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齐步——走!(11)二合一更
“喂,想什么呢?”云轻戳了戳卫何的小臂,“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可以啊,” 卫何看了眼身后确认出口无人后,回答道,“你把解毒药剂配出来送给卫如生,我替你去查资料。”
难得一见,二人这次居然一拍即合。
云轻正准备从一旁的窗户翻到另一栋楼的实验室去,却被卫何叫住:“等等,你刚才说你这纸条是从哪里找到的?”
“一具尸体嘴里啊,当时就他的嘴张着,没想到掏了掏还真有发现。”
“尸体在哪儿?”
“走廊尽头右拐八十米处有块地板,是条通道。”
语毕,云轻像有人在后面撵着她跑似的,抓紧窗沿,拿着纸条去了另一边的实验室。
“怎么回事?!”
原本分散开的几人迅速聚拢。
卫何躲在他们身后,盯着前方摇晃的车厢也看着猩红不减的计时器,手上无意识用力,抓皱了乘客指南。
极目望去,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奔跑的身影。
正在大家的恐惧值上升至最顶点时,红光和响声又如潮水一般,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前方也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一片诡异的死寂当中,心有余悸的李光又骂了一声:“艹,到底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前方传来一阵骚动,之前见过的一家四口并一对小情侣正在往这个方向赶来。
一家四口中最小的小女孩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正在哇哇大哭。而她的母亲虽在安抚,但双眼无神,显然也是没有缓过来。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看得李光更是着急,抓着人就问:“出什么事了?”
被他拉住的女孩嗓音颤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死人了……”
死人了。
卫何瞳孔骤缩。
李光惊得直接喊出声来:“什么?!死人了?怎么会死人呢?!”
女孩本就被吓得够呛,再被他这么一吼泪花都出来了,抽噎道:“我们也不知道呀,那个拿着斧头的怪物忽然就出现了,然后就把……就把他们……”
她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
一家四口里的男人接道:“现场就在前面,你们要是不信,就自己去看。”
李光回头和兄弟们对视一眼,沉默地朝前走去。
卫何深吸一口气,紧了紧书包带,亦步亦趋跟上。
一节又一节车厢走过去,他们一边编号一边警惕四周,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普通,座椅安稳如故,计时器跳动速度平稳,窗外的风景也依旧假的肉眼可辨……直到来到8号车厢。
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最先进入视野,即使路上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卫何看到眼前的一幕幕时,脊背还是一阵阵发寒,脚也跟被钉子与地面钉在一起了似的,走不动道。
9号车厢彻底毁了,破碎的座椅,大片红色的粘稠液体,被拦腰劈断的身体,掉落在外的内脏……
一股恶寒自胃部升起,喉咙滚了几滚,她便再也无法忍受地弯下腰呕吐起来。
她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只吐出了一些酸水,吐完后脸比纸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厥过去。
她闭了闭眼睛,扶着座椅站稳身体。
“死了三个。”李光轻声道,嗓音干涩,“刚才那一下就死了三个,其实也没过几秒吧……”
13秒。
卫何的眼眶又红了。
就只过了13秒。
众人无言。
半晌,李光才扯了扯嘴角,道:“过去吧,我们恐怕也没时间在这里浪费了。”
一行人半闭着眼睛走过9号车厢,还没来得及干涸的血液变成清晰可见的脚印,最终消失在不断向前的路上。
又过了四五节车厢后,压抑的气氛随着手舞足蹈描述9号车厢变故的人的增多,逐渐诡异。
“那把斧头比一个人还长,足有两百斤重,地板都陷进去了!”
“听说那个车厢的窗户都糊满了血,人都成肉渣了……”
“唉,想也知道,死了十几个人,那肯定血流成河……”
越说越夸张,到后来甚至可以说是胡说八道了。
人云亦云,不明真相的群众越发恐慌,大部分人都决心不再往9号车厢去,认定那里有什么机关可以触发死亡条件,才酿成了这么惨烈的结果。
卫何停止对其他人的观察,沉默地垂下眼睑,重新看起乘客指南。
目光落在简陋的平面图上,一个车厢内全部ABC座连起来画了一个长方形,DF座连起来画了一个长方形,再用一个更大的长方形圈起这两个小的代表车厢,然后就是这三个套在一起的长方形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
压下那个悲剧带来的焦躁与恐慌,她咬着牙关,把眼睛睁得更大一些。
这纸上的内容包括平面图结构图在内,实际上她都已经记了个九成九,可以在脑子里直接复盘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违和的地方——总结后的认知和实际的印刷品有哪里对不上。
她思索的时候,李光终于在最后一个计时器旁标好数字,松了一口气。
“一共四十三节车厢,倒也不算特别多么。”
闻言,队伍中花臂男大头翻了个白眼,拎着夹克男的衣领晃了晃,“敢情不是你拽着这玩意儿,我他妈快累吐了。”
李光啧了一声,越看夹克男畏畏缩缩的脸越恶心,随口道:“确实是个累赘,这样吧,等那个怪物再出现,就把这傻逼扔出去解决了得了。”
“不……光哥你放我一马……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冷汗从夹克男高高的发际线上滑落,他缩着肩膀用力夹紧屁股,生怕这些人真的把他“处决”了。
一群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夹克男身上,恶意地大笑起来。
李光嗤笑:“孬种。”
又是一阵大笑。
夹克男无地自容,死死握紧拳头,低垂的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作弄完夹克男,李光的烟瘾又犯了,他照例走到两节车厢连接处,点上烟开始吞云吐雾。
隔着一层烟雾看去,远处的人影越发绰约了。
他舒爽地眯起眼睛。
卫何则面壁似的站在最后一个计时器前,依旧捧着乘客眉头紧锁,小声咕哝:“到底违和在哪儿呀……”
这时,李光的声音和烟味一起飘过来。
“我靠,我这烟抽得好像有点上头了,居然觉着43号车厢比42号车厢长一点……”
嗯?
卫何瞬间抓住一闪而过的灵光,数了一遍大长方形的个数——12个。
她一直默认平面图只是做个简单的示意作用,并不完整,但如果它就是完整的,只有十二节车厢是这乘客指南上描述的车厢又怎样?
卫何激动地看向李光,把乘客指南收好后双手前伸比了两个大大的大拇指。
“你太厉害了!”
猝不及防来了通夸赞,李光一口烟呛着支气管,差点背过去。
“咳咳咳……啥?”
卫何兴奋地不想从头说起,言简意赅:“不出意外,这四十三节车厢里有十二节长度不同的车厢,我们要把它们也找出来!”
李光烟灰一抖,落在鞋面上。
“我刚才就随口那么一说……”
卫何严肃地看着他,“但我是认真的。”
李光:“……”
他掐了烟,到底没舍得扔,就这么装进兜里,点头道:“行吧,听你的……老张,你步子稳,准头高一点,就交给你了。”
“行。”老张甩了甩膀子,一口应下。
老张的步长约七十公分,走起来确实稳,很快就把两个车厢走了一遍,得出结论。
43号车厢需要走三十四步,42号车厢则只要三十一步,两节车厢相差两米。
“还真他妈不一样。”李光赶紧在较长的43号车厢标记一个勾,“我们继续往前走,长点的我就打勾,以此区分!”
众人没有异议,干劲满满地开始返程。
他们又是标数字又是打勾的怪异行为引来诸多侧目,有人想问不敢问,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乐见其成。
角落里,一行三人状似随意地坐着,目光却追随着已经进入下一节车厢的卫何等人。
“大哥,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被询问的男人咧嘴一笑,反问:“做什么?你以为车上这么多人都不行动是因为没有那几个人聪明吗?不是的,我们不行动的原因是既然有人愿意做事,我们坐享其成就行了。”
两个小弟恍然大悟。
一路测量过去,车厢的长度只有两种,从数量上看,基本确定长度长的属于指南上的十二节车厢。
测到10号车厢时,李光发现卫何的目光开始离开指南,频频看向计时器。
“怎么了?”
卫何看着不断往上涨的数字,心跳也扑通扑通一下更比一下快。
她纠结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因为这里到处都是计时器,我想时间一定非常重要,所以就比较留心这点。第一次红光出现的时候,我看到时间正好是2520,这是一个整数时间,正好42分钟。现在我有一个没有数据支撑的猜想,就是红光和怪物会不会是隔一段固定的时间出现的?”
李光下意识跟着去看计时器。
红色的数字当前显示为5002。
李光吃力地在脑海中加减一番,惊道:“那不是快到点儿了吗?不管你想的对不对头,9号车厢就在前头,要是怪物还是原地刷新我们不就直接送人头了?不行,我们先回……”
就在这时,被大头拎着走在最后,眼睛却一直骨碌碌转的夹克男抢先一步做出决断,暴起发难。
他一个头槌猛地撞在大头的胸口,小腿绷直用力一顶,一鼓作气推骨牌似的把包括大头在内的三个人都撞倒!
一行人本来就在过道上,过道狭窄三个人摔成一堆,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李光想去抓他却被地上三人拦得死死的,又惊又怒,“我艹你妈——”
夹克男双眼赤红,没有停顿,拔腿冲进11 号车厢后全力拉出车厢交接处的内端门,死死堵上,嘴里疯狂大叫: “反正你们都要把我弄死了,那老子就赌这一把,要么你们死,要么我死!”
他偷看卫何的乘客指南发现车厢中间有道门的时候就有想法了,看了一路等了一路也准备了一路,终于下定决心,豁出去了。
“大不了跟你们同归于尽!我也值了!”
“我去你的同归于尽!”
最上方的大头终于爬起来,踉踉跄跄往11号车厢冲,抓住内置把手就往夹克男用力的反方向拔。
一下居然没拉开,这个窝窝囊囊的中年男人爆发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气得大头愤怒大吼:“你个狗日的死定了——”
嘀——嘀——嘀——
红光与鸣笛声真的来了!
血色当中,一道无法忽视的黑影出现在余光里,卫何战战兢兢抬头,看向9号车厢。
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手持巨大板斧站在尸体中央,粗大黑亮的犄角形同弯刀,牛鼻噗嗤喷出腥臭的热气。
褐色的眼珠滚了滚。
看了过来。
“卧槽!!!”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地上还有人没爬起来,大头涨红了脸,手臂青筋暴起,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通往11号车厢的门也没打开。
而那头的怪物已经挥舞着板斧迈着大步冲过来。
走在最前面离死亡最近的老张腿一软,尿都要下来了。
怎么办?!
门关着过道堵着,卫何进退两难,惊恐的视线扫过那扇被夹克男死死关住的门。
上次怪物只出现了13秒,给怪物一个破门的时间或许还有希望!
她豁出去了,一边大喊一边奋力往9号车厢冲。
“关、关门拖延时间!”
危急关头,在卫何前面的李光瞬间领会到了她的意思,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了宽敞跑道上才有的极限速度,一把推开呆若木鸡的老张,冲到车厢连接处。
怪物也近在眼前了,距离不到十米。
众人心急如焚:“快啊——”
九米、八米、七米……
巨大的板斧近在眼前。
刷拉——
千钧一发,李光终于摸到内端门,一把拉出。
李光连滚带爬往回冲。
“艹,大头你快点儿啊,这破门就一玻璃——”
不对。
蒙头往11号车厢方向冲的卫何没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玻璃门外的怪物不见了。
卫何停住。
怎么会……
李光见她不跑了,急得破口大骂:“傻逼吗快……”
话没说完,一声凄厉的惨叫出乎意料地从11号车厢传来。
血液喷射式冲刷还在进行拉锯战的阻隔门,粘稠的液体在玻璃上挂出长长的痕迹,夹克男人头落地,撞上地面弹起时还不甘心地眨了一下眼睛。
门外对抗的力量消失了,大头双目圆睁,呆呆看着夹克男无头的尸体倒下。
“沃日——”
正要帮他一起开门的另一名花臂男看见即将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怪物,反应也不可谓不快,大吼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门反推回去!
门关上了。
怪物在玻璃门血迹的缝隙里转身离去,没走出几步,红光褪去。
计时器的数字来到5075,车厢里响起一阵劫后余生的粗喘。
卫何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
这次是21秒。
时间增加了。
但很快,为首的怪物反应过来。
“她们去了404。”
“她怎么会知道404?!”
这让所有怪物们百思不得其解,通往404的正确道路分明没几个人知道……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404是一个管理层都知道,但是却无法到达的地方,包括没有实体的影怪,也无法到达那里。
真教卫何找到了个不错的躲藏地点。
可她躲得过一时,能躲得过一世吗?
怪物们纷纷露出可怖的獠牙,就等卫何从404出来,再咬断她的咽喉。
第 42 章 齐步——走!(完)二合一更
管理层今天势必要将卫何给逼出来。
“还有卫何的那些狐朋狗友,全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影怪几乎全部出动,分别前往保卫处、七栋宿管休息室两处拿人。
那么多影怪同时出没,这还是头一回见。
许多刚入学的新生没见过这阵仗,还以为是学校遭了难,“出事了,快跑啊啊啊!”纷纷大喊大叫着躲进宿舍里。
见过世面的学生没有做出太过于激烈的反应,不过平常校园里几乎不可能见到影怪的影子,影怪的出现代表着校园里发生了异常。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通缉的卫何本人:?嘀。
冰冷的机械音强硬地挤进不同的梦境。
——尊敬的各位玩家,欢迎光临异次元。
——新手副本即将开启,请大家做好准备,积极游戏。
漆黑一片的眼帘倏地见光。
喀嚓、喀嚓。
极具规律性的声音从远到近,越来越清晰。
一直抓着黄花白底小书包的手用力攥紧,细瘦的五指绷出有力的弧度。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卫何缓缓睁开眼睛。
一张承重二十五公斤的小桌子并桌面上的乘客指南一同映入眼帘,重复的风景在窗外极速掠过,身下硬邦邦的座椅和头顶贴着座次的行李架无声昭示着新环境的身份。
一辆火车。
火车?!
环顾四周,车厢内密密麻麻的座椅都是空的,只有她一个乘客。
本节车厢之外,“无数”车厢延伸出去,看不到头。
这是什么地方?
她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当看到屏幕右上角完全消失的信号栏时,一段信息从记忆角落里蹦出来,给出答案。
自五年前起,每个月十五号华国上空都会出现一个字面意义上的黑洞。
它随机出现在各个城市,每次都会带走九十到一百个公民不等,除此之外不造成任何损失。
这等离奇的事件自然引发了民众的恐慌,一时间末日论甚嚣尘上,人心惶惶。
国家高度重视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成立特殊调查组,可惜时至今日,仍然一无所获。
久而久之,这个吃人的“黑洞”就有了一个别称——第三害。
天灾人祸第三害,前两者叫生死有命,第三害是死不见尸。
一旦被黑洞吞噬,就回不来了。
至少迄今为止被吞掉的人们都没能重现社会。
不,现在已经不叫第三害了,是异次元……还有什么新手副本,游戏,和玩家。
卫何又想起了礼来前莫名其妙出现在梦里的那段很不合时宜的电子音,进入异次元以前众说纷纭的猜想之一终于得到了证实。
——消失的人们是被不知名力量选中的工具,将会在新的空间加以利用。
“叮叮叮叮~~”
突然间一阵欢快的音乐响起,卫何打了个激灵,只听甜美的女声被喇叭放大,响彻车厢。
“亲爱的各位旅客,欢迎乘坐本次列车。”
“本次列车单程1729千米,以每小时196千米的速度往返行驶。”
“每次到站停靠两分钟,每次停车随机开一扇门,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咔哒。
广播结束。
她还没回过神来,车厢第一排座位前诡异的计时器猛然亮起。
猩红的数字从零跳动,昭示着游戏正式开始!
车厢重归寂静,落针可闻。
卫何抱着书包,缓慢摇头。
不,她不要玩什么新手副本,她要回家。
手机通讯录下拉,她从661拨到669,又从110打到119,一遍又一遍拨打。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
“您好……”
打到最后,心知肚明的徒劳令她红了眼圈,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屏幕熄灭,映出一张青涩稚嫩的脸。
愣愣地看着反光照射出面目惊恐难看至极的自己,卫何鼻子一酸,下一秒把手机翻了个面,趴在小桌子上,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
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扣在手机上的手指不断往里蜷缩,直至关节发白泛青。
不行,不能这么没出息。
卫何擦了一把泪花,坐起来的时候也把手机重新翻过来。
她抿着嘴唇,下巴绷出坚毅的弧度,操纵细瘦的手指大力敲击屏幕,在便签上飞快地总结已知条件。
——2030年4月15日,气温18~25℃
——1、异次元,新手副本。
——2、火车,乘客指南。
——3、各位旅客,随机开门,1729km,196km/h,2min。
写完后,她拿起乘客指南。
这是一张普通的四折页,手掌长宽。
最外朝上的那页印了一个普通的火车头,打开后的第一页第二页洋洋洒洒介绍了几句这辆火车的制造厂家,三四页则是火车的内部构造和设置介绍诸如内端门、灭火器、计时器、座椅、破窗锤,反面掐头去尾,横着火车的平面图。
卫何看了两遍,把它收进书包里,随后背上书包站起来,望向前前后后同样空空荡荡的车厢。
根据第三点以及异次元空间吃人的规律,这辆车上应该还有别的人。
那么往前还是往后……
前的笔画是九,后的笔画是六,正好一奇一偶,符合抛硬币的方式。
她随机抓取两个数字相除,在脑海里抛了个“硬币”。
1000/7313.698630136986301……
八个数字循环,八是偶数,往后。
卫何转向后方,看着轻微晃动的车厢深吸一口气,勇敢地踏出了第一步。
“艹你妈!”
一个头发金黄,戴着唇钉的青年抓着穿皮夹克中年男人的衣领,高高抬起膝盖撞上中年男人的腹部,“你他妈再跑啊,现在好了,你死就死了,还连累哥几个倒这大霉!”
中年男人腹部受创,呕出一滩酸水沾在青年身上,又得了一阵拳打脚踢。
唇钉男身后四个花臂青年纷纷露出厌恶的神情,要不是这车厢位置过于狭窄,他们早就一起上,出一出这口恶气了!
“别、别打了……”中年男人痛哭流涕,“光哥你饶了我吧……我会还钱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唇钉男都气笑了,把人从地上拖起来又给了响亮的一巴掌,“饶了你?我倒是想饶了你,可你呢,见我一次跑一次,都到了这儿了,你他妈还跑!我今天要是不把你屎打出来,我就——”
粗鲁的脏话戛然而止,唇钉男的视线死死钉在前方车厢连接处。
其余人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她穿着颜色粉嫩的连帽卫衣,双手紧紧抓着双肩书包的背包带,神情有些紧张,白皙漂亮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在小女生中很是流行的丸子头有些松散,几缕发丝胡乱耷拉下来,衬得人越发小和可怜了。
唇钉男再怎么凶狠,也没有当着一个小女孩的面打打杀杀的经验,一时间愣住了。
卫何很慌张,被这些一看就没有什么正经职业的青年一看,就更慌张了。
她在前面的时候看见人太高兴,走得太快,等到发现这些人是在打人已经来不及了,刚想走又被唇钉男逮了个正着。
她怕现在走也会跟那个叔叔一样挨揍,只好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哥……哥哥们好,还有那个叔叔也……好。”
社会青年们:“……”
唇钉男半天才憋出个屁来,示意同伴抓住夹克男别让他跑了,自己往前走了几步,问:“小妹妹,一个人啊?”
话刚说出口他又艹了一声,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流氓呢?!
卫何倒是听出他没有什么恶意,乖乖点头。
唇钉男用点头掩饰自己的尴尬,往她身后张望了一眼,“这车上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你一个人乱晃很危险,要不先跟着我们吧……”
说完他怕卫何误会,赶紧补充:“你放心,我们不欺负小孩也不欺负女人,就是觉得你一个人不安全!”
看他脸都红了,卫何心里忽然就不害怕了,至于他们刚才打人的凶残插曲……欠钱不还,确实让人生气。
孤身一人,她根本拒绝不了这种邀请,很快点头。
“谢谢哥哥。”
唇钉男咳了一声,“谢倒是不用谢,其实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除了一本看不出花头的指南什么线索也没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说到这个大家就烦,“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遇上这个烂货!”
“我妈要是联系不上我,肯定又跟我爷爷哭天抢地说我被人乱刀砍死在哪条臭水沟里了。”
“别管你妈怎么哭了,第三害有进无出,我们还是先给自己哭吧。”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齐声叹气。
哎。
卫何犹豫了一会儿,慢慢举起一只手。
唇钉男:“……妹,咱这儿不用举手发言,你想说什么就说。”
在这种配合的态度下,卫何又放松了一些,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当草稿用的笔记本,又拿出一支笔。
“其实是有线索的。”她在纸上分别写下1729和196,“广播里说,1729是里程数,196是速度,那就可以得出到站时间。”
她的笔顿了一秒,然后流畅地写出一个“31757s”。
“行驶时间需要8小时49分17秒,为了方便和那个计时器匹配,这里记作31757秒。”
社会青年们齐刷刷抬头看前头的计时器。
当前时间为492秒。
众人看完,又齐刷刷转回来盯着卫何。
“也就是说,计时器跳到31757的时候,门就打开了。”卫何在数字上圈了一个形状优美的圆,又在旁边画了一条直线,取其中点,接着道:“广播里还说,开门是随机的 ,而且只开两分钟,那么为了让这个开门有意义,这辆火车肯定有尽头,而且长度应该不会特别长,我估计最长也就在一千米左右吧。”
“虽然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但我们可以先找火车的中点,方便后续下车。”
卫何说完抬头,却对上五张,哦不,六张无知的脸。
“嗯……”卫何又抓散了一缕头发,开始解释:“因为门是任意开一扇的嘛,我们又只有两分钟时间可以下车,那如果开门的时候我们离门很远,就来不及跑过去了,那也下不了车。但如果我们在列车的中点车厢,那就能撇开运气成分,把开门距离和下车风险最小化。”
“噢——”
这下大家明白了,但还有别的疑问。
“那个路程和速度,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我都没注意,完全忘光了。”
“……啊我也是,我就没去记这个。”
看着大家好奇的脸,卫何认真解释:“虽然每一个数字从严格意义上说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总有一些是相对特殊好记的,就比如这两个数字。1729是拉马努金的士数起源,196可能是最小的利克瑞尔数,广播一放我的脑子里自动就代入了这两个名词,就记得很清楚了。”
社会青年们目瞪口呆。
见大家又露出了无知的脸,卫何赶紧组织语言,试图解释:“拉马努金的士数就是,能用两种方式写成两个数字的立方……”
“等等等等!”唇钉男回神赶忙打断,“这个不用解释!”
卫何张张嘴,哦了一声,闭上嘴巴。
大家缓了半晌,才缓过来。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却一个字都听不懂的我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中毕业了……”
“中专毕业还好意思在妹妹面前说出来!”唇钉男嫌弃地看了那人一眼,让人滚边儿去,看卫何的眼神越发亲热了,“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亲妹,我现在就封你当咱们团队的军师,你说应该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卫何从小到大受过不少褒奖表扬,这么直白粗鲁的却是第一次见。
她红着耳根,小声道:“我会尽力的。”
社会青年的执行能力很强,说干就干,立刻就着手给车厢编号。
卫何书包里有一只划重点用的马克笔,正好用来做记号。
她想了想,下达了自己的第一个指令:“别的车厢应该还有人的,我们先继续往后走吧。”
“好嘞!”
一行人向着卫何扔“硬币”扔出来的方向走,果然又遇上了好些人。
有年轻的情侣,也有一家四口,还有像他们一样聚在一起的小团体。
由于一般人对花臂还凶神恶煞的人都会有些忌惮,尤其唇钉男这里还拖了一个半死不活的,所以其他队伍都在聚拢,唯独他们这支从一而终。
当然,也没人在意就是了。
“终于走到头了!居然走了快……嗯,四百多秒,七分钟!”
唇钉男李光呼出一口气,用马克笔在计时器旁边写了个大大的“1”。
卫何大致计算完速度和路程,懊恼道:“我们本来应该往前走的,重复路段就不会这么长了。”
这边走了三十节车厢才找到头,按她预估的列车长度算,另一头应该就十节左右。
李光安慰她:“没事儿,不就多走几步路么,而且咱们时间还很充分,不用着急。”
卫何还是闷闷不乐自己气自己,好一会儿气才消下来,重新拿出乘客指南翻看。
李光等人也不打扰她,提着夹克男在最后几节车厢转转悠悠,东摸摸西看看,卫生间和座位底下也不放过。
可惜还是没什么发现。
李光抽了支烟,吐气:“哎,你们觉不觉得这时间太长了,快九个小时,就让我们在车上等开门吗?”
有人接话:“谁知道呢,这鬼地方不讲道理,谁他妈一辆火车造这么多车厢?也不怕转弯的时候闪了腰!”
这话说的有趣,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李光抖了抖烟灰,感叹道:“我就希望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话音未落。
“嘀——嘀——嘀——”
刺耳的鸣笛声猝不及防穿破耳膜,不知从何而来的红光瞬间灌满整辆火车。
蓝灰色的座椅、窗外的风景包括车厢里的人统统被染红!
隔了很远但依然尖锐的惨叫声针一样扎进卫何的耳蜗深处。
“怪物!怪物!”
“救命——”
“喂,你怎么不说话?”女生没有得到如愿以偿的回应,脸色瞬间一冷。
卫何在内心感叹了一句: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被通缉的正主本人呢?
不过做戏做全套,卫何还是强装出惊讶的样子:“哇塞,这你都知道!也太厉害了吧!”
确实很厉害,毕竟能舞到正主面前的,她真是头一个。
听女生说的话,卫何猜测她的父亲应该也是学校的管理层之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种巧事都能让她给遇上。
就是不知道,那群老家伙们到时候能不能接得住她的还击?
第 43 章 升职加薪1(三合一更)
“你跟着我做什么?”
今日的军训结束之后,卫何一直跟随着女生移动,像一块狗皮膏药,令女生倍感不悦。
女生蹙着眉,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紧盯卫何。
她知道,只要她从手指头缝里露出一点好来,所有人都会对她趋之若鹜。
不过粘她粘的这么紧的,卫何还是头一个。
“我、我”卫何被女生这样盯着,故作楚楚可怜地抿起嘴唇,说话声音如同蚊子叫一般小,“你好厉害,知道的好多,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说罢,卫何就要掏出手机,像是要加女生的联系方式,但女生不买账。
“就你?”她的性格阴晴不定,上一秒还好好的晴空万里,下一秒便突然翻脸,“你还不配。”
顿时卫何头皮发麻,呼吸变得急促,粘稠的液体顺着女人发梢往下淌,滴落在她脚边,飞溅鞋面和裤腿上。
“啪嗒,啪嗒……”
双腿发软间,一只森森白骨的手臂突然掉了下来,接着又掉下来一条腿,紧接着是内脏和头颅。
头颅在卫何脚边活蹦乱跳,伸出长长的舌头缠住她脚腕,吓得她脸色惨白,咬紧牙关闭上眼,索性心一横,用尽全力踹开头颅,拔腿往外跑。
接连几次,卫何居然免疫了。
想到这,她低头看向自己左手臂内侧的san值76,这个数值并不会随着循环而恢复到最初的100,目前来看,精神受到刺激san值就会降低。
目光落到那边洞娘身上,她正一手端着冰可乐,一手拿薯条往嘴里送,含糊不清说:“还有蓝莓味儿的糖果!姐姐真是太好啦!”
洞娘生前就是她们寨子里最美的姑娘,十七岁放牛回家的路上,经过田麻洞,里面吹来一阵风,使她疯了,家里人请来巴代扎也没用,没多久,人就死了。
卫何问过她,夜晚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洞娘也说不清楚,但跟她不是同一种,更不是巫或蛊,她在姆妈身边没见过那些。
人,生来畏惧难以理解的事物,卫何也不例外。
曾经她也恐惧地想要逃离这里,甚至有过干脆就一一无视这些狗屁规则,破罐子破摔的举动。
因为那个时候的卫何觉得,反正每次死了,还会再次开启循环,那试试也没什么所谓。
当她那天晚上吓得打开房门跑到公寓走廊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
刚出去两眼一黑,压根不知道被什么玩意秒杀了,没给她一点尖叫或者挣扎的机会。后来她就发现了手臂上没有跟着循环一起恢复的san值指数。
即使脑子转得不够快,也能意识到等这个数值归零,就是彻底完蛋的时候。
在这个循环里不仅是自由受到限制,生命更是时时刻刻地面临着威胁。
那些不管以什么方式的死亡,遭受得痛苦却是实实在在的,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要不是她想要透过洞娘来获取更多信息,也许她根本不会搭理这家伙。
在卫何心目中,她和洞娘之间就是利益交换的关系。
而洞娘也出乎她意料的“好养活”。
现代人眼里的垃圾食品到了洞娘这里成了听都没听过的山珍海味。
靠着洞娘的敏锐,她也曾躲避过很多本应该发生的祸事。
比如那些偷偷潜进她的房间,试图杀死她的人。
卫何不会去理解这些数据设计背后的脑回路,把他们想象成冷冰冰的机器人,因此对威胁到自己的存在更不会心慈手软。
洞娘倒是个例外,别看她外表这样,嘴巴还挺甜。自从卫何开始给安排伙食以后,洞娘很听话,学会了很多东西。
就比如现在,安静乖巧地进食,吃饱喝足,又开始吟唱起那首他们寨子里的歌谣。
“落洞女,
女落洞。
阴风阵阵失心魂,
得偿所愿嫁洞神。
臆疯语,
姆妈泣。
草鬼婆来断生死,
不知是福还是祸。”
卫何习以为常,洞娘声音好听,她也不觉得烦躁,随手拿起一个纸包,撕开就吃了起来,匆匆解决掉,转身进房间洗个澡。
再出来时,她顶着一头乌黑的湿发,身上已然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
上身是清爽的T恤,下半身是一条宽松的运动裤。
这是每次物资里她都必然会列进去的项目。
虽然登记物资什么都能获取,卫何也不会蠢到去穿什么名牌。
或许换做别人会对尝试名牌的机会感兴趣,然而她是丝毫欲望都没有。
她不想真等到逃命的时候,才发现那身价值上万的高档货会成为自己逃命路上的绊脚石。
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出现什么意外。
吹完头发后,卫何扎了个简单的马尾,2小时的时间就过去得差不多了。
“我下去了。”她挎上背包招呼了一声,轻装简行地出门了。
“姐姐你走好,我会好好看家的~”吃饱喝足的洞娘嘴里着重强调着“看家”两个字,让已经走出门的卫何哑然失笑。
等到达活动室的时候,这里俨然是熙熙攘攘的场何,公寓里的住户基本都出来了,都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像是在交头接耳。
卫何的进入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视,就好像她是一片看不见的空气。她也习以为常了。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遇见过有自我意识的人类。且她觉得,如今还能一个人在小区里活动自如的人,不是运气好就是狠角色。
所以即便真的有人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会小心提防,保持距离。
进入活动室之
后,卫何找了个看得见中央会议桌的角落待着,默默观察着屋子里的一切。
除了那些“npc”们偶尔的低语外,活动室里唯一能够吸引她的便是会议桌后面的那扇门。
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一扇办公门,藏着一个令卫何心生忌惮的角色。
这不是她第一次参加小区的活动,她警戒地盯着会议桌的方向,那里一左一右坐着两个面若冰霜的物业工作人员。
而他们二人的中间还空着一个人的位置,是留给活动主持者,也是唯一一个会主动说话的物业工作人员——颜薄利的。
这次的活动规格跟以往的每一次都相同,同样是面对全体小区业主开展,同样有冷冰冰的物业工作人员在旁边。比起服务者,卫何觉得他们更像是管理囚犯的“狱警”。
墙壁上时钟里,时针分针重合的刹那,正主掐着点登场了。
“欢迎各位业主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加本次物业组织的小区活动,我是本次活动的主持人颜薄利,你们可以叫我德法。”
颜薄利从会议桌后的大门推门而出,出现在众人眼前,脸上的笑容是一如即往的宽和亲切。
作为他助手的工作人员紧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个有他半身高的箱子。
那箱子看起来就很沉,被他两手轻轻捧着,看起来头重脚轻的很不协调。
业主们看到他登场,脸上整齐划一地泛起笑意,有的甚至还鼓掌高呼颜薄利的名字。
卫何一个正常人自然不像其它业主那样捧场,只淡淡地注视着一切。
经过缜密的观察,她注意到了异常的细节。
比如这次与上回循环不一样的是,活动室多了几排书架。书架上摆放着许许多多的书籍,卫何扫了一眼,很快把视线挪开。
还有颜薄利似乎变高了一些,这不符合正常人类的生长规律。
如果说上一次卫何看到颜薄利的时候他是一米七的标准个子,这回就至少多了5cm。
这是卫何目测出来的,他的手自然垂下来的时候,悬到会议桌上的距离拔高了这么多。
这样微小的细节自然不是人人都能发现的,只是卫何深谙在这种情况下,总能于细枝末节处发现疑点。
这些书架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又意味着什么?卫何觉得,也许跟这次的活动有关。
至于颜薄利忽然的身形变化,这件事情不足以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暂时不用考虑。
一番客套的开场白之后,颜薄利笑眯眯地跟大家介绍起了今天的活动。“我们今天要进行的是猜谜活动,同样是积分制,大家可以自由组合参赛!”
小区每次活动的内容和奖励都不一样。
奖励的机制也很简单,比赛一般是积分制,拿到最多积分的那个人就能拿到奖励。
也就是说,每次的活动只有第一名才有奖励。
而自由组织意思就是,以个人名义参赛也行,团体参赛也行。
这条规则看似对个人参赛者不公平,实则规则的天平到底偏向谁还不一定。
因为到现在,颜薄利还没说明这次的奖励到底是什么。
当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身侧人捧着的箱子上,颜薄利满意地点头微笑道,“好了,不跟大家卖关子,我们先来看看这次的奖品都有些什么东西吧!”
说着,颜薄利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神秘大箱子。
随着他两手将箱子打开,箱子里里面的东西慢慢展现在众人眼前。
箱子里空荡荡的,得抻长了脖子才看得到,箱子底部躺着三样物品。
分别是一部老式大哥大、一个iPad以及一部笔记本电脑。
眼神扫过这三样东西,卫何眼底划过一丝讶色,手机等电子产品在这里不好使,除了能当个表看看时间基本就没什么大作用。
不过大哥大…这玩意以前没在奖品里见过,能不能用也不好说。
就在她心里揣着疑问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那个躺在箱子里的大哥大竟然响了起来!
卫何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瞬间宕机了。
她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到过类似的旋律了?
即便是单调粗劣的铃铃声,也让人如听仙乐。
吊足了胃口之后,颜薄利像是恍然大悟般摁掉了电话,脸上挂着被打断的尴尬笑容:“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忘了把这个关机了。”
卫何抱起了胳膊,她从颜薄利脸上读到了两个字“恶劣”。
外表看起来和蔼可亲的颜薄利,也许只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无人能知。
死过几十回的人,也不会为了这一点异样而轻易产生恐惧心理。
卫何开始迅速在内心盘算起使用这个大哥大的可能性。
关于这个大哥大到底能不能联系到现实世界,卫何不好说,不过它能响起来,是不是证明它就是能用的?
不论结果如何,只要拿到第一名赢得奖品,一切谜题自然迎刃而解。
希望就在眼前,卫何心里是一点都欢快不起来。
别看屋子里这一大堆数据,那也是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走的,甚至能说他/她们是“关系户”也不为过。卫何想不到稳操胜券的办法。
排着队去登记领参赛牌的业主们在明晃晃地告诉卫何,屋子里所有人都盯着这块“香饽饽”。
之前的活动都是像是什么唱歌比赛、知识竞猜…卫何唱歌走调,也不是什么行走的百科全书,这些比赛她都不具备优势,暂时没有赢过。
没拿到过第一名的她只能确认一件事情,奖品肯定是有什么作用的。
因为在小区业主入住温馨提示里,第5条就提到过:小区每天举办活动可获得相对应的奖品,诸如唱歌比赛获得乐器,知识竞赛获得书籍,奖品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卫何对小区规则倒背如流,肯定不愿意放过这摆在眼前的机会。
能联系到外界的工具对她来说诱惑太大了!
大到她根本无法怀疑这个奖品到底是协助她打破循环逃出生天的道具,还是有副作用的毒刺。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试试。
这也意味着她需要面对众多竞争者,到底能不能在这场活动中获取胜利,还是个未知数。
“活动时间为2个小时,在此期间内获得积分最高者就能取得奖品,”在勾起所有人的兴趣之后,颜薄利当着大家面把那个笨重的黑色大哥大放回了箱子里,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记得我说过的,只有胜利者才有挑选奖品的权力。”
角落里的卫何表情忽然凝滞了一瞬。
催眠成功了。
卫何敏锐地察觉到张盼青技能的变化,似乎比之前强了许多。
“怎么感觉你的技能,跟之前不一样了?”
张盼青微微一笑,“对,我把之前积累的所有绩效全部用于升级催眠这一栏,没想到居然进阶了。”
升级后的催眠术不再仅仅局限于诱导与暗示,它进阶到了能够直接操控他人思维与行为的层次,简称“控制”。
卫何对于她的回答有些喜出望外,技能竟然还能进阶?
卫何突然有点好奇,进阶之后自己的蝴蝶刀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见自己的任务完成,张畔青拍了拍卫何的肩膀,转身离开,“我去帮卫如生分担火力。”
而一旁被催眠的沈依依问什么答什么,要什么给什么。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卫何就拿到了整栋楼的钥匙。
夜晚,还在顶楼酣眠的怪物们不知道,他们即将面临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晚绝对会成为他们一生当中,最“难忘”的时刻。
第 44 章 升职加薪2
“呜——”
这突如其来的尖锐提示音,如同刺破宁静夜空的闪电,瞬间划破了办公室内静谧的空气。
管理层的怪物们从各自舒适的梦境中猛然惊醒。
他们或坐或卧在各式各样的躺椅上,此刻皆是一脸愕然,但眼中闪过瞬间的迷茫随即被影怪传递回来的信息所取代。
“影怪传来讯号!”
一位反应较快的怪物低呼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期待。
众怪物闻言,纷纷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涌动着同样的念头——
卫何终于要落网了吗?
为首的怪物闻言,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按下手中的遥控器。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公寓,卫何猛地睁开双眼。
啧——
看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实在让人不爽。
跟往常一样,卫何先摸索枕头下方的手机,上面写着:7月28日早晨六点,她随后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骂了句国粹。
最初,她还庆幸拿了金榜上的女主剧本,只要答应男主,奔着圆满结局去,那就可以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
在前十次的循环中,卫何顺应剧情,在接受男主告白后,期待着什么时候能摆脱故事,回到现实中生活,结果却迎来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杀死自己的结局。
经历二十次时,她开始思考怎么样死亡才是正确的。
接着又经历了十五次,她决定适应那些莫名其妙的规则,并且杀掉曾经杀死过她的“人”。
现在,她有点腻了。
卫何走到梳妆台边,拿起龙湖小区入住通知。
各位住户:
您好!欢迎您入住该小区!
为了使您拥有一个安全、舒适、文明的居住氛围,我们制定了《业主手册》,衷心盼望每位业主详细阅读,合理使用物业,共建舒适的小区环境。
1、请各位业主在入住的第一天,于小区保安室进行基础信息登记,并领取您的电子磁卡和个人名片,公寓基础个人用品,并办理入住手续,缺少的用品请在各公寓一楼大厅管理员值班处填表申请,管理员将在十分钟内为您送上必需的生活用品。
2、锦绣花园物业管理工作为您提供保安、清洁、绿化、交通等方面的专业服务。
3、物业工作人员人数不够,希望在每日的工作时间,各位住户们能一起完善我们的小区大家庭。
4、上午8:00~12:00,下午2:30~6:00是锦绣花园物业管理的工作时间。
5、物业管理的夜班时间为20:00~23:00。
6、小区保安的工作时间为24小时制,2小时一轮替,轮替空隙为10分钟。
7、小区内每天办一次活动,希望各位业主积极参加。
8、小区住户须知:在进入本小区后,请您根据物业管理中心安排查看小区安全管理规则,在相关文件上签字确认,对于个人原因失误所导致的一系列后果,将由住户承担全部责任。
欢迎各位入驻龙湖小区,物业管理中心诚恳希望您拥有一个美好的居住体验!
龙湖物业服务中心
X月X日
她确定入住通知跟之前的没有区别之后,转身又拿起另外一页纸。
龙湖小区业主入住温馨提示:
1、请在公寓休息时间保持安静,勿要发出大声吵闹惊扰其他住户。
2、善待小区内散养的是爬虫类,如果发现有蜥蜴靠近,请保持距离。
3、请不要在非工作时间打扰物业工作人员,有需求可以寻找保安。
4、为保护您的安全,闲杂人等请在太阳下山前回到公寓住处,确保公寓走廊、电梯、楼下花园、行人道没有住户滞留。
5、小区每天举办活动可获得相对应的奖品,诸如歌唱比赛中获得乐器,知识竞赛中获取书籍,奖品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6、请注意,遵守规则,犯规一次,会丧失物业的一天保护时间,以此类推。
7、未能在23:00前回到房间者,请无视鼓声、笛声、低语声,无论任何人呼唤你的名字,不要回头,请在十分钟内立即回到住处!
8、在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时,可以寻找法老面孔身穿长袍的那位公寓管理员寻求帮助,管理员登记姓名为奈亚拉
托提普。
9、不要轻易相信美艳的女人。
10、请注意,午间用饭时间,住户们可以随意走动放松,不要误食奇怪的东西。
通知和温馨提示在几十次循环中,连一个字都没有变过,以至于卫何可以背得滚瓜烂熟。
依次检查过屋内的摆设和物品,不出所料,冰箱里依旧没有任何食物和水,卫生间连厕纸都没有,更别提洗漱用品了,好在公寓的衣柜里有一套合身运动服。
等到她准备好出门去一楼大厅办入住手续时,已经有好多业主在排队等候,望向长长的队伍,这些人都是书中未提及过的路人。
对她而言,不过是数据。陈姐的洗手间里没有任何女性必须用品存在,跟外面的房间相比干净整洁程度过犹不及。
洗手台上甚至连一点水渍都没有。
庄止礼站在门口,指着洗手间内侧的方向道:“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卫何第一眼就看到了,在马桶靠墙壁的那一侧,一个黑漆漆的坛子静静地摆在那里。
白色的瓷砖和黑色的坛子对比明显,一下子给本就没有窗户的洗手间,增添了不少阴沉沉的气息。
黑色的坛子大约比马桶高一点点,卫何她们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坛口倒扣的碗沿,漫着一圈水光。
二人走过去,卫何负责把盖子揭开,庄止礼左手捏着剩下的大蒜,右手抄着一根客厅里捡到的凳子腿以防万一。
准备万全后,卫何把手放到了坛口的碗底上,虚虚扣着,和庄止礼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到后者微微点头,她猛地抬手揭开一看!
坛口黑漆漆的,没有东西扑出来。
庄止礼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过去仔细看也没看出究竟来。
卫何索性抬脚,一脚把坛子给踹翻了。
这坛子还挺沉,她也废了一番力气才将坛子弄倒。
坛口朝下的那一刻,几个拳头大小的东西骨碌碌从里面滚了出来,散落在马桶前。
而那正是卫何上午收尸的时候,在尸体旁边看见的肉块!
看到那肉块,庄止礼倒吸一口凉气,轻轻皱了皱眉:“怕是笔记里说过的肉块!陈姐下在饺子馅里的就是这些!”
卫何冷眼一扫,随后转身到了屋外。
从这个没有丝毫生活痕迹的房间来看,或许从这次循环伊始,陈姐就开始筹划这些事情。
不曾想被卫何和庄止礼破坏了。
接下来,二人又对房间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再没有其它发现这才罢手。
临走前卫何看着房间里到处都是的红色丝绒线,叫住了庄止礼,“等我一下。”
说罢,她从书包里取出一把剪刀,从门把手上拽起一根就下剪。
在她剪断绒线的那刻,整个房间里的绒线都像是有生命一般忽然躁动起来,如同一条条纤细的红蛇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卫何感觉手里的这一截也跟着扭了起来,低头一看果不其然,纤细的绒线在她手里蜷曲弯折,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力。
庄止礼看着眼前一幕目瞪口呆,目光盯着卫何。
却见她没有像正常人那般直接松手或者扔开,反而继续剪下了另一边的线头。
随着这截红线被剪下,房间里其它那些躁动不安的丝绒线一下安静了下来。
庄止礼这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卫何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手心,跟普通红色缝线一般无二的绒线道,“是陈姐临死前自我保护的手段。”
既然是自保,那便不会攻击人。
收集完红线后,二人迅速离开了这个阴森森的房间。
为了避开其他住户,她们选择了走楼梯。回去的路上,卫何和庄止礼都默契地没说话,两个人都心事重重的,在脑海里慢慢消化陈姐房间里发生过的事情。
就在二人转弯即将登上最后一层楼梯,低头再抬头的功夫,眼前就多了一抹红色。
摆在楼梯最高一级正中的红色高跟鞋,让二人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
由于鞋子在上,她们在下,此时她们仰视着那双高跟鞋。
高跟鞋红得发亮,鞋跟还朝着楼下的方向伸出来一点,像是随时都要往下走一般。
刚才她们上楼的时候没有说话,整个楼梯间都安静得落针可闻,要是有人走到这里放下一双高跟鞋,不大可能没有除二人之外的脚步声。
若是有人提前放的,那未免太巧合了,就不怕楼上下来的人随时会把鞋子碰倒?
这事越想越让人头皮发麻。
卫何扯了下庄止礼衣袖,单手向下指,示意对方往下走。
庄止礼点点头。
遇见这种诡异的情况,最好的办法是不要跟“它”硬碰硬,除非你不信邪。
二人目视高跟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后挪动。
只要鞋子有任何异动,她们随时可以撤退。
然而那双高跟鞋好像真的只是碰巧摆在那里,又正好摆在当中的位置。
直到高跟鞋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们才转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楼梯间。
就在楼梯间的防火门即将关闭的瞬间,里面忽然响起了“嗑哒、嗑哒”高跟鞋走路独有的清脆声音。
庄止礼双腿发软,差点跌坐在地,卫何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走吧。”卫何同样后怕,深吸两口气,又拉着庄止礼往电梯方向走。
好在距离她们居住的楼层只有一层了,就算坐电梯也没关系。
二人惊魂未定,等推开房门后,就看到门缝里有一张叠成掌心大小的字条。
率先进门的卫何扫了一眼却像是没看见,抬脚就要直接从上头跨过去。
庄止礼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是什么?”她疑惑一声后就想弯腰去捡。
哪知卫何抢先一步阻止了她,“没什么,不知道谁塞进来的垃圾信息。”说完,她把纸条捡起来,看都没看径直扔进了垃圾桶里。
卫何一直都以为这个世界所谓的“男主角”朱另即便不能成为出逃的伙伴,也不会是自己的阻碍。
从没想过,朱另竟然会为了独自苟活而推她去死!
与死亡相比,让卫何感到恶寒的是朱另虚伪阴险的嘴脸。
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早做准备。
在7月30日下午朱另再次按照“剧情”约她出去表白的时候,她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干脆杀了朱另,让他也尝尝在绝望的痛苦中死去的滋味。
自那以后,她再没有赴过朱另的约,然而这字条每次都会出现在她房间的门缝里,跟苍蝇一样惹人厌烦。
庄止礼虽困惑,但看到卫何明显不想多说一句,也不会笨到多嘴去问。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的秘密或者往事,她有,卫何也有。
同伴之间除了信任,更要互相尊重。
卫何有些懊恼自己刚才阻止庄止礼的行为太过草率,又碍于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以前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但想到对方是庄止礼,就一咬牙特别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庄止礼听得一怔,看着她耳垂通红,不禁低头抿嘴笑了笑。
卫何说完背过身,感觉脸颊滚烫,径自走到床边,敲了敲床尾。
洞娘从床下爬出来,先伸了个懒腰。
休息一上午的她总算是养精蓄锐,精力充沛。
一见到卫何,洞娘便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卖乖,“姐姐,你们回来了!”
卫何拿出那根红线:“你认识这个吗?”
人群中,果然没有男主朱另。
按照剧情男主朱另会在7月30日下午约自己到小区中央花坛,进行一番表白。
在特定时间之前,她从未见到过男主,并且也无法离开这个小区,这次也不例外,只能像现在这样,排队办理入住手续,等管理员录入信息后,申请必要物资。
至于手机,卫何心中苦笑,从兜里拿出来看了一眼,既没有信号,也打不开任何APP,仅仅可以看时间而已。
别看小区占地面积不大,需要什么告诉管理员,肯德爷和麦当当都能给你送到公寓门口。
在管理员冰冷的目光中录入完信息后,卫何在申请必要物资的表格上写了满满一整页,最后还不忘加上备注:可乐加冰,糖果要蓝莓味的,多带点番茄酱。
离每天小区举办活动的时间还有2个小时,她选择回公寓舒舒服服洗个澡,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虽说物资什么都可以申请,也能送来,但还是有限制。
比如她在第七次循环中,为了对付晚上那些东西,申请了加特林,送是送来了——管理员拿着加特林就把她突突成筛子,直接原地螺旋升天。
第八次卫何申请直升飞机,刚坐进去,直升飞机自/爆了;第九次申请手/枪和手/榴弹,哑炮……
不确定要经历多少次循环才能出去,出去之后能不能脱离这个世界,她每次都会申请一些好保存占地方又小的罐头、压缩饼干之类的食物,以及大号羊角锤、安全绳、手电筒等等。
回到公寓,不多时听到门口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放下物资,那些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就会离开。
将一箱箱物资搬进公寓里,打开最上面的食物,一股炸薯条的味道扑面而来,卫何微微蹙眉,其实她并不喜欢油炸类食物,起身拉好挡光窗帘,确定光线进不来后,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衣的女人缓缓从床下爬了出来。
她用枯如焦木的手扒拉开眼前的头发,露出一张面若桃花的脸来,冲卫何笑:“哎呀姐姐,我闻到炸薯条的味道啦,实在忍不住!”
卫何哭笑不得,她几乎是扑到薯条前,已经能熟练的打开番茄酱袋和炸薯条包装,并且还知道用包装垫着番茄酱,不至于流到外面,给卫何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回想起第一次在半夜上厕所,卫何心有余悸,本来夜间外面就有稀奇古怪的声音,又突然间听到天花板“咯吱咯吱”的异响,她连忙提上裤子,本能地朝天花板看过去,随即天花板裂开。
她清清楚楚看见一个披头散发咧着嘴却没有牙齿的女人趴在那里,透过天花板缝隙阴森森的看着自己一举一动!
为首的怪物换了一种问法:“卫何,你这样做就不怕被规则制约吗?”
“哦?是吗?”
卫何嘴角却扬起一抹不知名的微笑。
她的声音宛如夜色中最迷人的旋律,轻轻拂过每个人的心弦。
月光恰好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她一字一顿。
那就是——
“干掉规则,我,便是规则。”
第 45 章 升职加薪3(二合一更)
听到卫何的话,怪物们才知道,卫何今日是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卫何转了转手腕,“你们的位子坐得够久了。”
“现在,该换人了。”
就在卫何话音刚落,突然间,让所有怪物们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怪物身旁的影怪们突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了一般,它们的脑袋微微颤抖,身形摇晃,很快开始变得癫狂。
卫何的指令与其他执行董事的命令在影怪们脑中无声地抗衡着,让它们不知道该听从哪一方的命令。
双方的意志在脑中对打,似细针般刺痛,它们被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撕扯,让影怪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怎么回事?!”
“影怪怎么不受控制了?”
那是一双白色球鞋。
脚底和边缘沾满了泥土,蚯蚓似的鞋带松松垮垮系着,边缘磨损严重,似乎随时都要断成几截。
卫何沉默地盯着这双脚,她猜测它或许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但是并没有。
那双脚连同着它们的主人,也就是那个男人,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逐渐的,连交谈声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卫何垂下眸子,她的神色有些莫名,不过很快就抿唇笑起来,她把手伸向了窗帘,厚重的黑色帘布被她攥在手里。
她准备睡觉了。
就在这时,两道沉闷的弹珠声突然在窗前响起。
咚,咚咚!
这个声音实在很难去形容,弹珠声本该是清脆的,尤其是敲击在玻璃材质的窗户上时,本该清脆得宛若可以掐出水…
但这个声音不是。
它是沉闷的,闭塞的,是有肉质弹性的,这道声音的发起物明显具备软硬适中的弹性,就像猪肉摔在案板上的声音,但因为受力面积小,所以更像是切成球块的肉制品,被人的拇指食指轻轻一弹,弹到了卫何眼前的玻璃上。
卫何迅速抬起眼。
几乎就在顷刻间,她对视上了一对眼球。
这对眼球就是正常人类眼球的大小,因此这个场景很像一个除了眼球全身都透明的人正与卫何对视。
但它肯定是不正常的,毕竟人类的瞳仁不会无限扩大,也不会有如此直白而黏腻的恶意。
眼珠之外,是如同脐带般的血红丝线。
密密麻麻的血管裹缠在眼球上,从它的内部喷射而出,血管的另一头往花园外无限蔓延,这就像一个人把自己的眼球从眼眶里挖出,却没有切断任何与它关联的毛细血管,而是径直把它抛掷在卫何的窗上。
于是血管源源不断地被从眼眶中拉出,无数细小的红线在空中交相缠织。
诡异又美丽。
卫何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动作明显取悦到眼球,它愈发努力地往窗户上挤,玻璃窗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窗户的承受力已经接近临界点。
“很漂亮。”卫何轻声感叹。
“你的眼白是我见过数一数二的,看起来很好捏。”
这评头论足的一句话让眼珠的动作忽然顿住,而后便是肉眼可见的愤怒,不甘沦为劣质评价物的眼珠愈发大力地撞击起窗户。
进去让我进去
铺天盖地的呢喃声顺着窗缝涌入房间,似乎有蚯蚓破土而出,黏腻的声线缠连着蚯蚓试图啃噬掉卫何的耳膜。
喜欢看不代表喜欢听。
卫何有些不适了,她走到窗前,与眼球对视几秒后径直拉开了窗。窗外眼球的动作明显一怔,但很快,它眼里就盛满了将要溢出的阴毒和戏谑,它迅速扑向屋内,在它冲进屋的一瞬间,卫何眼疾手快甩上了窗。
“嘭!”
没来得及任何挣扎,眼球就被挤碎成两半。一半在屋内,一半在屋外。
“我的眼睛——!!”
距离花园十几米远的地方,一个男人突然痛叫着捂住眼睛蹲在地上。身边的女朋友以为他又在逗她,笑着拉开他的手,“别闹,说好的小龙虾夜宵别想抵…”话未说完,她就露出惊恐的神色。
只见男人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宛如蜘蛛网。
“怎、怎么回事??”
男人痛苦摇头。
陈河是真不知道,他刚刚只是在心里描绘窗帘旁的美妙身影,万分后悔没有多看几眼,结果想着想着眼珠突然剧痛,像是被生生撕裂开。
应该是飞进小飞虫了吧。陈河心想。
剧痛缓解后,陈河被女友搀扶着走回了家。
*
天亮之后,一切恢复如初。
起床后,卫何先是看了眼阳台,昨晚掉在地板上的一半眼球已经消失无踪,地面还算干净,只是有些类似于水渍或者是油渍的东西,散发出一股猪肉烘烤过后的油腻芳香。
实在是有些恶心了。
卫何拿出空气清新剂对着地板喷了半瓶,而后拿着玄关处的零钱出门买早饭。
小区门口的早餐摊生意红火,再加上是工作日的清晨,排队的人很多,卫何刚走到队末,就有一对母女排在了她身后。
小姑娘大约六七岁,穿着粉色蓬蓬裙,手里拎着刚从花鸟市场买来的虎皮鹦鹉,齐肩的柔顺黑发晃来晃去,活泼得要命。
“妈妈,妈妈妈妈?”
“怎么啦?”母亲的声音温柔又纵容。
“妈妈,我的小啾是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鹦鹉呀?”
“枝枝喜欢的就是最可爱的。”
“嘻嘻,那妈妈才是最可爱的,因为枝枝最喜欢妈妈!”小姑娘的嘴像是抹了蜜,她脸蛋红扑扑的,提着鸟笼转了个圈,结果没站稳,踉跄着撞在了卫何的胳膊上。
卫何瞬间抬高了手臂。
没了支撑的小女孩瞬间因为惯性往后倒去,她的母亲慌忙上前拽稳了她。
“枝枝?”女人的声音明显有些紧张。
“唔,妈妈我没事…”
“那就好。快跟姐姐说对不起,你撞到姐姐了。”
女孩的母亲看向卫何,满脸歉意,并没有因为卫何过于冷漠的动作生气。小女孩眨巴着眼,抱紧了怀里的鸟笼,朝卫何小声说对不起。
“没事儿,小孩子嘛。”卫何弯着唇角笑起来。
十几分钟后终于排到了卫何,她点了笼小笼包又买了袋豆浆。
“您这边是12块钱。”
卫何正要数零钱,老板娘的手机忽然传来提示音——“叮咚!微信收款到账12元。”
“我请您吧,枝枝刚才撞到您真的很对不起。”
卫何拎着早饭转过身,女人神情真诚,手里拉着的小姑娘奶乎乎的,嘟着脸歪头看她:“姐姐胳膊痛不痛,我给您揉揉吧?”
卫何盯了小女孩几秒,伸出胳膊冲她晃了晃,“不疼哦。”
“真哒?”
“当然是真的。”
“太好啦,”小女孩雀跃地蹦了个高,“姐姐再见!”
目送走卫何,枝枝再次快快乐乐地举起鸟笼逗小鸟,却发现小鹦鹉瑟缩在鸟笼角落,头死死埋在胸前羽毛里。
“咦?”小女孩戳了戳它。
小鸟慢吞吞抬起脑袋,四周打量了一番,很快恢复如初。
等卫何回到家,天光已经彻底大亮,窗外不时传来刺耳的车鸣声,卫何坐在沙发上吃着早饭,手机忽然闪烁了一下。
界面上,是一个新鲜出炉的短信。
卫何这个手机是道袍人给她的,连同着身份证、房子还有几千块的纸币,都是道袍人给的。
所以能有她联系方式的,只有那人,以及他帮她报名的节目。
卫何划开手机,果不其然,上面是《红枕》节目组发来的短信。
【卫何女士您好,第一期比赛地点在x市x县的蚕村。今晚八点,节目组会派车到小区门口接您。车牌号是江F17995,请您准备好一周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尽量准时出发。】
卫何:【会的。】
…
与此同时,江城山道观里,一个身穿道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盯着短信上的【会的】出神。
他身边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普通的白t牛仔裤,不断探头瞄这则消息:“师父,是她回的消息吗?”
老者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她会翻脸不认人,”年轻男人拍着胸长舒一口气,不过很快,他就话音一转看向老者,“师父,我想了一个周都没想明白,您为啥花那么大代价帮她化形啊?那可是两千年以上的妖,咱根本控制不来啊。”
“而且她的能力——”
“她的能力也太针对人类了吧?”
何清源看向徒弟:“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程光着急道:“因为她能看到‘欲望’啊。”
“那可是‘欲望’,”程光比划了一下,“那是正经人能看到的东西吗?”
“而且卫何不仅能看到,她还能碰到,能碰到就等于能攻击,人都是有欲望的,这能力也太杀人于无形了。”
程光随口举了个例子:“您想想啊,一个人在路上走,本来活蹦乱跳的,突然因为‘想吃饭’的欲望碍着卫何眼了,她反手就把人家欲望隔空给灭了,那人直接倒地身亡,但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猝死!”
“而且书上都写了,妖根本就没有同理心,漠视生命简直就是他们的本能,他们只会在自己开心的时候学习模仿人类的社交礼仪,一旦不开心了随时都可能暴起杀人。如果卫何她乱杀一通,咱们……”
“不会,”何清源忽然道,“她不会无端害人。”
这句话的语气过于肯定,程光止住话头,小心翼翼瞅了师父几眼:“师父您您以前认识她啊?”
“当然不认识。”何清源看着脑子不灵光的小徒弟,耐心道:“我之前教过你妖的化形期限,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程光回,“您说过,妖若是机缘深厚,八百年即可化形。两千年以上的妖,只有愿不愿意化形,没有可不可以。”
何清源:“我再问你,卫何活多少年了?”
这些天程光查了不少资料,当即回:“最起码两千三百年!昨天电视上还在说这个呢。”
何清源:“好,既然卫何早已可以化形,她为何偏等到这个时候才化形?”
程光呆了呆。
许久,他匪夷所思道:“您的意思是…她是主动不化形的?”
何清源点头:“妖化形是不可逆的,化形后他们不仅无法长期保持本体,还需要氧气需要食物。卫何作为赤溪女帝随葬物,一旦化形,她在皇陵里根本无法生存,不如维持嫁衣形态。”
程光又不明白了:“但她可以离开啊?一个妖总有办法离开皇陵吧,离开后再化形也很方便啊,除非…”除非她不愿意离开。
何清源肯定了这个说法。
“我有一个猜测,虽然不知道准不准确,但如今看来,可能性极大。”
程光:“您说。”
何清源缓缓道:“她在守墓。”
程光的表情呆滞起来,满心都觉得荒缪。何清源继续道:“当时嫁衣经过数朝流转,落入赤溪女帝手里时只是一团破损严重的旧布,本体都缺损,根本成不了妖,又谈什么化形?是女帝重金聘请六国最著名的织工绣女重新修补,传闻甚至用到嫘祖时期留下的一段丝,珍贵至极,这是对任何妖而言都绝无仅有的机缘。”
程光晃了晃头,努力思考:“所以她是把女帝看作恩人了?”
“于是守到天道规则变更,守到错过化形机会,”何清源低叹道,“这就是我的猜测。”
“也是我相信她会报答我的原因。”
两个朱另都被怪物紧紧攥住,她们的表情、动作乃至每一个细微的神态都惊人地相似,仿佛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们同时发出惊恐的呼救,声音交织在一起。
卫何脑海中迅速闪过之前遭遇另一个“自己”时的情景,立刻意识到眼前的两个朱另中,必有一个是怪物编织出来的幻象。
但眼前的情景远比那次复杂,两个朱另几乎没有任何可供辨识的差异,难以仅凭肉眼区分真伪。
变色龙怪物根据一直隐藏在暗处,操纵一切的怪物首领的指示,用一种得意洋洋且充满挑衅的语气说道:“猜猜看,哪个是你的朋友?”
“猜对有奖。”
它的笑声阴冷而刺耳。
朱另在怪物手里,其他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朱另受到伤害。
如果要从怪物手里抢人,那至少得知道真正的朱另是哪一个。
可这两个朱另一模一样……
她们到底该怎么分辨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呢?
第 46 章 升职加薪4
***
朱另缓缓睁开眼,四周的一切极其陌生,她发觉自己竟身处于无垠的黑暗空间之中,周遭安静非常,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夜色所吞噬。
这是哪里……
她刚刚不还在会议室吗……
脑海中,思绪如同狂风骤雨中的落叶,纷乱而又不受控制地旋转着,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让她几乎窒息。
在混沌之中,一个逐渐清晰的念头悄然浮现——这个地方这个处处透露着诡异的环境,绝非她所熟知的现实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不真实感,让她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被丢弃的感觉怎么样?”
在遇到颜薄利入侵的时候,情急之下她喊了洞娘的名字。
按理说,她的行为算是违法了入住提示规则的第一条:请在公寓休息时间保持安静,勿要发出大声吵闹惊扰其他住户。
按照规则,她会丧失物业的一天保护时间。
外面那些东西将不再受物业的驱逐,甚至会跨过物业工作人员和保安的限制,到她的房间里来找她。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她绝无可能如此安心地坐在桌前查看笔记了,必须要时刻提防有异物入侵。
现在倒是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莫非这条规则还有别的限制?
卫何陷入了思考。
按照她之前的经历,在不违反规则的前提下,时刻保持警惕,提防身边的邻居,还有在规定时间内不要去外面逗留。
在缜密的时间规划和空间管理下,不说绝对,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危险都能被卫何避免。
现在那些东西还没找过来,要么是规则有其它不为人知的隐形限定,导致她的行为没有触发违反规则的条件。
要么是时间还没到,晚上才会有更多东西出来作乱。
卫何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觉得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在屋子里也没办法施展拳脚,倒不如晚上出去碰碰运气。
正好她看到笔记里提起的晚上出去巡逻找路径的段落,她也想早日出去。
卫何简单收拾了一点东西在自己的书包里,下午余下的时间都在屋子里看着笔记度过。
“XX年7月31日,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蠢货死后,搭档和我被这栋楼的其他人排挤了,好在隔壁公寓能理解我们,再次看到男主角,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团队,看来小区幸存下来的人,会在不久后分成不同的团体,我该怎么办?”
“XX年7月28日,
荒唐,我竟然习惯了这该死的循环!
之前尝试了救了几次男女主角,谁能想到男主角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自己活下来,把我们都出卖了!
可恶!
不管男女主角或者还是死亡,我都会在8月3日午夜十二点死亡,7月28日早晨六点醒来。
渐渐变得麻木了……”
“XX年8月1日,
第八十一次死亡循环。
我有了自己的好几个兄弟,真高兴,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为了避免保安换班时间的团体斗争互相残杀,帮了我很多。
第一次觉得他们不是一串数据,而是真实的人。”
“XX年7月31日,
我找到了他们,并且详细制定计划,每个人都配合得很好,我们是肩并肩作战的战友!这次测试,我可以确定,我们能够出去!”
“XX年8月2日,
黎明就在前方,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笔记,希望这个地方不复存在,也纪念能够为我舍生忘死的伙伴们!
如果有人还会来到这里,看到这本笔记,希望你也能成功离开!
当你看到这里,请你找到你的同伴们,不要认为他们只是一串数据,只有同心协力,才能逃出去!”
最后一页的笔记仓促但有力,力道透过了纸背,印到了空无一字的下页。
笔记停留在8月2日这一天,卫何不死心,将笔记本翻来覆去翻了一遍又一遍,都不再有其它线索。
没有笔记主人出逃的线路,也没有他当时出逃制定的计划。
卫何捧着笔记苦笑,想来也是,笔记主人如此滴水不漏的人,怎么会把自己的计划和逃跑线路写在笔记本上被人发现。
至少,她在这本笔记里看到了希望。
同样的被困在七日循环之内,同样的不停追索着出去的办法。
她比笔记主人还强一些,这人都经历了八十多次循环才找到出路,她这才第三十六次而已。
只是她注意到了一点,最后的笔记中,这人不止一次强调了“战友”、“找到同伴”等字眼,还有提到的关于小区里其他人的团体斗争。
这让卫何有些茫然,她一直以为自己穿到了书里,小区里的其他住户不过是数据,然而笔记的主人却告诉她,不仅她是真实世界的人,连隔壁邻居,甚至隔壁公寓的住户,极有可能都是来自于真实世界的人。
世间最难拿捏的莫过于人性,它禁不起任何推敲和试探。
就连这本书里描写得伟光正的男主都是个阴险狡诈的渣男,遑论其他路人。
而笔记的主人就让她在这种情况下,寻找自己的伙伴。
他们真的值得信赖吗?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除了想要杀自己的那些人以外,其他人也从没跟她有过多接触。
等等,“我”以为的“以为”,真的是我以为吗?
除了男主角朱另和所谓的告白情节,以及小区和公寓陈列摆设外,书中其他的事情都没有提到过,自己为什么一直认为是穿到了书里?!
想到这,卫何骤然脊背发凉,不应该经过这么多循环,才意识到这一点。
再去翻看笔记后面的内容,也没有再续写,它的主人要么是逃出去了,要么是彻底湮灭在了这个世界里。
未提及的部份,卫何不得而知,她只把这当作是个逃出方案之一。
至于“伙伴”…卫何默然。
如果不算洞娘这
个非人类,现实生活的她和现在的她,大概是没有朋友或者其他值得信任的对象的。
卫何叹了口气。
让从小到大习惯了独自一人挣扎求生的她去找个人合作出逃,这对她来说不亚于单挑颜薄利的难度。
想着想着,卫何心中升起一丝倦意。
洞娘一直观察着卫何,发现对方而叹气时而苦恼,想到自己吃进肚子的那些鸡翅、薯条、可乐…她还是憋不住插嘴:“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卫何不知道该怎么跟洞娘倾吐自己的烦恼。
她是个行动派,更擅长于寻找破绽,制定方案,解决问题。
“洞娘,你觉得我…我怎么样?”卫何私以为,要想寻找一个合适的伙伴,那肯定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事。
笔记主人不也被邻居坑过么。
洞娘眨巴眨巴眼,一派天真单纯地笑道,“当然好了!姐姐是世界上最好,最最漂亮的姐姐~”
要不怎么说这鬼嘴甜,就是回答出来的也不是卫何想知道的答案。
“算了算了,找你问也是白搭,等吧!”
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她相信,要是真有合适的伙伴,那必然会在出现的时候释放出对拍的信号。
为了晚上的活动,卫何决定先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和疲惫的身体,小憩一下。
她还特意叮嘱了洞娘28分钟之后叫醒自己。
闭上双眼的一刻,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为了避免杂念过多睡不着或者疑心生暗鬼,卫何会在脑海里回想大学时曾经念过的诗集。
简单的一顿休息让卫何恢复了不少体力。
她在背包里准备了水、速食饼干、电击器、一捆麻绳和一根甩棍。
卫何要去物业报名帮忙打杂,顺便趁着这个时间段查探一下出去的线路,带着这些都是为了以防万一用的。
安顿好了洞娘的晚饭之后,5点钟她准时出了门。
此时,小区外面已经不见人影了,大部分业主都躲在公寓里,小心地躲避着在暗夜中逡巡的怪物们。
物业管理处的大门敞开着,卫何刚到门口,就感觉跟夏天开了空调的房间忽然打开了门似的,一股阴风直往她身上钻!
她搓了搓胳膊不动声色,藏在门口并未马上进去,而是谨慎地伸头往里探了一眼。
很好,颜薄利不在,只有那些物业工作人员。
这颜薄利怕是被电击器伤狠了,此刻或许躲着疗伤呢。
“你好,我来申请给物业帮忙的。”卫何克制着那股凉意,挺直胸膛,打着招呼敲响了门板。
放眼望去,只看到办公室里黑压压的几个头顶。
所有人都在埋首工作,没有人理会她。
数秒之后,其中一名靠近门口的物业工作人员,忽然抬起头拧着脖子,抬起手指向了门边放置的桌子。
卫何也习惯了这群“人”不说话,她径直走过去一看,发现桌子上摊着一本册子。
打开的页面题头写着“志愿者登记册”,旁边还有一只水性笔。
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之后,卫何笑了。
根据登记册上的记载,今天刚做完的小区活动的确有一件事项需要人手进行善后,那就是回收那些隐蔽角落里没有被发现的纸灯笼。
那这不正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么,正好她能够趁着回收灯笼的功夫,观察一下晚上小区里能够供给活动的路径。
随即拿起水性笔,按照登记要求写下自己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
趁着登记的功夫,她见那几个物业工作人员注意力没在自己这边,便偷偷往前翻了几页。
这一看差点吓得卫何把手里的水性笔扔出去!
就见往前翻的每一页居然都是重复的。一直到第一页,所有页码都标记着她登记的“34”。
就连她写下的姓名、日期也都在,那些字迹、比划就跟复制粘贴似的一模一样!
可她明明只写了一次!
这鬼打墙似的出境让卫何暗道不妙,迅速合上登记册抬头看向四周。
刚才还在各自忙活的物业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几个“人”面白如霜的脸上,一双双瞪大得像是死鱼眼一样的眼睛,死死锁在她身上。嘴角紧抿、眉头紧锁,昭示着他们的不愉快。
饶是卫何有心理准备,都差点被这一幕吓到。
她下意识地吞咽着唾沫,在几人的注视下,规规矩矩地把水性笔放回原位,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干。
几个工作人员这才“放过”了她,把头转回去。
卫何正暗自庆幸着,想转身松口气,冷不防一只惨白皮包骨的又出现在她眼前!
光,有光照进来了。
“朱另,快醒醒。”
是卫何的声音吗……
这熟悉而温柔的呼唤,如同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寒冷的冬夜。
不知怎么的,眼前的怪物消失了。
回过神来,见到的是卫何几人的身影。
“朱另,你没事吧?”
这次,她听得真切,是卫何的声音。
她惊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安全而熟悉的环境中,而卫何以及她的朋友们正焦急又关切地围绕在她身旁。
“你们怎么在这儿?我这是在哪儿?”她惊魂未定地大喘气,“刚刚,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
第 47 章 你交到新朋友了吗?(1)二更合一
卫何坐在床边,声音轻柔,开始缓缓向朱另叙述起刚刚发生的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
当时,她们所有人都低估了怪物首领的狡猾,他一直以来没有显露过的复制能力,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她们毫无防备之际,怪物悄无声息地劫持了朱另,并以其为蓝本,创造出了一个完美的赝品。
“对对对,”卫何说到这儿,一旁的颜薄利后怕地拍拍胸脯,“天呐,你是不知道!那个复制品,不仅是外貌上相似,连举止、语气都一模一样!可吓人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像一颗从天而降的炸弹,瞬间将所有人都炸得晕头转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句女声,打断了众人的讨论。卫何打量着第二名几人,其中有两个身材非常魁梧高大的男人,看上去很不好招惹。其他几个也是一脸奸笑,一看就是鸡鸣狗盗之辈。
她虽知道庄止礼会帮着一起想办法把磁碟弄到手,但现在看那个男人的情况,别人好像观察不到他的变化一样,就连他自己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这样看来怕是要得罪鬼怪。
若是当场翻脸,会议桌后那些披着人皮的怪物会发难,毕竟那群工作人员已经明确了立场是站在陈姐那边的。
若要等事后追究,到时候主动权就不在自己手上了,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不从你身上咬一块肉下来他们必然是不会罢休的。
更重要的是,磁碟这么脆弱的东西是经不起折腾的,万一这群人宁肯毁了都不让卫何得到,那便是得不偿失。
几番权衡之下,她道,“要吃饺子也行,不过我不习惯吃别人做的东西,我只吃我自己包的自己煮的。”
男人又当着众人的面骂卫何二人事多。
到嘴的鸭子跑了,第二名几人的脸色也不好,恶狠狠地瞪着卫何和庄止礼。
陈姐立刻走出来做和事佬,“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吵了,既然你们想吃自己做的,那就自己做呗,吃了就能把奖品领走了。”
这又当又立的做派,当真将她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一切都在卫何和庄止礼的预料之中,二人表情紧绷,外人不知道她们心里想什么,只以为是被逼着吃饺子不痛快。
最后,其他人都是吃的大锅里煮的饺子,卫何和庄止礼则如愿分到了一个小火炉和一口锅。
陈姐也不干别的,就站在那看着她们下饺子、捞出来。
当饺子熟了的那一刻,她迫不及待地走过来催促,“饺子凉了就不香了,快趁热吃吧!”甚至还热心地把筷子塞进了卫何二人手里,就差端着碗喂了。
“我们自己来!”
她和庄止礼对视一眼,把碗里刚捞上来的热气腾腾的饺子夹起来放进嘴里。
往下吞的时候,卫何眼珠子瞪得老大,感觉像是生咽石头似的困难。
不过喉咙一滚,最后还是吃了下去。
见她们吃了饺子,陈姐露出了舒心的微笑,这才把那个装着磁碟的木头匣子给了她们。
拿到东西之后,卫何二话不说拍屁股走人。
刚走到拐角处的隐蔽位置,二人便齐刷刷蹲下来,冲着嗓子眼一顿抠。
手指头刺激着喉咙,鼻子跟着酸涩,眼泪直流“哇哇”直吐。
因怕饺子皮在胃里消化了,卫何和庄止礼吃的时候都没怎么咀嚼,吞进去怎么样,现在基本还是怎么样。
唯有庄止礼吃的那个饺子稍微被咬破了一点点,掉在绿色草地上露出了白白的内馅。
卫何见到了,也不嫌弃自己的呕吐物,从饺子皮里把她吃下的“馅”也给抠了出来——那竟是一个饺子馅大小的纸团。
纸团被水煮过之后成了软塌塌的样子,黏兮兮的一团,却让卫何二人很高兴,一切努力终于没有白费。
她们当然不会真的吃陈姐准备的饺子,找理由说要吃自己煮的,就是为了这俩假饺子。
陈姐来者不善,卫何和庄止礼自不会坐以待毙,包饺子的时候一直在低声商量对策。
最好的情况是她们赢得了比赛,不用吃饺子就能把东西带走。
可有陈姐在,她们还得准备一个plan B。
用纸团当饺子馅是庄止礼出的主意,卫何执行的。
摆饺子皮的时候,她趁着陈姐不注意赛进去两个纸团,庄止礼再紧凑地包上,与其它饺子唯一不同的是,这俩饺子只有五个褶。
混在一对饺子里自然看不出来,只有卫何和庄止礼自己知道。
这样一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梁换柱。
保险起见,二人连饺子皮都不敢真吃。
好在这面粉煮熟之后很滑溜,跟个胶囊似的比较完整,只要吐得及时,那便是进去容易,出来就更容易。
“还得是你有先见之明,让咱们想了这么个办法,不然今天就得折在那个陈姐手上了。”庄止礼心有余悸地说道。
“多亏了你包得严实,不然就‘露馅’了。”卫何一语双关。
“那别耽误了,我们赶紧把磁碟带回去给洞娘看看吧?”
二人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卫何屋里。
彼时,洞娘正蹲在沙发上研究卫何带回来的那个青铜灯呢。
见二人回来,她略带惭愧地说,“姐姐,我没看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
这灯上头花纹都没一个,也不见任何特殊标记,看起来就普通得很,因此卫何早有预料洞娘看不出来,借着把木头匣子放到茶几上,“没事,你
先看看我们带回来的这个。”
说完,卫何不紧不慢地将匣子打开,引入三人眼帘的,是一张9寸大小的浅底圆盘。
她将盘子拿出来,翻过来倒过去地检查了一遍,连箱子里都没放过,结果发现这盘子跟青铜灯一样,连个印子都没有。
盘子上连个底章都没叩。
卫何对瓷器并不熟悉,无奈地将东西放下,“你们看看吧。”
“这个盘子胎釉细腻,看起来比现代烧瓷工艺还要精湛一些,但是又没有底章…那不是私人烧制,或许是元朝以前的东西了。”
“这还能是个古董?”
“古董的概念定义宽泛,不一定是有价值的才是古董,像这样民窑制造、留存量大、保存事件久远的也是古董,能够给历史研究者带来很多资料。”
“不过这件东西…怎么跟这青铜灯一样什么印记都没有,莫非有什么特殊含义?”
卫何也觉得,虽然这两样物品的获得途径不相同,不过通体都不带印记倒像是人故意选出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被庄止礼这么一提醒,洞娘想起来个事。她歪着脑袋郑重其事地问道,“你们把这灯找回来的时候,烛火是什么颜色的?”
卫何在中央花坛耽误了不少时间,回来的时候又赶着参加小区活动,只把灯留下了,还没来得及对洞娘说明当时的情况。
她一说,二人都想起来当时恐怖的场何。
“烛光是绿的,怎么了?”
一听到卫何说烛光是绿色的,洞娘看着那青铜灯的眼神都变了,一下钻到了靠她最近的庄止礼背后,唯恐避之不及。
“这、这是定棺灯啊!”洞娘指着青铜灯,娇媚的双眼此刻流露出恐惧。
她虽知道这灯不点起来对她没什么伤害,但还是怕。
庄止礼实在看不出这灯有什么稀奇的,但见身后的洞娘又怕得瑟瑟发抖,便起身过去将那盏青铜灯拿远了些。
灯一消失在视线里,洞娘便镇定了不少。
卫何趁势问道,“什么是定棺灯?”
洞娘努力一番才平息了胸腔中的恐惧开口,“定棺灯是迁坟使用的必备品之一,是用来镇压邪祟,防止在迁坟过程中作祟的。一旦定棺灯灭了或变了颜色便是葬主有大怨气,这坟头便不能动,就算起出来了,棺材也抬不动,可这…这灯怎么会在这里?!”
如此卫何和庄止礼便理解为什么洞娘这么害怕这青铜灯了。
根据洞娘所说,定棺灯最早出现在什么时候已经无从考究,而有传言这东西起初是盗\\墓\\贼用的。
有的子孙后代出于运势考量会动祖上的坟,迁去风水宝地以旺后代。
不过死人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迁坟再葬便是搅扰阴人的安宁,因此就需要迁坟的先生用这定棺灯放在棺材上头,烧黄纸表文。
灯亮则起坟开棺,替先辈整理仪容,换棺迁址再葬。灯灭则要覆土回去,不能再动挪坟头土分毫。
这有点像后人跟逝去的先祖请示能否迁坟的意思。
而定棺灯的灯光变成绿色,这就是大祸临头了。但凡见过这绿光的人,必死无疑。
听完一轮下来,卫何想不通一件事,“我们在那地方并没看到过棺材,棺材不在,定棺灯有什么作用?”
“棺材不在…”几条线索在洞娘脑海中逐渐汇聚成一条线,她的视线落在新拿回来的盘子上。
之前怎么都想不通这盘子有什么作用,这会却对上了。
这若是迁坟用的,那这盘子便是用来摆放供品的。
“定棺灯、供品盘、白蜡烛、纸钱灰…”洞娘嘴里碎碎念叨着,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忽然指着房间一角说,“棺材哪里不在,不就在这么…”
“什么?!”庄止礼手一抖,嗓子都劈叉了。
卫何和庄止礼都被洞娘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吓了一跳,同时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洞娘,你不要吓我们!”庄止礼颤抖着声音说道,心里不由得琢磨起来,莫非是有什么东西洞娘看得见而她们看不到的?
卫何握着庄止礼的手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洞娘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
除了空洞的眼神外,洞娘的身影好像变虚了,模糊中有另一个影子逐渐跟她重叠。
卫何凑到庄止礼耳边低声吩咐,“你去把定棺灯重新拿出来。”
黑暗中的身影看得并不真切,但卫何认为这人自己应该见过。
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听到这话的卫何几人面面相觑。
大半夜的找她谈心?
这合适吗?
“你去干嘛?真去谈心?”颜薄利拉住往门外走的卫何的手,有些担忧。
卫何点头:“嗯。”她好奇。
毕竟她想,女子此时的出现,并非巧合。
第 48 章 你交到新朋友了吗?(2)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只有稀疏的星光点缀着幽深的天空。
女人见到卫何的身影,向其友好地伸出手,声音在空旷中回荡:“卫老师你好。”
双方都清楚,女人叫出“卫老师”这三个字时,说明她已经知道了卫何在这个世界的真实身份。
但在女人挑明自己的来意之前,卫何只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同样的,在卫何见到女人的那一刻起,女人的身份也随即出现在卫何的脑海里。
当时军训时,女人也在。
卫何站在司令台下,女人坐在司令台上,每次卫何抬头,都能看见女人的脸。
庄止礼仅用一根铜丝就打开了陈姐家的防盗门。
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卫何盯着她,庄止礼心里发虚,怕她对自己有其他看法,憋了红脸才道:“这是我以前保命时候学到的!”
要不是这个技能,
庄止礼也没办法半夜潜入楼上邻居家里去拿到那根长笛。
卫何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来,赞赏地点头道:“不错,挺利落的。”
这并非夸张,而是她计算了庄止礼开锁的事件大概还不到一分钟,期间还不会有特别大的动静。
未雨绸缪一下,若是她们以后遇到被人关起来的境地,庄止礼这一手技能也能为她们留得一线生机。
至于庄止礼是来这里之前就会还是来这里之后才学会的,那都与她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无关。
见卫何没有追问什么,庄止礼悬着的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以前她害怕别人问起自己怎么会撬锁的,一直藏着这一手,现在好了,多了一个人知道就像是多了一个帮忙分担这个秘密的重担。
不多废话,二人一同推门进入陈姐家中。
这里还维持着卫何走时的何象,东西撒得到处都是,红色的绒线胡乱缠绕着。
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发现,进门的时候卫何轻轻带上了房门。
刚进去,细心的庄止礼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虽然这屋子里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可是除了这些凌乱的物件之外,这个家看起来非常干净,用纤尘不染来形容也不为过。
怀疑自己有疑心病的庄止礼先在门缝里摸索了一阵,随后皱着眉头,走到鞋柜边停下,又用手揩了一把柜顶。
卫何关门回身的时候,庄止礼望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指尖发呆正好落入她的眼帘。
“怎么了?”见此情形,卫何走过去问。
庄止礼把自己的手指在她面前摊开说,“我手摸过门缝、柜顶,可是你看,上面一丝一毫的尘埃都没有!”
闻言,卫何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按理说,陈姐昨天大半晌都在外面忙着处理小区包饺子活动的事情,半夜就遇害了,怎么可能有闲心去清扫家里的卫生。
并且,这种干净程度是大扫除都做不到的。
庄止礼收回手,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屋子,干净得简直像是没住过人一样。”
“不止,”卫何忽然接茬,眼神扫向一整间房,“没人住的地方会起蛛网,有蚁穴,你看看这里,干净得连一只蚂蚁都不见…”
这就很奇怪了。
二人笃定陈姐家肯定有什么问题。
至于没有灰尘和虫害的事情,卫何觉得最有可能的解释是陈姐家存在某种特殊的磁场,让受静电影响的灰尘等微小生物无法逼近。
“我们分头,你去那边,我去这边。”
这公寓里外里就20多平米的样子,区域分布和卫何家没什么分别。
她走向床边,庄止礼就去检查洗手间。
刚靠近窗边,卫何一眼就看到了单人床的床头突兀地放着满满一盆水。
那水盆大到覆盖了整个床头还超出了一部份悬在空中,整整一盆水,水面平静如镜。
之前进入房间的时候,卫何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陈姐的尸体上,根本没能观察到这个细节。
她慢慢靠近那盆水的位置,发现如果陈姐在这张单人床上睡觉的话,很难做到不碰倒这盆水。
正常人怎么会在自己要休息的地方放这么大一盆水?她就不担心自己半夜把水弄到床上?
卫何想到一件事,那就是陈姐需要“用”这盆水。
她回忆起自己被颜薄利追杀之后,洞娘曾经跟她说到的草鬼婆一事。
洞娘说草鬼婆是专门养蛊、下蛊的,她们身体里住着各种蛊虫。
这些蛊虫依靠着草鬼婆提供的营养生存,跟主人是共生关系,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可以说非常方便。
不过唯有一点深深困扰着草鬼婆。
那就是每到夜晚,蛊虫需要从草鬼婆身体里出来饮水。
哪怕是草鬼婆自己的身体也没办法给蛊虫直接提供水分,它们会在夜半时分自己爬出来寻找水源,即便草鬼婆是睡着的状态,也会沦为蛊虫们驱动的躯壳。
卫何当时理解的这种状况,跟铁线虫寄生差不多。
要是草鬼婆没找到水,最终会跟蛊虫一起死掉。
而且若是被蛊虫控制了身体,那些东西没有智力,很容易暴露在人前,一旦让人将虫子强行拔出,那草鬼婆就死定了。
因此,草鬼婆会在屋子里放满满一盆水,为的就是半夜能让身体里的蛊虫得到满足。
难道说,陈姐就是那个操控颜薄利的草鬼婆?
那颜薄利的尸首会不会也在这个屋子里?!
想到这里,卫何忍不住环视整个房间,却没能找到一个藏匿尸体的地方。
她正准备提醒庄止礼小心,眼神就被衣柜一角吸引住了。
衣柜一角顺着柜门的位置往上长出了一圈一圈的像是棕色毛毛一样的东西。
卫何知道,这种东西是一种真菌叫黑曲霉,只会在潮湿环境的木料上生长,且一长就是一大片。
可是这个衣柜上为什么会长霉?
就算是床头摆着一大盆水,对于隔着一张床距离的衣柜影响也不会大到令其长霉菌的地步。
况且就算要长也应该是放水盆的床头柜先长。
卫何刻意退回去看了一眼床头柜,原木原漆好好的,什么都没有。
衣柜里放的应该是衣服,又不靠近洗手间,没有任何水源,怎么偏偏就衣柜上发霉了呢?
此时的她还在心中存有侥幸,或许是楼上漏水了导致的。
然而事实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就算是楼上漏水也不应该在衣柜正面的这个位置长霉。
想要确认真相,打开门就知道了。
卫何壮着胆子站到衣柜前面,左手插在裤兜里,伸出右手想要去够把手。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木质把手的前一刻,一股强压袭来。
她就觉得自己身上像是瞬间被凉水浇了个透彻,刺骨的寒意从她的天灵盖直通到脚底板。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猛地缩回了手。
可是伴随着她抽手的动作,那柜门竟“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这变故令卫何倏然睁大双眼。
她很确定自己刚才根本没动过柜门,别说动了,她连碰都没碰过把手。
那这衣柜门就是…自己打开的!
柜内没有光源存在,外面就是强光,站在强光源下看弱光源的地方,本就是看不清楚的。
此刻,衣柜门门缝里更是一片漆黑。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她不把真相弄清楚是不会罢手的。
陈姐到底是不是草鬼婆,她是不是操控颜薄利的人,她背后的黑手又究竟是什么人…
想着这些疑问,卫何鼓足勇气再次伸出手去,由于紧张和压力,她的右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神却紧紧锁定在柜内的一片黑暗中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线黑色的门缝!
只要打开,打开就能知道陈姐到底在捣什么鬼了!
脑子里一个声音不断地响起,逼迫着卫何服从于她的欲望。
不对劲!
卫何眼神从衣柜门上挪开,偏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双脚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浑身如同被套上了一个罩子,机械地执行着一个命令:打开这衣柜门,即便这根本不是她本人所愿。
卫何试图将手从门前挪开。
只是任凭她用力到脖子和手臂上届时青筋凸起,眼珠子都爆出了红血丝,一茬茬的冷汗从头顶流下,五根手指依旧坚定不移地伸向柜门。
眼看着她的食指已经触碰到门把手,木质的把手触手温良,却让卫何如堕冰窟。
她已经确定这柜门打开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早已做好的准备都来不及派上用场,不留任何余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卫何毅然咬破舌尖,从被冰冻住的喉腔中爆发出一声怒喊。
“庄止礼!”
庄止礼被卫何突如其来的声嘶力竭给惊到了。顾不得自己在洗手间里发现的东西,抬脚就往外跑。
三步并作两步刚跑到门口,就看到卫何身体僵硬地站在衣柜前面,冲柜门直直的伸出手。
明明她身边没有任何人,却向庄止礼投来求助的目光。
只见她的脸憋得青紫,双目通红,额头上一条条青筋甚至连到了眼角,艰难地张开嘴一字一顿地求助,“救…我
…”
庄止礼想也不想迅速朝着卫何的方向扑了过去!
纤瘦的身影拦腰将卫何扑倒在地,二人滚作一团跌至床边的角落。
卫何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从背脊往四肢蔓延,她的身体逐渐恢复知觉。
痛苦之中人的意识是最清醒的,卫何看到那柜门在没有任何人为作用力的情况下自己打开,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影从里面飞了出来!
“你没事吧!”庄止礼刚要抬头,又被卫何迅速按了下去。
后者抽出一直放在裤兜里的左手,狠狠冲着庄止礼身后的方向投掷出去。
“哎,累死我了。”
躺到床上的卫何犹如卸下了重担。
仔细一看时钟,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多,经过这一夜的战斗,精力消耗殆尽,困意席卷而来。
卫何几乎沾床就睡。
卫如生还是如往常一样,睡在卫何的身边。
云轻还没从自己的那件事里走出来,现如今一直把自己关在柜子里好几天了。
卫何这几日事务繁忙,没时间给云轻做心理辅导,于是便没管她,只管给她时间自己调理去了。
临睡前,卫何脑子里想的还是今日出现的新案件:
那个在洗衣机里的女生,在吃饭时到底和同学们聊了什么?为什么来了男生寝室?又为何死在了正在工作的洗衣机里呢?
第 49 章 你交到新朋友了吗?(3)
***
第二天一早,女人站在育人楼二楼的走廊来回踱步,正焦急地等待着卫何的到来。
时针悄然划过钟面。
楼下依旧没有出现她想要等到的身影。
女人陷入了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怀疑。
难不成,卫何昨天那句话就是在直接拒绝?
可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自己这里有关于班长死亡的线索,卫何怎么可能不要呢?
“恭喜你…第一名…我们再会…”
卫何猛地回头,就见原本好好的颜薄利像是突然断了电的玩偶,伴随着面部肌肉扭曲、双眼不同频率地跳动,身体平滑地向着门后退去。
当看到颜薄利的步伐,卫何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嘴。
因为颜薄利退后的时候,脚步根本没有走动的幅度,隔着会议桌的距离,卫何就看到他的两条腿显然是无力地向下耷拉着的。
明明没有走动,颜薄利却仿佛背后插了根杆子拽着他往后拖似的。
见此情何,卫何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心似乎提到了嗓子眼,一步步往公寓走去。
一直到回到房间,把门紧紧锁上,靠在墙壁上跌坐在地,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满头大汗。
“姐姐?”洞娘从床底探出一个头,发现卫何面色惨白地瘫坐在门口的地上,她一下钻了出来,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卫何身边蹲着,“你没事吧?”
卫何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着那张生前明艳动人的脸,对洞娘徒增几分亲切感,虚弱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现在还需要缓一缓才能让四肢和脑子正常运转起来。
这是第一次看到颜薄利突变,以前小区活动时,别人赢的时候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
等脑子渐渐换过劲来,卫何第一时间看向了左臂上的san值。
下降了1点,现在是75点。
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嘴皮,卫何使唤着洞娘:“帮我去拿一瓶水。”
洞娘乖巧地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卫何走之前冰好的水,甚至还贴心的拧开才递了过去。
几口冰水下肚,卫何就觉得自己的体力回来了一些,她自己爬起来在椅子上坐下,扫了洞娘一眼开始说起了下楼参加活动时发生的事情。
她有很多疑问要跟洞娘核实。
听完她的话,洞娘伸出尖细的指甲搔了搔下巴,眯缝着眼睛说,“唔…按照你的说法我觉得这个颜薄利也许是被下蛊了。”
“下蛊?”卫何拧起了眉心。
她到这里这么久,除了那些在她心里算不上人的数据业主外,就是一群面无表情的物业工作人员。
洞娘出身于深山里一个古老的村寨,寨子里的人虽然是避世而居,也总有一些手段和办法来保护自己。
在她所处的寨子里,有三大秘术:赶尸、放蛊以及落洞。
放蛊只传女不传男,因此放蛊的女人叫“草鬼婆”。
“我们那有‘无蛊不成寨’的说法,草鬼婆眼圈是红的,越厉害的眼圈越红,她们会在自己的身体里面养殖一些蛊虫,用数年时间将蛊虫养大。蛊虫长大后,若是找不到吃的,就会反噬宿主,吞噬其鲜血。”
“蛊概括来讲可以分为四大类:药蛊,虫蛊,动物蛊和诅咒术。”
“我姆妈就是草鬼婆,蛊千奇百怪,没有固定的配方,但现在很多草鬼婆,包括姆妈都是药蛊,听说在以前不少用于害人,操控人的蛊术,他可能本就不是人,是僵尸之类的又被下蛊了。”
按照目前来看,颜薄利最有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了解到这些之后,卫何眉头紧促。
若真如洞娘所说,草婆鬼是谁,又在哪?
尤其是在损失了san值以后,卫何更加谨慎了。
她又问了洞娘关于小区里蜥蜴的事情。
后者是一脸摇摇头,根本不了解她提及的事。
“你知道我体质特殊见不得光,半晚上出去也不敢走太远,我也没在楼下见过你说的什么蜥蜴啊…”
对此卫何深感无奈,足以说明夜晚外面的东西或者其他的鬼,能让洞娘灰飞烟灭。
指了指床底示意洞娘回去,卫何一头栽倒在床,想要一个人静静。
洞娘老老实实地按照吩咐钻回了床底下,她这才放心地拿出这一次在活动上赢得的册子。
不是她不信任洞娘,交易归交易,她总不能把自己的底牌亮给交易对象,这不理智。
这册子也不知道被闲置在夹层里多久了,封面露在外面的一侧还沾着灰,纸张也变脆泛黄,让人担心稍微大力一点就会把它撕碎。
卫何慢慢地把册子放在床边桌子上,用指尖挑开封面。
翻开册子,目光触及那潦草字迹的刹那,她才恍然明白为什么颜薄利会突然翻脸。
这册子,竟然是曾经落入这个世界的人手写的日记!
卫何努力深呼吸平复着胸腔复杂激动的情绪,看着日记上的日期瞳孔倏然放大。
没想到写日记的人竟然跟她的遭遇一模一样,都在7月28日这天从公寓醒来。
“XX年8月1日,
来到这本书里的世界已经三天了,这个诡异的小区和那些工作人员简直不像人!
对…他们本来就不是人!
我已经受够了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我想回去!”
“不是人…”卫何跟着日记上的字默念出声。
结合刚才洞娘告诉她的信息,看来真如这日记里说的那样,那些物业工作人员和她所见到的颜薄利,果然都不是人类!
卫何抬手抚了抚左臂的位置。
是了,连洞娘的存在都被她接受了,那些妖魔鬼怪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拿到了前辈的日记本,那她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破局的办法。
她继续往下看去。
“XX年7月31日,
今天是幸运日吧,终于见到了这本书的男女主角了,他们还在规则中挣扎,既然是气运之子,我跟着他们走,应该也能离开吧。
真神奇,这本笔记居然不会随着死亡循环消失。
我要把我知道的记下来!
切记不要相信所有规则!”
“女主角”卫何突然勾起一抹自嘲的讥笑。
要真的跟着男女主能出去,她这个女主角不早八百年跑了。
至于什么“气运之子”,那更是无稽之谈,san值没到降到0,靠的不仅仅是运气,更是细心观察和数次死亡循环积累的经验。
没有长处,人生又过得很不顺遂,她唯一擅长的事,就是顽强的活下去。
笔记的主人强调,不要相信所有的规则。
违背规则会有什么下场她已经领教过了,那……这笔记的内容就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规则有问题!
翻开下一页,继续打探着笔记主人的信息。
“XX年8月2日,
这究竟是什么破地方!这不是书中的世界吗?他们不是有主角光环吗!明明是这本书的女主角,怎么会被那种怪物杀掉,什么狗屁的规则!就因为保安去换班,人死了,规则也不管吗?
主角都死了,这个世界也没崩塌,那我这个男配该怎么办——
早知道不跟着他们了!
全是血……死了那么多人!
好想回家。”
这个自称男配的人,看到的女主角应该不是她,至少不是现在的“她”。
在她的经历中,被杀死数次,可没见过男配……
这个笔记本看起来很久了,它不会随着循环而消失,反而一直留到了现在。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很可能已经存在了很久,并且有过好几代她这样的“女主角”存在。
如果她不是第一个,那么以前的那些女主角和配角们,都到哪里去了?
卫何下意识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他们是不是已经成功逃脱了?
这个隐含的信息,让她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到目前为止,除了那些来杀她的,还没有人跟她主动接触过,如果真是跟她一样的人,那应该主动报团,而不是自相残杀。
难不成,她之前见到的那些业主都不是她以为的“数据”,而是被操控了意识的人?
卫何心中微微一动,眼神扫过下半张笔记。
“XX年7月29日,
这是我第三十二次循环。
现在是半夜,我听见很奇怪的鼓点声,笛声,好像还有人在吹唢呐?!”
好像为了呼应这天的笔记内容,门外忽然响起了“咚咚咚”的鼓点声,还有尖锐绵长的笛音,以及唢呐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三种乐器凑成一曲鬼魅的乐曲,由远及近幽幽而来。
卫何倏然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拉开一条缝,这才发现一直挡光帘紧闭,窗户外早已没了日光的踪影。
取而代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和惨白的月亮。
她放下手中的窗帘一角,连忙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13:27,顿时心跳加速指尖发颤。
明明时间还没到晚上,该死的音乐怎么就响起来了!
因为她得到了笔记本,以往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难道说这本笔记也是颜薄利的陷阱?!
她惊恐地看向桌上静静躺着的笔记,就见那书页忽然无风自动,飘飘然翻到了下一页。
顷刻间,卫何汗毛倒竖,浑身发冷。
即便隔着几米的距离,她依旧看清楚了下一页上的日记内容。
“XX年7月29日,
每次都这样!
没完没了的!大半夜没完没了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只有他们,才会肆无忌惮!
还有不断染血的墙壁,我快疯了!
好像他们下一秒就要撞破这扇门,从公寓外面冲进来!”
卫何扭动着脖颈,将黏在笔记本上的眼神移开,直视向房门。
这一幕,与大多数人心中预想的“霸凌场景”大相径庭。
被欺凌者往往会被迫承担额外的经济负担,比如为整个群体支付餐费,以此作为被孤立和压迫的象征。
可宁倩却并未被要求出其他女生的那一份费用。
这就奇怪了。
她如果没有被霸凌,又分明和女生们关系没有那么熟,那她们一起结伴而行的目的是什么?
从女人口中得知,宁倩就是在吃了这顿晚饭之后,脸色变得很差的。
而监控摄像里所呈现的,也和女人所言一致。
在整顿吃饭的过程当中,宁倩周围的其他人都笑语盈盈,气氛温馨而和谐。只有宁倩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离她越来越近。
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今晚会死吗?
卫何没等录像看完,随即起身。
“诶?你去哪里?”颜薄利叫住她,“录像还没看完呢。”
“没事,我先回去问问云轻,她和宁倩一个班级,很多事情知道的应该比我清楚。”
卫何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确认心里升起的那个想法。
第 50 章 你交到新朋友了吗?(4)补更
卫何回到辅导员休息室,进门径直推开衣柜门,云轻正蜷缩在柜子旁的角落里,双手抱膝。
卫何缓缓走近,戳了戳云轻的手臂,“宁倩死了,现在这件事归我处理,说起来,她以前在你们班怎么样?有没有抑郁倾向?”
云轻闻言,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宁倩?死了?”
她没想到宁倩会突然暴毙。
但世事无常,云轻几乎是瞬间就接受了她的死讯。
她回答卫何的问题:“她确实是个好班长,认真负责得让人挑不出错来,但总感觉少了那么一点亲近感。我也说不清楚,以前在班里的时候就没怎么见她笑过。至于抑郁倾向这个……我感觉不像。”
卫何闻言,眉头微蹙,她进一步追问:“她没什么朋友对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没有?”云轻摇头,“不过有件事我记得清楚,她在班里引起过一件大事。”
湿润的,黏腻的,令人不安的触感。
卫何迅速收回手:“谁?”
但房间一片死寂,除了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滴答。”
水声再次传来,但卫何没有管,她借着月光看了眼自己的手。
略显苍白的指尖上,此时沾了层水渍,像是被细密舔过。卫何回忆了半秒刚才的触感,否定了这个说法,她翻身下床,径直掀开了垂到地面的床单。
果然,床底并没有狗。
也没有舔舐人指尖的人。
不知道从哪来的水,正从床底慢慢地往外渗,卫何刚才就是碰到这流动的薄薄一层温热液体,触感极似被舌尖舔过。此时,微弱光亮下的液体泛着一层光,裹挟着不知名的碎屑与毛发,散发着一股诱人的味道。
很香,是油脂。
可是床下为什么会有油?卫何皱着眉弯腰往床底看去,视线所及处,几滴油正从床下最内侧的墙体渗出,量很少,像墙体出的汗,滴答一声落在地上。
卫何是第二次见类似场景,墓里最不缺的就是棺材与尸油,尸油渗出棺木的场景她见过不知道多少回,但那味道极臭,远没有现在这个来得香。
卫何有些好奇这是什么油了,她绕到颜薄利那侧正准备近距离看看,身旁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翻身声。
“卫何?”是颜薄利迷迷糊糊的声音。
卫何收回眼,看向她:“怎么了?”
“你…站在这儿干嘛呢?”颜薄利努力掀起眼皮。
卫何:“我在看油。”
颜薄利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她现在思绪不清,浑然没有思考能力,只觉得好像闻到一股很莫名的香味,她咂巴咂巴嘴:“好香,放进菜里一定很好吃。”
卫何没回这句话,她低着头,眼睁睁看见墙体新渗出的那滴油里,包裹着一团褐色毛发。
原来它们不是被油沾到,而是生在里面。
卫何动了动手指,心理作用下,刚才接触到油脂的地方开始发痒,先前那股黏腻感重新被记忆唤醒,顺着她的脊背往上爬。
“我出去一趟。”卫何说道。
“嗯…”颜薄利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抵抗不了困意,把脸埋在枕头里,又沉沉睡了过去。
卫何拿起手电筒,转身往门外走。
她有洁癖,碰到恶心的东西必须要洗个手。
院子里的水龙头已经生锈,但所幸还能用,卫何仔细洗完手,抬头看了眼天色。远处有白烟升起,这个时辰,村里已经有人起来做饭了。
卫何昨天只吃了一顿饭,现在看到白烟,被忽视的饥饿感很快叫嚣起来,而且刚才那些油里的毛发实在让她不适,她也需要一些东西压下不断上涌的胃酸。
院子里有晒干的各类中草药,一篮一篮的,分类放得十分规整。
卫何挑了两样后,回到屋里。
床下的油已经不见了。
*
再睁眼是六点,天才蒙蒙亮,门外已经有了不小的动静。
颜薄利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近,卫何捂着耳朵翻了个身。
“起床吃早饭啦!”
走进屋后,颜薄利正欲再喊一遍,就看到卫何把耳朵捂得密不透风,她嘿嘿笑了两声,戳了戳卫何的手背:“村长刚刚问是谁在院子装草药的筐里放了钱,我和姐姐都没放,是你放的吗?”
卫何闷声回答:“嗯,昨晚饿了。”
颜薄利顿时明白过来,她把手里攥着的那张十元纸币递给卫何:“村长说不用这么客气,不用给钱。”
卫何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钱。
为防止卫何倒头继续睡,颜薄利杵在原地,一边监督她起床一边碎碎念:“都是同床而眠的朋友了,饿了完全可以叫醒我嘛,有我在还能让你吃那些药材?我可是带了好多零食呢,哎,我现在就给你一些吧?”
颜薄利说干就干,当即从背包里翻出一板牛奶还有袋豆沙馅小面包。
“我最喜欢豆沙馅了,分享给你!”颜薄利笑出小虎牙。
卫何盯了零食几秒,发现自己是真的想要,所以把刚接过的钱又放回颜薄利的掌心:“谢谢。”
“救命,你这也太客气了。”颜薄利瞪圆小鹿一样的眼睛,把钱塞进卫何的外衣口袋。
换好衣服,卫何和颜薄利一同走出房间,朱另正在帮忙端菜,见两人出来,王桂兰,也就是村长的儿媳伸手招呼她们吃饭。
几人落座后,王桂兰笑道:“都饿了吧,赶紧吃热乎的。”
“不用等村长爷爷吗?”朱另问。
“他刚才吃过咯,这会儿去山里采药材了。”
“那我们就开吃啦。”满桌热气腾腾,各种吃食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开,颜薄利挑了半天准备先临幸包子,包子刚入手,她就嗷呜咬了一大口。朱另的吃相斯文得多,她小口小口喝着粥,但从面部表情来看,这顿饭的味道实属不错。
卫何可能是饿过了劲,吃了两口就把手里的馒头放了下来。王桂兰已经从先前双胞胎的反应看出昨晚是谁吃了那些干药材,她担忧道:“你就吃了那么几粒枸杞和山楂干,蚕房有些远,多吃些垫垫胃,要不中午好饿坏了。”
卫何没什么食欲:“我现在吃不下。”
王桂兰想得很周全:“那我给你带一个馒头,你要是上午饿了就拿出来吃。”
卫何想了想,接受了这个提议。
由于三人是带着任务来的,吃过早饭她们就跟王桂兰告了别,与程光等人汇合后,六人在王保民的带路下,走向蚕房。
这会儿天还早,路上的村民并不多,三四个村民站在家门口淘米晾晒衣服,看见全然陌生的几人,村民们表情各异,虽也有打招呼的,但大多沉着脸一言不发。
倒是应了王保民之前的话——这个村的村民并不喜欢生人。
蚕房建在村子后山,路程要走半小时,程光左右看大家都在认真赶路后,偷摸遛到了卫何旁边。程光昨天到王保民家里后,忽然想起他忘记跟卫何介绍这个节目的性质,想着这是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要说的,他焦虑到快天亮才睡着。
所幸,现在介绍也不晚。
程光小声叫卫何:“卫何?”
卫何正好也有事情要问程光,低声问他:“鬼怪的事情”
程光连忙道:“我就是跟您说这个事儿!”
卫何洗耳恭听状。
程光尽量言简意赅:“您应该也知道,鬼怪是生命体死后的衍生物,他们先前可能是人,可能是精怪,也可能是妖。他们死后,因为执念无法入轮回,就成了鬼怪。”
“成为鬼怪后,他们作为灵体会被人间污染,会逐渐忘记原本的执念,失去本心,在人间迷茫飘荡,甚至伤害到无辜百姓。通灵师的主要就是针对这类鬼,唤醒他们的本心,最后送他们入轮回。”
卫何消化了一下信息,问道:“那要怎么唤醒本心?”
“找到让他们迟迟不愿转世,却逐渐淡忘的执念,”程光道,“然后把执念封在符里,贴在他们的眉心,帮他们记起执念,再助他们消除执念。一般来说,到这里就结束了,但也有那种彻底迷失或者执念本身就是恶的鬼,他们没办法被唤醒,这种情况下,为了防止他们继续作恶,通灵师就会对他们进行抹杀,断其转世机会。”
“原来如此。”卫何垂下眸,飞速归纳起节目流程。
这个通灵节目,或者说一般通灵师的工作流程概括起来其实很简单。
——找到鬼怪“执念”,把“执念”封进符里,把符摁到鬼怪面前。
但这些对通灵师司空见惯的流程,对卫何的限制非常大。
首先,符她是不会画的,流程二直接不用尝试。
流程三的“把符摁到鬼怪面前”,这个看似最简单粗暴,但前提是找到并控制住鬼。卫何的能力是看到欲望,鬼与人在她这里实在长相差不多,她很难一眼看出区别,而鬼肯定也不会给她分辨的时间,一旦她在匆忙中出手,很可能会控制不住分寸,而那种欲望再生的疼痛,大概率会把鬼生生折磨死。
而这个节目倡导“感动净化为先”,一旦她不分青红皂白抹杀一个鬼,只会被淘汰。
思及此,卫何轻叹了口气。
如此看来,她只能专注于流程一,争取在“找到执念”上多费些心了。
整理出思路,卫何重新看向程光:“我暂时没问题了,你有吗?”
程光连忙:“不敢有不敢有”
卫何瞥了他一眼,先行走回了大部队。
颜薄利明明吃过早饭,这会儿嘴里也不闲着,看到卫何后,连忙放下手里的小面包,冲她挥了挥手,“卫何,我忽然想起个事儿!”
卫何走上前,只听颜薄利说道,“我刚刚忽然记过来,昨晚咱俩是不是说话了呀?当时迷迷糊糊的,就记得咱们在说啥吃的咱们说的啥吃的来着?”
卫何:“油。”
颜薄利一拍手:“对对,那油味道贼香。”
“也不知道早上王姨是不是用那个油做的饭,早饭可真好吃啊,嘿嘿。”
卫何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在旁听着的朱另觉得不太对劲:“油?昨晚上哪里有油吗?”
颜薄利挠了挠头,一脸迷瞪地看向卫何。卫何便把昨晚看到的说了一遍,两姐妹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从墙体渗出的包裹着毛发的油?”朱另没去怀疑卫何的说法,毕竟有鬼存在的地方,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朱另细问道:“是什么样子的毛发?”
卫何没有去形容,而是从背包里拿出王桂兰给她的馒头。
“就这样。”
一边说着,卫何一边掰开馒头。
除了表面那层松软嫩白的皮外,里面赫然缠满了一团团的褐色毛发。朱另凝神看去,数不清的毛发上布满了细小狰狞的锯齿,慢慢蠕动,似乎随时都要爬出来。
那根本就不是毛发,而是锯齿状的幼态虫足。
朱另的喉口痒了起来。
她晕了过去,任由自己沉入那无尽的深渊之中,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去往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当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水波轻轻拍打着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