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这些足以确定他的结果。……

    柔软温热的触感压在唇上, 这个始料未及的吻突如其来,秦游一顿,直到更湿热的气息钻进唇缝, 他终于回神。

    看着严庭深闭敛的眼睑, 秦游抬手的动作又一次停顿,随即扣在严庭深后颈——

    严庭深却在这时微微往后。

    他睁眼看向秦游,忽然抬手, 摘了秦游鼻梁上的眼镜。

    秦游按在严庭深颈后的手还没松开,第二个吻又落了下来。

    他又顿住, 手上稍稍用力, 没能拉开距离, 唯独不够清晰的声音, 从紧紧相贴的唇瓣中传出来。

    “先松手。把话说清楚。”

    话音落下, 再过良久, 唇齿堪堪分离。

    但两道呼吸不复平缓, 仍在似乎渐渐燥热的狭小空间里纠缠。

    严庭深看着秦游, 嗓音正沙哑:“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秦游正要起身。

    严庭深按住了他:“你想说清楚, 就在这里说清楚。”

    秦游面不改色:“那你先坐下。”

    严庭深只看着他, 一言不发。

    秦游顿了顿:“这里不方便。”

    严庭深的视线一错不错:“如果你想走, 大可以推开我。”

    闻言,秦游略有沉默。

    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被困住。

    这种不由自主的滋味, 他并不习惯。

    但把人推开?

    他看着眼前这双熟悉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从不受冲动支配。

    今天的这席话,就像他听到的。

    ‘这几天,我也考虑过——’

    严庭深三思后做出的决定,回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秦游敛眸, 握在严庭深颈后的指腹在思虑间惯性摩挲,抚过掌下柔软的发际线,抬眼再对上严庭深的眼神,他指下倏地停住。

    严庭深和他对视。

    秦游正要收手,转而又落在严庭深肩上。

    见严庭深不打算坐在一旁,他索性把人按在腿上坐下,好过继续动弹不得。

    严庭深还没坐稳,看他一眼,心跳已经乱了节奏:“既然你不想走,那么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

    秦游正要开口,闻言,又止住话音。

    系统憋了半天,再也憋不出了:【宿主,答应他呀!主角都主动示爱了,你还等什么,答应他,你的任务基本就可以宣告成功了!】

    秦游眉头微动。

    为了任务,答应主角的示爱。

    这样功利的理由,他不会去做,严庭深也不会接受。

    “告诉我。”

    咫尺的距离,严庭深看见他的欲言又止,“秦游,你喜欢我吗?”

    秦游有极难得的迟疑。

    他没看严庭深,眉间刻有淡淡的痕迹:“我不喜欢男人。”

    “不喜欢男人?”

    严庭深沉眸抬手,扶在秦游侧脸,转回他的视线,“秦游,别忘了,从一开始,是你先招惹我的。”

    “那是——”

    秦游没再移开目光,他用简单的两个字概括,“误会。”

    严庭深眼底却骤然微冷:“怎么,事到如今,你又打算喜欢裴笙?”

    “说什么傻话?”

    秦游无奈,“与他无关。”

    严庭深沉沉看他:“那你说清楚,和谁有关?”

    “和任何人都无关。”

    秦游道,“是我的个人原因。”

    严庭深看着他,忽地,唇边溢出一声短促的轻笑:“你不喜欢男人?”

    听到笑声,再听严庭深的语气,秦游直觉不妙,正要再开口,眼前的脸已经靠近。

    又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带着和刚才大不相同的情绪,狠狠压了上来。

    秦游猝不及防,搭在严庭深腰后的手一紧。

    他还没动作,城关失守,池鱼也被殃及——

    严庭深扯下秦游的领带,吻过他下颚,吻过颈侧,解开他衬衫的纽扣——

    秦游按住他的手,抽空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别乱来。”

    “乱来?”

    严庭深沉声道,“这是你曾经做过的事,你忘得干干净净,现在我帮你全部记起来。”

    话落,他拉出秦游后腰的衬衫,借坐在秦游腿上的居高临下,倾身压制秦游阻止的动作。

    悄然微暖的手肆意游走,秦游几次起身,又被吻在唇上。

    浅尝辄止的亲吻几度加深,他按住严庭深的手,却按不下逐渐滚烫灼热的气息。

    蓦地。

    他陡然停住,终于翻身把人换到身下,强按住严庭深所有动作。

    严庭深没有挣脱,反回抱住他,却也忽而一顿。

    秦游转眼,正和他拉开距离,腰后一紧。

    四肢纠缠。

    微重起伏的胸膛亲密无间。

    严庭深垂眸往下扫过,又抬眼看他。

    “不喜欢男人?”

    秦游保持沉默。

    严庭深自下而上,看他敞开的领口,看他滚动的喉结,看着他浸出血色的薄唇,又看向他不笑时深透冷峻的双眼。

    只是此时此刻,这双眼睛也难以淡然。

    严庭深躺在沙发,听着室内难言的安静。

    但话说出口,木已成舟,他已经不想再等。

    “秦游。”

    他说,“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准确的结果。”

    秦游也看着严庭深。

    沙发上的逼仄距离,他看得清身|下这张脸上的所有神情。

    他看到严庭深的紧张,看到严庭深的期待,所有不属于严庭深的情绪,在一句话间,都汇聚在严庭深眼底。

    他在等他的答案。

    “我确定喜欢的人是你。那么你呢。”

    严庭深问他,“你确定,不喜欢我吗?”

    秦游曲肘撑在严庭深耳侧,始终没再试着离开。

    听到这句不会有第三个答案的问题,他的手稍稍收拢,捻动着掌心细软微痒的头发。

    是严庭深的头发。

    秦游看着严庭深专注、几乎炽热的眼神,一时无言以对。

    他知道眼前人想要的答案。

    喜欢。

    这两个字,除了严庭深,他没对任何人说起过。

    从前是为了任务。

    但今天再说出口,和任务没有半点关系。

    他也从没想过,和严庭深会发展出朋友以外的关系。

    只是那句话没有说错。

    不论如何,从一开始,是他先招惹了严庭深。

    “……”

    房间内持续的安静,不是严庭深想要的结果。

    “为什么犹豫?”

    严庭深问,“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

    秦游眸光闪动。

    严庭深又问:“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严家吗?”

    秦游皱眉。

    他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当初苍滨那次人为制造的意外,他知道严庭深一直记在心上,认为他是受到连累。

    现在旧事重提,自然那也是以为他担心被□□他的人陷害。

    他们见面之初,严庭深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想帮我,不怕惹祸上身?’

    “算了。”

    提起这件事,严庭深终于移开视线,不再去看秦游,“今天的话,你可以当我没说过。”

    他主动松开力道,秦游却没起身。

    压在身上的阴影没有离开,严庭深下意识回眼,不想直直望进秦游的眼睛。

    “我和你之间的事,从来都和任何其他人无关。”

    严庭深抿唇。

    秦游看着他:“我……”

    只说出一个字,话音又中断。

    严庭深听出秦游语气里从未有过的游移不定,心间忽地一跳。

    他想压下加重的呼吸,可一再上涌的莫名焦灼让他难以平静。

    他情不自禁,追问出声:“什么?”

    对上他这样的眼神。

    秦游突然轻轻笑了,告诉他:“我没有不喜欢你。”

    从前的误会早已经分明,从前因为误会做出的所有也早已经越过红线。

    而今天,从前没有过的想法被严庭深说出口,重新做过从前绝不会做的一切——

    秦游抬手拂去严庭深额前散下的一缕头发。

    对严庭深做的一切,他没有丝毫厌恶,甚至没去拒绝。

    就像严庭深说的,连一句“不喜欢”都在犹豫。这些足以确定他的结果。

    既然如此,又何必自欺欺人。

    严庭深心头猛然一紧。

    他也抬手按在秦游手臂,滑到秦游臂膀,五指一再用力,正要开口。

    “不。”

    严庭深微怔,胸膛里稍稍下沉。

    秦游正俯身。

    他重新告诉他。

    “严庭深,我喜欢你。”

    第 82 章 再乱来,该出事了。……

    熟悉的四个字。

    这一次, 却真真切切是在对他陈述。

    严庭深沉眸看着秦游,按在秦游肩臂的手缓缓收紧,在考究的布料留下道道如同心境的纵横皱褶。

    他盯着秦游的眼睛, 呼吸渐渐深长。

    扑面而来的气息藕断丝连, 秦游沉稳有力的心跳也仿佛穿透胸膛。

    同样的飞雪正敲窗。

    似曾相识的涌动热意又在酝酿。

    除了秦游身上没有酒气。

    这一幕,这样的场景,和耳边传来的声音, 都是曾发生的过往。

    严庭深薄唇轻启,一贯冷淡的嗓音和缓放轻。

    他紧紧握住秦游的体温, 低声确认:“你没骗我?”

    秦游轻笑, 也低声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严庭深却依旧直直盯着他:“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秦游无奈:“好, 我回答你的问题。”

    他伸手探进严庭深颈后, 起身时, 把人也从沙发上捞起来。

    严庭深只等秦游的后话, 不觉间随他坐起, 但纠缠不清的身体难以分开, 还是最亲密的距离。

    秦游也没在意, 抬手扶在严庭深后腰, 示意他坐稳。

    严庭深扣住他的手, 再一次催促:“你在拖延时间。”

    秦游又失笑。

    他看向严庭深,回复他的确认:“我没骗你。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严庭深看着他脸上的笑意, 手上力道也微松,垂眸看他开合的嘴唇,又看他融进笑意的双眼:“你说,你不喜欢男人。”

    秦游眉峰轻跳:“刚表白就翻旧账,这不好吧?”

    严庭深淡声说:“这笔账还很新。”

    秦游轻笑出声:“喜欢男人, 我也是第一次,没经验。”

    话间,松散的领带从一旁滑落,严庭深视线往下扫过,无意看到秦游衣领上的红痕,眸光悄然幽邃。

    他再抬眼,掌下似乎随意帮秦游整理一同散乱的前襟,语气如常:“喜欢男人没有经验,怎么,和女人假戏真做,你的经验很丰富?”

    “假戏真做?”

    秦游任由他动作,笑问,“这条罪名又是从哪来的?”

    闻言,严庭深忽地停住。

    他按在秦游锁骨,倾身靠近,点漆如墨的丹凤眼终于微沉:“我进来之前,你和刘小姐在做什么?”

    秦游顺势倚在沙发,略一回想:“刘小姐?她在帮我——”

    话说到这,他记起严庭深进门之初,第一次流于表面的异样,往下扫过一眼,眼底已经了然。

    严庭深正追问:“帮你什么?”

    秦游噙笑反问:“你以为她在帮我什么?”

    严庭深看着眼前这双毫无回避的含笑眼睛,心间微涩,抿唇移开了视线:“不论她在帮你什么,这是最后一次。”

    在此之前,他和秦游只是朋友关系,他当然没资格要求秦游洁身自好。

    “还有。”

    严庭深又转回目光,和秦游对视,换了话题,“事已至此,你答应秦老婚后生子,该怎么解决?”

    秦游笑说:“问题一个一个来。”

    严庭深说:“还有什么问题?”

    秦游道:“当然是我和刘小姐的问题。”

    严庭深微蹙起眉,胸膛里的闷涨不适油然翻腾。

    秦游的过往他没资格计较,也不打算再听到这个名字:“你和她——”

    “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游打断了他,“至于这个口红印,是化妆师意外摔了口红,掉在我身上,加上时间紧迫,刘小姐想帮我擦干净,仅此而已。东西还在地上,你如果不信,可以请她们进来解释清楚。”

    严庭深顿住。

    他随着秦游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地面的确有一支打开的口红。

    秦游微坐起身,就近看向严庭深看似冷静的脸,笑问:“你究竟以为我和她在做什么,这么生气?”

    良久,严庭深才道:“我没生气。”

    秦游唇边笑意更浓:“你突然把话挑明,也是因为这个?”

    又是良久,严庭深避开他的眼神:“不是。”

    秦游偏过脸,找回他的视线:“我的话,我确定句句属实,你的呢?”

    严庭深也转脸,却不期然蹭在秦游的嘴唇。

    秦游微顿,正要往后。

    严庭深看他一眼,按在他锁骨的手往上推在他肩颈,倾身又吻过来。

    秦游的手抬到半空,看到严庭深闭起的眼,转而轻轻落在他脑后。

    直到温热的手牵起似有若无的麻痒,从肩颈往下流连,秦游睁眼。

    他又看了门口一眼,按住严庭深的手,轻咳一声:“别闹。再乱来,该出事了。”

    严庭深也睁开双眼。

    从来冷若冰霜的冷漠眸光早已融解,他动作没停,看着秦游,语气俨然平淡:“出什么事?”

    “……”忽地,秦游揽在严庭深腰后的手冷不丁收紧,呼吸微重一瞬,稍用力把人按进怀里,声音微沉微哑,“你确定要跟我装傻?这里随时会有人进来。”

    滚烫的气息骤然拉近,从侧脸喷洒进衣领,严庭深顿了顿:“你在担心什么?”

    耳边,倏然传来一声轻笑。

    严庭深还没转脸,眼前一花,后背已经摔进柔软的坐垫。

    秦游欺身压下,低头看他:“这么说,你不担心?”

    感觉到腿间被不容抗拒的力道顶开,严庭深脊背僵硬。

    秦游抬手抓住他刹那间无所适从的手,笑着吻过他微抿的唇,语气也不容置疑:“既然如此,你惹出的事,你来解决。”

    严庭深的呼吸也渐渐粗重。

    休息室内。

    短暂停歇的灼热温度狂卷回笼。

    —

    宴会厅。

    小休息室。

    “快开宴了,庭深怎么还没回来?”

    齐晏看表,又看裴笙,“他不会真去抢人了吧?”

    “……”裴笙的声音也不够坚定,“应该不会。”

    齐晏摸了摸鼻子。

    以他们对严庭深的了解,对方绝对做不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毕竟不够体面。

    可按他们的了解,首先,严庭深就不会爱上秦游。

    何况庭深刚才走的时候,神色语气都不太对,又这么一去不回,他很难不多想。

    齐晏又看向裴笙:“要不要去找找?”

    裴笙想了想,起身说:“走吧。”

    秦游的订婚宴,他和齐晏都看得出,庭深嘴上不说,其实根本不可能不在意,否则也不会来参加,更不会因为秦老的一段话,就去找秦游。

    他同样认为庭深不会做出在订婚宴上抢人的行为,这样冲动、这样不计后果,这不是庭深的性格。

    他只是担心,秦老的话改变了庭深的态度,这一去,应该是找秦游质问,两个人在这个时候加深矛盾,很容易造成更严重的裂痕。

    两人出门,问过工作人员,一起去了秦游所在的休息室。

    到了门口,远远看到房门紧闭,齐晏说:“这间休息室,秦游和刘望舒共用,那现在刘望舒应该也在吧?”

    裴笙说:“应该在。”

    “那就没事了。”

    齐晏脚下也慢了下来,“你听,里面这么安静,肯定没出事。”

    裴笙还没说话,往前再走几步,忽然看到一旁走廊——

    崔凌并刘望舒和一个陌生的女人,正站在路边,谁也没说话。

    陌生的女人面露忐忑。

    刘望舒揪着礼服上的流苏,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崔凌,看表,看手机,按着耳麦,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着急。

    一眼看到走来的齐晏和裴笙,他忙走上前:“齐总,裴助,你们来了。”

    齐晏问他:“里面什么情况?”

    “……”崔凌对此也是茫然不知,“严总进去后,还没出来。”

    齐晏和裴笙对视一眼,又看向丝毫没有反应的刘望舒。

    崔凌急得有点上火,忍不住对两人暗示:“时间马上到了,齐总,您看……”

    二世祖他惹不起。

    严庭深他还是惹不起。

    眼前这两位是严庭深的朋友,总比他惹得起。

    但齐晏退了一步,打个哈哈:“庭深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秦总聊吧,我不好去打扰。”

    开玩笑。

    去打扰暴|君的好事,他又不是脑子进水。

    崔凌:“……”

    这种时候。

    这两个被强行拆散的怨偶。

    怨偶独处一室,还待了这么久。

    那会是什么重要的事?

    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崔凌不敢深想。

    更不敢深想,宴会马上开始,新人却迟迟不去,董事长知道这件事,他该怎么解释——

    “齐晏,裴笙?你们也在?”

    听到这个声音,崔凌僵在原地,没敢回头。

    被点名的齐晏和裴笙却只能回头问好。

    “秦老。”

    秦恒钟看向两人,又看了一眼慢半拍的崔凌,转脸再看到一旁的刘望舒,眉头终于皱起来:“望舒?你怎么在外面?”

    刘望舒张了张嘴,攥着手里的流苏,避重就轻地说:“秦老,我的妆也是刚化好。”

    “……”齐晏看向这位刘小姐。

    绿帽子上头,竟然还为秦游隐瞒。

    不愧是和秦家联姻的女人,果然非同一般。

    秦恒钟说:“都准备好了,秦游呢?”

    崔凌硬着头皮说:“小秦总,他——”

    刘望舒接口:“秦总衣领脏了,需要换一套衣服。”

    “……”齐晏又看她一眼,不由佩服。

    理由找得好。

    这么一来,出来的时候衣服换了一套,也有说法。

    一旁,裴笙也复杂地看向刘望舒。

    “怎么还叫秦总?”

    秦恒钟不疑有他,“马上订了婚,就是一家人了,不要这么见外。”

    刘望舒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这个婚约,秦总提前跟她说得很清楚,她只是一个扮演订婚对象的演员,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是真的和秦总订婚,和秦总当然也不是一家人。

    崔凌则是长松了一口气,正要借口送秦恒钟离开,就见董事长转身走向休息室。

    “董事长!”

    “秦老!”

    秦恒钟脚步一停,回头看向身后神色各异的几张脸。

    崔凌整理好表情,没再表现出异样:“董事长,小秦总正在换衣服,等他换好,我会立刻请他到场。”

    秦恒钟说:“一套衣服,还要换多久?”

    他说着,视线扫过所有人,再一次转身。

    刘望舒往前一步,想了想,又和化妆师留在原地。

    崔凌想阻拦,一时又找不到任何借口,心里满怀忐忑。

    见状,齐晏和裴笙也只能跟在秦恒钟身后,准备随时应对该有的、不该有的场面。

    秦恒钟当先走到门前,脸色已经不是来时的平静。

    他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这群人的表现这么奇怪,足以证明里面一定有什么不想让他看到的事在发生。又或者,干脆是某个人。

    秦恒钟沉着脸按在门把手,然而片刻,还是抬手,敲响两声。

    “秦游,你的衣服换完了吗?”

    话音落下,他才打开房门。

    门内。

    秦游背对门口,和严庭深面对面站在沙发前。

    只看场景,平平无奇。

    齐晏越过秦恒钟肩膀,也看过去。

    秦游衣领散开,连领带都解了下来。

    再看两人背后的沙发上,两件外套随意扔在椅背。

    严庭深被秦游挡在身后,但也看得出身上的衬衫带着褶皱,不复笔挺。

    他正帮秦游打领带,听到动静,转眼看过来,按了按秦游肩膀,语气淡淡:“秦老。”

    崔凌已经沉默着转身回避。

    秦游先接过严庭深递来的外套,搭在小臂,才转身看向门口:“你们怎么来了?”

    秦恒钟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这种情形,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然而忍耐再三,他没有发火,转而对秦游说:“客人都到了,订婚宴马上开场,秦游,换一套衣服,你该出发了。”

    说完,他又看严庭深,“严总,今天是秦游和望舒订下婚约的日子,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明天再谈。”

    闻言,严庭深神情未动,看向秦游。

    秦恒钟却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他就听到秦游的声音。

    “今天的婚约——”

    秦游看向秦恒钟,随手牵过严庭深的手。

    他的话掷地有声:“取消吧。”

    第 83 章 你们刚才难道没做完吗?……

    取消婚约?

    秦恒钟脸上隐隐有了怒容。

    他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看到秦游毫无缓和余地的平静神情,一股气怒交加的窒塞陡然郁结心头。

    “你们……”秦恒钟抬手捂胸,粗喘两声, “你……”

    齐晏吓了一跳, 连忙上前扶住秦恒钟的手臂:“秦老?”

    虽然他是第一个建议把秦游抢回来的人。

    可好友真的来抢、甚至一抢就成,他实在有点心虚。

    这可是秦家的订婚宴。

    幸好这场宴会办得很低调,只有双方亲人, 否则乱子就大了!

    要是这个时候,秦老再被气出好歹, 那真的很难收场。

    裴笙也在秦恒钟另一侧, 扶起另一条手臂:“秦老, 您还好吗?”

    秦恒钟早在齐晏出声时就闭上眼睛。

    当着外人的面, 他不想多说什么, 平定心情后, 他又看向秦游:“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说完, 他压下火气, 又补充一句, “还有庭深, 请你也留下。”

    听到他的称呼, 裴笙心头一跳,不由也看向严庭深。

    进门时是“严总”。

    现在却是“庭深”。

    放下当下的情形,秦老称呼上的改变, 最能体现秦老态度的转化。

    不论秦老心里到底怎么想,至少表面上,他不再敌视庭深,反而试图包容。

    严庭深也眸光微动。

    他对看来的裴笙和齐晏略略颔首,再转向秦游。

    秦游正开口:“现在不太方便。”

    秦恒钟皱眉:“哪里不方便?”

    【……】

    系统这时呼了一口气, 从脑海出现。

    【宿主,我刚才又进小黑屋了,而且这里好多人啊,你们——呀!】

    它还在疑惑,呼出的气突然又倒吸回来,【宿主,检测到你和主角都处于勃|起状态,你们刚才难道没做完吗——】

    【……】秦游道,【闭嘴。】

    【好的……】

    与此同时。

    崔凌示意助理推着衣架跟紧,走到门口时说:“董事长,刘小姐说小秦总衣领沾了口红,我让人送了备用礼服过来。”

    秦恒钟这才看到,秦游衣领上确实有痕迹。

    助理推着衣服进门,又赶紧出来。

    崔凌路过秦恒钟,低声说:“我已经送刘小姐回楼上,董事长,宴会厅那边……”

    秦恒钟皱着眉,只对秦游说:“我在外面等你。”

    在他离开之前。

    秦游也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婚约的事,我不会改主意。”

    “……”崔凌看着秦恒钟绝说不上好看的脸色,也看向秦游。

    秦游注意到他的视线,交代一句:“找刘家尽快商量出通知宾客的说辞,但不要提到任何第三个人的名字。”

    崔凌下意识瞄了一眼严庭深,低头应是。

    “等等。”

    听到秦恒钟的声音,崔凌脚下一紧。

    秦恒钟已经看出秦游的一意孤行,再开口时,没了刚才的怒火,只剩迟暮中无能为力的疲惫:“……让小詹跟你一起去。”

    崔凌松了口气。

    董事长口中的小詹他当然知道,詹磊,代替康明的董事长首席秘书,最近很受重用。

    让詹磊和他一起去找刘家商量,说明董事长也不再强求,开始顺水推舟,和平取消婚约。没了火药味,又有董事长许可,事情解决起来就简单多了。

    秦恒钟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裴笙和齐晏自然也没久留。

    房门随即合起。

    秦游走到衣架前,听到身后传来严庭深的声音。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秦游取衣服的手微顿,回眸看向严庭深。

    严庭深还在原地。

    当理智控制思想,他的观点一向很冷静:“取消婚约,会打乱你的计划,秦老也会对你不满。这会对你不利。”

    【是啊宿主,你现在的能量是零,这次任务就差最后一步了,不完成有点可惜呀!】

    系统也在担心,【就算主角现在爱上你,可任务不会立刻判定成功,后续还是有剧情要走的,留一点能量,当容错率也是好的嘛。而且主角说得对,你取消婚约,秦家的人肯定又要针对你了……】

    秦游道:【后续的事,后续再说。】

    主角的感情状态是任务本质。

    他已经有最简单的捷径,没必要再去自找麻烦。即便这不是他答应严庭深的本意。

    不过,提起任务,提起秦家——

    秦游看着严庭深。

    同一个房间,同样的独处,但出自真心的感情流露,换成此刻深计远虑的分析——

    他知道严庭深出于好意,也知道这段话也是出自真心,为他着想。

    只是,身在秦家,他就永远脱离不了曾经厌恶的环境,处处虚与委蛇,仿佛又回到那个藏污纳垢的名利场。

    “秦游?”

    严庭深立刻察觉他眼底的变化,不由往前一步,离他更近,重新牵住他松开的手,“你在想什么?”

    秦游敛眸,又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反问:“你希望我完成婚约?”

    严庭深一时无言。

    秦游笑了笑:“不要对我撒谎。你知道,我想听的是实话。”

    严庭深薄唇微抿,片刻才道:“我当然不希望你和另一个人订婚。”

    秦游深深看他:“但你劝我考虑清楚。”

    严庭深握住秦游的手也微微收紧:“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勉强做出违心的决定。”

    秦游把人拉近一步,轻声问他:“那你呢,劝我和另一个人订婚,这个决定,是你的真实想法?”

    不够冷却的呼吸又在接近。

    严庭深的目光落在秦游含笑的嘴唇,才微微往上,望进秦游的双眼。

    他很快移开了视线,声音也在放轻:“我没有劝你订婚。我只是劝你考虑清楚。”

    秦游笑说:“劝我之前,你考虑得够清楚吗?”

    严庭深微有沉默。

    人性从来不能承受考验。

    他不希望秦游有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但更不希望秦游因为他自毁前途。

    他从来考虑得足够清楚。

    这不是一时意气,是他和秦游未来的路。

    “你让我不要勉强,却在勉强自己。”

    秦游看着他,眼底早已褪去回忆过去的淡漠,悄然柔和,“你的话只对了一半。我取消婚约,的确是为了你——”

    严庭深和他对视。

    秦游笑着摩挲他也在用力的手背:“但我的决定,从不违心。”

    无声的宁静在交汇的目光中流连。

    秦游又笑一声:“不要多想,好吗。”

    严庭深抿唇看他:“嗯。”

    秦游才回身拿了两套衣服:“你也换一套吧。”

    换衣服用不了太久。

    秦恒钟对他和严庭深严防死守,难保不会再闯进来,还是尽早换上为好。

    严庭深抬手接过,和他一起,分别走进一旁的衣帽间。

    衣帽间原本是为准新人准备,之间只有简单的隔断。

    秦游走进衣帽间内配备的浴室,听到隔壁也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蒸腾的雾气不受阻隔,从隔断上方迅速融为一体。

    忽地。

    隔壁有严庭深的声音响起。

    “秦游?”

    秦游道:“我在。”

    身侧的水声也久久没有变化。

    秦游心念微动,抬手按在身侧轻薄的隔断。

    暖意似乎隔着间距浸入掌心,心跳似乎也在氤氲的雾色中传递。

    不多时,对面又传来严庭深的回复。

    他说:“我知道。”

    秦游看着手背,又看了对面一眼,轻轻笑了笑:“我很快出来。”

    话落,他冲过澡,出门换了衣服,回到休息室,看到严庭深也刚从隔壁出来。

    看见秦游半湿的头发,严庭深顿了顿,又回身拿了吹风机,走到沙发前。

    “坐吧。”

    秦游笑说:“不用麻烦了。”

    严庭深看他一眼,把人按进沙发。

    只是头发吹到一半,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进。”

    这次是崔凌推的门。

    进来看到沙发上的场景,他想说什么的嘴闭上了,表情麻木,让开一步露出身后的秦恒钟,随后又退了出去,留下三人单独谈话。

    秦恒钟也看到两人的动作,眼皮一跳,到另一侧坐下,直等吹风机的噪声停止,才终于出声:“婚约可以取消,但你们两个人的事,今天必须谈谈。”

    秦游道:“董事长想怎么谈?”

    秦恒钟又看向面不改色的严庭深。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秦游答应订婚,他送给严庭深请柬,原以为严庭深会备受打击,没想到严庭深竟然来参加宴会就算了,还彻底搅黄了秦游的婚事。

    可事情到现在的局面,后悔也是无济于事,他只能另找办法。

    秦游坚持解除婚约,已成定局,以秦游的性格,以过去这段时间的了解,他对秦游也已经无计可施。既然如此,他只能从严庭深身上下手。

    秦游当初一步都不退让,还是答应过订婚;严庭深背负得更多,掌握得更多,欲望当然更大,弱点也更明显。

    “庭深。”

    秦恒钟想了想,直截了当地问,“据我所知,你和秦游在一起,家里还不知道吧?”

    只一句话,严庭深听出他的来意,颔首道:“秦老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

    秦恒钟也点了点头:“那请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说着,他意有所指,“为了你,秦游不惜悔婚,也不惜和我这个亲爷爷决裂;他宁愿放下秦氏,不要股份,也坚持只要这份感情。我老了,虽然感动,可更担心他所托非人,所以还想问一问,庭深,你又为他做过什么呢?”

    闻言,严庭深不由转向秦游,眸光闪动。

    没错。

    自始至终,秦游为他做了很多,但他为秦游做的,却寥寥无几。

    “我——”

    秦游握住严庭深在膝上正收拢的手,代为回答秦恒钟的问题:“回国后,我初来乍到,只有他,无条件帮我解决了所有麻烦。”

    来自秦家的麻烦。

    来自秦氏的麻烦。

    他遇到的麻烦,桩桩件件,不论棘手与否,即便他本人都不在意,严庭深都会介入。

    除此之外,还有和严庭深相处时的点滴,他在学着投他所好;还有危急时刻,严庭深的奋不顾身,全心全意——诸如此类,这些严庭深从没主动提过,但他看在眼里,当然看得出严庭深为他做过什么。

    而婚约是为了任务,秦家的亲情他避之不及。

    他放下的是从不想接受的秦氏,不要的是从没打算继承的股份——

    唯独严庭深。

    他的确真心相待,所以时至今日,换回一颗真心。

    显然,这笔生意,他和严庭深是双赢。

    严庭深反手握住秦游的手。

    听完秦游的话,他敛眸,正要开口,却又抬眼和秦游对视,眸光沉定:“不,比起你做的,这些远远不够。”

    “……”

    秦恒钟坐在两人对面。

    他看过秦游,再看过严庭深,看两人对视间清晰明了的旁若无人,他的脸又黑了一层,忍不住咳了一声,打断他们不成体统的眉目传情。

    第 84 章 牛啊兄弟!

    严庭深看向秦恒钟。

    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语气一如既往,沉着从容:“秦老的担心,我很理解。”

    他不是第一次和秦恒钟见面。

    但这是第一次, 以秦游恋人的身份面对秦家人。

    面对秦游目前最亲近的家人, 他不希望留下的印象一再狼藉。

    至少,这番话秦游会听到,也会明白, 答应他,绝不会是“所托非人”。

    严庭深接着说:“秦游帮过我, 救过我, 为我做过的牺牲, 我也记得很清楚。”

    秦游所做的, 除去秦恒钟口中的那些, 还有很多。

    从初遇的第一天起, 不论原因是什么, 秦游切实救过他, 不止一两次。

    “这么说, ”

    秦恒钟冷不防出声:“你和秦游在一起, 是因为感激他救过你?”

    闻言, 严庭深脱口而出:“不。”

    话音没落,他下意识转眼看向秦游。

    秦游似有所觉,也转脸看他。

    对上那双熟悉含笑的桃花眼, 严庭深心弦微紧,却没有移开视线:“当然不是。”

    迄今为止,他仍然说不清,究竟什么时候对秦游有特别的好感。

    站在今天,再回想, 从见面之初,他对秦游的靠近始终听之任之。

    他曾试着挖掘秦游的神秘,也曾打算识破秦游的本性,于是顺理成章,越陷越深,也许在第一天已经注定。

    但那一定和感激无关分毫。

    感谢的手段有千万种。

    为此付出感情,他还没有那么廉价。

    正相反,如果会受伤,他宁愿秦游不去救他。

    听到秦恒钟的这句话,他记起的,更多是平常普普通通的相处。

    脑海里闪过的画面不计其数。

    早已经找不到源头,也似乎永无止境。

    他记起秦游帮他复健;记起看过的风景;记起在苍滨滑雪;那些秦游说过的话——

    严庭深不由自主,微转左腕。

    记起这块手表。

    和手表里,秦游为他摘过的梅花。

    秦游唇边也牵着笑意:“我知道。”

    “……”

    见两人的眼睛又分不开,秦恒钟沉着脸又咳了一声。

    他意味深长地说:“患难时确实很容易感动,可这样的感动是一时的,你们还年轻,不懂得激情和感情的区别。”

    严庭深才回眼,但握紧秦游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一分。

    听完秦恒钟的话,他没再解释,只淡声道:“秦老,我是生意人,您应该明白,假使只为一时的激情,并不值得我做出今天的决定。”

    不是据理力争。

    仅仅一段再普通不过的基础逻辑。

    秦恒钟听了,脸色没有变好,可也无话可说。

    严庭深是生意人。

    他也是生意人,这句话他当然明白。

    和秦游在一起,严庭深要面对的不止是他的责问,更有来自严家的压力。

    作为钧闵的总裁,严庭深就算掌有实权,董事会也是不可逾越的一座大山。

    他的那位老战友,比他的运气要好得多,可选的接班人,除了严庭深,还有几个。

    虽说严庭深已经羽翼丰满,可把他拉下马就有上位的可能,这种风险,很多人甘愿尝试。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在这种前提下,选择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不是玩玩,是真心实意、私定终身。

    这无疑会让严庭深的处境变得艰难。

    严庭深是生意人。

    做这笔生意,他稳赔不赚。

    但权衡利弊,他还是做出这个决定。

    这一句话,足以证明严庭深的决心。

    秦恒钟闭着眼,心里又堵上一声长叹。

    从严庭深身上下手,他也已经无计可施。

    秦游性子飘忽不定,没有可利用的把柄。

    严庭深看样子陷得也深,头脑却还很清明。

    从感情入手,这两个人不好离间,他的话毫无作用。

    除非用点手段,把消息透露给严家。

    到时候严庭深自顾不暇,才有可趁之机。

    可他一把年纪,又是长辈,这种没有脸面的事,实在拿不出手。

    更何况,事情闹到这一步,秦游又是这样的态度,他做得太绝,将来难以转圜。

    “秦游,你怎么想?”

    秦恒钟只好拿出最后一个没多少分量的办法,“你真的确定和严庭深在一起?你在苍滨出的事,现在水落石出,嫌疑人也已经抓到,那个孟云哲的资料,你应该看到了吧?”

    听到孟云哲的名字,严庭深微坐正。

    “庭深,你父亲的私生子,却对秦游动手,原因不用我多说。”

    秦恒钟说,“我不赞成你们在一起,其中最大的理由,就是这个。在你身边,秦游的安全问题,很难得到保障。”

    秦游闻言,眸光微动。

    只从这一点,他答应和严庭深在一起,的确有违初衷。

    他还没从秦家脱身,又一只脚踏进了严家。

    而相比秦家人的冷血,严家的手段更狠辣,从绝对理智的角度,他确实该慎重考虑。

    他想离开,脱离秦氏集团,可以算作和秦家决裂。

    只要他不回来,对一个局外人,秦家的其余人不会在乎,也不会费心去追杀。

    严家却不一定。

    以严庭深展露的能力,以□□他人的忌惮,对他势必会有影响。

    他可以放弃秦氏,严庭深却不可能放弃钧闵。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严庭深愿意陪他远走高飞,他也不会同意。

    就像严庭深说的那句话。

    他不希望严庭深因为他,勉强做出违心的决定。

    那么,他是保持本心,还是陪严庭深继续留在这个名利场——

    秦游眼底渐沉。

    和严庭深在一起,他没有后悔。

    但这个决定,出于真心,也有一时冲动。

    独处的气氛太好,才让他竟然忘了考虑现实。

    严庭深看着秦游的侧脸,心间也压下一层阴影。

    上一次秦游高烧,他到泽水湾,秦游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秦游不喜欢尔虞我诈,喜欢的是无事一身轻的生活。

    对公司以外层出不穷的状况,秦游已经厌恶到放弃资产的地步。

    为了他,秦游会彻底改变想法吗?

    严庭深想着,心头阴影更重。

    以秦游的性格,恐怕绝无可能。

    对面,秦恒钟却倍感意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报多少希望,毕竟几次受伤,他都问了安保,每一次都是秦游自己把身死置之度外,去救严庭深,苍滨那一次也不例外。

    按理来说,这个威胁对秦游不值一提才对。

    但他没放过这个意外之喜:“你们感情深厚,是不是,也该为对方考虑?”

    严庭深眉间微蹙。

    秦游的安全问题。

    这也是最值得让他犹豫的问题。

    一个孟云哲都敢对秦游下手,严家的其他人呢?

    即使秦游受伤是因为安保不在身边,但那一天,那一刻的惊心动魄,他永远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秦恒钟又看向秦游:“秦游,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秦游正要开口。

    忽地。

    交握的手狠狠一紧,又缓缓松开。

    秦游转向严庭深。

    这一次,严庭深避开他的视线,语气也不复平淡:“你……”

    “我什么?”

    听出他声音里的笑意,严庭深才回眸。

    秦游笑说:“我在想,既然不安全,那就先不公开吧。”

    严庭深微怔。

    “……”秦恒钟脸色再次黑沉,“不公开?”

    “谈一场恋爱,何必闹得人仰马翻。外人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也都不重要。”

    秦游也握了握严庭深的手,告诉他,“重要的是,这是我们的决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严庭深眉间心底的阴影轻易被这句话抚平,节奏纷乱的心跳也渐渐安稳。

    他看着秦游的眼睛,原本没打算再开口,但压抑已久的话难以克制:“你真的,不后悔?”

    他很少这样追问。

    秦游知道,他一定看出什么。

    不过,他总是思虑得太周详,看出的不一定就是事实。

    “严总,你也应该明白。”

    秦游笑着告诉他,“我也是生意人。”

    闻言,严庭深微绷微紧的脊梁悄然松弛。

    秦游挑眉,又笑说:“如果你后悔,倒还来得及。”

    权衡利弊,计较得失,这些也是他曾经做惯的事,已经是本能。

    这个决定也许不够完美。

    但和严庭深在一起,是他本能认为的最优选。

    至于因此带来的后果——

    秦游看着严庭深和缓的眉眼轮廓,笑意不改。

    将来的事,谁都不能左右。

    既然如此,就交给将来烦心吧。

    至少,他很满意现状。

    严庭深也只说了一句话:“这是我唯一绝不会后悔的事。”

    “……”

    对面,秦恒钟第三次闭上眼睛。

    这样的场景,他年纪大了,看不动了,几次打断效果有限,没有再做无用功的道理。

    反而越看下去,他这场谈话,作用没有起到一点,反而让他听到两人几次表明心迹……

    听不到一个想听的字,秦恒钟也不想再聊下去。

    “总之,今天的事收场,你们两个也收敛一点,可秦游,婚约的事我可以不再计较,你是不是也要做点什么?”

    秦游道:“董事长希望我做什么?”

    “回公司去。”

    秦恒钟说,“履行你总经理的职责。”

    秦游皱眉。

    秦恒钟已经起身:“上班之前这几天,你最好认真想想。”

    说着,他对严庭深只点了点头,就起身走向门口。

    刚一开门。

    门外几双眼睛看天看地看走廊,全离房门一个箭步的距离,各个装模作样。

    看到秦恒钟,裴笙当先打招呼:“秦老。”

    “董事长。”

    “秦老。”

    秦恒钟心情不美,没说什么:“嗯。”

    齐晏看着崔凌和詹磊跟在秦恒钟身后走远,忙扭身进门。

    看到沙发上安然无恙、毫无异常的两人,他心里暗暗称奇。

    直到裴笙也进门,他趁机背着秦游,对严庭深竖起了大拇指。

    牛啊兄弟!

    第 85 章 今夜,美妙绝伦。

    订婚取消, 刘望舒也已经离开,休息室里只剩下四人。

    齐晏的手被裴笙按了下去,摸了摸鼻子。

    裴笙在他身旁站定, 才看向严庭深, 欲言又止。

    严庭深道:“想说什么。”

    裴笙低头两秒,再看他和秦游时,还是把话说出了口:“我知道, 这个时候不该说这些影响你们的心情,可事情已经发生, 还是要做好准备。”

    严庭深已经听出他的点到为止。

    齐晏听着, 脸上的笑容也消散一空, 叹了口气:“是啊, 抓到孟云哲那天太不巧了。”

    他看向严庭深, “你说, 你爸说的话, 是真的威胁, 还是虚张声势?”

    严庭深淡淡说:“虚张声势, 占九成。”

    除了分红, 严立辉名下没有进账, 现如今优渥的生活大部分由他支撑。

    想“告发”他和秦游的关系,也要看严立辉能拿出几分勇气,下定决心切断经济来源。

    齐晏也是这个思路。

    那天的严立辉, 肯定是动了真火,否则不会撂下狠话。

    可要说动真格的,三天过去了,孟云哲在里面吐得都差不多了,也没见严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只是, 剩下的一成也不能无视。

    说句不好听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自己的儿子即将被判死刑,严立辉不可能会袖手旁观。

    齐晏想着,还想再提醒严庭深,结果抬头看到对方说完话就看回秦游,似乎在低声解释什么。应该是在说遇到孟云哲的事。

    一瞬间,他体会到了电灯泡的存在感。

    算了……

    严庭深根本用不着他提醒。

    这里也根本不该有第三个人存在。

    他抬臂撞了撞裴笙,正要一起离开,就见裴笙看着两人,好像出神的模样——

    齐晏眼皮一跳。

    坏了。

    这段时间整天想着那两口子闹矛盾的事,他差点忘了,裴笙前不久也是这样,总是庭深和秦游一亲近,就显得魂不守舍。

    该不会……

    齐晏顺着裴笙的视线看过去,看过对面如胶似漆的两口子、看过秦游那张帅得让他窝火的脸,又看回裴笙。

    他暗吸一口凉气。

    不会吧?

    难道……

    裴笙也喜欢上秦游了?

    可能察觉身旁的异样目光,裴笙回过神,看向齐晏。

    齐晏不动声色地说:“走吧?”

    裴笙点头。

    不考虑严家的问题。

    现在庭深和秦游误会解除,婚约解除,已经算很圆满。他和齐晏也没必要待在这里,妨碍两人独处。

    齐晏松了口气。

    还好。

    裴笙还是理智的。这两口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个,庭深,秦游,你们先聊,我们下楼吃个饭。”

    秦游循声看过去。

    齐晏已经摆了摆手,和裴笙一起转身出门。

    门再次合起。

    严庭深看向秦游。

    把遇到孟云哲的场景简单说明,他追加一句:“放心,严家那边,我会盯紧。”

    秦游笑说:“你也放心。除非我再大意,苍滨的意外不会再发生。”

    严庭深握紧他的手:“抱歉,如果不是我,你在秦家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别多想。”

    秦游无奈,换了个话题,“好了不提这些。饿不饿,去吃点东西?”

    严庭深从善如流:“好。”

    秦游看表。

    天色已经昏暗,没到饭点,也快了。

    他说:“你想在这吃,还是出去?”

    严庭深说:“出去。”

    秦游给项海峰发了消息,随口问:“想去哪?”

    严庭深说:“除了这里,哪里都可以。”

    闻言,秦游一顿,转眼看他。

    严庭深眸光黑沉。

    从踏进这里的第一步,周围就充斥着秦游订婚的氛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这里是秦游订立婚约的场所。

    不论这份婚约是真是假,这个场所满是秦游和另一个人的痕迹。

    “好。”

    秦游也看出他眼底的思绪,含笑牵着人起身,“那就先出去再说。”

    严庭深随他站起。

    到门外,崔凌已经回来。

    “小秦总。”

    崔凌打着招呼,看到严庭深,声音低了一度,“严总。”

    曾几何时,他还觉得二世祖想和严庭深谈恋爱,简直是天方夜谭。

    没想到这才多久,峰回路转,变成严庭深追到了秦游的订婚现场。

    婚约会取消。

    这个念头在看到严庭深出现的时候,他其实就有了预感。

    果然也是不出所料。

    对这两位千回百转的感情,崔凌无可置喙。

    反正二世祖和谁订婚都一样,他只是冰冷的、拿钱办事的雇佣工人。

    今天的宴会办不成,他到手的钱也不会少。

    崔凌边想边让开身位。

    有严庭深在,取消婚约的细节他也不方便说,还是邮件联系吧,比较专业。

    秦游路过他,想到什么,对他说:“辛苦了。节后复工,通知人事部,你的奖金再上调五个点。”

    崔凌睁大眼睛,下意识看向秦游。

    从这句话,他听出话里更深的含义:“小秦总,你要回来了?”

    秦游道:“嗯。”

    他取消婚约,和严庭深在一起,作为交换,自然该答应秦恒钟的要求,重新担任总经理。

    毕竟短期内不会离开,没必要费神劳力,和秦恒钟硬碰硬。

    就按之前的模式吧。

    一切转交给崔凌处理,这个位子给他带来的麻烦也很有限。

    崔凌不禁笑了:“那就好。”

    董事长让秦游回到总经办,释放的信号无疑是正向的。

    秦游道:“这里帮我善后吧。”

    崔凌点头:“好的。”

    “刘小姐那边。”

    秦游想了想,“拟一份合同,把我名下溪源的股份转给她。”

    溪源?

    这家公司是秦氏旗下的娱乐公司之一,说它日进斗金也不为过,算秦游名下稳定收入中的一笔中等进账,但对刘望舒、甚至对恺强科技来说,都绝对是不菲的天降横财。

    有这笔钱傍身,刘望舒只要脑子灵光,从此不用顾忌父母的脸色,直接脱离恺强科技,足以过上比以前更自由富足的生活。

    崔凌一惊,还是点头:“好的。”

    秦游再补充几句细节,才和严庭深继续下楼。

    转过拐角是,严庭深余光看到正目送的崔凌,忽而开口:“你的助理,对你倒很忠心耿耿。”

    秦游正看消息,闻言也往走廊看了一样:“崔凌?”

    话落再看向严庭深,笑说,“忠心谈不上吧,信得过而已。难道你的助理都朝秦暮楚?”

    严庭深不语。

    秦游把人拉近一步,把手机递给他:“选一家吧,看看想吃什么。”

    消息里是三张套图,是三家餐厅。

    严庭深对吃食没有太多喜好,正要随手选一个,听到耳边又传来秦游的声音。

    “认真选。”

    秦游帮他罗列条件,“第一家餐厅,可以看到雪景;第二家,三百米内有个环境不错的公园,饭后可以去散散步——”

    听到这,严庭深的动作顿住,看向秦游。

    秦游笑说:“第三家,离剧院很近。”

    严庭深听到心跳声微乱:“剧院?”

    “你不是想看同作者的其他话剧吗。”

    秦游道,“这间剧院今天就有场次,是另一部,今夜美妙绝伦。”

    严庭深看着他:“你还记得?”

    秦游唇边压着笑意:“当然记得。”

    严庭深回眸,先他一步下楼:“是因为我提醒,你才记得。”

    秦游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不提醒我也记得,只是没机会兑现。这个话剧可不是随时都有演出。”

    严庭深说:“话剧不是随时演出,去公园散步呢?”

    秦游失笑。

    他会提起这个话剧,的确因为严庭深的那一句。

    ‘你的下次,从来没兑现过。’

    “不用勉强兑现。”

    严庭深回头,“也不用这么刻意。我不是逼你做这些。”

    秦游也住脚,牵过他的手,才继续往前:“你觉得我不是自愿?”

    严庭深看着他:“如果是自愿,我怎么会等到今天?”

    秦游和他对视,轻笑一声:“如果不是自愿,怎么会有今天?”

    严庭深微顿。

    “本来跟你约的是明天,今天正好空出来,那就从今天开始。”

    秦游走向门外,“快选吧。不过别选太久。我们现在时间充裕,下一次,下下次,只要你想,这些可以随时兑现。”

    严庭深落后半步,也接着往前。

    听秦游说完,他看着秦游的侧脸,唇边也有浅淡笑意,渐渐,又回到并肩。

    大厅里,项海峰已经迎过来。

    “秦总,呃,严总——”

    他显然已经听说婚约取消的消息,看到严庭深,声音也低了下去,“车在外面。”

    以前是地下恋情。

    现在光明正大了,还这么大张旗鼓地光明正大,他可能偷偷摸摸惯了,还有点不自在。

    秦游颔首:“嗯。”

    见严庭深始终没有决定,他把手机递了过去。

    严庭深看着三张图片。

    他和秦游约定的是饭后走一走。

    时间改动,选第二家是顺理成章。

    门外。

    雪也停了。

    脚步声踩进雪里,让他想起杉韵的那一夜,和秦游走过的那段路。

    夜色里,只有这道宁静的声音——

    秦游不由意外:“很难选?”

    只是三家餐厅。

    严庭深愿意,大可以分三次都去一趟。饭总要吃的。

    严庭深说:“不难。”

    他把手机递还给秦游,“去第三家。”

    司机正开车门,回道:“好的。”

    秦游和严庭深一起上车。

    坐下后,他笑着说:“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家餐厅的味道比较一般。”

    严庭深道:“不要紧。”

    他对饭菜的味道没有太多要求。

    秦游给出的这三个选项,也和饭菜的口味无关。

    而他选定这家餐厅,是从秦游口中听到的那个名字。

    严庭深的视线又落在秦游的侧脸。

    三选一。

    其实在秦游说出这个名字的当下,他已经有决定。

    ——今夜,美妙绝伦。

    第 86 章 狭窄的包厢里,暗流肆意……

    汽车很快启动。

    天色刚晚, 路上车灯如梭,路边还有行人。

    两侧路灯也早已亮起,照亮地面如银的积雪, 和雪上百态的成双人影。

    严庭深看到车窗外的一对情侣。

    女孩抱着男孩手臂, 路灯照在脸上,两张打趣嬉笑的面孔神采鲜活,一闪而过。

    光彩的景象迅速远去, 严庭深看着车窗,缓缓看到窗上正看手机的秦游。

    ——今夜发生的一切, 用这部话剧收场, 再合适不过。

    他转眼, 不由开口:“在看什么?”

    “崔凌发来的消息。”

    秦游看他一眼, 索性侧身倚在扶手, 作势把手机放在当中, 问他一句, “退婚的事。想看吗?”

    严庭深也看他一眼, 同样侧身靠近:“嗯。”

    秦游道:“没什么内容, 一些补偿细节。毕竟是我毁约在先, 总要给刘家一个交代。”

    严庭深对这些没有异议:“嗯。”

    秦游把消息翻完, 崔凌最后发来一个表格,里面整理了和刘家商讨的内容。

    大概要发给双方,单独赠送刘望舒的股份没有计算在内。

    秦游看完, 回了一句,正要回身,搭在扶手的手背忽地一暖。

    他收手机的动作一顿,垂眼扫过握住他的另一只手,目光再往上, 手的主人堪堪侧过脸,似乎正专心欣赏车窗外的风景。

    严庭深看着被雪色照耀的车窗。

    秦游轻笑的轮廓被光雪辉映,正看向他。

    他倏地移开视线,却只一瞬,下一刻又落了回来。

    “你答应秦老回秦氏——”

    闻言,秦游笑了一声。

    严庭深微顿,视线从车窗收回,转向秦游的脸:“你笑什么?”

    秦游笑眼看他。

    他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总是同样的招数。

    谈起正事,其余的小事好像就可以不去在意。

    不过——

    秦游没有点破,只反手握住严庭深的手,缓缓十指相扣:“我不笑。你接着说。”

    手掌摩挲。

    体温互换——

    严庭深的手臂稍稍僵硬,听到秦游开口,他薄唇微抿,小臂也缓缓落在扶手,收紧和秦游交握的右手,抬眼和秦游对视。

    “想牵就牵。”

    话落,秦游倾身往前,轻声笑说,“以我们的关系,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严庭深眸光深幽,目光扫过他开合的薄唇——

    直到路边传来孩子嬉闹的鞭炮声,严庭深收回视线。

    他凝望秦游的双眼,唇边也有弧度在不觉间牵起:“我会的。”

    秦游挑眉。

    严庭深握紧他的手,又转而道:“你不想打理公司的事,如果信得过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帮你处理。”

    秦游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要处理的事,有崔凌足够了。”

    “嗯。”

    严庭深转向窗外,“我只是提议,具体情况,你做安排。”

    见状,秦游点了点他的手背,示意他把脸转回来:“这些运转的小问题交给崔凌,他希望历练,我们也省时省力,不好吗?”

    听到“我们”两个字,严庭深心念微动。

    他回眼看向秦游,只淡淡说:“我没说不好。”

    秦游失笑:“对,你没说。”

    严庭深不置可否。

    “等遇到他解决不了的大麻烦,再交给你。”

    秦游接着说,“毕竟钧闵集团的总裁,不能总把时间浪费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你觉得怎么样?”

    严庭深说:“可以。”

    他又问一句,“康明,你有什么打算?”

    康明的资料他已经看过,在秦老身边这么多年,从没有在秦氏担任要职的经历。

    这次秦老破例把人调进总经办,绝不止秦老针对秦游做戏这一个原因。他的背后,不乏推手。

    秦游笑意微敛,点在他手背的指腹往下抚过,才笑说:“不提这个。”

    严庭深沉眸,于是不再追问。

    秦游的态度一目了然,他当然看得出来。

    即便回到秦氏,秦游的心意还是没有改变。

    那天在滑雪场见面,秦游说得很清楚,他不想留下,但要不要走,他没有确定。到今天,依旧是一样的结果。

    “看看菜单?”

    秦游点开屏幕,“想吃什么?”

    严庭深看了看他。

    秦游有所察觉:“怎么?”

    严庭深转向菜单,选定后,车厢内有片刻的安静。

    汽车在马路上平稳疾驰,临近目的地,雪又在下。

    秦游看着飞雪沿窗滑下:“好在你没选第二家。看样子今晚不太适合散步。”

    严庭深也看过去:“下得不大。”

    秦游道:“那就等话剧结束,路边走走。”

    严庭深一顿,看他没有回头的背影:“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游才回眼看他,笑说:“都是陪你,散步还是回家,都一样。”

    严庭深五指微紧。

    正在这时,车停了。

    两人下车进了餐厅,落座后,经理请示后,很快上了菜。

    秦游尝过几道,味道的确差强人意。

    不算差,只是远不如之前严庭深挑过的几家。

    可惜只有这里离剧场最近,去其他餐厅,大概率会错过演出开场。

    他搁筷喝水时,问严庭深:“怎么样?”

    严庭深看向他:“不错。”

    秦游放水杯的手微停。

    严庭深对吃穿用度都不挑剔,但评价标准从来很高,能让他感觉不错,已经算很满意。

    难道这家餐厅正对他的口味?

    严庭深看到他的动作,也顿了顿:“你不喜欢?”

    “怎么会。”

    秦游道,“你喜欢的话,以后多来几次。”

    严庭深没有反对:“好。”

    饭后,看演出时间将近,两人出了餐厅,步行到不远处的剧院。

    路上有不少和他们有相同目的地的行人。

    奇怪的是,这场演出的观众,似乎全是情侣。

    成双成对的人影结伴走进剧院,看到两个男人,还纷纷投来隐晦探究的眼神。

    为身后客人引路的侍者挡住了所有的视线:“您好,这边请。”

    秦游和严庭深走进另一条通道。

    进了包厢,秦游扫过房间里的陈设。

    这家剧院,算是之前两家的结合。

    两侧不是隔断,但观看演出的沙发是双人座,两个矮桌摆在左右,桌面是准备好的精致果盘和茶点。

    看到这张双人沙发,严庭深不知记起什么,脚步也停在门边。

    侍者正介绍包厢内的一应功能,说完见两人没有其他交代,最后提醒了一句:“演出开始后,请两位见谅,包厢的隔音可能不是特别好……”

    隔音?

    秦游看他一眼。

    侍者脸上是习惯的麻木,尤其面前是两位男士,他说出提醒更加自然,对上秦游的眼神,才正了正站姿,低下头低声又说一遍:“请见谅。有任何需要,请按桌上的服务铃。”

    说完,他安静地离开,关上了门。

    秦游没太在意。

    隔音不是演出的重点。第一次和严庭深看话剧,隔断的隔音更不好。

    他转身和严庭深一起落座。

    比起第一次看演出时的沙发,这一张还算宽敞,然而坐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近在咫尺。

    没多久,灯光全灭,演出开始。

    但剧情渐渐明了,他看了严庭深一眼,举拳遮在唇前,咳了一声。

    严庭深也沉默着。

    秦游问他:“你之前没看过这部剧?”

    严庭深道:“没有。”

    秦游没再看台上已经脱得清凉的两位演员,他拿起茶杯,喝过水,又拿起手机,搜索这部话剧的名字。

    看完剧情简介,他又沉默片刻。

    简单来说,这是一部关于女性由青涩蜕变为成熟的故事。

    主人公被哄骗后陷入低谷,之后自我放纵,常常发展一夜情,期间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最终帮她脱离现状。

    今夜美妙绝伦只是相对隐晦的译名。

    更准确的翻译,应该是女主角每次一夜情后,对情人说出的那句话,今晚太棒了。

    严庭深也拿起了茶杯。

    听着音效声中的一夜剧情,秦游看过严庭深,又咳一声,正要开口——

    隔壁的包厢里,突然也传来和台上相似的动静。

    秦游顿住。

    严庭深喝水的动作也停下。

    大厅里的情侣都还克制。

    隐秘的包厢里,被这段露骨演出挑逗起的感情却都不受拘束。

    没有音效声遮掩,一切肆无忌惮的情事,在昏暗的环境里无所遁形。

    先是左边。

    没多久,右侧包厢里也传来男女的小声调笑。

    想必这就是工作人员提醒的本意。

    秦游又看一眼台上。

    论尺度,演出的剧情虽然直白,但演员当然不会做得太过,表演只停留在情感的爆发,重点部分其实都有遮挡。

    不过呈现出的画面显得太火热,观感太强烈,会引起观众的……共鸣,也算正常。

    “身材怎么样?”

    听到耳边的问句,秦游才看向演员本身:“还——”

    一句话只说了一个字,他的话音蓦然止住。

    秦游转向身旁的严庭深,正色改口道:“没注意。”

    严庭深沉沉看他。

    秦游压着唇边笑意:“是你说喜欢同作者的作品。这个时间,只有这部在演出。”

    从剧情简介看,这部剧的故事重点,是女主角从黑暗步入光明的过程,内核还很励志。

    但为内核填充的骨肉太夺人眼球,观众们给出的评价也大多集中在表面,不太关注作者想表达的深层含义。

    比如左侧包厢里的两位。

    此刻两人正忘我,已经全然不顾演出,动静比舞台的音效更卖力。

    右侧包厢的两位也正在表演后来者追上。

    正前方更是视听盛宴——

    立体式的补充演示,配合演员忘情倾泻的激烈欲望,狭窄的包厢里,暗流肆意涌动。

    兀地。

    代表女主角心声的配乐骤然响起。

    秦游想了想,倾身靠近严庭深。

    咫尺距离,严庭深第一时间察觉秦游的动作。

    他缓缓按住扶手,感觉到秦游的呼吸在脸侧拂过,掌下力道更重。

    “你……”

    秦游到他耳边,声音一同响起:“我们走吧。”

    话剧是看不成了。

    听别人的墙角,他更没兴趣。

    话落,似乎听到严庭深的声音,秦游又问一句:“你说什么?”

    “……”严庭深眸光黑沉,看他良久。

    第 87 章 “祝,天长地久,永不分……

    配乐结束, 舞台上的剧情在转场。

    包厢里重新安静下来,不需要靠近交流,秦游也拉开距离, 转向严庭深的脸。

    严庭深收回视线:“没什么。”

    表演到了另一位一夜情对象上场, 秦游从沙发上起身,没再久留。

    严庭深看向身前的手,再向上看过秦游的神色, 才抬手握住,随之起身。

    也许也在中场休息。

    左侧包厢终于安静下来。

    但等两人走到门前, 秦游正开门, 又听到语调轻快的谈笑, 接着是一声不重的“砰”响。

    这次离得更近。

    秦游已经拉开房门——

    看到门外两位双颊绯红的男女, 脚步声停了。

    小巧昏黄的暖灯下, 靠在门边墙上的情侣正忘情激吻。

    严庭深看着两人, 再看神色毫无变化的秦游。

    秦游没想到出门会看到这种情景, 随手把严庭深拉近, 揽在他腰间, 把人换到另一侧。

    严庭深猝不及防, 却也没推拒, 无言半晌。

    情侣这才听到响动。

    他们懵愣地看了过来,像是想不通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和他们一样离场,而且一起来看剧的还是两个男人。

    女人先是低声惊呼, 立刻推开身上的恋人,随后才看清门内两人的身影。

    看清走过的两张脸,她不由抬手捂住了嘴,只露出了目不暇接的眼睛,左右转动, 看个不停。

    “你还看——”

    秦游没去注意身后的动静,和严庭深离开剧院,他抬眼看了看空中飞舞的细雪。

    离开暖气充足的室内,寒冷的气息迎面扑了上来。

    不再昏暗狭窄的包厢,冰雪的凉意也正扑散暧昧缠绵的热度。

    严庭深也转眼看向斜对面:“那里有片湖。”

    “那还等什么。”

    秦游扫过他没有松开的手,随手送进大衣口袋,“走吧。”

    严庭深手臂微紧,被带了一步,才后知后觉,举步往前。

    他看着被布料掩盖的口袋,清晰感觉到秦游干燥温暖的手掌,似乎完全把他包裹。

    秦游看他一眼:“冷吗?”

    严庭深走近一步:“不冷。”

    年关已经过去,天气似乎也逐渐转暖。

    今天的雪,更不像年前那样漫天纷飞,风声也被湖边的绿植遮挡。

    “就在这吧。”

    雪地湿滑,秦游没陪严庭深靠近结冰的湖面,“小心点。”

    严庭深说:“嗯。”

    夜色深了,湖边只剩零星几道影子,都在远处。

    地上的浅薄一层积雪没有清扫,两人走过,留下两道并肩缓行的脚印。

    走过长街,穿过长廊。

    看到台阶上的凉亭,秦游挑眉:“坐一会?”

    这里应该是特意建造的观景台,宽阔的凉亭被切割了几个区域,全部面向湖泊。

    严庭深没有异议:“好。”

    两人来到其中一个有遮挡的长椅。

    秦游正要坐,严庭深拦住他,扫去椅面的积雪。

    秦游笑说:“这么贴心?”

    严庭深转眼看他:“你的病刚好,身体还很虚弱,不要大意。”

    秦游无奈。

    他两次生病,都是药物作用下,不得已采取必要手段低温解热,和身体无关。不过上一次的事不方便提,他只能默认这个说法。

    雪扫干净,两人一起坐下。

    秦游望向不远处的湖泊、树林、雪地。

    看着这道风景,他在看过身旁的严庭深。

    周围没有行人,四处寂静无声。

    没有打扰,没有烦心事缠身——

    秦游忽而笑了笑。

    忽略他还没有脱离秦家。

    忽略严庭深的身份是钧闵总裁。

    忽略这些,看来他的运气还算不错,找到一个爱人,达成了之前的设想之一。

    除此之外,任务也可以暂时抛诸脑后,重担少了一个,他也轻松不少。

    很难得,有这样的空闲。

    严庭深问他:“想到什么,这么高兴?”

    秦游笑着看回风景:“我在想,上次和你一起看雪,还是在杉韵。”

    严庭深也顺着秦游的视线看过去,眸光也在柔和。

    没错。

    上次看雪,还是在杉韵。

    那一次,秦游还病着,短短看了一场雪,就匆匆离开。

    在那个时候,他和秦游恐怕都不会想到,他们第二次一起看雪,会是现在的关系。

    而这次,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灯光下。

    万籁俱寂。

    不知多久过去,秦游转眼看到严庭深发顶的残雪,抬手轻拂下去。

    严庭深下意识也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回神过来,又松手,转而把秦游肩头的薄雪拂落。

    抬头时看到秦游含笑的眼,严庭深动作顿住。

    呼吸间。

    两道仿佛蒸腾的白雾交织飘散。

    严庭深的手久久停在秦游肩上,心跳声中,习惯寒意的面上有暖流缓缓接近——

    秦游的手滑向严庭深脑后,五指插进发间——

    然而在他倾身之前,严庭深的手也落在他颈侧,薄唇轻启,拉近最后的距离,吻了过去。

    秦游按在严庭深脑后的手轻轻扣紧。

    静谧的夜色,含混轻微的水声也变得清晰。

    直到一个不断加深的吻克制结束,秦游松手往下,拇指擦过严庭深下唇,借由上而下的路灯,看到他微红的耳垂。

    严庭深避开他的视线,语气没有异常:“你看什么。”

    秦游轻笑,捏了捏他的耳朵,没有拆穿,只道:“夜里越来越冷,我们该回去了。”

    严庭深面色如常,闻言起身:“好。”

    秦游也站起身。

    这时司机也发来消息询问,他看了位置,和严庭深一起缓步回去。

    来时裹在一起的手,回去的路上也还在同样的位置。

    项海峰等在车前,远远看到连在一起的两道身影,等两人走近再看到这一幕,他眼皮微抽,非礼勿视,只在拉开车门时问:“秦总,回泽水湾还是?”

    秦游道:“去苍苑。”

    项海峰点头:“好的。”

    秦游转向严庭深:“我先送你回去。”

    严庭深却顿了顿。

    听到秦游的话,他面色不改:“好。”

    话落,他上车落座,拿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出去。

    秦游看到他的动作:“今天还有文件要处理?”

    严庭深下意识反扣早已黑屏的手机,闻言抿唇,转向窗外:“不重要的事。”

    秦游又记起什么:“你之前提过,前两天也有合同要签,还没办完?”

    严庭深又顿了顿:“办完了。”

    见他不详细谈,秦游也没再追问:“过年还在加班,要注意休息。”

    严庭深才回眸看他:“嗯。”

    汽车在两人话间启动,又在闲谈间停下。

    秦游下车送严庭深进了院子,看到是一个脸生的佣人开门,他没太在意,一路把人送到楼上,才说:“那我——”

    严庭深同时开了口:“你今晚——”

    秦游看着他,笑道:“你先说。”

    严庭深再说一遍:“你今晚,在这睡吧。”

    他接着说,“时间不早了,你回程要半个小时。”

    秦游抬腕看表,没有拒绝:“也好。”

    他随手把衣服手套递给一旁的佣人,去隔壁房间洗了个澡,出来时,才看到熟悉的管家。

    “秦先生。”管家行色匆匆,看到秦游,还是站在原地打了声招呼,“先生正在房间等您。”

    秦游颔首,继续走向严庭深的卧室,进门时余光扫过管家的背影,对严庭深说:“他刚赶回来?既然放假了,何必再跑一趟。”

    “不是。”

    严庭深一时沉默,转而说,“话剧,你还想看吗?”

    秦游看他一眼,顺势接口:“今夜美妙绝伦?还是免了。”

    “换一部。”

    严庭深说,“在家里看。”

    秦游笑问:“准备好了?”

    严庭深说:“嗯。”

    看出秦游不再拒绝,他牵起秦游的手,转身走向影院,“菲尔德小镇,可以吗?”

    秦游道:“剧情呢?”

    严庭深言简意赅:“正常的剧情。”

    秦游又笑了笑。

    两人聊着,走进房间。

    管家也带着佣人随后进来。

    他把红酒打开放在桌上,对两人解释:“红酒驱寒助眠,请慢用。”

    佣人接着放下酒杯和其余用品,调整过片源,和倒完酒的管家一起退了出去。

    门随之合起。

    秦游和严庭深坐在沙发上,打开话剧,灯光缓缓熄灭。

    严庭深把酒杯递给他:“喝一点。驱寒。”

    “驱寒?”

    秦游抬手接过,含笑和他碰杯,“还是庆祝吧。”

    庆祝。

    严庭深看过秦游噙笑的薄唇,敛眸片刻,再抬眼,语气却没有丝毫随意。

    他说:“祝,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话落,同样举杯相碰。

    “砰——”

    秦游微顿。

    他看着碰在一起的两只酒杯,唇边笑意缓缓又牵起。

    “好。”

    他重复严庭深的祝酒词,“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话音再落下。

    两人一同一饮而尽。

    第 88 章 缠绵。

    音响里传来配乐, 秦游放下酒杯,倚在靠背。

    看到身侧的严庭深,他抬手揽在严庭深肩膀, 掌下微重, 又握了握严庭深肩颈。

    严庭深顺势枕在秦游手臂。

    微烫的掌心贴在颈侧,他也抬手,握住秦游的手背。他看了秦游一眼。

    视频里的演出还在开场。

    秦游的侧脸在舞台灯光中明灭, 早已见惯的轮廓,今天看来, 却又似乎大不相同。

    表情不同。

    眼神不同。

    笑容, 也格外不同。

    严庭深的目光细细描绘这张大不相同的轮廓, 久久移不开视线。

    秦游不必去看, 也察觉身旁的目光, 他抬指蹭了蹭严庭深的的下颚, 笑说:“你不是想看剧吗?”

    话落, 才转眼和严庭深对视, 果然对上那双眼睛, 他唇边笑意稍浓, “再不专心, 要错过开幕了。”

    严庭深于是看向身前。

    秦游也继续看过去。

    比起在剧院里看的那场《今夜美妙绝伦》,这部《菲尔德小镇》的剧情的确很正常;没身处隔音效果奇差的的包厢,室外也没有一丝杂音传进来。

    但这样难得不受任何打扰的环境, 话剧还没放过五分之一,秦游肩上一重。

    他转脸,看到闭眼已经睡着的严庭深,眉间微动。

    这么累?

    秦游看着他,正要抽手换个舒服的姿势, 见他眼睑滚了滚,也没再动作,只把人再往怀里揽了揽,稍稍固定。

    严庭深前额贴在他颈侧,睡得还沉。

    秦游低头看他一眼,笑了笑,接着看剧。

    直到中场。

    配乐的曲调突然激昂,严庭深眉间蹙起,缓缓转醒。

    睁眼看到秦游的喉结,他不由微顿。

    “醒了?”

    严庭深坐正,看向秦游:“我睡了很久?”

    秦游道:“一个小时。”

    严庭深抬手捏了捏鼻梁,倾身倒酒。

    秦游随口问他:“昨晚加班?”

    严庭深又是一顿。

    他喝了杯里的酒,又倒了两杯,递给秦游:“嗯。睡得不多。”

    秦游对他的工作狂程度早有体会,不疑有他:“再睡一会?”

    严庭深听出他没有在意,拿酒杯的手微松:“不用。看完吧。”

    秦游陪他喝了一杯,暂停话剧:“这个不急,有时间,随时可以看。现在你该睡了。”

    灯光缓缓亮起。

    秦游把酒杯放下,从沙发上起身。

    严庭深也没再坚持,和秦游一起出门回到卧室。

    秦游停在门口。

    见状,严庭深脚下也停住。

    秦游看过时间:“早点休息,晚——”

    “晚安”两个字还没说完,唇上印下一个吻,一触即分。

    秦游意外,看向严庭深。

    严庭深没有退开。

    他看着秦游的眼睛:“晚安。”

    话落,他又垂眸看向秦游的嘴唇,再往前一分,落下第二个蜻蜓点过的轻吻,第三个——

    原本浅尝辄止的触碰一再落下,晚安吻也不再纯粹,渐渐变得燥热。

    秦游抬手按在严庭深腰侧。

    下一秒,悬在唇前的下一个吻终于重重落了下来。

    交换的呼吸也正渐渐粗沉。

    气息中还有淡淡红酒的味道。

    严庭深按在秦游肩膀,把人从门外推进门边,压在门框。

    “砰——”

    捧着衣服的管家浑身一抖,转身就走。

    听到脚步声,秦游捏了捏严庭深后颈,正要起身,压在身前的重量却没有丝毫放松。

    良久,一吻结束,严庭深沉沉看他:“专心点。”

    秦游轻笑:“好,我专心——”

    话音又没落尽。

    严庭深吻在他唇边,吻过他侧脸,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说过,以我们的关系,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秦游握在他颈后的手也缓缓收紧:“你不是正在做吗?”

    闻言,严庭深道:“没错。”

    话落,他又吻上秦游的唇,力道起初还克制着,然而酒意滚上心头,浓烈的温情在胸膛里搅动,难耐的欲望随之而来,克制下的迸发更汹涌澎湃。

    “……”秦游及时按住严庭深的手,吻毕时抵在严庭深额头,嗓音低沉,“好了。你再亲下去,我今晚该回不去了。”

    严庭深也凝眸看他:“那就不回去。”

    秦游一顿,腰间忽而一松。

    严庭深吻在他侧颈,反手关了房门。

    门板隔断内外,秦游正看过去,腰间系带冷不丁彻底松散,前襟敞落。

    亲吻继续纠缠。

    两人不觉间撞过窄桌,倚过沙发,绊过矮几,来到床边。

    微烫的手掌正滑过后背,抚过腰侧,擦着人鱼线往下游走——

    秦游垂眼扫过,低声再提醒一次:“别闹。”

    严庭深看他一眼。

    外袍落地,单薄的家居裤无处遮掩。

    但手还在往下——

    秦游呼吸微重,抬手把人按进怀里,转身往前一步。

    严庭深没有防备,随之退了一步,撞在床沿,坐了下去。

    秦游再近一步,从他腿间逼近他身前。

    严庭深无处借力,起身的动作也只能夹住秦游的双腿。

    以为这是秦游委婉的抵触,他眼底黑沉,索性抬手揽在秦游肩颈,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开:“秦游,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秦游失笑,顺势微俯身,抬起他的下巴,吻在他微抿的唇上。

    严庭深手臂收得更紧,自上而下压来的吻堪堪结束,他身体微僵,呼吸也稍稍急促。

    秦游的唇贴在他耳边。

    滚烫的呼吸在话间拂过滚烫的耳垂。

    “后悔这两个字,我什么时候说过?”

    严庭深眼底骤深,拉着人倒进床铺。

    家居服窸窣落地。

    湿热的吻激烈缠绵。

    严庭深躺在床上,感觉到秦游的手抚过身后,指腹划过背脊,牵连起阵阵引人战栗的麻痒。

    他的呼吸更重,在秦游颈侧胸膛留下一串吻痕,直到那只手再往下走,从背后探进深处——

    严庭深浑身僵硬,蓦然回神。

    人就在怀里。

    秦游当即察觉他的异样,动作微顿,掌下转而落在严庭深腰间。

    严庭深闭了闭眼,按住了他正收回的手。

    秦游看着他的脸,默认的态度一览无余:“不要勉强。”

    “你忘了。”

    严庭深再开口,声音早已沙哑,他第三次告诉秦游,“我从不勉强。”

    “我也从不勉强。”

    秦游反手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在他的注视下,含笑一一轻吻过他绷紧的五根手指,“所以今天,点到为止。”

    严庭深和秦游对视。

    看出这双桃花眼底的深意,他面色不改,胸膛起伏微重。

    秦游再把他的手轻轻拉下,低声道:“帮我。”

    严庭深的手臂僵硬发酸,却没拒绝。

    “……”

    听到秦游如潮的气息在耳边加重,严庭深直觉被呼吸拂过的侧脸烧灼如火。

    “秦游……”

    秦游吻在他鬓边,单手在他脑后摩挲,空出的右手抚在他后背,察觉他的生硬,又吻过他眼睑:“算了。”

    严庭深微怔:“什么?”

    他往下扫了一眼,“算了?”

    他的情绪难得全然堆在眼底,只是还没听到答案,腰间一紧,眼前一花——

    秦游从背后托起他的腰身,重又俯下,看向他回眸的眼。

    严庭深眉间还没蹙起痕迹,脊背难耐的麻痒随着粗粝的指腹滑向腿侧,他浑身肌肉绷得愈紧。

    秦游吻他薄红的耳垂,扣紧他紧实有力的窄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沙哑低沉的三个字,耳鬓厮磨间,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

    严庭深呼吸一乱,下意识攥住掌下的床单。

    但秦游没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话音落下,身后温热的身体已经动作。

    他措手不及,抿直薄唇,又曲肘落在床面,目光却不再和秦游交汇,连床上交叠的影子,他余光看见,也倏地转眼避开。

    不经意间,秦游的视线落在他背上流畅的肌肉线条,看得出极力压制,仍在随着短发轻晃。

    发间不受主人掌控的薄红也早已蔓延扩散。

    炽烈的温度沿着耳后染透脖颈,染向脊梁,铺满全身——

    乱了节奏的呼吸却被主人狠狠压回喉间。

    秦游在他耳边再说一句:“不要勉强。”

    严庭深握住床单的手紧了又紧。

    他看过近在眼前的影子,又闭了眼。

    这一次,他一言未发。

    第 89 章 轻薄的暖被翻卷如浪。……

    翌日。

    清晨。

    秦游在生物钟下准时醒来。

    只是还没睁眼, 他先感觉到手臂上的重量,和怀里陌生、却暖意灼人的体温。

    “早。”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也带着初醒的微哑低沉。

    秦游唇边的笑意又轻轻牵起。

    他看向怀里的人。

    还是第一次, 他的人生有这样的体验。

    和另一个人在同一张床上过夜, 又在第二天的枕边听到这句早安。

    记得上次“同床共枕”,也是同样的人。

    不同的是,这一次, 先醒的这个人没再回避。

    秦游抬手拢回严庭深滑下的鬓发,笑说:“早。”

    严庭深也正看他, 视线在他浅笑的眼底流连, 线条冷漠的脸上也有不同以往的柔和。

    秦游看他早已清醒的双眼, 挑眉问他:“醒了很久?”

    严庭深淡声说:“不久。”

    【宿主, 主角撒谎, 他醒很久了。】

    系统得意地说, 【而且一直偷看你, 我盯着他呢!】

    秦游看向严庭深, 笑意微深, 却不点破:“怎么不叫醒我?”

    严庭深微顿。

    枕在同一束日光, 秦游的神色近在眼前, 无所遁形。

    他也从没错过那双眼里的丝毫变化,闻言只扣在秦游下颚,吻了吻秦游的嘴唇, 作势转身下床。

    “该起床了。”

    秦游笑着把人拉回来:“急什么?”

    严庭深没有防备,起身的动作还没过半,又跌坐回去,不得已找秦游借力坐正。

    秦游任他摸索,正要伸手扶他, 那只手不巧滑了下去——

    轻薄的暖被翻卷如浪,短暂的凌乱间,忽地齐齐停住。

    严庭深的手僵在原地。

    系统顿感不妙,大叫一声:【不要啊宿主——】

    听不到的话音戛然而止。

    严庭深沉沉看了秦游一眼,僵住的手已经动作,俯身吻在秦游喉结:“我帮你。”

    秦游按在他腰后手微重,不多时,翻身把人换到身下。

    薄被悄然再度起伏。

    —

    半小时后。

    卧室门前。

    管家第三次赶来,看到房门还是紧闭,只好转身离开。

    雇主每天起床的时间雷打不动,连过年那天都是一样。

    早上的日程表也是固定的,醒来后在书房办公二十分钟,吃完早饭后出门。

    今天会有变化,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和秦先生有关。

    毕竟隔壁那间为秦先生准备的客房,从昨晚就一直没被动过。对方现在正在哪个房间,不言而喻。

    想到这,管家面露复杂。

    自从搬出苍苑,雇主这段时间一次都没回来过。

    幸好这里有专人打扫,损坏的东西也早就换新,才让他昨天突然收到消息的时候,不至于出差错。

    另外……

    管家为自己松了口气。

    回到苍苑,又是和秦先生一起,两位肯定是和好如初了。

    那最近这种伴君如伴虎的太监日子,他也终于可以结束了。

    管家边想,便回到楼下转了一圈。

    十分钟后再回楼上。

    卧室的门终于开了。

    他进门时,秦游正从卫生间出来。

    “秦先生。”

    秦游也对管家颔首示意,看到对方手里的玻璃瓶,视线只多留了两秒,对方已经出声解释。

    “这是刚制好的干花。”管家上前一步,“您看。”

    秦游已经看出这束干花的形状。

    是上一次他来苍苑时,带来的黄玫瑰。

    他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问道:“他的意思?”

    管家斩钉截铁地说:“是的。”

    唯愿雇主和秦先生不要再闹矛盾。

    离开苍苑再回来,这期间的那段日子,虽然以雇主的素养,不会对员工打骂羞辱,但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他再也不想过了。

    所以他又追了一句。

    “秦先生送的花,都制成了干花放在书房,除了梅花摆在桌上,其余的都在展架。”

    严庭深从浴室出来就听到这句话,脚下一顿,不由看向秦游。

    秦游正接过管家手里的花瓶。

    比起鲜花,干花的香气在制作过程中消散大半,成品只留下浅薄的味道,论纯粹的观赏价值,其实并不算高。

    他见过严庭深把鲜花放在床头。

    但他的确没想到,鲜花也可以制作成干花,继续保留。

    “先生。”

    秦游抬眼,看到走近的严庭深,笑说:“喜欢花,怎么没告诉我?”

    管家浑身僵直,低着头转身,看到雇主的鞋映入眼帘,他闷声告退,到门口才想起正事:“先生,早餐准备好了,现在要上菜吗?”

    严庭深道:“嗯。”

    见秦游把花瓶放在桌上,他抿唇,转而说,“去吃饭吧。”

    秦游无奈。

    看来恋人太成熟也不是好事,总是转移话题,试图引导谈话走向。是个坏习惯。

    不过他也没再追问。

    这些花是他亲手送给严庭深的礼物。

    而让这些保质期不长的鲜花保存至今,无一不代表严庭深的用心,和对这些礼物的珍惜。

    作为送出礼物的人。

    这样的心意,大概是最好的反馈。

    两人来到餐室。

    秦游正落座,才听到严庭深突然开口。

    “干花是我的提议,却不是我做的。”

    秦游先坐下,才笑说:“那又怎么样,想法就是最宝贵的东西。”

    严庭深转眼看他。

    秦游又拉过严庭深的左手,露出他左腕的表盘:“比如这块表。”

    严庭深沿他的视线也看下去。

    “它是我送给你的。”

    秦游挑眉问他,“在你心里,是我这个负责千挑万选、结账买单的人重要,还是它的制作商重要?”

    严庭深看着他,眸光微动。

    这种一目了然的答案,秦游没有去等。

    他又稍稍倾身,和这双深邃沉黑的眼睛对视:“话说回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严庭深被他握住的手五指微紧,目光一错不错:“什么问题?”

    “你想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有没有想过,”

    秦游抿着笑意,压低嗓音:“你这么做,喜欢的是花,还是送花的人?”

    他们的关系昨天才挑明。

    但这些干花,全是昨天之前的作品。

    闻言,严庭深蓦地收回视线。

    他抽回手,作势去拿筷子。

    【哎呀!】

    系统这时也是捶胸顿足,【宿主你说得对啊,都怪主角,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硬是昨天才想通!他明明是早就觊觎宿主你的魅力,还一直假装不为所动!】

    秦游看着严庭深的侧脸。

    伪装自己的情感,这不是严庭深的性格。

    当时的想法,更大的可能,应该是他自己也不够清楚。

    【宿主,就冲这个,你也不能轻易让主角得逞!】

    系统还在气愤,【就算是他的任务,他也不能老是占宿主的便宜啊,动不动就勾引你,害得我也动不动就被关进小黑屋!】

    秦游道:【……行了。】

    【不行啊宿主!】

    系统扼腕,【你不要被主角迷惑啊!你看,你们性|交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昨天两次,今天早上又有一次,再这么下去——】

    【……】

    秦游道,【闭嘴。】

    系统委屈地照办:【……】

    秦游也正拿起筷子,严庭深却忽然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个时候,我没想过。”

    严庭深垂眸,“但现在,我知道——”

    说到这,他才转眼,看向秦游。

    说起这些,他的语气掺不进随意,总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这句话,他希望秦游也知道。

    “——自始至终,我想看的不是花,是送花的人。”

    听到这个郑重其事的答案,秦游唇边的笑意也微敛。

    他回望着严庭深,抬手覆在他搭在桌面、收握成拳的手背。

    掌心的暖意肆无忌惮地贴近,刹那融进血管。

    严庭深五指放松,反手和秦游交握。

    那些错过的温度,想要弥补,他不会再放过任何机会。

    秦游笑了笑:“现在你两者兼得了。”

    严庭深颔首,淡声道:“没错。”

    闻言,秦游笑意更浓,松手放开了他:“吃饭吧。”

    严庭深说:“嗯。”

    之后两人吃完饭,回影院重看一遍昨晚没能看完的话剧,时间已经将近中午。

    见窗外还在飘雪,吃过午饭,秦游陪严庭深在小书房阳台看了会雪景。

    可惜他普通的生活还没走过一整天。

    四点,秦宅的电话打了过来。

    管家在电话接通时就简短地说:“游少爷,老爷请您晚上六点钟到家里吃一顿饭。”

    秦游看了看怀里的严庭深。

    严庭深也转眼看他。

    秦游于是拒绝:“没空。”

    “这……”

    管家说,“游少爷,今晚是老爷特意为您准备的家宴,请您务必参加。”

    秦游道:“转告董事长,我病了,不方便出门。”

    “您——”

    电话突然换了人接听。

    “秦游,你少胡说八道。”

    秦恒钟沉声说,“我知道你跟谁在一起,我也不是要妨碍你们,我有正事找你。今晚你不来,明晚有没有空?”

    秦游看向严庭深。

    严庭深没有移开视线。

    秦游只好先问:“董事长有什么事找我?”

    “电话里怎么说得清楚?”

    秦恒钟皱眉,可了解秦游的禀性,他没有拐弯抹角,“是关于康明的事。他的身世,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

    康明?

    秦游道:“他的身世,我不感兴趣。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

    “总之,你必须来一趟。”

    秦恒钟的语气也强硬起来,“你找一个有空的晚上,我去泽水湾,这总可以了吧?”

    听出秦恒钟执意如此,秦游摘眼镜捏了捏鼻梁。

    严庭深看着他动作,转眼看向窗外。

    秦游问:“去吗?”

    秦恒钟又皱眉。

    这个问题问他?当然是——

    转念想到秦游是在和谁说话,秦恒钟的脸色隐隐发黑,握紧了手机:“秦游,这点行程,你自己不能决定?”

    严庭深也听到这句话,不由坐正,看了秦游一眼,握了握掌心的手。

    “能决定。”

    秦游垂眸扫过,笑说,“去。今晚就去。”

    第 90 章 医生的嘱咐叫医嘱,男朋……

    挂断电话, 秦游拉回腿上的毛毯,陪严庭深在阳台又坐了一会,才起身回房, 换了一身衣服。

    出门时看到严庭深也换了一套外出的正装, 他微顿,才走到严庭深身前:“今天别去了。不方便。”

    按照秦恒钟的说法,这一次是为解释康明身份的家宴。

    既然是家宴, 那么不会只有他和秦恒钟两个人。

    秦宅人多眼杂。

    秦恒钟也许不会把他和严庭深的关系透露出去,难保其他人会为他们保密。

    这件事被严家得知, 势必会对严庭深不利。

    严庭深淡声说:“我送你过去。”

    秦游又是一顿。

    他抬腕看表:“从这过去, 来回要两个小时, 别麻烦了。你在家里休息吧, 我尽快回来。”

    严庭深只道:“走吧。”

    秦游无奈。

    见严庭深穿戴整齐, 态度明确, 他也只好顺其自然:“那就走吧。”

    出门上了车, 秦游又接到秦宅来电, 催问他有没有出发。

    最后是秦恒钟的声音:“今天我还请了你小姑和小叔, 你不要迟到。”

    秦游听出这是他委婉的提醒。

    这场家宴, 的确有其他人在。

    第二通电话也挂断, 秦游转向严庭深:“你也听到了。别多想。”

    严庭深道:“我没多想。暂时不公开,我同意。”

    秦游已经因为他险些遇害一次,这段关系被更多人知道, 对秦游有弊无利。

    只为这一点,在彻底稳定局面之前,他也不打算公之于众。

    话落,他握紧秦游的手,扫过身侧横在当中的扶手, 没再往前,接着说:“你也不要多想。”

    秦游笑说:“放心。我知道。”

    两人在车上聊着,汽车似乎很快到了秦宅门前。

    秦游下了车,到另一侧时,看到车窗落了下来。

    他走近过去,严庭深正看向他。

    秦游道:“回去吧。”

    严庭深看着他,薄唇轻启,停顿一秒,最后只说了四个字:“不要喝酒。”

    秦游看他的眼神,轻笑一声,忽地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俯身吻过他扬起的嘴唇。

    严庭深下意识抬手按在他的衣领,随即又松开,握在他颈侧,还没握紧,身前的人已经抽身离开。

    唯独捏在下巴的两指暖意还在原地,轻轻蹭过,才收了回去。

    严庭深也收了手,落回膝上,缓缓收拢。

    秦游站直起身,回应他的嘱咐:“知道了。”

    严庭深正要开口,余光看到有车灯扫过,改口道:“进去吧。”

    秦游含笑颔首:“嗯。”

    看着车窗合起,他抬指在窗框上敲了敲,才转身离开。

    严庭深坐在车里,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下一刻,汽车缓缓启动。

    车后,第二辆车紧接着开到门前,停了下来。

    秦艺先下车,绕过车尾走向门口,见秦桦还站在原地,不耐烦地问了一句:“等什么呢?”

    秦桦望着先前那辆车离开的方向,直到汽车开进地库,他才皱眉收回视线。

    刚才看秦游和车里人说话,模样很亲热,难道是他看错了?

    停到车库,车里应该是没人的。

    也是。

    今天的家宴是老爷子亲自组局,秦游才闯了大祸,请罪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带着情人过来挑衅。

    “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秦桦收回视线。

    见秦艺一句话的功夫转身就走,他也没说什么。

    祁向赫和祁海良先后入狱,他这个姐姐被老爷子数落几次,这段时间在外面倒还好,可每次回到和秦家有关的地方,都是脾气暴躁。他也习惯了。

    “来了。”

    秦桦走在秦艺身后,路上不经意地说,“老爷子组这场家宴的原因,有没有跟你提过?”

    提起老爷子,秦艺感到头疼:“没有。”

    秦桦又说:“难不成是为了秦游退婚的事?”

    祁海良先不论,祁向赫却是板上钉钉,因为秦游才被送进去,秦艺对孩子再不重视,对秦游总会有点不满。

    她常和一群太太玩在一起,这些人脉运用得当,未尝不能挽回一点圆微梦失去的消息渠道。

    秦艺皱眉:“一个刘家而已,退就退了,又不是没有补偿,为了这个兴师动众,有必要吗。”

    秦桦说:“你不记得,老爷子让秦游仓促订婚是为了什么?”

    “秦游在国外长大,不知道玩了多少男人,现在只玩一个,也值得老爷子小题大做。”

    秦艺对此更是不屑一顾,“结了婚就能收心,他这一套封建花样还要玩多久?”

    “……”听到她的话,秦桦突然记起她也是被迫结婚,对秦游再多不满,在这个话题上也会同仇敌忾,转而说,“就是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是什么,连老爷子都无可奈何。”

    秦艺的耐心已经告罄:“管他什么身份,又不是跟我过日子。”

    “……”秦桦看着她的背影,破天荒地想念起祁海良那个蠢货。

    祁海良蠢是蠢,可为他办事很尽心,想对付什么人,挑拨个一两句也就上钩了。

    秦艺整天除了吃喝就是玩乐,遇到事除了躲清闲就是顾左右而言他,简直没有一点像秦家人。

    见秦艺对秦游的事没有丝毫兴趣,他也没再多费口舌,一起进了小宴会厅。

    管家看到他们,询问秦恒钟:“老爷,人到齐了。”

    秦恒钟从沙发上起身:“那就开饭吧。”

    秦桦只好又转身走到餐桌前。

    刚坐下,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看到老爷子左右下手的秦游和康明,他皱起了眉头。

    今晚的家宴,不是因为秦游退婚违逆?

    这个康明又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竟然让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和他们平起平坐?

    而且康明今天回来,事前居然也没有给他透露风声?

    秦桦看向康明,端起餐前酒,冷着脸一饮而尽。

    当初要不是他把秦游赶出总经办,就凭康明自己,这辈子都爬不出老爷子的办公室!

    现在站稳脚跟,就想把他这个恩人抛诸脑后,他该让康明知道,这实在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先吃饭。”

    听到秦恒钟的声音,秦桦低头敛起眼神,拿起了筷子。

    直到饭过尾声。

    秦艺把擦过嘴角的餐巾扔在桌上,目光瞥过康明,直言不讳:“爸,你大过年的把我们叫过来,不是为了让我们陪一个外人吃饭吧?”

    这句带着火药味的话一出,桌前祁新维等一众小辈面面相觑,都低下了头。

    康明垂着眼,没有和秦艺对视,也好像没听到她的话。

    秦桦搁了筷。

    放在之前,他会帮康明解围。

    可现在康明自以为有老爷子撑腰,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当然乐得作壁上观。

    “我让你们来的第一件事,”

    秦恒钟说,“就是向你们重新介绍康明。”

    他说着“你们”,眼神却只看向秦游一个人。

    秦游扫过长桌前的众人,已经了然。

    这场家宴的目的,秦恒钟只提前告诉了他。

    秦桦也有意无意地看向秦游,看似劝说:“爸,大过年的,就不要提这些了吧?”

    秦恒钟抬手,从桌前站起了身。

    他走到康明身后,按在康明肩上:“这件事,本来我打算带进坟墓里去。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

    秦游挑眉。

    秦恒钟看向他:“康明,他确实是你爸的血脉。”

    听到这句话,秦桦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爷子一向看重脸面,一个最不体面的私生子,绝不可能放在明面上来讲。

    会出现在台前,只能说明,这其中有什么关窍,保住了体面。

    果然。

    下一秒,他听到秦恒钟接着说。

    “但康明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私生子。”

    秦恒钟看过其他人,又转向秦游,“其实,在他出生之前一年,秦游,你爸妈就秘密离婚了。这个消息,我也是在你爸病了之后才知道。”

    系统吸气:【宿主,这些剧情完全没有记录啊……】

    秦游不以为意。

    不止这些剧情。

    有限的记忆里,康明的私生子身份没有揭穿,原身的总经理也当得顺风顺水。

    至少秦恒钟心脏病发,突然过世之前,原身的生活还算纸醉金迷,之后才被赶出秦氏。

    秦恒钟还没说完:“所以,康明只是你爸的非婚生子,没有伤害你妈和你。”

    秦艺不由问:“可是爸,这么说的话,康明为什么姓康?又为什么在四年前才进公司?以大哥的为人,知道康明是自己的血脉,会让他流落在外吗?”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是个误会。”

    秦恒钟语气平淡,对她的几个问题,显然都不打算深谈,只一言蔽之,“你大哥也不知道康明母亲怀孕。”

    秦艺当然没有全信。

    这种话听着就像借口。可由老爷子说出来的借口,她就算质疑,也不会当面拆穿。

    秦恒钟说完,看向长桌前的面孔。

    康明低头不语。

    几个小辈也各自保持安静,一声不吭。

    秦艺问了几句,惊讶过后,又自顾自吃起甜点;秦桦则看着秦游,面露担忧。

    秦恒钟也缓缓转向秦游——

    看到秦游毫无变化的神色,他心底划过一抹满意。

    这样处变不惊的表现,也是他最看重秦游的原因之一。

    想要接手秦氏,能力,性情,心态,缺一不可。

    而秦游,面面俱到。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懒散,简直没有上进心。

    但想到秦游从小独自一个人长大,秦恒钟又不忍心去苛责。

    想到这,他暗叹一声。

    秦游把溪源股份转给刘望舒的事,他已经知道,也没有太多意外。

    毕竟秦游心思纯善,总为别人着想,连被陷害都能不深入追究,何况是退婚这种状况。

    可也正是心思细腻,突然得知父母早年离婚,还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秦游恐怕心里不会好受。

    “至于第二件事。”

    秦恒钟想着,宣布这件事时的语气更加强硬,“你们也看见了,秦游的病已经痊愈,初八上班,他会重新担任秦氏总经理。”

    这个消息来得更加突然。

    秦桦眼神微眯,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超出预期,脱离了他的掌控。

    康明脱下私生子的帽子,俨然成了名正言顺的秦家人。

    秦游喜欢的男人的事,也没人在意,好像从没发生过。

    秦桦看向对面。

    见秦恒钟正走向秦游,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笑了笑。

    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

    再找机会就是了,走着瞧吧。

    对面。

    秦恒钟已经到秦游身前。

    管家拉开椅子,方便秦恒钟坐下。

    秦游正喝水润喉。

    见他过来,随手把倒了茶的酒杯放下。

    秦恒钟看了一眼,问了一句:“有医嘱不能喝酒?”

    秦游笑了笑,反问:“医生的嘱咐叫医嘱,男朋友的嘱咐该叫什么?”

    “……”秦恒钟深吸一口气,只当没听见,“你今晚在家里住吧,我还有话要跟你谈。”

    秦游看表:“不行。”

    秦恒钟皱眉,深深看他:“不要再跟我说你认床,我问过了,你昨晚不在泽水湾。”

    秦游笑说:“有时候认床,有时候认人,必须有其中一个。”

    秦恒钟已经不会再信秦游随口编造的理由。

    但他沉着脸,又让了一步:“你去打个电话,告诉他,只有今晚。”

    秦游正要开口,秦恒钟补充:“秦游,别忘了,这次退婚,是你出尔反尔在先。”

    秦游微顿。

    秦恒钟说:“我帮你解决麻烦,也为你退步很多,只是让你留下来谈谈,这样的要求,过分吗?”

    话落,他又看秦游一眼,起身离开。

    秦游无奈。

    他转眼看过天色,想了想,也起身出门,给严庭深打了一通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

    “谈完了?”

    听筒里格外安静。

    秦游先问:“你睡了?”

    严庭深停顿一秒:“还没有。”

    秦游笑了笑:“在等我?”

    严庭深说:“嗯。”

    秦游作势轻叹:“别等了,快睡吧,老爷子还有话说,我今晚回不去了。”

    听筒里有短暂的沉默。

    秦游听出他的不情愿,也沉默片刻:“算了。今晚我回去,明天再过来一趟。”

    “不用。”

    严庭深说,“你留下吧。”

    为了这点小事,秦游没必要和秦老起冲突。

    秦游问他:“你确定?”

    “嗯。”

    严庭深只说,“明天见。”

    秦游道:“明天见。”

    挂断电话,他回到小宴会厅,正对秦恒钟颔首示意,秦桦大概刚才听说什么,也走过来。

    “怎么在家里住一夜,还要去打电话?”

    秦桦笑着,关心地说,“放心吧,你车上能有几个人,司机和保镖,都安排得下。”

    秦游眸光闪动。

    车上?

    送他过来的是严庭深,车应该不在秦宅,秦桦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