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奇怪新人 你到底要干嘛?!……

    这小子, 年龄不大,下手忒狠!

    抱着肚子蜷在地面的玩家心头发颤,心想, 之前在小黑屋,他就不信别人谈论的那些,什么S——一个新人而已,再狠能狠到哪去?

    但这一拳上传达的信息让他明白了,自己赤手空拳的, 说不准, 还……还真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原来姓金的小妞,早早都勾引了这一伙人,真是个破鞋,我呸!

    贺群青垂着视线, 没有错过这名玩家脸上的扭曲不忿, 运动鞋的鞋底在对方脸前头微微一晃, 那不忿瞬间消失。

    “别,别!”

    “你叫什么?”贺群青问。

    结果比起挨打, 被问到名字显然更让对方惊恐, 那嘴巴登时闭的蚌壳一般。

    贺群青笑了一下,弯腰再次揪住了他的衣领。

    “好好,我说!我,我叫孔禾家。”

    “哪两个字啊?”

    “禾苗的禾,家庭的家……”

    “里面那个人叫什么?”

    “他……他叫王昱鸣,日立昱, 鸣叫的鸣。”

    贺群青这才放开他,说:“如果金修女有什么事,我直接来找你们, 就算找不着人,大家都在副本里,总有见面的一天,明白了吗?”

    孔禾家被松开,差点都没站稳,他品品嘴里的泥味,只能连连点头。

    “进去帮忙。”

    贺群青看着孔禾家踉跄跑走的背影,低头看看自己五指,琢磨一个大男人这么不禁打,挨了一下就起不来了,不然他还真的不会便宜这种只会欺负小姑娘的卑鄙小人。

    这个副本里,导师都神神道道,自己又只是义工学员,贺群青怕打架被NPC看出来,会引出其他麻烦,刚才才没有往孔禾家脸上招呼。

    结果孔禾家现在还是形容狼狈,贺群青便思量和他错开,在外边多等一会儿再回去。

    没想到刚升起这个念头,一个声音冷不丁自不远处响起。

    “你这是真的怜香惜玉,还是又在假装好心啊?”

    这声音十分陌生,叫贺群青一愣,回头就发现小道的路口,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影。

    乍一眼,看不清面容,仔细看愈加模糊,贺群青眨眨眼,一闪神,连对方身高体型都没了印象。

    是新人。

    新人?

    为什么是新人?

    因为这人说话,分明像是认识自己?

    “假装好心?”又是什么意思?

    贺群青目前在游戏里,和任何新人都没有交集,对方又说出这种好像和自己有过节的话,难道是……现实里的旧识?

    而对方竟然也进入游戏、还认出了自己?

    贺群青愣的更厉害,同时感到脖颈中央,升起阵阵波澜,也不知是热还是冷。

    难道下一秒,对方会叫出“贺群青”这个名字?

    而自己还得解释,自己不是贺群青,是“贺肖”?

    贺群青脑海中瞬间闪过过去人生里所有对自己有过不满和敌意的面容,不自觉攥起了手指。

    这时,视野中身影一动,不远处的新人突然向他走来。

    在贺群青看来,这个人显然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

    恐怕只有那边走来的新人自己知道,他的脚步有多迟疑,甚至中途几次,想要就这么转身离开,反正眼前的人,根本不会知道来找他的是谁。

    但最终,新人在贺群青面前站住脚步。

    贺群青目光反复扫过眼前人眉眼,但无奈的是,系统的匿名性实在太强大了,每当他心里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顷刻间就会被刷新、否定,让他不仅认不出这个人,也更加拿不准对方的想法。

    同时贺群青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在自己打量对方的时候,那人也在反复打量自己。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贺群青只能先开口了,“我们认识么?”

    “对你来说,应该算不上认识。”新人的口吻有些讽刺,“你好,ace。”

    对方在“ace”这个名字上加重音,贺群青听了停顿片刻,谨慎的问:“你是第二次进副本?”

    “第一次。”

    贺群青心里困惑终于表现在了脸上,“那你在现实里见过我?”

    “我倒希望在现实里能见你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匿名性混淆了贺群青的感觉,他总觉得对方在说到现实时有些咬牙切齿的。

    但现实里没见过,又是第一次进副本,对方一开始那句话就更加没头没脑了,贺群青想想,道:“我还有事……”说着就要回小院。

    “你!”

    贺群青小臂骤然一紧,叫他有些愕然的回头,就见刚才还算平静的新人,竟发难似的抓住了他。

    那人手心的热量透过长衫传递了过来,贺群青感受着对方抓着自己的惊人力道,心说我跟这个新人,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为什么对方的语气是在发怒,动作间却像是和他很熟悉一样,毫不避讳的靠近他?

    贺群青真的很懵,忍不住又问:“你到底是……”

    突然,贺群青目光一凝,另一只手便随着想法抬了起来,向抓着自己的新人那只手腕伸了过去。

    对方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贺群青去拨他的衣袖,新人才触电般放开了贺群青。

    啪的一声,贺群青反手抓住了这新人想要退缩的手腕,皱眉说:“给我看看……”

    新人没说话,手腕猛然往下一压,想要挣开贺群青的手。

    这就有点失算了,因为贺群青心里的困惑越来越大,手自然也抓的死紧。

    贺群青可不像陈雨依,可以轻松分辨新人,要是让眼前新人跑掉,往玩家里一扎,他根本不可能把对方认出来。

    而且对方越挣扎,就越说明有问题。

    贺群青想到刚才一瞥之下看到的东西,原本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随着对方的挣扎,贺群青逐渐有了一种荒诞的猜想。

    只是眼下情况也容不得他细想,贺群青手一痛,眼前一花,胸前传来一股大力,推得他倒退两步,后背竟撞到了墙上!

    贺群青闷哼一声,感觉胸口被一只手臂压得快要喘不上气。

    对方挣脱他的动作快的如同经受过训练,根本不像是普通人!

    “你是……”贺群青吃力的说,两眼更瞪大了想要看清对方。

    新人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骤然减轻,贺群青一动,对方又猛地加重,贺群青再次闷哼一声,心里不敢置信加上愕然,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说着,他的目光还在这新人手腕上寻找。

    “别找了,什么都没有。我告诉你我是谁,”新人突然说。

    贺群青等了几秒,又等了几秒,这火就噌噌的往上冒,“你不说可以,手先拿开。不然受伤了不要怪我。”

    新人哼笑一声,“是,你真厉害。我哪能想到,原来你的蒋大哥、陈姐,都是大名鼎鼎的游戏玩家,你小子成天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当然也是惹不起的角色了。”

    贺群青就听出了浓浓的挖苦味道,但对方说话的内容,让他心里荒诞的想法从三分可能性变成了六分。

    不,还是不可能。

    这新人说的话奇怪,或许有其他原因。新人的真身,更有可能是个自己如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无论是谁,总比现在自己胡思乱想,瞎猜出的那个名字要有道理的多。

    正僵持时,脚步声忽然从小门里传来,下一秒,那脚步声一顿,就听一声咆哮,“你他妈——”

    贺群青一惊,倒像是自己做了亏心事。

    林况脸色可怕的冲了过来。

    贺群青胸口一松,耳边那新人轻嗤一声,最后看了贺群青一眼,就毫不犹豫的——跑了!

    林况骂了一声追上去,但那新人跑的实在太快,两人欻欻的脚步声急急远去,没一会儿,林况气喘吁吁,自己回来了。

    “怎么回事啊?”林况朝他瞪眼,拉着贺群青来回看,看到贺群青后背蹭在墙上,黑衣服全是土,顿时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不由鼻孔喷气,使劲拍了两下贺群青背上的土,咬牙说:“你干嘛不还手?”

    贺群青迟疑了一下,说:“这个新人好像认识我。”

    “认识你?!”林况动作一停,下一瞬,俊秀的脸扭曲的更厉害了,甚至破口大骂起来:“他是不是说在现实里?妈的!刚才就应该追上去弄死那王八蛋!”

    再看贺群青茫然的脸色,林况快要被这一口气活活憋死了,仰天长叹才说:“你被骗了!有一些新人,玩过一局,第二局就开始搞花样了,反正是匿名的,第三局就找不到人了!”

    林况一想到有的初级玩家被这一手整得很惨,又吁了口气,庆幸自己出来看看,不然这家伙,可能就信了……认真的盯着贺群青看几眼,林况挠下巴,想——不,是已经信了吧。

    “走,先回去,”林况推贺群青往回走,“金梓语在烧猪头,估计也快崩溃了。”又说:“肯定就是那个新人无意中听到你的名字来搞事。你等着瞧,下次要是让我再听到他说那种话,劳资非给他牙拔了!老天爷,求你别想了,行吧?”

    “嗯……好。”

    贺群青见林况这么生气,第一时间也有点怀疑对方在骗自己,毕竟这个游戏蹊跷的很,好人没有几个。

    但贺群青更不敢告诉林况,刚才那个人,不仅说他是第一次进副本,还说现实里没见过自己。

    什么情况下,这两个情况才会同时存在?

    问题出现的同时,贺群青再次感到一阵强烈的心虚,眼前仿佛闪过蒋提白的脸,那眼睛笑眯眯盯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问:

    你觉得呢,不然说给我听听?

    贺群青摸摸鼻梁,将蒋提白自脑海中挥开了。

    第82章 第82章 浆果与仪式 我草,贺肖,你……

    八点半前后, 天还没有黑透,四野黛青一色,明暗交融, 广阔天地宛如一个逼仄的盒子。

    灵修班大院外的石道上吵吵嚷嚷,白天出去干活的村民早都吃过晚饭,聚在这边看热闹。

    贺群青怀疑这祭神活动举办的这么晚,都是为了避开饿肚子的村民。饶是如此,还有不少村民好奇之下, 会直接走进来, 打探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李乔尼显然经验丰富,就在后厨看管那些碗碗碟碟,但凡有给孙子孙女讨零食吃的老人,都被他给拒绝了。

    院头神明供桌已经摆好, 贺群青和其他人每人抱着一方矮桌在院子里放下, 一块和一块对齐, 很快拼出了一条能坐三十人的长桌。

    等摆完凳子,贺群青直起腰, 手臂突然感到微弱的异样, 不由回过头,就见一只皮肤黝黑、皱皱巴巴、关节突出变形的手,在试探的扯他的衣袖。

    是个矮小的老太太,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她有多大年龄,可能有九十岁, 也可能有一百岁。

    贺群青不由屏息,免得呼吸风太大把她给吹跌了,那被拉扯的手臂更不敢动。

    不远处有人轻轻吹口哨, 贺群青抬眼看过去,是林况在给他使眼色,让他别理会这个老太太。

    林况脸色不太好,贺群青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林况这样也不是因为这个老太太,而是灵修班在山里,活跃的虫声绵绵不绝,白天还好,越到晚上,各种虫类被灯光吸引过来,林况从下午的烦躁,到现在,脸已经透着青白了。

    尤其是半小时前一只硕大的飞虫恰好“咔”的落在林况脚下,林况当时额头与脖颈上出的一层细汗,给了贺群青深刻的印象。

    转眼那只虫子就被林况用垫炉子的砖头给砸成了稀泥。

    要不是贺群青抓着他阻止,林况自己都停不下来。

    当别的玩家听见敲打的声音赶来,林况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擦擦汗说了声:“好多虫子。”

    贺群青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林况害怕虫子的这个毛病。

    只是他害怕的表现堪称疯狂。

    “诶————”这时面前老太太发出嘶哑的声音,贺群青注意力被拉了回来,唇上突然微凉,一颗触感柔软的东西,被老太太放在了他嘴边。

    贺群青一僵,颇有危机感的躲了一下,嘴边东西顿时掉了下来,被他飞快接住了。

    搓搓手里的东西,大小像是蓝莓,形状像辣椒,是枚紫红的浆果。

    “呲……”

    老太太含混说了两句话,贺群青大概听出来有“小伙子”,还有让他吃。

    老太太姓昌,李乔尼叫她昌阿婆。白天到了下午,猪肉炖了两小时,一群老太太搬着小凳子坐在了他们院子门口,昌阿婆是她们中间年龄最大的。

    后来李乔尼让贺群青给老太太们送点水喝,当时昌阿婆拉着贺群青的手含含糊糊说了些话,经年轻一些的阿婆翻译,那意思是感谢这碗水,等昌阿婆重孙女从山里回来,给贺群青带点好吃的,不过现在昌阿婆希望贺群青回院子里,给她再抓点炒瓜子出来。

    ……

    贺群青低头一看,果然老太太胳膊上多了一个滕筐,筐底下有一层这样的浆果,恐怕就是老太太许诺的好吃的了。

    还有一只短胳膊,抱着老太太的腰,这时候探出头来,是个头发黑黝黝,眼珠黑黝黝,笑起来一口白牙的小女孩,大约只有六七岁,身上微胖,看起来很健康有活力。

    “你吃吧,”小女孩期待的看着他,胆大的说:“这是刺莓,只有我们这里有。”

    “谢谢。”贺群青说完,吃了手头浆果,发觉这浆果的皮清香像是树叶,果肉则十分的甜,果然挺好吃。

    贺群青默默点头,那边昌阿婆笑的眼睛成了两条皱纹,拉起贺群青的手拍打,之后又嗯嗯说了两句,旁边的重孙女便道:“我祖阿婆说让你抓点回去吃。”

    昌阿婆听了,手肘一撞小孙女,小女孩舔舔嘴皮,改口说:“大哥哥,她说让你多抓点回去吃。”

    昌阿婆后背一颤,颤巍巍站直了,盯着自家重孙女似是埋怨,小姑娘瞬间蔫了,说:“大哥哥,我祖阿婆让你拿个盆来装,筐子我们要带回去。”

    贺群青不由失笑,见小姑娘这么舍不得,想起来这是她白天上山摘的,便象征性抓了几颗。

    “这些够了,我去后面端菜,谢谢阿婆。”

    小女孩自然欢天喜地,这边昌阿婆不干了,拉着贺群青,非喂他吃了两个,回手再摸,筐子已经被孙女抢回去了。

    小女孩略略略胡嚷几声,蹦跳着跑了。

    昌阿婆就摇头,嘴里嘟囔,这下贺群青听懂了,是在骂人。

    昌阿婆颤巍巍走了,贺群青也往后厨去,没走几步,林况撞了上来,猛拍他后背:“快呸呸呸!我草,贺肖,一眼不看你,怎么就有老太婆往你嘴里塞东西?你还真敢吃啊?”

    贺群青被他拍的踉跄,掏出兜里那几颗浆果,抬手往林况嘴里塞,在林况宁死不屈的挣扎下,贺群青就得逞了一次。

    林况砸吧砸吧嘴。

    “什么玩意儿,味道怪怪的,还挺甜。”

    “甜就好,”贺群青活动活动胳膊走了。

    毕竟忙活了一下午,这个副本里可以吃的东西,算是贺群青经历这几个副本里最多的。

    反正今晚都要吃这么多东西,虱子多了不怕痒,几颗浆果而已,单纯是林况神经过敏。

    *

    快到九点的时候,正式学员们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来了,其中好些人都气喘吁吁,不知道刚才去了哪。

    这时消失了半天的孟蓓蕾也顶替了李乔尼的位置,准备主持仪式。

    神桌上一应供奉琳琅满目,学员们长桌上摆放的晚餐也丰盛的令人咋舌,饿了一天的玩家们在指挥下落座,二十几人的交流声纷纷杂杂流淌在院子里。

    贺群青作为义工学员,坐在长桌末尾,半天不见的蒋提白和陈雨依就在旁边,陈雨依看看没人注意,这才对贺群青和林况低声说:

    “这个事竟然比我想象的单纯。我们下午见到了村长,他说这个仪式,祭的是他们当地的守山神。李乔尼回村修路建房子的时候,没说他要开的是这种灵神班,村长觉得灵神这个东西,对本地六百年的山神不尊敬。”

    “但李乔尼太有钱了,不能赶他走,没办法,村长就决定让灵神给山神做弟弟,但凡灵修班开一场,都要先给山神道个歉——这我哪想的到?”

    这原因果然单纯,之后就连仪式展开的都十分潦草,贺群青上完香没多久,所有人都又坐下了。这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村长其实也不是为了给山神道歉,主要是为了家家户户分到免费猪肉。

    等孟蓓蕾亲口宣布仪式结束,如临大敌的玩家们都还有点不相信的看着她。

    孟蓓蕾一笑,说:“我觉得你们好像都在期待别的什么?”

    第83章 第83章 晚课冥想 内心深处——最渴……

    “我觉得你们好像都在期待别的什么?”

    孟蓓蕾神情虽温和, 眼神却摄人,果然像是教导主任,好像能一眼看穿他们似的。

    玩家们一时安静, 直到和牛心言坐在一起的彭先发笑呵呵说了句:“还不是因为孟导师您和乔尼导师,大家现在想象力都被激发出来了,都别瞎想了,菜都凉了,快吃吧!”

    “希望你们这顿晚餐吃的愉快, ”孟蓓蕾应该是根本不需要吃饭, 只站着看他们提筷子,说:“听说今天下午大家都出门了?我没想到,你们对本地的风土人情也这么有兴趣。”

    贺群青慢腾腾捋好手里两根筷子,闻声抬起眼, 就发现桌案前端, 不只是彭先发, 另外一名中级玩家,也挪着屁股下头的小凳子, 期待的说:“孟导师, 我们也不全是对本地风土人情感兴趣,主要还是对灵神感兴趣。见到您以后,我发现,我们对灵神的了解,还是太片面了,就想从本地文化入手, 全方位的了解一下。”

    他言语间的诚恳,望着孟蓓蕾隐约露出的尊敬崇拜,俨然是一名真正的灵修班学员。

    贺群青只能说, 牛心言一伙玩家,演技超群,每个人单独拉出来,嘴巴都像彭先发一样能说。

    “既然这样,等会儿我们可以多聊聊,就当是提前为修习做准备。”孟蓓蕾说:“我们网站上的内容,都是乔尼编写的,因为大家知道的原因,不能过于详细。但现在大家怀着期待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我也会拿出最大的诚意——告诉大家我的身份只是第一步,教会大家怎么样脚踏实地的修习,才是最终目的,时间其实是不够用的。所以如果大家不累,我们稍后还可以开展一个小小的晚课,或者我可以带大家进行一下放松冥想,都可以。”

    贺群青一听冥想,胃口瞬间就少了一半,原本打算吃四碗饭的,现在只能吃得下两碗半了。

    突然,一片肥瘦比例堪称完美、晶莹透亮、酱汁饱满的五花肉,隔着老远伸过来,轻轻放进了贺群青的饭碗里。

    “他们有什么好看的,快吃,”蒋提白收回筷子,对他笑了一下,说:“又不是让你上计算机课,你发什么愁?”

    陈雨依和林况已经开吃,闻言哼哼发笑,贺群青夹起这块肉,看了两眼,喉咙便充分担忧的滚动了一下,“我应该不用跟你们一起上课吧?”

    说到这,他竟然有些庆幸自己穿着义工学员的衣服,待会儿八成要收拾桌子洗洗碗,应该不用跟着他们上这个临时晚课?

    “怎么了?”陈雨依咽下嘴里饭菜,来回打量贺群青,十分认真的说:“是不是怕腿太长了,盘不起来啊?”

    旁边林况眼睛猛然瞪大,紧急时刻,转身将嘴巴冲着身后,才“噗——!”一声,剧烈咳嗽几声,擦着眼泪重新坐好,心有余悸的说:“姐,你杀人能别用土味情话吗?我死不瞑目啊。”

    陈雨依嘻嘻一笑,“你要死不瞑目,我给你用宽胶带贴上,行吗?”

    “宽胶带?”蒋提白闭眼一瞬仿佛在想象那个画面,之后牙酸的呲牙,“什么癖好?”

    贺群青:“……”我该怎么说,我只是单纯想到了之前在教室里不太愉快的经历而已?

    蒋提白这时候才看向贺群青,那慢条斯理的笑容,总让人觉得非常可恶,说:“估计是躲不过去了,过几天不做饭的时候,你们也肯定会跟着正式学员一起上课的,贺肖……”

    贺群青见蒋提白笑容收敛了一些,好像有什么严肃的话要说,不由也捧着碗动作停顿。

    “回去练练盘腿好吗?”

    “……”

    陈雨依嘴里塞着米饭哈哈大笑,转身和蒋提白一击掌。

    一顿饭吃的吵吵闹闹,唯一让贺群青高兴的是,饭后孟蓓蕾果然留下义工学员收拾饭桌,让正式学员先进了教室。

    林况这边一看见堆积如山的脏碗就骂骂咧咧,原本还打算五个人一起洗,但没等开始,那两名男玩家就试图溜走,林况二话不说把人抓回来,不仅报复性的将洗碗的活儿全给了他们,还顺便没收了洗碗的手套,一人手里塞个钢丝球,就在旁边数着数让他们快点洗。

    金梓语之前被他们欺负的狠了,现在也成了共犯,手里拿着一块白净抹布,只等着给洗好的碗擦水。

    望风的活儿自然就落在了贺群青肩上。他靠着后厨的院门望着灵修班教室的方向,听着那边隐约传来孟蓓蕾的声音,也有些晃神。

    老头老太太们早看完热闹回去了,眼下除了灵修班的院落,村子里已经没了任何灯光。

    四下里黑黢黢的,只有远处山林里,不停传出夜行动物的叫声,偶尔哗啦啦灌木一阵急响,贺群青便猛然看向山上,可他人站在灯下,自然犹如睁眼瞎一般,看不到那黑暗里的任何异样。

    “搞完了,贺肖,走吧。”

    “嗯?恩,好。”

    贺群青回过神,转头一看,原来那么多碗都已经洗完了,甚至后厨的院子都被整理的干干净净,林况做监工方面真是独有天赋。

    金梓语跟着林况往外走,贺群青则等金梓语走出来了才跟在后面,这样两个男人把金梓语一个女孩夹在中间,就准备回休息的地方。

    没想到才走出几步,前头走的林况突然大叫一声,“卧槽!”

    金梓语跟得紧,被林况吓的一声尖叫,人都直直蹦起来。

    贺群青差点被金梓语撞到下巴,也忘了喊了,赶忙抓住金梓语,就问前头的林况:“怎么了?”

    林况大力的挥手,像是在驱赶什么,脸色有些发青,用衣袖擦擦眼窝,才僵硬的说:“李,李导师?”

    在林况问这句话的同时,贺群青耳边“呜嗡————”快速飞过什么东西,那拍翅膀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亮,贺群青都不由的挥手躲闪,余光只见一道体型不小的黑影快速的掠过,钻进了黑暗里。

    贺群青真替林况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当时林况经历的蛊虫副本,究竟有多可怕,竟然给林况留下了这么深的心理阴影。

    偏偏这次副本还在大山里,这季节气候,俨然是虫类的繁衍狂欢季了。

    “吓到你了?”李乔尼高大的身影走到了院墙下的灯光里,手中坠着一串乌紫的念珠,也有些愕然的看着林况脸色,诚心诚意的说:“抱歉,林况学员,我不是有意的。”

    林况反而掩饰似的干笑起来,说:“没关系!李导师,怎么了,你找我们?”

    “我来看看你们忙完了没有,辛苦你们了,教室那边还有十五分钟才结束,孟在等你们。”

    说完,李乔尼不认为他们会拒绝,率先转身带路。

    林况也没说话,默默跟上了。

    金梓语在胸前偷偷画了个十字,回头对贺群青笑了一下,说:“小肖弟弟,走吧?”

    贺群青点点头,只能全力忽略心底那种不好的预感。

    等着他们跟随李乔尼到了修习教室外,贺群青边脱鞋,边看里面所有人一动不动的坐在蒲团上,闭着眼专心在思考什么的样子,内心就叫苦不迭。

    李乔尼用拿着珠串的那只手对他们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并指指教室后面几个蒲团,让他们坐在那边。

    整间教室光线昏暗,非常干净,地面在蜡烛光下亮闪闪的,林况眉头肉眼可见的舒展了一些,趁李乔尼和孟蓓蕾没注意,他瞪向另外两名义工学员,那两名男玩家便灰突突的将自己的蒲团拿的远了一些,两拨人隔的老远坐下了。

    贺群青心里原本一直在担忧白天看到的游荡者的影子,但这时候坐下后开始盘腿,他才意识到真正的问题所在——这两条腿,还真是有点硬邦啊!

    才搬动两下,顿时就让他回想起了以前训练的时候,教练为了腿上柔韧压着他踩的时候说的话。

    贺群青,你这韧带是不是生下来的时候就急忙灌水泥了?

    眼下杀了他也不可能把腿盘成孟蓓蕾那样标准的莲花坐,贺群青拽着脚,不让它在光滑地上滑开,直到发觉那边李乔尼目光若有似无的看过来,贺群青一用力盘好腿,但刚装模作样闭上眼,他就暗道糟糕,因为孟蓓蕾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放松——越来越放松——”

    “我数五秒,每一秒,你都比上一秒——更加放松——彻底的放松——身体变的好轻,好轻——”

    她的声音和之前甚至完全不同,变的深远、飘忽了起来。

    她这会儿一开口,贺群青才再一次注意到,这里的屋顶有多高,甚至好像听到了幽幽的回音。

    “五——”

    “四————”

    “三……”

    ……

    贺群青悄悄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免得太受她“放松”的影响,等五个数数完,贺群青发现,自己心里静不下来,效果自然也不怎么样,这就好,只要挺过这十几分钟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现在……在心里试着想象……你们内心深处——最渴望、最喜爱的那个影子……它是完美的——就像你们自己……是完美的——是善良的……是友好的——不要害怕,你们很安全……大胆的去想象……”

    贺群青彻底睁开了眼。

    第84章 第84章 蝴蝶结 就和眼前这人手腕上……

    贺群青强迫自己停止任何不应该的想象。

    他甚至主动吸收孟蓓蕾吐出的那几个“善良”、“友好”的字眼。

    但莫名其妙的, 在这样极端安静的环境中,一阵阵的冷汗,还是从他的腹部深处升起来。

    无缘无故的惊惧紧缚他的脊椎骨, 钻他的胃,捏他的心,让他坐的心慌——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只是他现在不敢去想原因。

    “管住自己的思想,管住,”贺群青嘴唇无声的翕动, 重复之前蒋提白说过的话, 心态还算乐观。

    可越这么想,他的脑袋就越混乱。

    黯淡安静的环境,本身就仿佛在引诱和昭示他什么。

    这时,贺群青灵机一动, 连青苹果都搬出来了——他开始拼命的去想象眼前空气里, 有一个青苹果。

    可光线都这么昏暗了, 那苹果怎么可能还是青色?

    贺群青就准备渲染一下苹果的光泽,结果眨眼的工夫里, 被烛光“照亮”的幻想苹果的边缘, 开始有了金红色的卷边,那边缘越卷越厉害,最终成了燃烧的纸钱一般的火丝。

    噗一下,好好一颗青苹果就被火焰点着,紧缩成了一团凄惨的黑炭。

    贺群青心口同时缩紧,像冷不丁被恐惧刺了一刀, 呼吸都变得短促起来,猛然闭上眼。

    不,这样不行, 我得离开这!

    呜————咻——……

    贺群青还没来得及动弹,耳边突然响起了一整天没有再听到的哨音。

    这哨音原本的作用是为他示警副本怪物的方向,但这时,在灵修班的教室里,那咻咻的细小声音,惊的心神不定的贺群青差点跳起来。

    “……想象它是你最亲密的朋友……是最了解你的人……”

    要命的是,孟蓓蕾这时候还在引导他们进行想象。

    贺群青自己,也的确想要幻想出一个善良、友好、亲密的形象,可他或许是这辈子经历的太多,已经没有那样的浪漫想法,更对什么“亲密朋友”、“亲密爱人”不抱希望,现在只要稍一联想,哪怕想到了一只狗崽,下一秒,心中极端的黑暗便会吞噬而来。

    让幻想出的小狗瞬间不成形状,血肉模糊。

    像是他内心暗处,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去想象美好的东西。

    最了解我的人?

    了解我的什么,哪一方面?了解我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吗……

    突然间,一个嘶哑怪异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

    “——你说我?”

    不,不,别想了!!

    贺群青耳边的哨声,幽幽细细,回荡在他心间。

    随着他逐渐急促的呼吸,起伏的胸膛,僵硬微颤的双肩,那音量逐渐升高!

    贺群青已经有些站不起来了,双手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膝盖。

    他只能越发用力的紧闭双眼,甚至眉心都感到了酸痛,好像这样就能同时关起呼啸的想法!

    “你们会成功的……我看得出……”

    孟蓓蕾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头传过来。

    “你会成功的。”

    贺群青猛然睁开眼,一张白纸扎的女人脸,几乎贴着他的鼻子,黑漆漆的两点瞳仁对着他的双眼。

    哨音猛然拔高至尖锐,宛如一只水开沸腾的壶!

    贺群青浑身霎时间变得虚软,皮肤顷刻间被冷汗打湿。

    一双手猛然扶住了他的双肩,正是眼前的人。

    那纸扎的脸离他远了一些,贺群青看出,这张脸是孟蓓蕾,但又不太像她,至少孟导师的嘴巴,不会像这个女人一样,两边都翘的这么高。

    贺群青梗着脖子去看林况,林况正安静的闭着眼。

    房间里所有人,竟然都没有发现孟蓓蕾来到了他面前。

    吼……

    贺群青仿佛听到了一声怪物般的吼叫,同时发觉高处有东西在挪动!

    贺群青触电般抬头看过去,眼睛不由越瞪越大。

    他的视线缓缓地、缓缓地跟着头顶屋梁上一个黑影移动——那是一只极度畸形的大手,长着诡异的弯钩,好像可以轻易割碎一切的重量,移动时却消无声息。

    而深藏在“手指”沟壑中的那几道孱弱的白线,旁人根本无法觉察——其实是属于人类的手指,同样清楚的呈现在贺群青眼中。

    噩梦成真了,贺群青呼吸彻底停了,相比那只手,眼前诡异的孟蓓蕾,都已经不算什么。

    不,不行……

    让它消失。

    游荡者……绝不能被他幻想出来!!

    让它消失!!!!

    贺群青脉搏嘭嘭嘭如同心脏就在他脖颈里跳动,这一瞬间,他拼命的想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大脑几乎烧着了,终于,他看到那只手,一直退进了阴影中,再次消失不见了。

    “呼……呼……”

    贺群青颓然倒下去,盘起的双腿也放开了,他手肘哐当一声撑住地面,看着自己额头上滴下去的汗水,心神一阵恍惚,口中隐约溢出劫后余生的喘息。

    再看眼前,哪有什么孟蓓蕾?

    孟导师还好好的盘腿坐在众人前方,听到动静,有些惊讶的睁开了眼睛。

    但她不知道,贺群青耳中哨声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从高亢,又恢复成了微弱的细细哨音,分辨起来,仍是孟蓓蕾的方向。就连肩上传来的凉意,都好像在提醒贺群青,刚才孟蓓蕾的确在他面前,那不是幻觉。

    蒋提白也在那一声闷响后回头看去,只一眼,瞳仁瞬间紧缩,默默起了身。

    “小肖!”陈雨依惊的吸气。

    等贺群青被人抓着手臂扶起来,他这才回神,再看是蒋提白,对方正一言不发看着自己。贺群青这才意识到自己估计有些狼狈,不由抬起胳膊抹抹脸,“我……”一开口有些嘶哑,贺群青清清嗓子才说:“我没事。”

    “你哪像没事?”陈雨依低头,就看到贺肖修长指节在不自然的发颤,但凡露出的皮肤上,几乎都是细细一层冷汗,手背触及苍白的额头,没发烧,但也一片冰凉。

    陈雨依脸色变了——之前见了这人笑着的模样,难免就叫人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直到这一幕,陈雨依才意识到,贺肖身体其实非常不好。

    “你今天提前发病了。”蒋提白声音极低,只有身边人能听到,“发生了什么?”

    “不是,”提到发病,贺群青更头疼的厉害,但也不好说都是自己吓自己,飞快看了眼孟蓓蕾的方向,只能同样低声说了句:“回去再说。”

    “贺肖学员,”忽然,孟蓓蕾开口了,“你要是有不舒服,可以提前回去休息。”

    贺群青喉咙滚动了一下,选择先回去,这里他是不敢待了,太玄乎了。

    蒋提白抓着他的手骤然用力,两人对视一眼,贺群青摇摇头,说:“真的没事,我没‘发病’。”

    蒋提白微微一笑,眼神浑的分不清几层,轻声说:“没发病,那就是吓的了。”

    旁边林况听了皱眉,“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样,就在刚才?”

    贺群青在几名老手玩家目光下,硬着头皮点点头,这时有些口干舌燥,就说:“我先回去喝点水。”

    蒋提白摇头,说:“别走,你在院子里等着。”说完紧盯贺群青的眼睛,又说:“也别喝水。”

    贺群青无奈点头,转身就大步离开了这间教室,到院子里等他们去了。

    他也没留意,一个人影紧跟着他走了出来。

    夜风一吹,贺群青身上冷汗未干,泛起层层寒意。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山神的供桌与几缕袅袅上升的细烟。贺群青原地转了几圈,无论什么时候回头,都觉得神桌上那猪头咧着嘴在对他笑,心中不由烦躁不安。

    贺群青大步走到墙角,免得一看到那个猪头,自己的脚步就止不住的打转,紧张的停不下来。

    突然,一只手探向他手腕。

    啪!

    贺群青精神虽然还有些萎靡不振,但仍然反应极快的抓住了对方,这一下就咬牙用了大力,保证这人一时无法甩脱自己。

    他刚才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新人朝自己靠近!

    而贺群青一抓住那只手,便毫不犹豫的翻开对方的衣袖,朝他手腕上看去——什么都没有。

    对方估计也没想到,贺群青反应会这么快,等甩开贺群青的时候,贺群青早都看到了这人另外一只手腕。

    有力强健、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手腕上,高高箍着一个发圈的细绳。

    下一秒,贺群青忘记了对方手腕什么样,但那发圈,却瞬间已经和自己记忆中的发圈进行了比对。

    贺群青记得陈雨依那个黑色发圈上别无装饰,最终还只剩烧断开的几个接头,以及半个蝴蝶结……

    就和眼前这人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怎么会?!

    原本已经消失在上一个副本里的发圈,会出现在新的副本里?

    贺群青僵硬站在原地,愕然看着眼前极度陌生的新人。

    他仍记得这个手腕上戴着陈雨依发圈的新人,之前用挖苦讽刺的口吻和自己说过话,只是当时他没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就是之前那个发圈。

    贺群青现在已经验证了心里的想法,还是无比震惊,想自己堪称离奇的猜测,竟然会是真的!

    “你……”贺群青完全语塞了,好半天才接上:“可……你怎么会在这?”

    眼前的新人却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只见他双手环胸,反过来审视贺群青,说:“为什么不会?因为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背景道具,应该随着你们的离开而彻底消失?那我就好奇了,你又会记得一个工具的名字么?”

    哪怕声音听起来陌生,但这种口气,已经愈发带给贺群青强烈的熟悉感。

    而且对方两次来找他,恐怕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他是谁。

    “顺便说一句,我现在也是新人A,只不过比不了你这个新人A有名气,ace?”新人说到这里,显得十足冷漠。

    贺群青本来就浑身凉透,顷刻间,让他好像又感觉到了之前暴雪里的寒意。

    而眼前这个人,就是那场暴风雪里,唯一生还的NPC、受害人,以及训练有素的警校学生……偏偏NPC这个称呼,似乎要打上大大的问号了。

    贺群青摇头,“你不是来和我做仇人的,我也不想和你做仇人,我会帮你的……柳晨锐。”

    “”

    第85章 第85章 夜谈 怎么,要我去杀人?……

    贺群青话说完, 气氛一时陷入凝滞,直到一阵轻盈夜风再度挤进两人之间。

    新人A——柳晨锐深吸口气,才打破沉默, 说:“看你刚才的样子,也不像有余力帮我。”

    贺群青搓了下手臂,清清喉咙,笑容有些尴尬,“的确, 那换一下说法, 你帮帮我?”

    贺群青分辨得出,每当自己开口,眼前的新人始终紧盯着自己,警惕他露出的每一分神情, 好像假如看到一点不耐烦, 就会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让贺群青不由紧张。

    但想到柳晨锐的经历,贺群青服软道:“反正我现在都知道你是谁了, 在副本里,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我也不是要和你做朋友才来找你。我只是想光明正大告诉你们我来了,免得之后我讨债的时候,你们连债主是谁都不知道……你笑什么?”柳晨锐作势要揍他。

    “啊,”贺群青抬手挡了一下,“我没笑你,就是……”瞬间, 贺群青心弦放松下来,想柳晨锐现在的匿名状态,明明是最适合暗中报复的, 偏偏他来找自己,还说要“光明正大”讨债,这人也太心口不一了。

    “就是什么?”柳晨锐磨牙。

    “就是,”贺群青叹了口气,“就是委屈你在这个副本里暂时和我们做‘朋友’,其他事……等你彻底安全了,我们再说?”

    这‘其他事’,让两人同时沉默,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贺群青也知道,柳晨锐不会轻易忘记上个副本那些玩家,这时候说出来,就算以劝告的名义,柳晨锐都可能会翻脸。

    “不是和你们做‘朋友’,”柳晨锐冷淡的回答,“只是暂时和你,怎么样?”

    贺群青一愣,本能看向冥想的教室,那里早已经恢复了安静。

    “不行?”柳晨锐看着他的眼色,“还是你打算待会儿就告诉蒋提白和陈雨依?”

    贺群青自然迟疑,因为对蒋提白实话实说,事情似乎会变得简单,但不由自主的,是他眼前闪过蒋提白之前差点勒死柳晨锐的画面。

    一想到当时,贺群青就开始不确定了,总觉得这件事告诉蒋提白之后,情况反而会变得更加复杂。

    左思右想,贺群青说:“我会帮你隐瞒,但之后这里发生什么,我也不能保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的身份可能会暴露,这样行吗?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变成玩……”

    “刚才发生了什么,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柳晨锐打断他,单刀直入的问,“这个‘副本’,究竟有什么深意,玩家要找什么?”

    贺群青觉察到他有意回避,也转移了话题,捡着自己能说的回答:“刚才我无意中睁眼,发现孟蓓蕾在我面前,她的脸……变得和平时不一样,很诡异,我才被她吓了一跳。其他的,我也还没搞清楚,因为玩家进的每个副本背景都不一样。”

    说着,贺群青琢磨起来,他们进入副本已经半天时间,除了孟蓓蕾这个灵神是整个世界里的异常,一切都风平浪静。

    而这个灵修班的修习方式,听起来甚至还有点美好,简直是童话世界……恐怕现在只有自己觉得害怕吧?

    “背景不一样?也没有共同点吗?”柳晨锐虽然探查了不少,但还有不少问题,“玩家目标究竟是什么?”

    柳晨锐的口吻,简直是在逼供,任何人听了恐怕都会怀疑柳晨锐的真正用心。

    但贺群青单纯得知柳晨锐变成玩家,信息量已经够大了,没有那个心情再去猜忌,深吸口气道,“共同点……”

    贺群青眼前瞬间掠过成千上万个血肉横飞的画面,耳边一声接一声叫嚷“BOSS”的哀鸣,让他不由再次揉起眉心,甩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才勉强说下去:“每……每个副本都会死很多人,算是共同点么?至于玩家的目标——玩家们为了逃离副本的折磨,需要找到通关用的‘审判书’,或者代偿性的被扣除生存点离开。所以对玩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个……”

    “审判书和生存点?”

    贺群青默默点头,这时目光落在柳晨锐被衣袖遮挡的腕间,想到重点:“你现在还没有生存点吧?”

    柳晨锐静默片刻,声音比刚才还要冷,“怎么,要我去杀人?你——”

    贺群青还真不敢想那个场面,赶紧阻止柳晨锐说下去,“你知道怎么上传商品到商城么?你现在把这个发圈上传,我去找个手机登陆商城,从你名下用生存点买过来,这样虽然你还在副本里,免不了受罪,但起码不会真的死。”

    “不用。”

    “……什么?”

    “我说不用。”

    贺群青困惑地眨眼。

    虽然眼前的人看不清面貌,但贺群青已经幻想到对方拧起眉头抗拒的模样。

    “为什么?”贺群青一问出口,就意识到这是废话,换位思考下,他已经知道答案,可正因为知道,他必须要劝劝对方了,“没有生存点,在副本里真的很危险,很多中高级玩家都会因为生存点不足被杀,”贺群青老实说:“你别多想,我的生存点也不是杀人才……”

    “我会找到其他办法的,”柳晨锐硬邦邦的说,“反正是捡来的时间,合作可以,要我多个恩人,就算了吧。”

    贺群青听了一阵愣神,想柳晨锐是怎么做到每说两句话就让自己无话可说的?

    “……合作?”贺群青真想看清柳晨锐现在的表情,“你刚才都说是做朋友,我也没想当你的恩人,你怎么……”

    “你解答我的问题,我顺便保护你,这不算合作么?”

    “可我不一定能解答你的问题啊。”

    “那我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你,超出能力就算了,这样公平了吗?”柳晨锐随口说完,阻止贺群青继续劝他,“就这样,生存点我自己想办法,他们快下课了,回见。”

    柳晨锐一甩袖子走了,贺群青目送他进门,看到柳晨锐进门时正好撞上李乔尼,真捏了把汗。

    老远的,贺群青听到柳晨锐对李乔尼说,“去了一趟卫生间。”

    李乔尼便轻轻把柳晨锐推进教室,两人消失在贺群青视线内。

    *

    或许因为贺群青之前打断了他们,等孟蓓蕾真正结束这场小课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以后,贺群青在院子里等的冷汗都干透了,才听到整理道场的声音。

    他坐在一侧的台阶上回头一看,玩家们纷纷涌向屋子一角,把蒲团摞在一起,又依次出门穿鞋,一个个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神情恍惚的,还不忘投给贺群青一个探究的眼神。

    贺群青起初硬着头皮装作没觉察他们的目光,之后干脆摸摸后颈自己转移了视线。

    “走了。”

    贺群青抬头,蒋提白扶着腰站在一旁,“带你喝水去。”

    “……”

    贺群青不自觉看向那间变得空旷的教室,陈雨依这边还在提鞋,拇指塞进鞋里,费力的说,“不用看了,孟蓓蕾说完‘结束’就不见了,现在只有李乔尼。”

    贺群青暗自松口气,陈雨依直起腰搓着手指,瞄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回去再说。林况,你也过来,跟紧点。”

    林况一走出那间地板光可鉴人的大屋子,就有冒冷汗的兆头,视线神经质的四下扫射,闻言也不多说,靠近了贺群青,加上一个金梓语,三人残兵败将似的跟在悠哉的蒋提白和陈雨依身后。

    到了隔壁院子的宿舍,蒋提白挑了东边的屋子走进去,贺群青最后关上门,心里愕然。

    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都在牛心言那边。”陈雨依说完,在床边坐下了,拍了拍身边的炕沿,“小肖,你过来。”

    蒋提白点起蜡烛,林况这时也自己走开了,开始检查门窗和房间里每个角落,那仔细的态度,让贺群青想起当时他在舞剧团检查宿舍的模样。

    林况这么做的时候,连贺群青都好像有读心术了,一眼就看出林况在想什么。

    “丫头,你也休息一下。”陈雨依招呼疲惫不堪的金梓语。

    再看蒋提白,竟然从不知道谁的被褥里掏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扔给了贺群青。

    “谢谢……”贺群青接住矿泉水,再度感到尴尬,毕竟他刚才说自己回来喝水只是借口,偏偏现在所有人都盯着他。

    “小肖,用不用我帮你拧开?”金梓语弱声问。

    “……”

    贺群青手指一紧,咔的拧开瓶盖,喝之前,他摩挲着瓶口,吸口气说,“我管不住自己的想法。我不能再参加孟蓓蕾的课了。”

    蒋提白眉头一动,陈雨依也有些惊讶的看着贺群青,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是孟蓓蕾有问题吗?刚才你看她的样子,明显是她身上有鬼啊。”

    贺群青这才大口喝水,喘了口气,把对柳晨锐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告诉他们自己看到了孟蓓蕾异常的样子,但更关键的是,他觉得孟蓓蕾之所以会对自己产生威胁,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问题。

    “那之前你想到了什么?”陈雨依说着,焦虑的再度甩脱鞋,爬上通铺,之后手里攥着烟盒回来了,主动分给蒋提白一根香烟之后,林况突然道,“陈姐,我也要。”

    陈雨依唔了一声,递给林况一根,金梓语身形前后摇摆,似乎蠢蠢欲动,陈雨依便问:“丫头?”

    “我,我不用了……谢谢陈姐。”

    “小肖?”

    贺群青摇头,默不作声的喝水,旁观三人点燃香烟。陈雨依在泛青的烟雾里长叹,林况起初咳嗽几声,蒋提白缓缓挠鬓角仿佛在想事情,等屋里彻底安静了,陈雨依突然出声道,“我估计刚才所有人感觉都不好,我也是,根本控制不住想法,这不就是那个什么,房间里的大象吗?越不去想就越会想,狗屁的灵魂伴侣。我说,要是刚才我想到的那坨臭狗屎是我的灵魂伴侣,那我岂不是也——嗯?”

    她说完警惕的看向蒋提白,等待对方的讥讽,偏偏蒋提白没拿她说笑,她倒纳闷的挑眉,才又看贺群青,“所以你不用怕,刚才到后半段,其实我也坚持不住了,索性放弃了,你看,现在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估计这也需要时间的,我们在那个‘质变’发生之前,把问题解决了,不就行了?”

    贺群青盯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在昏暗的光线里默读那上头的所有字,不让自己乱想,同时回应了一句,“好。”

    “所以呢……你当时想到了什么?”蒋提白也坐了下来,伸展两条腿,反倒若无其事的再次提起,“是想到了,还是你已经看到了?”

    噼啪清脆的响声,贺群青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扁了,剩下多半瓶水猛然喷了出来。

    “呲——”

    他对面的林况呆呆站着,低头的时候,手里香烟已经彻底被浇灭了。

    陈雨依凤眼一眨不眨,蒋提白胸口深深起伏了一下,半晌,说,“我明白了,”蒋提白摁灭手里的烟头,“你绝对不能再参加孟蓓蕾的课了。”

    第86章 第86章 晚间访客 看起来像是一套………

    这时, 门扇突然被重重敲响,林况看了眼蒋提白,后者抬抬下巴, 林况就扔下那截湿漉漉的香烟去开门了。

    “里面是谁?!没事儿锁什么门?鬼鬼祟祟——”

    林况一把拉开门,门外人的声音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既然林况在这,那房间里都是谁,也不用挑明了。

    此时门明明已经敞开,门外的人竟然不敢进来。

    “先回去休息吧, ”蒋提白立即揭过了这场短暂的谈话, 没什么责任感的微笑,“晚上有异常,马上叫醒林况,他白天刚杀完猪, 手感好着呢。”

    林况倒是很有责任感, 说了句, “那是。”

    义工学员因为要早起做饭,有另外的住处。

    贺群青劳动到这么晚, 的确开始犯困, 便起身和金梓语一同往外走,刚走了两步,蒋提白又悠悠道,“怎么脚底下磨磨蹭蹭的,小肖,是不是想在这屋睡啊?你要是有这种想法, 千万别害羞啊,直说出来我肯定……”

    贺群青两眼茫然的直视前方,手里矿泉水瓶发出咔嚓轻响, 一步跨过了门槛。

    门外林况揽住贺群青肩膀,嘟囔道,“走吧,蚊子太多了。”

    金梓语拉着贺群青胳膊肘,自言自语,“嗯,是啊。”

    蒋提白:“我跟村长借了瓶花露水,有人需要吗?”

    林况小声道,“诶,你们听到了没有,老大说花露水是借的,那我们抽屉里两盘蚊香应该也能用吧?”

    金梓语仰头:“哇,这地方好多星星。”

    蒋提白:“……”保持微笑。

    陈雨依:“……”面露慈祥。

    *

    义工住的地方,其实是这院子的“门房”,不仅位置不起眼,连门都只有正常屋门的三分之一宽,贺群青进门时再次怀疑,有啤酒肚的人可能都进不来这扇窄门。

    门房空间小、通铺更短,一扇窗,干净倒是一样干净。

    听说门房之前也是当仓库用,只是这次因为学员比较多,才整理出来给义工学员当宿舍。

    眼下小屋里没人。牛心言手下那两名义工根本没过来。

    “算他们识相。”林况随口道,说完再度检查起房间来,他同样不放过任何角落,哪怕蜡油滴在手上,也举着蜡烛直到连房梁上都仔细看过一遍。

    贺群青一直躲闪着目光,没看向头顶的黑暗,结果林况脚下偶然失去平衡,险些摔倒,他不得已扶住林况,才条件反射看了眼屋梁。

    一条电灯的细绳挂在屋中央,上面只有螺口,没有灯泡。那电线四面八方还是黑沉沉,好在门房的屋顶比另外三间大屋要低矮一些,烛火来回一晃,都照的清清楚楚。

    贺群青和林况同时松了口气。

    连金梓语都觉察到了林况的异常,默默去关好了窗户。

    林况最后犹豫半天,还是没点着那来历不明的蚊香,免得他们三个一齐被闷倒在这棺材似的小房间里。

    再者说,此刻屋里超出他预计的安静,目前为止还真连只蚊子都没见到。

    林况又高兴又怀疑,他身边是贺群青,贺群青身边是金梓语,三个人肩并肩刚躺好,林况感慨的说:“这倒是真有点像心想事成……”

    叩叩叩!

    三人一同看向门口。

    林况唇边溢出无声的国骂,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我是新人A,他们说没有多余的位置了,让我到你们这来睡。”

    林况直接拒绝:“我们这也没有多余的位置,你回去打地铺吧。”

    “可是没有多余的被褥。”

    金梓语不安的动动,看向墙边两床多出的被褥。

    林况哪能不知道她的动静,低声骂了一句起身了,下地后草草抱起一床被褥开了门,对门外的人说,“拿去。”

    “那我能在你们这打地铺吗,”新人A说,“他们把门都反锁了。”

    林况:“别蹬鼻子上脸。”

    贺群青在黑暗中舔舔嘴皮。

    他能看到门外新人A抱着被褥沉默不语的身影,乍一看真是十分可怜。

    林况显然也和新人A陷入了某种僵持,毕竟新人A眼下无处可去,林况再说下去,恐怕只有让对方在院子里打地铺了。

    但这么做十有八丨九,明天早上新人A会变成一具尸体,林况也没想要杀人。

    “咳,不然让他进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贺群青十分心虚,好在旁人都没有察觉,林况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烦躁的让开门口的位置,“要进来就快点!”

    新人A一进来,三人躺着的位置自然是要换了,金梓语来到了贺群青和林况中间,而林况执意要睡在靠近新人A的那一面。

    “你睡墙根儿底下去,”林况充分的警告新人A道,“别有什么小动作,我晚上被惊醒时,特别容易伤人。”

    这话虽是威胁,却有一百分的诚意,甚至还给人一种林况其实已经说的很委婉、有所保留的错觉。

    连贺群青听了都感觉到一股敌意,想必新人A听了更应该浑身发凉?

    新人A一时没有回答,贺群青盯着眼前黑暗,暗地里捏了一把汗。

    直到房间里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低声说:“知道了。”

    之后新人A安安静静在靠墙根儿的地方铺好被褥躺下了,房间里这才彻底陷入宁静,空气里只有四道轻柔的呼吸声。

    *

    贺群青原本就在忧心游荡者,现在又因为柳晨锐到来更加紧张,于是暗自叹气,心说,今晚终成一个不眠之夜,唉——……

    脑海里明明还停留着这声唉,贺群青再回神的时候,却是因为突然听到了不远处奇怪的声音。

    贺群青简直不敢相信,就这种情况,自己竟然也睡得着?!

    恩,一定是白天义务劳动太累了……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贺群青很快就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等一下。

    谁在地面上走来走去?

    贺群青两眼微微睁开,窗外月光虚弱的洒进来,目光所及处,就和睡前一样空无一物。

    房间里却有极轻的脚步声,就在通铺下头的地上。

    好像有谁在缓缓走动,停顿片刻,又试图悄无声息的走回来。

    同时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时像是倒抽冷气的声音,有时则是含糊的唔声。

    贺群青脚底发凉,喉咙艰涩的滚动,彻底睡意全无。

    他可是怕鬼的,眼睛分明看不到,声音却听到了,让他在被窝里浑身逐渐僵直,缓缓攥起了拳头。

    像是专门和他作对,那极轻的脚步声不仅没有消停,悉索声还突然静止在了他脚下。

    贺群青头皮一炸,登时就感觉到了那个脚步声的主人,似乎是已经和他对上了视线。

    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彻底睁开眼,还是闭眼装睡,总觉得闭上眼好像更加不是一个好选择?

    正在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时候,另一种感觉唤回了贺群青的神志。

    手边被褥抖得厉害。

    下一秒,贺群青意识到,抖的不是被褥,而是躺在旁边的金梓语。

    她浑身发抖,抖的越来越厉害,甚至像是连薄被都能掀开。

    金梓语的症状发展的很快,她发抖到了极致,终于空气中“恩——”一声哭声响起。

    这哭声起初压抑,之后犹如防空警报,恩恩转为呜呜呜,愈发响亮,一个女鬼般幽幽的声音,颤巍巍哭道,“救命啊……救命……林,林大哥,有鬼啊……呜呜呜噫……”

    贺群青:“……”

    金梓语:“好吓人啊……有鬼啊…………”

    贺群青:“……”我怎么突然不害怕了。

    甚至有点想笑?

    贺群青正在仔细体会金梓语的哭声,总觉得脑海里闪过一个什么念头,还没等抓住,金梓语旁边的林况忍无可忍,一跃而起,一床被单都掀了起来,劈头盖脸朝着床下挥了过去。

    霎时间,被单底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真的盖出了一个人的形状!

    林况光脚就跳了下去,贺群青也一掀被子,刚一抬眼,贺群青就是一惊,因为林况不是两手空空,他手中分明握着一把细长的水果刀!

    “妈的装神弄鬼!”林况跟不像人的东西更加不客气,一跳到地上,手里的刀就毫不犹豫地朝被单下头捅了过去!

    那奇怪的声音在被刀捅到时骤然提高了,变为了一声声痛苦的哼鸣。

    贺群青脑海中再次闪过了之前的念头,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开口:“等等!”

    林况这边眨眼间连捅十几刀,也隐隐感到有些不对,所以贺群青一开口,他动作跟着停了。

    贺群青硬着头皮,手指向被单下端,示意林况往那看。

    金梓语几乎是从通铺上连滚带爬才下来,颤抖的手在身前不停划十字,“什什什什什么……”

    突然,又有一道脚步声传来,三人闪电般看过去,下一秒又收回了视线——是新人A。

    林况顺着贺群青手指的方向低头,黑暗中看不清他脸色,但显然林况看清后一愣,接着不知想到什么,猛然后退一步。

    金梓语也看到了,浑身顿时过电似的绷紧,两手交握压住了企图张开的乌鸦嘴。

    突然间,房间里一亮,新人A点燃了蜡烛。

    但光线丝毫没有让气氛松弛,房间里甚至彻底陷入死寂。

    贺群青三个活人,围着一个抖动不停的被单,一时不知道从何下手。

    这时也能看清林况的神情了,只见林况瞪着眼,脸上一片僵硬,握着刀的手有些颤抖,不知道是用力过度的原因,还是因为心神不稳。

    贺群青再次低头,看向被单下端——

    一双穿着白色运动袜的脚,惶惶在地面上挪动着。

    “唔……”

    “嘶——”

    奇怪的声音仍然从被单下传出来。

    好像就在刚才的某个时刻,那个原本看不见的人影,悄悄成了实体。

    就是这个声音让贺群青先前升起了怪异的想法——这种呜呜的声音,在他听来,真的和金梓语的哭声,很相似!

    只不过一个是女人的哭声,另一个则粗哑,像是男人……或少年人在哭,只不过压抑到了极点,才让人分辨不清。

    贺群青也同时注意到,虽然众人眼前出现了这个被蒙住的人,但他脑海中的哨音,从始至终,没有响一声。

    这给了贺群青勇气,毕竟假如哨音没响,说明眼前的东西,首先就不是副本里的怪物异灵。

    于是他伸手抓住了林况的被单,正要扯下来的时候,那被单忽然剧烈一颤,接着,被单下主动窜出一个人影,撞在墙角蹲了下去。

    新人A飞快举起蜡烛,追着那道影子照亮。

    那人影抱膝在墙角缩成一团,嘴里哭着念念有词,但谁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这时,众人也看清了这个不速之客。

    其实之前看到那双薄脚板的时候,就已经给了他们一个模糊的想法,此刻想法被彻底证实。

    一名没穿鞋的少年,身材并不矮小,乍一看,也有十七八岁,身上穿着衬衫与长裤,而且衣服的样式,怎么看都像是一套校服?

    没等贺群青观察的更仔细一些,浑身就觉得有些不得劲,忍不住收回目光,四下一扫,不由愕然,“嗯……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第87章 第87章 怪副本 是蒋提白,以及迷迷……

    林况也呃了一声, 看看那少年,再看贺群青,说:“我不认识啊。”

    金梓语抱着胳膊, 摇摇头,“我也不认识。”

    贺群青:“那你们看我干什么?”

    “和你年龄最接近啊,”林况小声催促,“看着像高中生,你好好瞅瞅, 是不是你同学啊?”

    “我……”贺群青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我看起来像高中生?”

    “高三也是高中啊,”林况纳闷的问,“你不是十八岁么,不是高中生?”

    “不是也有可能, 小肖弟弟的话, 估计会跳级吧, ”金梓语梦游似的说。

    贺群青沉默片刻,道, “……我们说到哪了?”

    新人A应该是看不下去了, 突然从他们身后走了出去,在那瑟瑟发抖的少年身边蹲下,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少年的肩膀,一触之下,正常人一般被他抓了个正着。

    少年猛然一哆嗦,但也不知道反抗, 嘴里仍然发出含糊的声音,另一只手将膝盖抱的更紧了。

    在新人A抓住对方的时候,少年毫无血色的面容再次清晰的露了出来, 五官虽然端正,但神情始终透着股极度的怯懦,像是害怕什么到失了魂的地步。

    当然,换做谁被他们这么对待,都会害怕的。

    好在林况刚才捅了他那么多刀,完全是虚惊一场,如今一滴血都没见到,可见眼前的少年,就算不是鬼,也绝不是活人。

    “你是谁?”新人A问,“你为什么在这?”

    那少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新人A问什么,他都不回应,好像只有哆哆嗦嗦和默默哭泣这两个极度刻板的反应。

    林况这时转身检查门窗,又在四周墙上和地面敲敲打打,很快走了回来。

    “他就是凭空蹦出来的,”林况看了眼少年,再度确认一遍,“你们真的没见过这个人?”

    新人A已经起身,“你是在怀疑他是我们当中谁的灵神?”

    林况定定看了新人A一眼,突然说:“对啊,难道你有不同意见?”

    新人A摇头,语气平静,不耻下问道,“我是第一次进游戏,但我听其他玩家讲过,副本里是有鬼的?”

    他这问题实在太新手,林况就觉得没意思了,说:“你没见过鬼,还没看过恐怖片儿吗,你看这东西有那气质吗?我看他只有一开始在床边走来走去那几下还有点意思,现在吓成这样,和我印象里的鬼有很大的出入啊。”

    新人A由衷信服的点头,又问:“那他这样子,和你印象里灵神的气质符合么?”

    林况眉头一动,心里就觉得新人A这句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好像在讽刺自己一样,但再一琢磨,似乎又没什么问题。而且,新人A抱他们大腿还来不及,讽刺他干什么,不想活了?

    对,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林况张张嘴就要回答,结果目光一晃,登时被噎了一下——其余三人,竟然十分专注的盯着他,都在等待下文。

    林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神情大展,非常受用。林况无声一乐,也走向少年,并快速提起少年手腕,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贺群青自然注意到少年手腕上的手表,银色表盘,深色腕带,衬在无力苍白的手腕上,看着非常不起眼。

    “这个手表有什么特殊吗?”新人A问,“因为真正的鬼是不戴手表的,所以你才觉得他是灵神?”

    闻言,林况再度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瞟了新人A一眼,“我怎么感觉你说话阴阳怪气的,你是不是在讽刺我?我们很熟?”

    新人A一愣,好似非常吃惊,“我吗?我没有啊,我怎么会讽刺你呢,无冤无仇的。”

    “……算了,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

    林况最终认为,可能是这个新人情商有问题,才导致说话不中听,眼下指着少年那只手表道:“不废话了啊,看到这个图案了吗?”

    金梓语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这……这是两座山吗,下面还有波浪?是湖水?”

    林况一听,原本跃跃欲试的笑容逐渐失去了灵魂,“对,两座山一个湖,依山傍水,你不说我都没注意,这好像是一条龙脉啊,sister*,没想到你还会看风水。”

    “……”

    金梓语歪着脑袋再次凑了上去,“……我刚才可能有点没看清。哦——”她点着头,做恍然大悟状,“现在才看清,那不是山,是两只耳朵,所以这是一只猫……吧?”

    林况:“嗯,没错,这是狗獾。”

    “啊,”金梓语登时以拳击掌,“这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原来如此,你说这是目本的那个手表品牌,阿,阿娜什么,等等别说,我肯定能想起来,阿娜——阿娜……达??”

    林况缓缓地倒吸一口冷气。

    贺群青在一旁静静听着,见谈话不知怎么卡住了,主动求教,“什么狗獾?”

    林况一听,终于撒开少年手腕,虚弱道,“算我求求你们,虽然不如翡丽百达、劳力世,但‘狗獾表’——‘阿娜户麻’也很有名好吗?新人A,你总知道吧?”林况瞪向新人A。

    新人A没来得及回答,林况又道,“好不说这个,反正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东西穿着私立学校校服,又戴着这支现实世界才存在的名表,身份上既不是玩家,也不是副本怪。介于这个副本的特点,我才觉得他是个灵神。而且你们不觉得,他明明不是活人,刚才走来走去那会儿,包括现在,表现都非常的……”

    他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形容词,新人A突然道,“他的行为、包括表情都在重复。”

    剩下三人一愣,林况和金梓语同时看向新人A,贺群青轻咳一声,赶忙盯着少年观察,“好像是真的。”

    林况这才回神,“反正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就像是……设定不完全的游戏角色出现在地图里,像个能运行的bug似的?”

    “我觉得很真实啊,”金梓语茫然道,“他会不会想告诉我们什么线索?”

    林况啧了一声,“我都动手了,在副本里,我就没见过动手之后还能在异灵面前聊天的情况——像我刚才说的,就是欠缺了那一点气质,明白不?”

    “那他出现在我们这,会不会是意外?”新人A又问,“你不是说像bug么?或许他是其他玩家的灵神,但是不小心被卡在了我们这个房间?”

    林况哈哈一笑,“要是真的,那也太精彩了吧,我好想知道这是哪个蠢货幻想出来的灵神。”

    林况此时看新人A,顿时觉得顺眼了许多,回头再一看,说:“行,既然他是实体的,我们现在就试试,赶紧把他绑起来,天亮了给老大他们看看,他们肯定会觉得很搞笑!”

    就在贺群青帮着林况撕床单的时候,屋外头忽然远远传来敲锣的声音。

    “锵锵锵锵————”

    贺群青一惊,视线余光里突然空了,下一秒,就听林况低骂一声,摔下了手里的布条。

    墙角的少年不见了。

    在敲锣声响起的瞬间,那少年就像白天的孟蓓蕾一样,呼一下再次凭空消失。

    几人这时也顾不上想怎么绑架别人的灵神了,令人心惊肉跳的噪音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短短十几秒,绵绵不绝的敲锣声和人声,就让整个村子沸腾了起来。

    很快,学员们住的这个院子,大门被咣咣的砸响了,那破锣也来到了他们院墙外。

    “全村集合!所有人集合了!快点起来!”

    锵——锵——!!

    “起来了!集合了!村长家开大会!!”一个汉子在外头大喊。

    贺群青他们房间外的院落里,依次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走,贺肖,我们也去。”林况将水果刀在衣袖里藏好,招呼金梓语,“你跟紧点。”

    门锁起开,林况大力推开窄门,嘎吱一声后,院子里不少途经的视线都朝他们所在的角落投了过来。

    但也只看了一眼就跑了,毕竟玩家们都想第一个找到线索,现在一个赛一个跑得快,脚步踩在潮湿的石砖上吧嗒吧嗒响,夜色中一群人接连消失在大敞的院门外。

    贺群青跟在金梓语身后出来,觉得自己似乎被炸然响起的锣声闹到了心里,不然为什么始终有种心神不定的感觉?

    尤其是每当有玩家靠近他们,从他们身边跑过的时候,贺群青一颗心都会莫名悬起来。

    这种情况直到他的胳膊被人拽了一下,拉停了他的脚步为止。

    新人A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看地面。”

    贺群青第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但渐渐的,他觉得自己脖颈后头那一根大筋,好像逐渐和心口连了起来,产生了被牵扯的慌张,以至于他顺着视线弯腰,借着昏散的月光细看地面。

    这地上……怎么这么湿?

    地砖的颜色,有这么深?

    玩家脚步声响亮,贺群青本以为是砖上有露水,可这个时间,似乎不该有这么重的水汽。

    正想着,一名玩家竟然吧唧踩中了一个浅浅的水洼,脚下打滑重重摔倒在地。

    那名玩家骂着爬起来,低头一看,声音突然抖了起来。

    “这……这什么东西?”

    不沾湿看不出,他身上的白衫,此时竟然被地面上的液体染上了一大片深色。

    “哪……哪来的血?”这玩家愣了,看看手再看四周,声音更变了调,“这里怎么——”

    血字一出现,一阵绵软夜风拂过贺群青鼻端,他在铁锈气味中缓缓抬起头,和那名玩家同时意识到,此时整个院落,竟然无声无息,铺了一地的血!

    “好看么?”

    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贺群青头顶响起。

    在所有人慌里慌张的时候,这声音反而透出一股愉快。

    是蒋提白,以及迷迷瞪瞪、摇摇晃晃的陈雨依。

    陈雨依踮着脚走路,恨不得自己会悬浮,没睡醒之余,有些暴躁的低声骂道:“这死玩意儿,有必要搞这么隆重?”

    “走吧,”蒋提白目不斜视踩过潮湿的地面,“有好戏看,我们可别去晚了。”

    等他们到村长家,这里已经被耸动的人头挤满了,甚至后来的玩家都挤不进去。

    白天干农活的青壮年村民比想象的还多,人群摩肩接踵间,空气里始终萦绕着一股众人心照不宣产生的怒火。

    这种急于复仇的氛围,玩家们自然都不陌生。

    “是不是谁死了,现在要升堂?”新人A在贺群青耳边悄声道,“让你们行事鬼鬼祟祟,这抓人,玩家们肯定是主角啊。”

    贺群青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让他走远点儿。

    现在蒋提白和陈雨依都在,柳晨锐的身份说不准就会被他们看出来,这人还不老实点。

    玩家们也熟悉这个流程,只要死了人,他们八成会被怀疑,只是现在看这么多NPC聚在这,也心虚,所以逐渐都待在外面,不敢上前。

    贺群青原地站了一会儿,去打探消息的林况回来了。

    他瞪着眼睛,表情就好像在说卧槽。

    “里面怎么了?”蒋提白问。

    “村长死了。”

    “死的是村长?”下午才见过村长的陈雨依彻底清醒了。

    林况说完停顿片刻,好像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又往村长家看了一眼,才接着道:“这个副本真是……好怪啊。”

    陈雨依:“你就说他怎么死的?”

    谁知林况挠挠下巴,想半天才说:“说是被老虎弄死的……”

    “老虎?”

    “啊,有人看到它窜回山里……”林况说完表情仍然有些奇怪。

    “还有什么?”蒋提白问。

    “老大,可能我理解错了吧,”林况咽了口唾沫,“里面的人原话,就说村长是被‘弄死’的,听那意思好像……意思就是他被老虎……强丨奸致死的啊。”

    众人:“……”

    陈雨依:“……哈?”

    第88章 第88章 公虎 小白脸就是吃香,年纪……

    “你确定他们是这个意思?”陈雨依忍不住怀疑。

    林况摸着自己脑袋上的短茬, “不确定,我真的不确定。”

    几人面面相觑,在周围嗡嗡人声中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别说金梓语了,包括贺群青都一脸懵,正在茫然,陈雨依噗嗤一声。

    “啊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我可没笑死者啊, ”陈雨依不由望向村长家那气派的老房,如今灯火通明,人头耸动,她搓搓手, “真没想到, 副本里还有我没见过的花样……不知道能不能进去看看啊?”

    陈雨依两眼发光, 一扫半夜被叫醒的萎靡不振,满脸都是强烈的求知欲。

    林况呃了一声, 劝道:“姐, 算了吧,几个老人在里面,指挥一群神经病挡着现场,谁也不让进屋里。我刚才差点被挤死,连那间房门都没看到,你要去了, 可能真的会多一种死法。”

    林况之前被挤的气急败坏,出来找个村民一问又得知,村长家这片地方竟然已经是巴秀村里最宽敞的, 连平时村民开大会都是搬着小板凳坐在这房前。

    恐怕喊他们集合的人也没有料到,公虎如此行凶法传出来,竟然会让现场失控。

    平时还能老老实实集合的村民们,此刻一个个都抓心挠肝的想看看,村长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又是个男人,到底如何被公虎害了,怎么害的?

    所有人都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啊!

    陈雨依只能作罢,又问:“有没有看到其他痕迹,确认凶手是老虎,不是以讹传讹?”

    “发现村长尸体和看到老虎离开的是两个不同的目击者,但说辞一致,一个是说村长被野兽丨奸.杀了,一个说看到老虎的……身上都是血,”林况俨然一副三观被打碎的模样,“另外我刚才进去,也看到了野兽的痕迹。门槛外头那老虎爪印,真比两个脸盆还大,要是我们碰上,估计也没法对付,只有逃命的份儿了,这时候要是有枪就好了。”说到最后,林况脸色也不太好。

    他们玩家肉丨体凡胎的,没有武器面对这么大的老虎,真是毫无还手之力啊,这和开局就碰上异灵爆发有什么区别?

    “村民现在有枪也不会借给我们。”陈雨依琢磨,“而且枪是对真正的老虎管用,你见过老虎对人类有性趣的吗,食欲还差不多吧?这个老虎可厉害了,同时跨越了人、兽、性别三座大山,还有村长的年龄摆在那——就算公虎找不到只母老虎,想对人类下手,也不会找年龄大的已经退出繁衍舞台的老人吧?所以村长如果真是这个死法,那我看都不用考虑,凶手肯定不是什么真正的老虎,是个人。”

    “是人?”金梓语抱着手臂,专心听陈雨依分析,先是松了口气,但随即更加紧张了,“陈姐,为什么啊?”

    “只有人才会这么干啊,”陈雨依眼不眨的说,“你看看周围,知道村长死的这么‘不光彩’之后,连村长的死都没什么了。而且公虎暴力杀人、还有这种情节,凶手连死后的情况都安排好了,这是不是更像一种人类报复的行为?”说着,陈雨依自己都没法控制的瞟了蒋提白一眼。

    “陈姐,那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人,伪装成老虎杀人吗?”金梓语试探性的发表自己的意见,“是哦,下午厨师也说过,这周围的深山里,还有野猪、狗熊那些危险的动物,以前也时不时会死人的,这样可能无疾而终,抓不着凶手了。”

    林况也懂了:“这么做需要很多人配合吧?所以凶手是一群人了?”

    陈雨依呲牙,“你仔细观察这些村民,还有刚才院子里出来几个年轻人,他们脸上神色有震惊也有猎奇,分明是看到了现场。我打赌,老虎是有的,村长也的确是被老虎……那么杀了,但老虎肯定是具有人的思想才这么变态。”

    蒋提白脸上带着微笑,懒洋洋道,“你们陈姐的意思是,这只老虎是个灵神。这么一想,用灵神做事还真的挺方便的。”

    陈雨依看了眼蒋提白,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之后盯着蒋提白看了好一会儿。

    贺群青这时从陈雨依的说法中回神,见陈雨依神情似是纠结,不由开口:“陈姐?”

    “哦?哦,没什么,”陈雨依这边仍在看蒋提白,还眯起了眼,“老蒋,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了?”

    蒋提白瞥了陈雨依一眼,“我明明在专心的听你分析,能有什么想法。”

    “我不相信啊。还有,早想问了,你今晚心情看起来怎么这么好?”陈雨依道,“和我完全相反啊!”

    “你听了村长的遭遇之后,心情看起来也不差啊。”蒋提白微笑着说。

    “你意思是我幸灾乐祸?你这就是把人往坏处想,我太冤枉了。”

    “你冤什么,村长才冤——你看你,你笑什么。”

    “我没有,你才是一直在笑。”

    这边两人你来我往掐了起来,贺群青抬眼望向周围,一个人朝他走近一步。

    “我在这。”那人用极轻的声音说。

    贺群青这才想起来柳晨锐,但他其实不是在找人,朝柳晨锐微微点头,贺群青问其他人,“现在几点了?”

    陈雨依话头一顿,和蒋提白两人看向贺群青,蒋提白问:“怎么了?”

    陈雨依挑眉,默不作声瞧了蒋提白一眼,随即从长衫袖口的褶皱处翻出了手机,看了看说,“四点多。”

    贺群青一听就有些站立不安,想要先回去了。

    毕竟他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入修复时间,就算有什么事,他也派不上用场了,还可能拖累其他人。

    陈雨依拍拍贺群青肩膀,“我知道,我们先回去……卧槽!”她余光扫到一个身影,脸色登时变了,手忙脚乱的重新藏起了手机。

    是李乔尼。

    他西方人的面孔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穿着黑色的长衫,身量也是鹤立鸡群。

    他和周围村民说了几句话之后,高耸的眉间紧锁,显出几分沉痛,片刻后才缓过来。

    贺群青这边,隐隐听到了李乔尼在跟村民们说“不可以”,“不行”,“……他们已经交过学费”,之类的话。

    陈雨依问:“我们灵修班学费是多少,你们谁知道?”

    大家都摇头,忽然,一个人回答:“一天一万三。”

    陈雨依一愣,跟其他人一起看过去,下一秒就狠狠眨了眨眼,“你是?”

    “我是新人A。”新人A双手环胸,淡定的回答。

    贺群青这边一颗心猛然提起来,柳晨锐可能不知道陈雨依记忆新人的能力,她不刻意去记还好,要是留心,柳晨锐的身份可能眼下就会暴露。

    果然,陈雨依才多看了新人A几眼,神情就变得有些困惑,眼神也逐渐犀利了起来,开始盯着新人A来回打量。

    贺群青赶忙大声咳嗽,脚步一挪,不着痕迹的挡住了陈雨依的目光。

    “小肖?”陈雨依一惊收回视线,“你没事吧,难受吗?”

    正好那边李乔尼也开始招呼所有玩家。

    “你们真是过于热心了,”李乔尼捏紧串珠低声说,“快跟我回去,希望今晚的事不要影响你们明天的课程。”

    陈雨依最后不甘心的环视一圈,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但现实让她失望,周围都是凑热闹的村民,正在商量怎么捕猎那只老虎。

    而李乔尼在一旁睨着他们所有人,好像他们脚步慢一些,都会引起他深深的怀疑。

    陈雨依转头牵住了贺群青小臂,“走走走,我们也快回去,小肖,你要是身体又不舒服就赶紧告诉我。”

    贺群青含糊应一声,为了表示自己现在还好好的,反过来推着陈雨依,两人大步流星走在了前头。

    走出一段路,贺群青才回头,试图给柳晨锐使个眼色,让对方再低调点,结果一回头,身后数名玩家零零散散跟着,他根本没找着哪个是柳晨锐。

    “……”

    “找谁?”陈雨依好奇的问。

    “……我看看金梓语跟上来了没有。”

    “我?我在这啊。”

    贺群青身侧传来金梓语的声音,贺群青头皮一紧,连忙表示知道了,也是这样,他才注意到,此时不止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再一看,那些玩家目光还频繁在自己与陈雨依、金梓语三人身上徘徊,神色暧昧不已,又赤丨裸裸的透着嫉妒,简直要喷火了。

    甚至,贺群青还看到了白天和自己有过节的那两名义工玩家,孔禾家和王昱鸣,现在跟在其他白衫玩家身边,胆子眼见又肥了不少。

    其中王昱鸣就在同伙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对方一听,嘿嘿笑的很猥琐,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飘到了贺群青耳边。

    “啧,小白脸就是吃香,年纪轻轻的左拥右抱。”

    有人立即接话道,“不是,你怎么说话呢?明明是我们陈姐会享福。那小子不是他们队伍里的‘ace’么,肯定各个方面,那都独有天赋。”

    林况一路走来一言不发,现在耳朵一竖,脚步就像螃蟹似的开始斜来斜去,贺群青一见就知道林况在找砖头,贺群青还没等叫住他,林况就被金梓语拉了回来。

    “左拥右抱”的贺群青听了那些话自然也浑身难受,但他好歹一个大男人,就算被议论也是在占便宜,两个女孩必然比自己更尴尬,现在李乔尼还没走远,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走快点,后面那些人估计就能消停点。

    脚步还没迈开,陈雨依一把揪住他。

    “哪儿去?”陈雨依笑眯眯的,“翅膀硬了,开始自己做主了,这就要划清界限啊?”

    贺群青一愣,“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就当没听到呗,”陈雨依眼波流转,当着众人的面给贺群青抛了个媚眼,说:“他们说的什么,我一个人记着就行了。”

    身后说话的声音悄悄停了。

    陈雨依一咧嘴,那笑容登时好似空姐一般标准,牙齿整整齐齐,白白亮亮,磨起来咯嘣嘣响,“等之后找到机会,再挨个儿收拾,毕竟这次副本有九天呢?”

    身后骤然鸦雀无声。

    转眼所有目光都被斩断似的消失了。

    贺群青:“……”哦,我又天真了,这里根本没有人需要我担心。

    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就在这时抓住了贺群青的胳膊,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对方用力的收紧了手指。

    金梓语:“我也……”

    “额——”贺群青连忙按住了金梓语的手,“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老天爷,金梓语不说话,自己真以为被手钳子拿住了。

    “我也想说……我无所谓他们说什么!”

    “好,好。”

    贺群青连连肯定,金梓语清纯笑容铺满眼角,这才收回魔爪。

    贺群青揉着生疼的小臂,低头看着她满眼震撼,心里想,金梓语不止跑的快,这手上还真是有点力气的,不知道修道院用不用挑水劈柴啊?

    金修女这纯粹的实力,果然有待发掘!

    另一边金梓语看着贺群青同样心弦震颤——

    她白天看到的商城评论里,那些愈发激烈肮脏的言辞仍然她脑海里翻腾,但刚才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在沾上眼前这个人的时候,竟然顷刻间就扫净了大片油腻。

    明明是差不多的诋毁,但和小肖——上个副本里她的救命天使联系在一起,竟然只会让她觉得荒谬,甚至宽恕的会心一笑。毕竟眼前这个人,无论如何是不会做下三滥事的,甚至都不会口出恶言,从始至终,贺肖都让她感到十足的安全和洁净!

    金梓语想到这里,立即意识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抵抗那些污渍的法宝,这让她从进副本前、到进副本后,一整天恐惧、恶心、自我厌恶的心情,瞬间晴朗了不少,再度露出了堪称幸福轻快的微笑。

    不远处一直默默看着他们一行的蒋提白,此刻越走越慢。

    陈雨依自然第一个注意到了这点,她持续着插科打诨的聊天,一边不动声色压住了脚步,以至于旁边贺群青林况三人,都没意识到他们走路的速度变慢了,结果走着走着就成了最后一波人。

    *

    孔禾家和王昱鸣两人,其实撺掇了同伴说完那些话就后悔了,毕竟白天林况和ace的淫威他们已经领教过,想到接下来还要一起当九天义工,就对刚才的头脑一热后悔不已!

    于是趁着陈雨依一行人不注意,他们飞快跑到了前头,直到追上大部队,紧跟在李乔尼身后,才松了口气。

    进住宿大院之前,孔禾家心虚的回头看去,结果愣了。

    蒋提白……

    那一伙人呢?

    第89章 第89章 厄镜欲女(上) 一只柔软的……

    陈雨依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亮了小巷一角。

    贺群青站在蒋提白身后, 望着不远处墙根儿底下的一团影子,两眼由于震惊而睁大了。

    如此深夜,竟然有个小女孩, 一个人躲在这小巷的深处。

    那短胳膊短腿儿,痉挛一般抱在一起,为了尽可能缩小体积,甚至将自己手腕上的皮肉都掐的高高肿起来。

    小女孩凌乱的脑袋上,黝黑的辫子歪的厉害。

    而她瑟瑟发抖、蜷缩着哭泣的模样, 和不久前出现在贺群青他们房间里的那个灵神完全相同。他们都表现的像是受了刺激打击, 害怕什么害怕到了极致一般。

    金梓语提起脚步走过去,慢慢在小女孩身旁蹲下了。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小女孩起初并不理会他们,甚至在光线下缩的更紧了。

    陈雨依立即移开手电筒的光束, 叫金梓语和女孩身上的光变得昏暗, 小女孩因此放松了一些。

    从看到女孩的那一刻起, 陈雨依就不自觉皱起眉头,不知想到什么, 脸上早没了笑意。

    少见她如此严肃的模样, 旁人都跟着紧张。

    林况愕然看了眼贺群青,“贺肖,她是不是那个……”

    贺群青不自觉动动唇舌,回忆起了晚上吃的浆果的味道,只是不再甜了,只有刺莓果皮那树叶般的清香和苦涩, 正与此时夜风气息一致。

    是昌阿婆的重孙女。

    小女孩的遭遇似乎写在她凌乱的衣着和头发上,但现在谁都不敢去妄加猜测。

    贺群青忍不住看向蒋提白,希望后者能轻描淡写的说出一些别的原因来, 但蒋提白神色淡淡的,也是闭口不言。

    ……

    他们先前,正跟着李乔尼往回走,最后不知怎么,蒋提白打头,带他们飞快钻进了这条小巷。

    连贺群青都没听到的低微哭声,却被蒋提白敏锐捕捉到了。

    贺群青跟着两名高级玩家走到这条小巷黑暗一隅,就看到了眼下这一幕。

    金梓语动作轻柔,话音也轻柔,终于哄得昌阿婆的小孙女抬起头。

    微胖的圆脸上,一只严重肿起来的乌青眼圈骤然暴露在空气中。小女孩这只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里面的眼球像是一同受了伤,有些骇人的血丝。

    贺群青眉头紧皱,后背不由绷紧。

    哪个王八蛋,连小孩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小女孩——喜子怯生生抬起头,那只完好的大眼,顷刻间看到了一个熟人,嘴巴自动张开了,想要喊人,但左右看看,所有人都看着她,她重又埋下了脑袋。

    小女孩此时的表现,和几小时前的古灵精怪相差实在太大,以至于贺群青脚步不由自主的就朝她走了过去,想问个究竟。小女孩身体一缩,又躲回了阴影里,贺群青连忙停下了步伐,彻底失了言语。

    陈雨依见金梓语再没什么进展,不顾小姑娘的害怕,直接走了过去。

    之后就像变魔术,贺群青都不知道陈雨依在小女孩耳边说了什么,小姑娘竟然主动看向了陈雨依。

    之后女孩说,“真的吗,阿姨?”

    陈雨依原本微笑的脸在听到“阿姨”两个字的时候猛然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点头,“真的,我骗你干什么,现在村里可热闹了,你之前没听到敲锣的声音吗?”

    小女孩应该是受了刺激,听了呆呆的,好不容易才有了反应,只见她黝黑的眼瞳下头,顷刻间涌上大包的眼泪,之后就抱住陈雨依,闷声抽泣了起来。

    陈雨依又对她耳语几句,女孩竟然更加听话,乖乖的收敛了哭声。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喜子……”

    “噢,喜子,你今年几岁了?”

    “我七岁。”

    “是虚岁吗?”陈雨依的笑容有些僵硬。

    喜子点点头。

    “好嘞,我叫陈雨依,不是穿在身上的雨衣,是下雨的雨,依依不舍的依,你听得懂不?”

    “我,我听得懂的,”喜子泪眼朦胧的说,“我都会自己看书了。”

    “我的妈呀,你也太聪明了。”陈雨依夸张的吹捧一通,给喜子擦擦脸蛋上的眼泪。

    喜子哑声问:“那你……你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二十一岁,也是虚岁,”陈雨依真心诚意的看着喜子,“等天亮了,姐姐给你买好吃的,怎么样?”

    喜子迟疑的摇摇头,“谢谢姐姐,不用了。”

    “乖,”陈雨依笑的宛如狼外婆,“姐姐能看看你手里拿的什么吗?”

    这次喜子犹豫的更久,甚至在她展开汗津津的小手时,又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喜子的手心里,放着一枚金戒指。

    陈雨依将戒指拿了过来,林况接过她的手机,替她打着光,陈雨依仔细看了几眼,就还给了喜子。

    喜子这次触电般一甩手,将重新回到手里的金戒指远远扔开了。

    “阿公说……”小姑娘抽噎着道,“这是他‘买我’的,让我别告诉别人,还叫我悄悄拿去卖钱,能换很多钱……说这是他家的宝贝,我……我说我不要……他说不要就不准我走……说要杀了我阿婆——”

    喜子说的颠三倒四,意思却说明白了,陈雨依听了脸色又变得难看,但喜子一看她,陈雨依就川剧变脸似的笑了,安慰起小孩来。小姑娘听着她左一句右一句,绕来绕去,精神竟然逐渐恢复了一些。

    陈雨依仔细观察喜子行动,最后神情隐隐的放松了下来——这小姑娘,只是被打伤了,万幸没有遭遇最可怕的事情。

    等陈雨依给喜子重新扎好头发,喜子也终于不再哭了,开始断断续续说了一些她的遭遇。

    原来今晚昌阿婆睡着后,她贪玩想去朋友家里住,路上遇到了心怀不轨的“梁阿公”。

    贺群青听了好几次梁阿公,直到中途才猛然明白过来——这姓梁的老男人,竟然就是今晚公虎事件的主角——梁村长,对方三言两语把小姑娘骗到了家里。

    喜子觉察不对反抗之时,被村长打成了眼下这样。

    “后来,我,我看到了,老虎……”

    果然如此。

    在场众人其实已经在等着喜子说出这句话。

    贺群青本能的抬眼看蒋提白,结果恰好与后者视线对上。

    ……如果事情的前因后果正是喜子说的这样,那现在就算谁告诉贺群青,这只老虎真是普通的野兽,贺群青也不相信了。

    一边救了小女孩,让喜子幸免于真正的灾难,一边又以诡异的形式“惩罚”了村长,这公虎看来真是某个人的灵神了?

    ……

    最终,在陈雨依和金梓语两人一同劝说下,喜子同意离开这里,但巴秀村没有诊所,要给喜子看伤上药,都得等天亮了再赶老远的路去邻村,当下几人要送喜子回家,偏偏小姑娘死活不愿意。

    “姐姐,我阿婆年龄大了,听不到敲门。我……天亮之前,能跟你们在一起吗?天亮了我就回去……”

    小孩看着实在太可怜,最终陈雨依也没辙了,只能答应。

    而且更重要的是,蒋提白早一步就同意了带喜子回去。

    “反正她人小,又不占地方。”蒋提白说完,率先走了。

    陈雨依对着蒋提白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蒋大佬能这么积极,大概率是因为眼前的小女孩,正是这个副本里的一条线索,说不定还很重要。

    等陈雨依去拉喜子走的时候,问题又出现了。

    “姐姐,我脚疼。”

    喜子颤巍巍拉起裤腿,一只脚肿的脚脖子都没了。

    陈雨依登时傻眼,毕竟快七岁的小女孩,还有点小胖墩的嫌疑,可比一袋米面要沉。陈雨依低头瞧瞧自己身上这二两肉,估摸着是没有那种潜力抱着喜子回去的。

    “让这个哥哥抱你行不行?”陈雨依迟疑的指着林况道。

    “不要……”

    喜子当场拒绝,甚至眼里又泛起了惊恐的泪花。

    这可把陈雨依气得咬牙,直瞪林况,“我说一千遍让你把头发留长点儿,你看她,这不是都吓哭了吗!”

    林况:“……对不起?”

    “姐姐……”喜子声若蚊蝇的拉住了陈雨依。

    “啊,什么?”陈雨依向喜子附耳过去,“怎么啦?”

    喜子跟她说起了悄悄话,虽然别人都听不清,但喜子那只没受伤的眼睛,却明显的在瞟别人。

    “这……”陈雨依听了一愣,面上露出犹豫,这时余光里人影一动,贺群青已经走了过来。

    “等等——”陈雨依试图阻止,“可你……”

    贺群青一弯腰,一手勾住小女孩脊背,一手勾住那胖萝卜似的短腿,往上一抬,颠了颠,将喜子颠进了他手臂搭成的座位里。

    “嘿呦。”贺群青轻轻吐出用力的声音,“我们走吧。”

    “义工哥哥……”喜子捂着受伤的眼睛,垂头丧气一会儿,小声问贺群青:“对不起……哥哥,你累吗?”

    “嗯?不累,”贺群青收紧手臂,小姑娘被举高又降落,“你还太轻了,回去多吃饭,这样才能长高,才能打得过别人,知道吗?”

    “嗯————”喜子的声音因为哭腔再次一波三折起来。

    贺群青一抖,心态也呈波浪线跟着不稳了。

    “嘿呦,”陈雨依故意学贺群青,轻轻一掌拍在贺群青背上,“哥哥说错话了,喜子,我替你打他!”

    贺群青:“……我说错话了。”

    “不是——别打打打——”喜子哽噎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嘤嘤嘤钻进了贺群青怀里,“我……我脸上疼。”

    贺群青低头看喜子,迟疑道,“给你吹吹?呼——”

    “呼,好点了吗?”

    “嗯……”

    陈雨依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等贺群青重新抬头看着路,她内心简直要疯掉了,不知不觉的,陈雨依这手就像不受控制似的拍打起贺群青的后背。

    “小肖你……嘿呦,嘿呦——嘿呦啊,嘿呦!”

    一旁金梓语走的轻快,也是“嘿呦”一声叹息。

    林况:“……我姐又犯什么病?金梓语被传染了?她们打什么哑谜?”

    贺群青:“……”我怎么知道?

    贺群青现在一看旁边两人,她们笑眯眯的脸让他也发懵。

    这两个女人我真的……不是,是因为不懂女人,还是年龄差距?

    要说年龄?我和她们有这么大的代沟?

    这真有点不至于吧?

    ……

    贺群青想着回去可能会碰上李乔尼,身边陈雨依就立即跟他们串好了说辞,结果等陈雨依提前藏起手机,到了大院门口,李乔尼早都被蒋提白几句话哄走了。

    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贺群青自然松了口气,同时因为喜子,蒋提白和陈雨依也打算天亮之前和他们在门房挤一挤。

    此时院子的地面已经恢复了干燥,但仍能看出大片的深色印迹,贺群青走路时有些僵硬,眉头跟着皱的死紧。

    那边陈雨依也才想起这一茬,当她踩到那些血迹上时,忍不住边走边骂,“这又到底什么情况,搞得跟屠宰场似的!这整晚上的,遇到的都TM是什么破事儿啊?”陈雨依走在平地上,忽然身体摇晃了一下。

    “姐??”林况站住脚步。

    她骂声停的奇怪,所有人不由朝她看去,林况又问,“你怎么了?”

    陈雨依扶着额头,很快站稳了,说:“奇了怪了,头也有点疼!害,没事,这次有的是时间,不会……这么快出事,我们再睡会儿吧。”说着,她快走几步,推开门房的窄门板,还没抬脚,看到里头的情景,顿时愕然:“怎么还有一个人……新人A?他跟你们住一起?”

    贺群青一颗心登时提的更高,那边林况恩了一声,不在意道,“姐,要他走吗?不然我现在就赶他走。”

    陈雨依盯着通铺上已经躺下的人看了几眼,忽然说:“……不用了,太晚了,别把其他人都招来。”

    这下两个女人把小女孩夹在中间,几人挤着睡下了,新人A非常自觉,占的地方最少。贺群青每每想到对方竟然和蒋提白、陈雨依这两个人精睡在一个房间,就心神不定,不由在黑暗中偷偷抬头朝新人A的位置看去,柳晨锐独自面朝墙侧躺着,活像在面壁思过。

    才看了一眼,猛然一阵剧烈的乏力涌上全身。

    贺群青甚至都没来得及吭一声,脑袋便无力的落回了枕头上,浑身上下被抽了筋断了骨头似的难过。

    同时体温以异常的速度快速升高,贺群青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替自己默哀。

    好歹这次碰上修复时间,他还好端端躺在床上,条件算是不错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半小时,贺群青浑身滚烫,早已烧的迷糊,忽然感到身侧,一只柔软的手,忽然摸上了他的胸口。

    第90章 第90章 厄镜欲女(下) 他眼睛一闭……

    贺群青此时反应已经十分迟钝, 慢半拍才意识到身上搭着别人的手,但也没什么余力去分辨了。

    毕竟身体修复这两个小时,每次都很难熬, 他能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已经花了很多力气,也就无所谓谁的手落在他身上,反正他的身边,不是金梓语就是林况。

    可他神经再粗, 反应再迟钝, 很快也意识到了不对。

    那只手在他身上缓慢的游移,五根指尖如蛛腿一般隔着薄薄的衣料轻点他的肩膀,动作轻柔的犹如一个最关切、最喜爱你的人,悄悄揉皱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单。

    贺群青混沌的脑袋犹如塞满了几倍体积的棉花, 反噬来的高烧令他昏沉虚软, 但这只不速之客般的手, 却成功的令他挤出了一丝空隙,全给了愕然!

    这不是身边两人的手!

    贺群青浑身热汗顷刻间又冒出一层, 身体内部却一阵阵发冷, 冷的让他想打冷战。

    他勉强张开嘴,就要喊人,唇上忽然大力传来,另一只手——手指细而热,几根细细的手指并拢,竟然宛如炙热的钢条, 封死了贺群青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的唇瓣。

    这手力气巨大,贺群青被生生按进了枕头,鼻孔里呼吸本能粗重了起来, 但那只手很快觉察到这点,手指竟然隐隐有上移、连鼻子也捂住的趋势!

    贺群青涣散的眼瞳盯着黑暗颤动,竟然找回了几分急智,赶忙放轻了呼吸。

    将要碰到他鼻尖的那只手,在他息事宁人、假装配合,呼吸声微弱的几不可闻的时候,果然没有继续往上移动。

    甚至另外一只按在他胸口的那只手,也像是安抚小孩一般,轻轻在他身上拍打。

    贺群青睁着眼,脸逐渐被按的发麻,原本清醒了几分的脑袋,却因为过于震惊,思绪整个炸了锅,很快就再次迷迷瞪瞪起来!

    怎么办?!

    怎么回事……

    是谁?!

    ……是什么?

    它想干什么?

    为什么哨音没响?

    林况……

    林况!

    蒋提白!!

    ……

    急躁之下,贺群青身体愈发虚弱,甚至他都分不清,自己眼前的黑暗,究竟是房间内本身的黑暗,还是眼前泛起的黑晕。

    他脑袋里越吵闹,越衬的身边所有人的呼吸声轻而均匀,好像根本没有觉察到他身上游移的那只手。

    贺群青深而慢的吸进一口空气,干脆闭上眼,无视身上的那只手,再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总算,他虚软到发麻的胳膊,被他颤巍巍抬了起来,手指缓缓探向那只诡异、不安分的怪手。

    偏偏对方在他一动不动的时候,移动的速度无比缓慢,带着诡异的企图。

    当他试图去抓,每当他指尖触碰到对方,那手就会游刃有余的逃开。

    而没多久,那人的手似乎被他妨碍的行为激怒,惩罚一般逐渐移开。

    贺群青早在对方捂住他的嘴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这是女人的手,而他身为男人,自然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一时又是狼狈,又是羞愧恼火。

    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女朋友,到头来竟然是在副本里被女怪物占这个便宜。

    说不准这手的主人,就和他试岗之前,在出租屋里见到的那个恶心的老女人一样。

    眼看那手已经漫过腰间,贺群青脑袋嗡嗡响,鼻息终于忍不住再度沉重起来,最终他骤然用力,满头大汗、额角滚烫的抓住了那只手腕!

    他腕间颤抖,五指明显虚弱无力,谁料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女人的手腕,无比顺服的跟随他牵引的力量——骤然撑在他身边,之后,一个女人的重量,从本来无一物的空中掉落下来,准确的砸在了贺群青身上!

    贺群青头皮几乎炸开,瞬间意识到,之前,这女人只有手臂,身躯并没有出现!

    怪不得其他人没有觉察!

    捂住他嘴的那只手,随着女人撑起上身的姿势顺势松开了,但没等贺群青用嘴巴吸进一口空气,那身体有了重量的女人,以石柱般的力量按住他双肩,猛然降下头颅,头顶将贺群青的下颌高高拱起——

    贺群青牙关被迫咬合,齿间咔哒一声,不满的闷哼一声。

    绸缎般滑腻微凉的发丝,掠过贺群青脸颊上时,被发烧带出的潮气勾住了几根,带来强烈的痒意。

    陌生的脑袋拱在贺群青下巴上,天真无邪与肆意大胆,二者融合为诡谲的毛骨悚然,贪婪的好像要将他的血管从喉咙里小心剥出来,或者这东西还有一套仪式,总之它的每一步动作都让贺群青难以预料。

    好不容易,贺群青抓住对方肩膀。

    “呵……”

    耳边却传来咯咯的蔑笑,那声音轻飘飘的,都让贺群青猜测会不会是自己的幻觉。

    “你——”贺群青胸口憋着一口气,又连吸进两口气,蓄力捏紧了女人的肩,“是什么——!”

    哪怕他的声音也像是虚弱无力的闷哼,但就是下一秒,耳边一声细细尖叫,贺群青身上一轻,连带脸上长发扫过的痒意,都顷刻间消失不见!

    贺群青感到那女人的腿脚在挣扎,从他和林况之间,被人狠狠拽住头发拖走,掴到了地上!

    这一动静实在太大,贺群青无需再努力,左右身边一齐响起悉索声,所有人都醒了!

    或许是这一遭遇着实憋屈、离奇,又或许是听到的那一声女人的尖叫——竟然让贺群青在极度吃惊之下,硬撑着坐起来了。

    “蒋提白?”陈雨依喉咙沙哑,状态极差,“小肖……”

    此时通铺边的地面上,显然有两个人在搏斗,但听声音,还是女人挨的打更多,总之很快,蒋提白气息不稳的说了声:“开灯!”

    之后宛如一道白雷打在屋内,所有人眼部肌肉一阵酸痛的紧缩。

    陈雨依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忍不住挡在眼前,开到最亮的手电筒的光束,让地上两人影子清清楚楚暴露在众人眼前。

    随着光线进入眼帘,贺群青的脑袋再次被空白的棉花填满了。

    此时没有人再堵着他的嘴,贺群青呼吸很沉、很热。

    哪怕他没有刻意动一下,身体内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会让他身体跟着摇晃。

    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强忍着刺目,看向蒋提白手下的那个妖娆的女人。

    贺群青感觉没有错,女人身上穿着一件薄的过分的长裙,如今在灯光下呈绸缎的银灰色,她也仅穿了这一条裙子。

    真不是贺群青思想老掉牙,他敢说,就是林况来判断,对方也实在是太不把他们当外人了。甚至给贺群青一种感觉——被她垂下长发盖住的身体部分,比裙子遮挡的要多的多。

    “头抬起来。”蒋提白无情的说。

    之后,当看到女人那张众人无比熟悉的脸,瞬间,屋里一片死寂。

    贺群青身边刚听到动静,满脸惊慌爬起来的金梓语,在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浑身逐渐颤抖起来,很快就抖的筛糠一般。

    “怎么……怎……怎么会这样?!”之后,连陈雨依都语无伦次起来。

    一声闷响,贺群青手撑在身边,在喘息中勉强稳住了身形。

    “贺肖?”蒋提白问。

    此时,蒋提白押着那个女人,他浑身穿戴整齐,抬眼直勾勾盯着贺群青的位置。

    贺群青没能回答,艰难看向身边的同伴——林况一脸震惊加上不明所以,金梓语的颤抖则已经体现她嘴唇上了。

    贺群青触电般移开目光。

    *

    金梓语和贺群青完全相反,她盯着地上那个女人,已经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女人感受到金梓语的视线,唇边带笑,眼里含泪,被迫跪在地上的双膝,开始不顾地面粗粝的摩擦起来,缓缓爬着对几人低声哀求,“我没有坏心眼……是我给你的……我没有任何要求……”

    贺群青浑身发僵。

    他从听到那一声尖叫开始,不妙预感就升了起来,现在则成了真事。

    那个声音——

    彻头彻尾,是金梓语的声音!

    而地面上这个女人,外貌身形,也都和金梓语,一模一样!

    不……

    说一模一样,似乎是有些偏颇,这个女人,明明有着金梓语的长相,却比金梓语,要美艳数倍!

    像是在金梓语漂亮精致的五官之上,又补上了多层迷离性感的气质,眼前这个女人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渴求欲望的极致满足。

    她的目的如此单纯,所以在那双雾蒙蒙的眸子移转时,看到男人,便光泽满溢,看到女人,便淡漠错过,看到金梓语,微微一笑,如同看到最亲密的……伙伴!

    金梓语摇起头,浑身充满了抗拒,面上更不知所措到了极点。

    “这……你……”她的声音破碎不成句。

    金梓语从女人粘腻的话音、暧昧的视线已经猜测到了什么,再联想到刚才身边贺肖的那句像是痛苦的“别碰我”,金梓语看向贺群青,眼睛登时红了一圈。

    “小肖,我不是……我不会……”她话没说完,神色骤然空白,紧接着透出强烈的慌张来,“你受伤了?!”

    贺群青衣服已然被高热与刚才一番折腾冒出的汗水浸透,发际濡湿着,身体看起来随时会倒下。

    此时适应了手机的光线,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贺肖的脸上,彻底没有了睡前的血色——只过去了这么短短时间,贺肖的脸、甚至延伸向下的脖颈,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竟然都一同变得无比惨白!

    微重的睫羽一下下颤动,他两眼半睁半合,其中本来清亮的瞳仁,在此刻竟然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恍惚黑沉。

    挺直的鼻梁上挂着细小汗珠,鼻尖下方无力翕动着的唇瓣,则透出虚弱的喘息。

    这一刻,贺肖像是连皱起眉头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不愿完成了,脸上神情仿佛是对身体不适的认命、无所谓、全然接受——这一类彻底不再反抗的木然。

    但从贺肖无意识发颤的手指与安置不稳的双肩,旁人都能知晓他现在的难受。

    “我——”贺群青深吸口气,但说不下去了。

    他眼睛一闭,一头栽倒了下去。

    贺群青花光了最后一丝清明,抓住了靠近他的金梓语的手。

    他试图把没说完的话传达到。

    ——我知道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