失神,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凝眸,眸色深深地望着他。
“你愿意让我管着你吗?”裴松霁问道。
明明是很正常的问题,然而不知为何听起来却莫名有些羞耻,但景辞楹还是立刻点了点头,“愿意。”
“好。”裴松霁听到这个答案唇角微勾,“那以后我会继续管着你。”
“可以。”
景辞楹说完瞬间觉得自己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了地,心情瞬间轻松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家,景辞楹刚一下车,就见裴松霁也跟着下了车,然后和他一起向家走去。
“你要跟我一起上去吗?”景辞楹问道。
裴松霁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表,“不是让我管着你吗?已经十点了,我得看着你睡着才能安心回去。”
景辞楹还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每晚十点给自己打电话,没想要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睡。
但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又觉得裴松霁的不放心也有道理,因此并没有异议。
回到家后景辞楹动作麻利地洗漱完,换了睡衣,然后躺在了床上对着裴松霁道:“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嗯。”裴松霁说着替他关了灯,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倚在门框上静静地望着景辞楹。
他这样盯着景辞楹怎么可能睡着,于是对着裴松霁说道:“你这样我睡不着。”
“好,那我走了。”裴松霁闻言立刻说道。
然而刚准备伸手替他关上卧室门,就听景辞楹道:“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裴松霁有些不解。
然后就听景辞楹说道:“我的意思是太晚了,你要是不想走的话,卫生间有新的牙刷,我还有一套睡衣。”
景辞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说出了这样挽留的话,话刚一出口便感觉到皮肤似乎在升温,他的脸一定很红,但好在有夜色遮挡,什么都看不出来。
裴松霁依旧站在门口,一直没有说话。
就在景辞楹思考自己的话是不是不合适的时候,裴松霁终于开了口,他问,“你的意思是,我今晚可以住下?”
其实大家都是男人,互相在对方家住一下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不知为何,裴松霁的话音刚落,景辞楹便感觉到空气中似乎瞬间蔓延了一层浅淡的暧昧。
“如果你不嫌弃简陋的话。”
景辞楹说完便重新躺了回去,两颊莫名烧得厉害,虽然有夜色屏蔽,但景辞楹还是拉了拉被子,把自己遮了起来。
裴松霁没有再说话,只是走到衣柜旁藉着月色找出了那套睡衣,然后抱着走了出去。
房门没有关,因此景辞楹很快便听到了从卫生间传来的洗漱声。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终于传来动静,裴松霁拉开他旁边的被子躺了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最后还是景辞楹先出了声,“你……”
“怎么了?”裴松霁并不意外他还醒着,也没有催促他睡觉,而是立刻问道。
他回答得这样快,景辞楹一听到他的声音,刚鼓起的一点勇气瞬间熄了下来,“没什么。”
景辞楹说完便沉默了下来,闭上眼睛努力逼自己睡觉,然而裴松霁却不依不饶了起来,“你明明有话想和我说。”
景辞楹见瞒不过,只能继续说道:“嗯,其实就是……刚才你说我是你男朋友。”
裴松霁闻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说道:“对不起,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我只是不想让他再开你的玩笑。”
景辞楹听他误会了,连忙摇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景辞楹说着睁开眼睛抬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了裴松霁的眼睛。
景辞楹这次没有再回避,而是继续说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说要不……”
“要不什么?”裴松霁似有所觉,身体不自觉向他靠近了一点。
然后就听景辞楹说道:“要不……我们试试?”
第46章 不正经
景辞楹知道裴松霁对自己的感情,因此他本以为只要自己松口,裴松霁一定会很开心地答应。
然而和他预想中的不同,裴松霁并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压抑。
景辞楹本就是鼓起勇气才说出的这句话,见他久久没有回应,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于是低头把自己埋起了被子里,然后闭上眼睛,试图催眠自己刚才说的不过是梦话。
然而下一秒裴松霁却拉开了他的被子,将他从里面拽了出来。
“你……”景辞楹原本想当个鹌鹑,没想到裴松霁却非要逼着他面对,尴尬到开始胡言乱语,“我刚才说的是梦话,我睡着了。”
说着便想重新钻回去,然而刚一动作就被裴松霁扣住。
“你……喜欢我?”裴松霁终于开了口,只是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小心翼翼和不可置信。
景辞楹听到他的声音心立刻软了,刚才的怒意瞬间烟消云散,毕竟他也明白裴松霁这么不自信的原因,于是连忙说道:“不喜欢的话我为什么要和你试试?”
然而裴松霁依旧只是望着他,只是扣着他手腕的手越来越用力。
“你真的喜欢我?”
景辞楹知道以自己从前的态度,裴松霁不肯相信是正常的,于是坚定道,“是,我喜欢你。”
裴松霁闻言这才回过神一般松开了他,随即笑了一下。
只是这笑容并不是欣喜,反而像是在自嘲些什么。
这让景辞楹突然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裴松霁道:“前些日子我避着你是怕你对我厌烦,所以才克制着不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不是故意疏远你,也永远不会离开你,所以你不用以这样的方式让我留在你身边,你要清楚对我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只是不想让我离开所做出的妥协,又或者是我从前太霸道,频繁地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所以这段时间我不在你会不习惯,但这都不是喜欢,我的意思是你要……”
裴松霁的话还没说完,唇瓣突然被一片柔软堵住。
裴松霁垂眸,然后就见景辞楹不知何时凑上前来,吻住了他的唇瓣。
理智瞬间崩断,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裴松霁几乎是下意识反扣住他,立刻反吻了回去。
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美好,梦幻得像是一场梦境。
裴松霁已经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一切全凭本能,一遍遍地深吻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终于分开。
明明隔着一层夜色,裴松霁却还是看清了景辞楹被吻到艳红的唇瓣和泛着水光的眼睛。
“现在相信了吗?”景辞楹望着他问道。
裴松霁这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抬手从他的唇瓣轻轻按过,眸色渐深,“相信了。”
裴松霁说着手指从他的唇瓣移到了耳朵,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摩挲。
大概是裴松霁的手指太热,他碰过的地方像是升起了一团又一团微小却灼热的火。
景辞楹此时十分感谢头顶的灯被关掉,不然裴松霁一定能看到他现在整个人都烧红了。
明明是冬日,但大概是屋内的暖气太热,因此景辞楹能感觉到周围似乎正在一点点升温,空气逐渐变得粘稠,处处透着暧昧。
裴松霁的手又向下移了一些,停在了他的脖颈处。
景辞楹没有躲避,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不讨厌裴松霁的触碰,甚至心中也隐隐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有点快?景辞楹心想。
可是他依旧没有躲。
然而没想到的是裴松霁并没有继续向下,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后微微用力,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睡吧。”裴松霁说。
“嗯?”景辞楹没有想到事情并没有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不免有些诧异,抬头看向裴松霁。
然而裴松霁却只是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太晚了,快睡觉。”
景辞楹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毕竟这样显得他真的很着急,其实他根本没有,只是刚才裴松霁的动作太容易让人误会了而已。
没错,都怪裴松霁。
虽然两人隔着被子,但裴松霁体温太热,景辞楹有些睡不着。
裴松霁似乎也发现了他还没睡,于是问道:“睡不着?”
“嗯。”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能睡得着才怪,景辞楹怕他唠叨自己,于是也跟着说道:“你怎么也还没睡着?”
裴松霁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才回道:“我在想刚刚的事。”
“刚刚?”景辞楹还以为他在回忆刚才的那个吻,脸一下子红了。
然而裴松霁却只是把他抱得更紧,然后在他耳边说道:“能不能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景辞楹一听是这个,脸瞬间更红,他怎么又想歪了?
好在此时是晚上,裴松霁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好在黑夜是最好的庇护,因此说出口倒也没那么难了。
“我喜欢你。”
怕自己声音太小,景辞楹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裴松霁听到这句话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却没有答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
“那你呢?”景辞楹问道。
裴松霁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转移话题道:“十一点了,快睡吧。”
景辞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也不失落,毕竟这些日子裴松霁的一举一动都在诠释着那句话,因此景辞楹并不需要靠言语来证明,于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还是不怎么困,但是眼睛闭久了,还是渐渐感萌生出了几分困意。
景辞楹的意识很快昏沉了起来。
在他彻底睡过去前,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爱你。”
景辞楹原本是想睁开眼睛确认一下的,但实在太困,很快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
景辞楹向身旁看去,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裴松霁已经不见了踪影。
如果不是身旁的被子还在,景辞楹还以为昨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但他知道不是,于是连忙起身向外走去,一走到客厅就看见了厨房中裴松霁的身影。
景辞楹走过去,发现是裴松霁在把保温桶的饭菜端出来。
他还穿着自己的睡衣,因为裴松霁的身材比自己高大,因此衣服在他身上显得又小又窄,紧紧巴巴,尤其是裤子短了一截,露出了脚踝,看起来十分局促。
裴松霁的衣服从来都是专人订做,大概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这么不合身的衣服。
“抱歉。”景辞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我忘了你比我高,我的睡衣你穿着不合适。”
裴松霁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然后就见他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
“没事。”裴松霁道,“一会儿他们就会把我的东西送过来,我今晚就可以穿我的睡衣睡觉了。”
“东西?什么东西?”景辞楹有些没反应过来。
“平日里用的东西,还有一年四季的衣服什么的。”
“一年四季的衣服?”听到这儿景辞楹终于懂了他的意思,“你要在这儿住?”
“嗯。”裴松霁说着把保温桶里的饭菜全部端了出来,回答得十分坦然。
“怎么?你不愿意?”裴松霁见他没有说话,开口问道。
“倒也不是。”景辞楹自然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有些突然,更何况裴松霁怎么可能住的了自己这里?
他家这么简陋,还没裴家的客厅大,因此难免犹豫。
“可是我这里就两个房间,一个还是姐姐的……”
景辞楹的话还没说完,头顶就被裴松霁敲了一下,“我当然跟你一起睡。”
“跟我一起睡?”
“不可以吗?”裴松霁说着故意拖长了音调,“男朋友。”
景辞楹听到这个称呼瞬间有些脸红,连忙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不嫌弃这里简陋吗?”
“哪里简陋了?”裴松霁说着一边示意他坐下吃饭,一边说道:“有客厅有阳台还有卧室,能住下我们两个人,这就够了,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景辞楹问道。
“更何况你不是让我管着你,这下管你岂不是更方便了。”
景辞楹一时间竟无法反驳,“好,你不嫌弃就住下吧。”
景辞楹说着便吃起了饭,尝到熟悉的味道后抬头四处张望道:“这早餐是阿姨送来的?”
“嗯,我让她送完饭就回去了。”
“为什么?”平日里阿姨都会在这里待一天的。
“她在这儿不方便。”裴松霁道。
“不方便什么?”景辞楹有些不解道。
话音刚落,就见裴松霁站起身来,隔着桌子亲了他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不方便这个。”
景辞楹:“……”
真是,太不正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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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裴松霁没去公司,而是在家等着管家把他的东西送了过来。
结果送过来之后才发现裴松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根本放不下。
因此只能又在客厅装了一个衣柜才勉强放下他一季的衣服。
原本就不大的家因为多了一个人瞬间挤了起来,景辞楹担心他住不习惯这么小的地方,然而景辞楹却很喜欢。
第一次亲自动手,力图在景辞楹的东西旁都摆上他的东西。
然而他越是这样,景辞楹便越是心疼,于是决定等游戏做完后,如果还有剩下的钱,就重新租个大点的地方。
最好是一个三居室,一间他和裴松霁住,一间给姐姐留着,还有一间放开心的猫窝。
光是想到那个场景景辞楹便重新有了动力,于是重新写起了游戏策划。
现在裴松霁也在,因此景辞楹知道瞒不过,于是主动和他说了自己的计画。
“我之前熬夜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裴松霁立刻问道
“我想做一个游戏,正在写策划。”
“游戏?”裴松霁一听立刻来了兴致。
“嗯,一款……亲情类的游戏。”景辞楹说着沉默了一下。
“初始设置是一家四口人,有爸爸妈妈,姐姐,弟弟,玩家可以选择成为姐姐或者弟弟,然后他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比如家人生病,遭遇意外……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解决这些事,然后赚很多的钱,从而达成happy ending。”
裴松霁刚一听完便明白了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眼中立刻涌起一丝心疼。
他明白景辞楹做这个游戏无异于一次次揭开自己的伤疤,但也明白这是伤口愈合的必经之路,因此还是鼓励道:“很不错的想法,那就全力去做,我都会支持你,只是有一点……”
“什么?”景辞楹连忙问道。
然后就听裴松霁道:“不许熬夜。”
景辞楹听到这话连忙保证道:“不会的,更何况你现在和我一起睡,我哪儿还有机会熬夜。”
“也是。”裴松霁也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然而没想到的是,刚保证完的第一天便打了脸。
晚上景辞楹明明是十点按时上床睡觉的,然而不知怎么,睡着睡着就钻到了裴松霁的被子里,然后就抱在了一起,再然后……
在不知道亲了多少次后,裴松霁突然说道:“既然你现在是我男朋友,那我是不是可以有一个你的专属称呼?”
“什么专属称呼?”景辞楹有些不解。
然后就听裴松霁道:“我不想和他们一样叫你名字,你有小名吗?”
“有,我们家人叫我小楹。”
“小楹?”裴松霁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像在叫下属,我想要再亲密一点的称呼。”
“更亲密……”景辞楹觉得小楹已经很亲密了,还没想出有什么比这个更亲密的称呼,就听裴松霁在他耳边说道:“楹楹,阿楹?你喜欢哪个?”
景辞楹听到这些称呼莫名羞耻,很想把脸捂住,但手被裴松霁握着,因此只能口头抗议,“不要,你还是叫我景秘书吧。”
裴松霁听到这笑了一下,“那可不行,现在又不是工作时间,不必称呼职务,还是你喜欢这种情趣?”
裴松霁说着低头在他唇瓣上轻咬了一下。
“嗯?景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