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看不懂他

    ◎亲到了没有◎

    余幼惟跟被勾了魂似地走了过去。

    站到沈时庭旁边, 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摄影小姐姐很贴心地指导:“可以蹲下来,趴在老公腿上……对,然后抬头对视……”

    余幼惟跪坐在地上, 下巴搭着沈时庭的膝盖,仰起头和对方对视。

    沈时庭目光居高临下地垂下来, 五官锋利,下颌清晰, 简直不要太帅,看得余幼惟都不敢大喘气。

    关子仟在一旁哔哔叨:“喔唷, 温顺的小金丝雀。”

    余幼惟瞬间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下巴却突然被沈时庭冷白的指尖挑了起来, 他眼神中划过一丝惊慌, 愣愣地和对方对视……

    关子仟:“霸道强制爱。”

    余幼惟想捶死关子仟。

    摄影小姐姐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样很好, 很有感觉,可以换个姿势……不错,可以多换几个姿势。”

    还要换什么姿势啊?

    余幼惟不太会。

    反正他是不敢再看沈时庭的眼睛了。

    沈时庭这身妆造的压迫感也太强了,帅到他心坎上了。

    余幼惟乖顺地把脑袋枕在沈时庭腿上, 闭上了眼睛,沈时庭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在他小巧的脸颊上,锋利凌厉的气质和乖顺形成鲜明的对比, 张力感十足。

    关子仟:“趴在主人腿上午睡的小人咪。”

    余幼惟:“……”

    这个人好讨厌!

    关子仟前来出主意:“这样, 你坐你老公腿上去, 搂着他的脖子。”

    “这……这样不好叭?”余幼惟心说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沈时庭却伸手将余幼惟拉了起来,顺势握住他的手, 将人带进了怀里, 余幼惟顺势就坐在了沈时庭腿上, 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 心脏都停跳了一瞬。

    摄影小姐姐:“来,对视一下……老公的掌控欲可以再强烈一点。”

    摄影小姐姐的话音刚落,余幼惟就感觉到沈时庭的五官在他面前放大了,他的下颌被对方轻轻掌住,男人凌冽的呼吸擦着他的鼻尖划过。

    太……近……了。

    他几乎能看到沈时庭浅淡的眸子里自己的倒映。

    余幼惟完全不敢动,只感觉心脏在跳。

    “两位既然是夫夫,其实可以亲一下的。”

    余幼惟脑子空了一瞬,表情也变得空白,只是怔怔地望着沈时庭。

    从沈时庭的视角看,怀里的人面色泛红,清透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水光。

    鼻尖小而挺翘,红润的嘴唇看着很软,很好亲……

    沈时庭目光落在他鼻尖以下,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拉扯着他一寸一寸往下,两片唇近得几乎看不到缝隙……

    下一瞬,余幼惟倏地偏移了一点距离。

    动作幅度很小,几乎是悄无声息的。

    沈时庭却愣住了,心口往下一沉,竟凭空生出一丝钝痛。

    半晌,他缓缓蹙了一下眉,松开了怀里的人。

    余幼惟从他腿上站起来,还笑着来拉他:“沈时庭,你这衣服很重吧?我拉你起来。”

    表现得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沈时庭没伸手,自己站了起来:“不重。”

    “喂,不是,怎么这么快就拍完了?”关子仟凑过来问,“你俩刚才亲上了没有啊?啊?我都没看清。”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碎嘴子。”余幼惟推着关子仟往外走,“走了走了,你不是还要拍吗?赶紧去换衣服!”

    沈时庭还站在原地。

    摄影小姐姐笑着走过来:“先生,稍后记得选照片哦。”

    沈时庭垂下眸,静默了片刻后说:“除了最后拍的那张,其他的都洗出来吧。”

    “啊……可是最后这张,拍得挺好的呀。”小姐姐不明所以,却不敢多说,“嗷好,很快的,您稍等。”

    “等等。”沈时庭又说,“算了,都洗出来吧。”

    “哎好!”

    沈时庭掀开帘子,拿着照片出来,余幼惟凑上去看。

    关子仟指着他俩的照片说:“看吧!我就说你俩这个造型绝配!哇塞看你老公这个侵略感,感觉下一秒就要把你生吞活剥,简直不要太涩……”

    “住嘴吧你!”

    “还不让人说了,看看你老公这手,一把就能握住你的腰,还有他这眼神里的占有欲,你这害羞带怯的样子,感觉下一秒就该被你老公按在床上了……”

    余幼惟跳起来去捂关子仟的嘴,脸色通红:“再说话我噶了你!”

    关子仟含含糊糊地笑:“……行……行行我不说话了你松手。”

    余幼惟松开手,悄无声息地瞄了眼沈时庭,沈时庭就静默地站在那里看照片,并没有额外的表情。

    沈时庭不在意?

    余幼惟垂下眸,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关子仟:“哎?怎么没看到你们最后拍的那几个镜头啊?我还想看看你们到底亲上没有。”

    最后的照片居然没洗出来吗?

    不知为何,余幼惟竟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他自己都分不清最后亲没亲到,感觉好像碰到了……算了,反正没证据,就当没亲到吧。

    好朋友之间可不兴做这种事。

    离开艺术馆时,余幼惟和关子仟每人买了一个糖人。

    余幼惟坐在车子后座,吃得开开心心,仿佛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沈时庭,你真的不来一口嘛?这边我还没咬过哦。”

    沈时庭握着方向盘,眼皮都没抬:“不吃。”

    “你嫌弃我哦?”

    “没。”

    哼,之前还跟我用一个勺子吃红薯。

    现在当着关子仟的面,连一块糖的都不愿意跟我分着吃了。

    呵,男人。

    “哎宝贝。”关子仟眯起眼,低声对余幼惟说,“你有没有感觉,这车里有点冷啊?”

    余幼惟点点头:“我也觉得。”

    “到底是谁在释放寒气?”

    “到底是谁?”

    余幼惟偷偷瞄沈时庭。

    从艺术馆出来之后,沈时庭身上好像就布了一层阴霾。

    难道……

    “沈时庭。”余幼惟试探地问,“难道是我比赛的事情,澄清有困难嘛?”

    “有点棘手,网友所说的雷同部分,网站显示,藏七狗的稿件上传时间,比你早了十分钟。”

    余幼惟愣了一下。

    雷同部分,是第六话和第七话……余幼惟努力回想了一下,这部分剧情明明不是大众情节,甚至说很有独特性,为什么会恰好有相似之处呢……

    可藏七狗上传的时间却比他早……

    “不对!”余幼惟突然惊喜,“沈时庭,那两话的内容,我重新上传过一次!我第一次上传比第二次早了一个多小时呢,后来因为有两个角色的形象我不满意,又删除了重新画了一遍!”

    沈时庭看了他几秒,似乎在思考。

    余幼惟搓手手:“这样的话,网站不都有后台数据库什么的嘛,那里边或许会记录初次上传的时间……吧。”

    沈时庭嘴角扬了一瞬:“你懂得还挺多。”

    “嘿嘿~”我真棒。

    下午四点。

    追漫官方的微博又更新了。

    只有简短的文案——

    关于作品《给阿飘打工的日子》和《梦境复苏》之间的风波,网站在进行深入调查之后,发现了新的结果。

    对此,我们将于今晚20:00进行全网直播,重新公布结果。

    这个微博一出,舆论节奏出现了两极反转。

    网友们纷纷表示——-

    怎么着?这还没过去几个小时呢?又有反转?-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这意思,是发现错判阿飘了吧?我们不接受道歉!-

    猜测一下,今晚直播会重新公布阿飘的投票结果,然后主办方滑跪道歉对吧?污蔑的时候随口就来,现在一个直播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不对吧,没人骂藏七狗吗?-

    这关藏獒什么事儿?又不是他抄袭-

    对啊关藏七狗什么事儿,阿飘作者私自去藏七狗作画室都有监控证据了,他违规就是事实,我倒是要看看今晚直播要怎么洗白阿飘

    晚上八点,直播准时开始。

    白天事情发酵得很厉害,吃瓜网友众多,之前完全没关注过这个活动的网友也加入了进来,开播后直播间人数直逼百万。

    人比早上公布排名时还要多。

    弹幕一层接着一层,都快看不到主持人的脸了-

    怎么换主持人了?-

    不是早上那个了吧?

    主持人轻咳了一声:“知道大家都在关注这件事情,首先很抱歉,我们早上的比赛结果,出现了一些错误。”

    “经过调查,阿飘的作者鱼儿凌凌一,是在接到了藏七狗的口头邀约后,才去他作画室拜访的,这个有餐厅的监控证明,这与藏七狗所说的,自己完全不知晓对方曾进入过他作画室的言论不符。”

    “根据规定,在经过对方许可后进入画室,不属于违规行为。”

    接着画面播放了一段餐厅监控视频。

    从中可以明显的看出,是藏七狗先打了招呼,然后主动上前跟鱼儿凌凌一交谈-

    原来阿飘作者叫鱼儿凌凌一,果然是新人啊,那叫小鱼儿吧~-

    哈哈哈笑死!藏七狗撒谎了呗!之前说小鱼儿违规的人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这不是撒谎的问题了吧?这明显就是污蔑啊!小鱼儿可以告他了!-

    藏七狗为什么要撒谎?而且监控视频应该很容易查证,为什么现在才放出这段视频?难道之前真的不是网站在故意包庇藏七狗吗?-

    合理质疑,主持人都换了,是不是说明主办方有一批人有大问题?-

    偏个题,虽然脸打了马赛克,但是感觉小鱼儿长得很好看呢~-

    所以剧情为什么会有雷同?

    主持人:“至于剧情雷同的问题,我们也做了相关的调查。”

    “为了保证每一份稿件的原创真实度,作者们每一步的作品进度都要上传平台留存。从平台上传时间看,雷同部分的剧情,《给阿飘打工的日子》晚于《梦境复苏》。”-

    等等?什么意思?意思就是阿飘还是抄袭了?-

    别他妈胡说了!藏七狗撒谎,明显就是心虚!-

    先听主持人说行不行

    “但是,我们调取了后台数据库的数据发现,鱼儿凌凌一的终版稿件是删除之后二次上传的,第一次上传时间,比终稿上传时间早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鱼儿凌凌一首次上传稿件的时间,早于藏七狗的《梦境复苏》。”

    “而主办方在内部整改过程中,发现了主办方部分成员,曾与藏七狗私下交涉,将鱼儿凌凌一的稿件泄露给藏七狗……”

    这话一出,弹幕都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始爆炸-

    所以说阿飘不仅没抄袭,还反被抄袭了?-

    这个反转来得措手不及!太爽了!-

    主办方行为真恶心,以后你家主办的活动姐路过都要吐一口口水!-

    藏七狗……不对,抄袭狗!-

    藏七狗这回算是完蛋了吧-

    阿飘实惨-

    阿飘实惨

    ……

    主持人:“现在我们重新公布最初的投票结果,《给阿飘打工的日子》票数原本就高于《梦境复苏》,且后者存在违规行为,将不再参与排名,恭喜作者鱼儿凌凌一的作品《给阿飘打工的日子》获得第二名!”

    弹幕都在欢呼。

    群里也跟中彩票了似的疯狂了。

    霜霜:余宝你小子真的隐藏太深!白天都吓死我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能做那种事儿!

    姜小绛:我收回之前说你精神失常那句话,你小子牛皮大发了这波!

    彭弈:恭喜小惟,不过这件事情是主办方监守自盗,很难澄清吧,是不是有更高权限的人或者组织介入了?

    姜小绛:是啊,按理说藏七狗和主办方勾结,余宝还哪来翻身的余地?

    姜小绛:你不会还认识什么牛皮的大佬吧?快出来解释@小鱼仔

    小鱼仔:可能我……运气好?

    事情到了这步,网友们都要求对藏七狗进行处罚。

    本来想着,藏七狗在站内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作者,能让他滑跪道歉,并且将他钉在耻辱柱上,已经是最大的处罚了。

    没想到晚上,网站官方就发布消息称,网站已经与藏七狗解约。

    他名下完结作品以及正在连载的作品,都归网站所有,藏七狗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钱没了,之前的作品红利吃不到,还直接把自己的事业给断送了。

    与此同时,鱼儿凌凌一的专栏引来了大批的读者,带动了专栏里原本就在连载的漫画。

    这么一闹,鱼儿凌凌一的热度都几乎盖过了第一名的大佬。

    也许算因祸得福吧。

    晚上余幼惟看着官方对藏七狗的处罚结果,陷入了沉思。

    沈时庭也忒狠了,一点余地都不留。

    有点杀伐狠辣只手遮天那味儿了。

    关子仟扎了一个小西红柿喂给他:“怎么着?这时候觉得你老公可怕了?”

    “也不是。”只是感叹如果当初没抱住男主大腿,自己现在命运应该很感人。

    “你老公现在什么身份,谁不给他三分薄面?更何况就这么个小网站。”关子仟又喂他一颗小草莓,“话说,如果你老公不来,你打算怎么解决?”

    “会去调餐厅的监控,但是主办方很可能不会让我调。”余幼惟耸了耸肩,“可能还得把我余家小少爷的身份拿出来唬唬人。”

    关子仟笑喷了:“我发现你现在真变了许多啊,以前你不是走哪儿都恨不得把余家少爷四个字挂脸上吗?现在不搞仗势欺人这套了?”

    “……我哪有仗势欺人。”余幼惟瘪嘴,“可是现实就是,有钱有势力有地位,就是会轻而易举地比普通人更容易解决很多事情。”

    “你小子惆怅什么呢?不是,你不会圣父心泛滥觉得对藏七狗的处罚重了吧?”

    “才没有,他活该。”

    我小鱼儿天真善良温柔可爱但不代表小猫咪不会发怒!-

    沈时庭的工作很忙,不能耽误太久。

    翌日一早两人就飞回了H市。

    为什么是两人呢?

    因为关子仟这货,明明机票都订好的,昨晚却不知道抽什么风,半夜给余幼惟发消息,突然又说有事儿不回去了。

    早上临走前,余幼惟去敲了敲关子仟的房门。

    里边一点回应都没有。

    退房走了?

    酒店管理员说:“没退房,还住着呢。”

    余幼惟大惊:“原来他在房间啊,敲门都没响应,难道他身体不舒服?我得回去看看……”

    “那什么……”管理员说,“关先生房间还有别人。”

    余幼惟和沈时庭对视一眼,目瞪狗呆:“他房间有人?!”

    “啊,昨晚来的,多的我不方便说,这是关先生交代我的,如果你们问起,就跟你们说一声。”

    余幼惟挤眉弄眼:“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哇塞。

    大明星果然玩得花。

    余幼惟瞄了沈时庭一眼。

    糟糕,不能再问了。

    某人该伤心了-

    回到家。

    秦茴拉着他一通心疼,把藏七狗狠狠地骂了一通,甚至扬言要余顾把这家漫画网站买下来。

    这给余幼惟惊呆了,还好他知道余顾不会这么惯着他,不过回来到现在还没见到余顾。

    余幼惟问:“我哥怎么没回来吃饭?”

    秦茴啊了一声:“你哥昨天出差了。”

    “出差?什么差还需要他亲自出?”

    “工作上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估计有什么大事儿吧,时庭这两天不也去出差了么。”

    沈时庭是这么跟家里人说的?

    余幼惟狡黠地看了眼沈时庭,沈时庭唇角抿了一瞬,沉声:“吃饭。”

    “喔。”

    由于余幼惟确确实实取得了比较可观的成绩,余尚明也没再提他画漫画是不务正业,只不过一如既往地严肃:“又不是第一名,路还长着呢,别有点成绩就得意忘形。”

    余幼惟嗯嗯点头:“我会继续努力的爸。”

    余幼惟回到公司,就成了公司的红人。

    毕竟也是上过热搜的人了。

    美术组把他当小公主一样供着,求他分享经验,还有其他部门的人还会拉着他求更新,扬言要把他关小黑屋里画画。

    小余瑟瑟发抖。

    为了养活大批嗷嗷待哺的读者,余幼惟忙成了小蜜蜂,每天回家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沈时庭睡了他不睡,沈时庭没起他就起。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相处的时间就少了许多。

    这晚余幼惟回房间时已经很晚了。

    担心上床会打扰到沈时庭,余幼惟就抱着薄毯悄悄在沙发上睡下了。

    夜里沈时庭半梦半醒,醒来时发现余幼惟没在床上。

    他望着空荡荡的床面缓了一会儿神,坐了起来,就看到了沙发上的小鼓包。

    他看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沙发边,轻轻将人抱进了怀里。

    大概是累极了,余幼惟睡得很沉,只是迷糊地哼唧了两声,沈时庭轻声在他耳边说:“回床上睡。”

    知道对方是沈时庭,余幼惟便信任地往他怀里一靠,又乖乖睡了过去。

    沈时庭把人放到床上,盖上薄毯。

    他半倚着身子,在朦胧的夜色中注视了余幼惟许久,目光从他的鼻尖往下,落在他双唇上……

    那天在艺术馆,余幼惟躲开的动作,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回来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好似一如既往。

    但沈时庭不难察觉到,某人在有意无意地躲避他。

    也许是夜深人静,无人知晓,某些隐匿的心绪如暗潮般涌动,终于难以压制。

    沈时庭缓缓低下头,在即将碰上对方的唇时,又偏移了一点距离,在他小巧的鼻尖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三维加一的技术爆火之后,也推动了集团其他品牌的发展。

    品牌需要代言人,之前跟关子仟有过合作,这次又和他签下了一个品牌。

    于是这段时间,为了了解品牌文化,关子仟没少往云上集团跑。

    品牌代言是大事,沈时庭都是亲自盯着的。

    一来二去,这段时间跟关子仟的来往就多了。

    这天下班之前,余幼惟看到关子仟又去了沈时庭的办公室,一直等到下班时间都没出来。

    余幼惟等了一会儿,最后给沈时庭留了条消息,就跟彭弈坐地铁去了。

    办公室里。

    沈时庭和关子仟坐在桌子两侧,正在和公司分管宣发的董事,以及关子仟的经纪人,进行视频会议,讨论下个季度的代言主题。

    这时沈时庭收到了余幼惟的微信。

    惟惟:你今天很忙吧?那我自己回去咯~

    他看着这条消息,眉眼间的情绪慢慢淡了下来。

    发现沈时庭情绪不太好,这个主题也没什么进度,宣发董事主动说:“要不今天就到这儿?沈总最近辛苦了,我们会按照您的建议,继续跟进优化。”

    沈时庭嗯了一声。

    会议结束。

    关子仟双手交握抵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了沈时庭几秒,笑说:“沈总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啊,不是工作上的事儿吧?什么事儿还能难住你?”

    沈时庭本来想随口说没事,然而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抬头看了关子仟一眼。

    关子仟意外地挑眉:“难道我能帮上忙?”

    沈时庭静默了几秒,似是在迟疑,最终他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说:“惟惟,最近好像,在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关子仟:“哈?!你们吵架了?”

    “没。”

    “那为什么?”

    沈时庭又安静了。

    关子仟都快被他给急死了:“不是,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你们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时庭垂下眸,终是叹了口气,把事情跟关子仟说了。

    两分钟后。

    关子仟认知都崩塌了,简直不可思议:“你刚刚是说……你们私下其实是协议婚姻?!”

    “嗯。”

    “我的妈呀,今年在娱乐圈吃了这么多瓜,就属你这个瓜最让我震惊。”关子仟都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你等等啊,我有个问题。”

    “嗯。”

    关子仟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看着沈时庭:“那你现在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喜欢上他了?”

    沈时庭眸子轻颤了一瞬,仿佛不习惯心事这么直接地被戳破。

    他薄唇轻启又闭上,最后很轻地嗯了一声:“喜欢。”

    关子仟全身都发麻了。

    一是人真的麻了,二是这话从沈时庭嘴里说出来,有种难以言喻的麻。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

    沈时庭散懒地往后一靠,敛下目光,随后又平静地说:“我现在,看不懂他。”

    “看不懂?猜不到他的想法?”关子仟啧了一声,“试探过没有啊?”

    不是没试探过。

    余幼惟每次都纯真得令他心梗。

    唯一不一样的反应,大概就是艺术馆拍照时那一瞬间。

    无论是不是下意识的,都令人望而却步。

    像一只伏卧在他手心里的雏鸟,乖巧温顺,却又好像会随时飞走。

    想把它留下,却又不敢太用力。

    “不知道怎么搞吧?那要不咱俩合作?”关子仟靠在桌上,“实不相瞒,我最近也有一些困扰。”

    沈时庭直接点破:“和顾总?”

    关子仟一惊:“我去……你怎么知道?”

    沈时庭冷嗤:“这还不明显。”

    “唉,你这种木头都看出来的,他呢?我跟他认识快十年了,他居然一直以为老子在跟他做兄弟。”

    “……”

    “我最近跟他摊牌了,看得出来他很受震撼。”关子仟一说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说他是直男,不仅是直男,他妈还恐同。”

    恐同还跟老子上床!

    关子仟想给他两棒槌!

    沈时庭:“……”

    确实震撼。

    “怎么做?”沈时庭问。

    关子仟狡黠一笑:“人嘛,喜欢就会吃醋,吃醋就会露馅,一步一步来,多试探几次,你看他吃不吃醋不就完了。”

    作者有话说: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第42章 拜把子

    ◎沈时庭:别拦我,我要黑化◎

    沈时庭垂眸思考了一下, 说:“我不搞暧昧。”

    关子仟笑了一声:“我跟你搞什么暧昧?娱乐圈搞暧昧都要讲究CP感的,我们有吗?”

    “这么说吧,有爱就会有占有欲, 而占有欲这种东西,不仅存在爱情之间, 亲情友情一样有占有欲,有占有欲就会吃醋, 自古以来,闺蜜和老公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 就是这个道理, 你懂我的意思吧?”

    “不懂。”

    “唉, 跟你们这种直男神经沟通真的好难啊。”关子仟叹了口气, “就是说, 从现在开始,咱俩就是闺蜜,啊不,就是绝世好兄弟, 懂了吗?”

    沈时庭沉默了两秒:“嗯。”

    “那演练一下,比如啊,你现在手里有一颗苹果, 只有一颗哦, 我和小惟都想吃, 你给谁?”

    “给他。”

    “你回答也太快了吧!你思考一下!不要这么快就做出决定!”关子仟气得叉腰,“都说了我们现在是绝世好兄弟, 我在你心中的分量, 跟你老婆是不分上下的, 只有一颗苹果, 给谁你都会非常为难,你感受一下这种感觉。”

    “感觉不到。”

    “你必须感觉到!”

    “……”-

    翌日下午。

    余幼惟作为美术组的出征大使,前去总裁办公室送稿件。

    敲门进去时,沈时庭手肘撑着桌面,单手支着额头,看起来有些疲惫,见到他来,才缓缓坐直身子。

    余幼惟把稿件放在他桌上:“沈总,这是我们组给DM.G做的策划稿子,总共二十八份,我放在这里咯。”

    沈时庭好笑地重复了一遍:“沈总?”

    余幼惟一本正经:“现在是工作时间。”

    沈总无奈地点点头:“嗯,放那吧,我有时间看。”

    余幼惟站在原地没动。

    沈时庭看起来好疲惫啊……

    余幼惟有点忍不住了,四下看了看没人,小声说:“沈时庭,我给你按摩叭。”

    沈时庭愣了下:“按摩?”

    “嗯。”

    沈时庭:“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了?”

    “舒服了才能更好的工作嘛。”余幼惟溜达到沈时庭身后,将指尖放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按,“你可以闭眼休息一下。”

    指尖有点凉,碰到的时候沈时庭额角跳了下,他闭上眼睛,感觉眼周都放松了下来。

    “你还会这个?”

    “独家手艺。”

    “给别人按过么?”

    “没有。”

    以前奶奶经常头疼,他就是这么给奶奶按的。

    除了奶奶,确实没给别人按过了。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余幼惟难得主动和沈时庭接近,沈时庭闭着眼睛,很累,却想和他说说话。

    “手怎么这么凉?”

    余幼惟的动作顿了一下,赶忙撤开手:“冻到你了么?”

    “没,很舒服。”

    余幼惟又把手放了上去:“可能最近天气有点回凉吧。”

    “怎么才穿这点衣服。”

    “外套在工位呢。”

    “嗯,多穿点。”

    “好。”

    余幼惟轻抿了下唇,空间里陷入了安静。

    莫名其妙的,以前跟沈时庭待在一块,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现在总有种微妙的气氛。

    “最近在做海湾探测的产品,关于宣发主题,你有什么想法么?”

    “我?”余幼惟有点意外沈时庭会问他这个,迟疑地说,“我没做过策划,只会瞎说。”

    “说说看。”

    余幼惟想了想,就当找点话题聊吧。

    “我觉得,三维加一的技术进入深海领域,利用了影像采集和超声定位,虽然是技术的革新,但是也会受到很多质疑叭,比如质疑这项技术破坏了海洋生物的原生态圈……”

    沈时庭眨了下眼:“继续。”

    “或许可以用海豚作为灵感。”余幼惟不紧不慢,“声吶的发明,是受到海豚的超声定位的启发,而且海豚在和人类交往中,一直以来都象征友好与和平。我觉得技术革新的同时,可以发扬与海洋生态和平相处的理念,展示海纳百川的博爱,在别人质疑之前先打破质疑。”

    他说完,好一会儿没听到沈时庭的回应。

    余幼惟有点讪讪的,挠了挠脑袋:“我就是随便说的……”

    “惟惟。”

    “嗯?”

    沈时庭拿开他的手,回过头来看他:“你还专门了解过我们的技术?”

    “噢,随便看了看。”

    沈时庭笑了一下:“你的想法很好。”

    余幼惟眼睛微亮:“真的?”

    “嗯,就按你说的。”

    余幼惟受宠若惊:“可是我不专业,这真的能行么?”

    余幼惟没那多商业思维,想法都是最纯净最天真的,反而最打动人。

    沈时庭点点头:“策划可以交给专业的人去完善,但好的灵感更可贵,谢谢。”

    余幼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谢什么啊……对你有用就好。”

    这时门被人敲响了,林柯开门进来说:“沈总,关先生来了。”

    关子仟笑着走进来:“哟,小惟也在?工作时间,干嘛呢你俩?”

    余幼惟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来工作。”

    “巧了,我也来找你老公工作。怎么着沈兄,我俩你留谁?”

    沈时庭薄唇轻轻压了一下,目光淡淡从余幼惟身上扫过,余幼惟立马心领神会:“你们聊你们聊,我已经没事儿了,不打扰你们。”

    说完就跑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门,冲他们嘻嘻一笑。

    心想最近这两人来往真频繁啊。

    沈时庭你要把握住机会啊。

    关子仟看着合上的门,叹了口气:“看他乐的,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沈时庭:“……”-

    一直到下班时间,关子仟也没出来。

    余幼惟给沈时庭发了个消息就想溜,却在电梯里被沈时庭给逮住了。

    这是第一次,大家跟总裁挤在一个电梯里。

    员工们大气不敢出,只有严妍主动打了声招呼:“沈总,今天没走总裁专梯啊?”

    “嗯,在维修。”

    “这样啊,您受累了。”

    余幼惟被挤在角落里,旁边就是沈时庭。

    别人都绷着身子努力跟沈时庭保持距离,但如果他们敢回头看,就会发现某个小员工和总裁的手臂紧紧贴在一起。

    电梯下到一楼,大家纷纷点头跟沈时庭告别,余幼惟也想往外走,手心就被对方握住了。

    余幼惟一瞬间愣住。

    他全身都紧绷了起来,生怕被同事回头看见。

    果然,彭弈走到一半回过头来:“小惟,你不走吗?”

    余幼惟吓得一把抽回手,使劲冲彭弈挥了挥:“我去车库有点事儿,你先走吧。”

    “那我等你。”

    “不用不用,我今天约了朋友。”

    “那好吧,拜拜小惟,再见沈总。”

    电梯门关上。

    不大的空间里安静了下来。

    余幼惟的手指后知后觉地蜷缩了起来,手心里仿佛还余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刚才沈时庭怎么突然牵手啊……

    大概是想拉住他,拉错地方了吧。

    “沈时庭。”余幼惟主动打破沉默,“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呀?”

    “事情忙完了。”

    “哦,我还以为你要忙很久。”

    “所以就不等我?”

    这语气是质问还是抱怨?

    余幼惟愣了下,嘴唇轻抿:“我以为你下班后,还有别的事情。”

    比如跟关子仟吃个饭什么的。

    “没有。”沈时庭静默片刻,视线从眼尾垂下来,“有事我会提前跟你说。”

    “好。”

    回到车上,余幼惟一眼就看到了摆在中控台上的两颗大梨子。

    又大又亮,看着好饱满好水润好好吃。

    小余的吃货属性立马就觉醒了,舔了舔嘴唇:“哪里来的梨子鸭?”

    想起关子仟的话,沈时庭别开视线,云淡风轻地说:“关兄给的。”

    关兄?关羽张飞……哎住脑。

    这是什么铁汉称呼?

    余幼惟噢了一声。

    “想吃么?”

    余幼惟眼睛瞬间亮了:“可以嘛?”

    “不可以。”沈时庭无情地说。

    “为什么呀?”小余生气,不给吃还问!

    “好朋友送的东西,又转送给别人,好朋友知道了会不高兴。”

    “好叭。”小余垂下脑袋,咽口水。

    沈时庭看了他一眼,似是不忍,又说:“不过我可以不告诉他。”

    “真的?放心吧我也绝对不告诉他!那我可以吃大的这个嘛?”

    沈时庭脑海里浮现关子仟的话:他吃醋就会生气,生气就会说不吃。

    这哪里有一点不想吃的样子?

    沈时庭一阵心梗-

    余幼惟和沈时庭的车开到家门口,就看到前方缓缓停下的白色跑车。

    关子仟从车上下来,冲他们挥了挥手。

    余幼惟下车:“子仟哥,你来找我哥啊?”

    关子仟哼笑:“我来找他干什么?我来找沈兄。”

    余幼惟愣了下,回头看沈时庭,沈时庭关上车门,不急不缓地将钥匙递给在门口等候的司机,这才掀起眼皮看过来,说:“进去说。”

    “行。”

    余幼惟明白了,这两人是提前就约好的。

    话说回来,两人最近来往真的挺频繁的。

    看来沈时庭真的开窍了?准备下手了?

    关子仟上前一步和沈时庭并排走在了一起,余幼惟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慢半步才跟上去。

    走到门口时,余顾正好从庭院里出来,双方刚好撞了个正着。

    四月份的天寒意不浓,风从院门口吹过是依旧夹杂着一丝凉气,余幼惟拢了拢衣服,慢慢停下脚步,眼瞅着一口不怎么香甜的瓜从他嘴边飘了过去。

    沈时庭跟余顾点头示意了一下,抬脚先往前走了。

    关子仟则仿佛没看见眼前人,他掠过余顾,却被余顾抓住了手臂。

    余顾压低声音道:“你跟他什么时候走这么近了?”

    关子仟哼笑了一声:“我有别的好兄弟你不高兴了?他跟你不一样,我跟他不是那种会上床的好兄弟。”

    “……”

    说罢甩开了余顾的手,追上前去,手臂大喇喇地搭上了沈时庭的肩膀,含糊地笑着:“哎兄弟,听说你前段时间去G市出差,带回来两瓶品相很不错的红酒,我能尝尝么?”

    “嗯。”

    “啧,怎么很不情愿的样子,咱俩关系还不够铁?到底能不能喝?”

    “能喝。”

    “这还差不多,那去哪儿喝?”

    “书房。”

    “别吧,书房多没意思啊,找个露台,说不定晚上还有星星。”

    “……”

    兄弟?勾肩搭背?

    难道其实关子仟只把沈时庭当兄弟,沈时庭在单恋?

    那沈时庭好惨,看来他的情路会很坎坷了。

    余幼惟嘴唇抿了一下,瞄到余顾在那释放冷气,欢快地喊了他一声:“哥!这个点你去哪儿啊?”

    “回公司。”

    “这么忙吗?你吃晚饭了没有呀?”

    “晚上回来吃。”

    “那你路上开车小心哦~”

    余顾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很快门外就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余幼惟一回头,发现沈时庭和关子仟已经走远了。

    走进大厅,沈时庭淡声说:“手拿开。”

    关子仟松开手:“切,小气呢还,那酒我还能不能喝?”

    “你带回去喝。”

    “那谢了啊兄弟。”两人往楼上走,关子仟回头瞄了一眼,发现余幼惟正在跟佣人说话,“你看你家那小子,美滋滋地跟阿姨说什么呢?笑得眉飞色舞的。”

    沈时庭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已经是心梗的程度。

    他都能猜到余幼惟跟做晚餐的阿姨点了几个菜。

    关子仟啧啧:“在定制晚餐呢吧,老公都跟人走了不等他,他还在那傻乐,吃的比老公都重要啊?你很失败啊兄弟。”

    沈时庭:“……”

    “看来这一波我稍稍胜了你两分,至少那臭直男脸色够难看的,虽然可能只是因为我最好的兄弟不是他了,所以不爽。但你家那小子可是一点吃醋的样子都没有。”

    “……别说了。”

    “骚瑞。”-

    晚上余顾回到家时,大家都已经吃完饭了。

    关子仟正坐在沙发上给秦茴捏肩膀,笑呵呵的:“最近刚学的手艺,独门秘诀,跟外边的按摩手法都不一样,舒服吧?”

    “确实不一样,挺舒服的哈。”

    “那是,这可是亲儿子手艺。”

    “哈哈哈你要是我亲儿子,我做梦都能乐醒。”

    “亲儿子没缘分,那干儿子行不行啊?”

    “行,干儿子也行。可惜我没女儿,不然一定让你做女婿。”

    这张嘴,下到十八岁,上到八十岁,就没有他不能哄的。

    余顾鼻间发出一声冷哼,坐在桌前等着佣人重新给他上菜。

    按完摩,秦茴洗了手出来,随手拿起一颗苹果,削好了放进余顾面前的盘子里。余幼惟回头正好看见,立马瘪起嘴:“妈,你偏心,我也要。”

    “有有有,每人一个。”

    沈时庭和余尚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中播放的晚间财报。

    收到了微信消息。

    关子仟:看到了没,这就叫吃醋。

    沈时庭:“……”

    余幼惟就坐在他们身后的小椅子上,翘着腿,低着头,嘎嘣嘎嘣剪脚指甲,他剪两下,嘶一声,沈时庭余光就往后瞥一眼。

    这指甲剪是防飞溅的,内嵌指甲屑收集盒,挺大一个,余幼惟的小爪子拿着有点费劲儿,老是剪偏了,一个指甲得剪好几下。

    剪了一会儿都给他剪累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关子仟扭头就见沈时庭目光又忍不住看向了某人,那蹙着眉的神情,估计是生怕余幼惟剪到自己,恨不得上前帮他剪。

    真是没救了。

    关子仟摇了摇头,

    “小惟。”关子仟喊了一声。

    余幼惟动作顿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啊?”

    关子仟:“在剪指甲啊?没吓到你吧?”

    “没有鸭。”

    “听说沈兄把我给他的梨子给你吃咯?”

    余幼惟一怔,关子仟怎么会知道?

    关子仟又摆摆手:“没关系的,好兄弟之间怎么会计较这些。讲真的,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怀疑我跟你老公上辈子一定是亲兄弟,这辈子才会这么一见如故,改天准备去拜个把子。”

    “拜把子?”

    “嗯呢,拜了把子,以后就要常来常往了,你不介意我占用你老公时间吧?”

    不是吧,拜了把子沈时庭可就彻底没机会了!

    沈时庭你可抓紧啊!

    余幼惟忙摆手:“我怎么会介意呢!有个处得来的人不容易,你们一定要多来往!”

    沈时庭:“……”

    关子仟就犯个贱,犯完乐呵呵地扭头,就见沈时庭瞪了他一眼。

    关子仟耸了耸肩,走过来拍了拍沈时庭的肩,低下头小声说:“喂,现在到底谁和谁是队友啊?你别老向着他,狠不下心吶你。”

    “你吓唬他做什么?”

    “吓唬他?啊你说我喊他那一声啊,我逗他玩呢,那指甲剪安全得很,五岁小孩都伤不到自己,这你就心疼了?”

    两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在小声地说什么,关子仟脸上堆满了笑容。

    余幼惟也不知道自己明明在剪指甲,怎么会注意到那边。

    沈时庭脸色怎么这么臭,难怪关子仟只把你当兄弟,都不知道主动一点。

    愁人。

    余顾手里的勺子磕到碗壁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仿佛在提醒所有人本王用餐完毕,他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目光淡淡地往每个方向瞥了眼。

    关子仟缓缓站直身子,说:“沈兄,家里有电影院吧,我正好有部片子,你肯定喜欢。”

    “不是要去看星星?”余顾冷不丁开口。

    关子仟都没往那边看,只是笑了一声:“今天阴天,看不到星星了,还是看电影有意思。”

    “想看电影去电影院。”

    “我们俩兄弟去电影院看什么电影啊?”关子仟走过去把余幼惟勾怀里,“再说了,我老占用沈兄的时间,我们小鱼儿不高兴了怎么办?”

    余幼惟被他桎梏着,伸着脑袋嘿嘿笑:“我不会不高兴哒!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呀?我们同事说最近想一起去看电影,你俩要是看了好看的,给我也推荐推荐。”

    关子仟:“……”

    沈时庭冷不丁冒出一句:“哪个同事?”

    余幼惟反应了两秒:“就美术组的同事呀,不是哪一个,是一群人。”

    沈时庭没再说话了。

    关子仟松开手:“算了算了,电影院多麻烦啊,就在你家看,我都挑好电影了,一起看?”

    “好呀好呀,那我去拿两桶爆米花!”余幼惟溜溜达达跑远了。

    沈时庭站起身往娱乐区方向走。

    关子仟跟在他身后,啧了沈时庭一声:“他没吃醋,你醋味儿倒是快溢出来了。”

    沈时庭:“……”-

    影院共四排座位,前面两排是有五个座位的连座。

    后面两排是两人座的独立沙发。

    沈时庭在第三排的两人座沙发坐下,余幼惟拿着爆米花进去时,关子仟已经大喇喇地占了沈时庭旁边那个座。

    余幼惟站在过道里迟疑了一下。

    余顾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的,脸色有些难看,冷津津地盯着他们:“这么多位置,坐一起不嫌挤吗?”

    “哟,余总也对这部电影感兴趣啊?”关子仟无所谓地笑,“这部片子里有许多航海知识,我现在给沈总代言的这个产品,是关于深海探测的,我俩一会儿有得聊呢。”

    余顾胸口缓缓起伏,一声不吭在前面的座位坐下了。

    关子仟看向还站在那的余幼惟,忙啊了一声:“小惟,我们兄弟俩坐一块,你不介意吧?”

    余幼惟立马大方的咧嘴笑:“当然不介意啊!这个是我刚才拿的爆米花,分你俩一桶,你俩慢慢聊。”

    沈时庭你加油!

    说完蹦跶着去了前面的位置。

    关子仟笑容有点僵。

    从沈时庭这个角度看,可以看到余幼惟在光影下的侧脸,他双目专注地盯着大屏幕,嘴巴还嘎巴嘎巴地吃个不停,一脸美滋滋的模样。

    关子仟在旁边叹了口气:“这都不吃醋?这小子到底是没心没肺,还是根本不在意你……啊抱歉,我不是故意扎你的心。”

    沈时庭:“……”

    “不过我还是得跟你分析一下,比如说啊,通过跟一个人搞暧昧来确定另一个人的心意,很可能会导致另一个人的退缩,掩饰,故意表现得非常大方。”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咱俩就纯纯兄弟情,他要是对你有意思,可以正大光明地霸占你,就像刚才伯母给余顾削了苹果没给他削,他就坦然地吃醋了,撒娇着寻求母亲的关注。”

    “偏偏在你这里,他任何时候都表现得无所谓”

    沈时庭心梗程度直线上升。

    关子仟高深莫测地说:“看来得来点大招了……”-

    这天是周末,余尚明和秦茴出门了,剩下三个小辈在一起吃午餐。

    沈时庭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关兄。”

    听到是关子仟,余顾抬头看了过去,仿佛想要将沈时庭的手机盯穿。

    “嗯,有空,我等会过去找你。”沈时庭说话时,目光不经意地从余幼惟身上扫过,只见这人正低着头专心啃骨头,全然没在意他在跟谁通话。

    沈时庭:“……”

    余顾冷冷地问:“周末还有工作?”

    沈时庭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缓缓说:“也不算工作。”

    余顾等着他继续说。

    沈时庭:“关兄和几个艺人朋友,准备出海游玩,我正好休息,也出去晒晒太阳。”

    沈时庭开窍了?不过怎么还有其他人?都不懂得给自己创造独处机会,一群人光膀子聊天啊?

    真愁人。

    余幼惟抿了下唇,更努力地埋头啃骨头。

    余顾皱起眉,放下了筷子:“出海游玩?跟一群小明星?他们什么心思你不知道?玩开心了是不是要给他们每人投两部电影?”

    余幼惟骨头也不啃了,抬起头吃瓜。

    而沈时庭似乎完全不在意他说的话,只是云淡风轻地撩起眼皮:“我的私事,余总也要过问?”

    “私事?”余顾冷嗤了一声,“你最近跟关子仟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

    “朋友来往,有问题么。”

    “你问他有没有问题。”

    沈时庭飘飘地扫了余幼惟一眼。

    余幼惟立马心领神会:“我不介意的!你想出去玩就去呗,平时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有时间,反正你放开了玩,开心最重要嘛。”

    余顾:“……”

    沈时庭:“……”

    余顾气得扭头就走。

    沈时庭也面无表情地扭头就走。

    留下余幼惟一个人一脸懵逼。

    我做错了什么?

    我已经很贴心了-

    沈时庭没有出海,身边也没有什么艺人明星。

    他在总裁休息室睡了一夜,一伸手,身边空荡一片。

    这一刻午夜梦回,零碎的记忆模糊的又浮现了出来,那时候他的两只手是实的,因为有人抓着他,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他在草坪欢快地奔跑,抬头是碧蓝的天空和自由的风筝。

    再后来这一切都如梦破碎,他总会在深夜里惊醒,周围漆黑一片,他什么都抓不到摸不着。

    沈宅森严冷肃的家风禁锢着他,所有人都敬着他,都站得远远的。沈栾告诫他何为自立,何为担当。

    于是他忘记被人拥在怀里是什么感觉,触碰变得陌生,身上仿佛多了一层枷锁,他走不出去,别人也靠近不了。

    他忽而又想起某天,耳边尽是嘈杂喧嚣的人声,头顶的流苏吊灯晃了他的眼睛,他被迎面冲过来的人扑了个满怀,速度和力道都很大,将他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仿佛也撞碎了他原本冰封的世界。

    后来他渐渐生出了嗔念,他想自己是不是也能留住什么人。

    于是他抱住了就不想松手了,即便那人努力地想要挣脱出去。

    ……

    这天春雨来袭,滂沱大雨遮掩了天际。

    关子仟打来了电话,问下一步的计划。

    沈时庭沉默良久,只是说:“算了。”

    “还没完全试探出来呢,你别放弃啊,还会有转机的。”

    沈时庭看着落地窗外耸立的建筑和倾泻而下的雨帘,眸子中染了一抹偏执的神色:“无论试探的结果是什么,结局只会有一个。”

    作者有话说:

    大猫:老婆不爱我,我要黑化!

    第43章 露馅

    ◎你想坐哪儿都行,随你坐◎

    到了月底, 又是一月一次地跟沈时庭领取生活费的日子。

    余幼惟早早就等在了卧室,为了感恩沈时庭帮他理财,他很献殷勤地给他倒了杯水, 腼腆地说:“沈时庭,今天是月底了。”

    “嗯。”

    沈时庭坐在椅子上, 单手解领带,慢条斯理的, 这动作看得余幼惟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就是,我没有生活费了。”余幼惟抠手。

    沈时庭领带解到一半松开手, 撩起眼皮看他:“最近你的钱, 都投进去了, 没有可用金。”

    余幼惟一惊:“那我不是要饿死了?”

    沈时庭依旧看着他:“我有钱。”

    余幼惟不明白沈时庭什么意思。

    沈时庭说:“想要么?”

    余幼惟迟疑了一下:“你先借我?”

    “不用借。”沈时庭歪了一下头, “给你花。”

    这种好事怎么会落到我头上!

    果然不等他惊讶完, 沈时庭又说:“我最近头很晕,你每天给我按摩一次,可以么?”

    余幼惟垂眸思考了下:“我的手艺不值这个钱,你可以去专门的按摩机构呀。”

    沈时庭将领带扯下来, 眉眼微垂:“不想。”

    “那……你要是喜欢我的手艺,我可以免费给你按啊,不收钱的。”

    “嗯, 我的卡也免费给你刷。”沈时庭掀起眼皮看他, “怎么样?”

    沈时庭温柔的时候眼睛里仿佛装了一片汪洋, 会让人不受控地溺进去。余幼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也不知道沈时庭明不明白这种话是很撩人很暧昧的啊……

    他不自觉地摸了下耳尖, 咬了咬唇说:“那现在要按摩么?”

    沈时庭眼皮慵懒地垂了下去, 仰头靠在了椅背上, 意思很明显了。

    余幼惟站到他身后, 指尖轻轻放在他太阳穴上揉按。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沈时庭的眼型狭长,鼻子很高挺,脸部轮廓流畅,再往下就是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衣露出来的锁骨,简直从哪个角度看都帅得毫无瑕疵啊。

    “惟惟。”

    “啊?”余幼惟莫名有种被抓包了的感觉,一下回过神。

    “脖颈也酸。”

    余幼惟顺着他的后脑往下按,指腹轻轻贴近沈时庭脖颈的皮肤,触感温热,余幼惟不自觉放轻了动作。

    现在余幼惟还觉得这份钱也太好赚了吧,然而第二天开始就逐渐有点不对劲了。

    一开始只是按脑袋和脖颈,再往后,沈时庭肩也酸,背也酸,腰也酸……余幼惟局促地按着,心说以前也没给奶奶按过这么全面,有点不太会了。

    他指尖落在沈时庭腰上,按得有些没有章法。

    沈时庭趴在床上,嗓音有点闷闷的:“太轻了。”

    余幼惟只好加大力度,手指掌心并用,这么又摸又摁的,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沈时庭肩背上薄薄的肌肉,结实劲瘦的腰线,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手都按酸了,沈时庭才发出懒懒的声音:“好了。”

    余幼惟伸手想将他扶起来,沈时庭却趴着没动,余幼惟忙问:“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呀?”

    “没。”沈时庭嗓音有点哑意,“你先去忙吧,我歇一会儿。”

    “……喔。”

    余幼惟走出房间,沈时庭这才坐起来,低头看了两秒,闭上眼捏了捏眉心,随后进了浴室。

    也难怪沈时庭最近总是疲惫头晕,因为应酬实在太多了。

    沈时庭最近都没时间回家吃晚饭,余幼惟心想那自己是不是不用等他一起下班了。

    却发现以前从不爱带司机的人,最近每天都让司机接送。

    来的时候是载着他们两个人来的,回去的时候,却只载着余幼惟一个人回去。

    余幼惟说:“不用这么麻烦司机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沈时庭突然问了一句:“跟彭弈?”

    不知道沈时庭为什么突然提到彭弈,余幼惟也有点懵,老老实实地说:“嗯,他每天都等我。”

    沈时庭表情都淡了:“以后每天都有司机来接,我会送你下楼。”

    余幼惟不理解:“为什么呀?”

    沈时庭无奈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轻声说:“商圈有许多看不惯我的人,我担心他们欺负你。”

    绑架?威胁?撕票?

    余幼惟脑内瞬间上演了一部商战大戏。

    他眨眨眼,虽然不理解是不是真的会这么恐怖,但是他最受不了沈时庭这样温柔的揉他脑袋了,每次都把他揉成温顺的小绵羊,只会乖乖点头。

    而沈时庭每次从酒宴上回来,都会带些特色吃食,跟家里养了小仓鼠似的,不亦乐乎地投喂。

    余幼惟哪里经得住美食的诱惑,每次都开开心心吃掉,每吃一次,就稀里胡涂地答应了沈时庭一个要求。

    一会儿让余幼惟帮他吹头发,一会儿让余幼惟帮他系领带,今天更过分,居然让余幼惟帮他刮胡子。

    余幼惟举着电动刮胡刀,往沈时庭脸上揉剃须膏泡泡,嘀嘀咕咕:“就去个宴会,怎么就能把手给划伤了呢。”

    沈时庭一只手撑着洗漱台,躬着腰以便他能够得到,视线懒懒地垂下来:“不小心。”

    “伤口深不深啊?”

    “深。”沈时庭看着他,“最近几天,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

    “嗯,我待会儿想洗个澡。”

    “啊?”余幼惟愣了下抬眼,“要我……帮你洗澡?”

    沈时庭静默地看他几秒:“可以么?”

    “这不好叭。”小余脑补了一下,羞得脸都红了。

    结果最后沈时庭却泡在浴缸里,余幼惟蹲在身后苦着脸给他当搓澡工。

    泡沫厚厚的一层,什么都遮住了。

    没意思。

    洗完澡,沈时庭把手臂搭在浴缸沿上,示意余幼惟拉他起来,余幼惟不满地站在一边:“你就伤了一根手指而已。”

    “嗯。”沈时庭面不改色,“泡久了,腿软。”

    余幼惟气鼓鼓地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拉他。

    沈时庭湿漉漉的手轻轻勾住了余幼惟的指尖,他仔细地欣赏着余幼惟的小巧的侧脸,和那只泛红的耳尖,这一刻恶劣的心思占据了上风,他下颌缓缓滑动……

    余幼惟只感觉到对方手臂轻轻往回一拽,压根没想到沈时庭会这么大力,他膝弯抵在浴缸边缘,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后坐了下去,噗通一声,水花和泡沫四溅,余幼惟破水而出,细碎的水流从他身上潄潄往下淌。

    身后宽大的胸怀紧紧贴着他的身子,余幼惟一只手抹脸,另一只手抓到着对方光滑的大腿,坐的位置也不对劲,他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高大威猛”。

    “对……对不起。”

    反应过来时他跟踩了雷似地弹起来,怎料浴缸里太滑,他又摔了回去,沈时庭的手臂搂住他的腰将他往上一提,他听到沈时庭说:“……你再动我就废了。”

    低沉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和沐浴露的香味萦绕上来,余幼惟跟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了。

    好一会儿,他感觉到沈时庭身子往后撤,水声哗啦巨响,水珠跟下雨似的从他身后落下来,余幼惟忙把脸捂进了膝盖,湿漉漉地蜷缩成一团,听着沈时庭跨出浴缸的动静。

    余幼惟从指缝中露出一点视线,才没几秒钟的时间,沈时庭已经穿好了浴袍,他边系带子边和余幼惟对上了视线,后者又立马老老实实地把眼睛捂住。

    沈时庭光脚踩着水面走过来,轻而易举地将余幼惟打横抱起从水中捞了出来。沈时庭视线扫过镜子,余幼惟薄薄的棉质体恤沾了水,紧贴着他的身子,半截腰身露了出来,白皙纤瘦。

    他目光不由得停顿了两秒。

    “沈时庭,你放我下来。”余幼惟低声提醒。

    沈时庭这才从镜子中收回视线,放下余幼惟。

    衣服上沉重的水不断往下滴,余幼惟只顾着掀起衣摆拧水,没察觉面前男人的目光正落在他露出的腰身上。

    “我那么瘦小,你怎么能用那么大的力气拽我?”余幼惟瘪着嘴,满脸通红,“我刚刚是不是,坐到什么地方了……”

    “什么?”沈时庭问。

    余幼惟往下瞄了一眼。

    沈时庭唇角扯了下,拿来毛巾包住他的脑袋,轻轻揉搓:“随你坐。”

    余幼惟脑袋包在毛巾里,被沈时庭搓得晕乎乎的,他听到这话直接红成了西红柿。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他抓住沈时庭的手腕,从毛巾里探出红脑袋:“你刚刚说什么?”

    沈时庭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你想坐哪儿都行,随你坐。”

    余幼惟大脑宕机了好几秒。

    接着他挥着拳头恼羞成怒地往沈时庭胸口捶了几拳,大骂道:“我怀疑你在开颜色玩笑!你好讨厌!我会想多的!”

    沈时庭看着某人拔腿溜出了浴室,笑了一下。

    会多想就好-

    这天沈时庭又从宴会捎了东西回来,包装看着又贵又精致,打开里边是两颗饱满剔透的水蜜桃。

    不愧是身价暴涨的男主啊,大家孝敬他的东西,样样都是精品。

    沈时庭纵容地说:“洗洗再吃。”

    余幼惟开心地抱着桃子去洗了干净,回来时递一个给沈时庭。

    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啃桃子。

    余幼惟瞄了一眼沈时庭,含糊地说:“你出去应酬真好。”

    “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每次回家都会带好吃的。”

    沈时庭气笑了,认真地看了他片刻,问:“你就不心疼我辛苦?”

    余幼惟腮帮子吃得鼓鼓的,垂着纤长的睫毛:“但是你有钱呀,有钱就可以做地主,没钱的就只能靠给地主按摩挣生活费勉强养活自己酱紫。”

    沈时庭:“……”

    这时秦茴立马尖叫着从楼上跑下来:“惟惟你在吃什么?桃子吗?你怎么能吃桃子啊!”

    余幼惟和沈时庭都不明所以。

    秦茴一把拿走了余幼惟手里的桃子,忙拿来垃圾桶,拍拍他:“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余幼惟下意识就吐掉了。

    沈时庭:“怎么了?”

    “惟惟桃子过敏的呀,很严重的。惟惟你以前看到桃子都怕,怎么突然想起吃桃子了呢?不行得赶紧送医院,一会儿过敏了就麻烦了。别愣着了,赶紧的!”

    沈时庭一听脸色就变了,起身拽着余幼惟就往外走。

    余幼惟脑子一阵翁鸣。

    被沈时庭拉着走,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过敏?

    原主对桃子过敏?

    可是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完全和自己的原身融合了,他从来不过敏的。

    余幼惟感觉身子犹如千万蚂蚁在穿梭,不是过敏反应,是紧张。

    赶到最近的医院。

    医生拉着余幼惟仔细上下翻看,疑惑地说:“没看到过敏反应啊?他之前过敏是什么症状?”

    “没有吗?”秦茴拉着余幼惟的胳膊,“他以前别说吃桃子了,就是那个桃子的绒毛都会过敏的,身上起红疹,一片一片的,很可怕的。怎么会没有呢?是不是还没发作啊?”

    “以前多久时间发作?”

    “很快的,不到几分钟就开始泛红了……不应该啊,他刚刚吃了大半个呢。”

    余幼惟不仅没发红,还有点发白。

    他僵硬地任凭秦茴翻找拉拽,身子一阵冷一阵热。

    快想想可以找什么借口?快想想啊余幼惟!

    秦茴很不放心:“惟惟,身上难受吗?啊?会不会是变异成别的过敏反应了?比如呼吸不畅之类的?”

    余幼惟干咽了下嗓子:“没……没有。”

    “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啊……”

    沈时庭全程都站在旁边。

    余幼惟嘴唇紧紧抿着,完全不敢抬头,好像只要他不看沈时庭,就能隐藏住自己的慌神错乱,却不知道自己不自然的神情在对方眼里其实很明显。

    沈时庭看了他一会儿,渐渐生出些疑惑来。

    秦茴说,以前余幼惟看到桃子就害怕,可刚才他看到桃子时,明明非常欣喜。

    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桃子过敏这件事。

    医生说:“你们过来到现在,前后也一个多小时了,没有任何过敏反应,说明他很可能不过敏。”

    秦茴:“他不可能不过敏的啊,医生,这过敏反应还能自愈吗?”

    “人的机体免疫系统是一直在变化的,不排除以前过敏但现在不过敏了的情况,不放心的话就再观察一段时间。”

    秦茴松了口气:“希望是这样吧。谢谢医生。”

    余幼惟也呼了口气,全身紧绷的神经都松了下来。

    可他抬头和沈时庭对上视线,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某种类似于探究的东西时,刚松掉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眸子里的疑虑转瞬即逝,沈时庭率先收回了目光,对医生说了感谢,拿上余幼惟的外套给他穿上,说:“走吧。”

    余幼惟迟钝了一秒才伸出手:“……哦。”-

    回家这一路上,余幼惟都心惊胆战的,沈时庭却始终没说什么,也没问他为什么不记得自己桃子过敏的事情。

    可沈时庭越不问,他就越心慌。

    刚才在医院太心慌没想出理由来解释,现在突然又解释,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他只能选择不说话。

    吃晚饭时,秦茴惊奇地在饭桌上提了这件事。

    余尚明和余顾都奇怪地看了过来。

    余幼惟饭咽到一半差点噎死,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发软。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划过无数种可能。

    虽然余尚明很凶,余顾也很严厉,但他们都是希望他好,有人管教对从小就是孤儿的余幼惟来说,是一种幸福的奢望。秦茴很温柔,对他处处关怀体贴,满足了他对母爱的所有幻想。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起,他和原主就是一个人,别无选择的,他需要走完他们共同的人生。

    只要秘密不被戳破,所有人都是幸福的。

    可如果被发现他是个冒牌货,这些就都没有了,所有亲友都会痛苦。也许他会被逐出家门变成小乞丐,也许会被送去特殊组织关起来研究……

    余幼惟思绪万千,心脏跳得飞快。

    “有些过敏反应,不是永久性的。”他听到沈时庭突然开口。

    秦茴也忙说:“对对,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可能是以前过敏,现在不过敏了。”

    余尚明呵斥:“就算有这种可能,但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过不过敏之前,怎么能随便就吃桃子!多大的人了,这点自觉都没有!”

    “也许是之前就吃过,发现不过敏了,才敢吃的。”沈时庭又说。

    余幼惟愣了下,看向沈时庭。

    沈时庭问他:“对么?”

    余幼惟忙点头:“嗯对,早就不过敏了。”

    小余撒谎,小余愧疚。

    不过沈时庭居然一直在帮他说话,小余很感动。

    这件事情就这么在饭桌上糊弄过去了。

    可是这么一来,余幼惟就仿佛有种被沈时庭抓住了把柄的感觉。

    他不确定沈时庭究竟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想。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十分忐忑,没法主动解释,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没法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因为他自己心虚。

    只能期盼沈时庭能早点忘掉。

    ……

    沈时庭确实有怀疑。

    但是这种怀疑更多的只能算是奇怪,毕竟没有怀疑的方向。

    直到睡觉之前。

    沈时庭日常将桌面的书籍整理好,摆到书架上,他目光随意一扫,看到了最下层的书架上有几本没见过的书。

    平时没怎么注意,不知道是什么书,他蹲下身子,拿出来看。

    《虫洞引力学》《平行世界_不为你所知的另一个你》《论人类穿越时空的可能性》《穿越事件实录》……

    这些是余幼惟的书?

    他怎么会看这些?

    沈时庭神色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身后传来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沈时庭又把书放了回去,起身转向了另一侧。

    余幼惟出来时,隔着书架,似乎看到沈时庭起身的动作有一丝慌乱,本来以为只是错觉,走近了之后,他就看到书架下方的书,有一本是凸出来的。

    余幼惟愣了一下。

    沈时庭刚才……动过这些书?

    没有摆放整齐,就说明他刚才动作很匆忙。

    为什么这么慌乱?

    余幼惟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像被火燎了一样,一直烧到心口,整个胸腔都在跳。

    “沈时庭,你刚刚翻我的书了?”

    “嗯,随手整理了下。”

    “……哦。”余幼惟咽了下嗓子。

    沈时庭回答得云淡风轻,也没问他什么。

    这晚余幼惟躺在床上,一整夜都没合眼。

    命运注定了,他可能瞒过所有人,但是他瞒不过男主。

    天意决定了所有这个世界的反派和炮灰都应该走向自己的归宿。

    如果他再和沈时庭耗下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变成泡影。

    他想……

    只有远离男主,从男主的命运中剥离出去,他才能有一线生机-

    翌日一早,沈时庭准时在七点睁开眼。

    他侧首看向旁边,却发现余幼惟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洗漱完下楼,余幼惟正在吃早餐,隔着长长的距离,沈时庭刚要开口说早,就见余幼惟略显慌张地把垂下了视线。

    回避的视线太明显。

    沈时庭不解地蹙了一下眉。

    他在余幼惟对面坐下,吃了一片菜叶:“起这么早?”

    “喔,今天醒得早。”

    “没睡好?”

    “挺好的呀。”

    有问有答,就是不看他。

    不仅如此,接下来的两天,余幼惟一有时间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洗漱时间,上床睡觉的时间,都悄无声息地跟沈时庭错开了。

    唯一的一点交集,是沈时庭熬过了平时入睡的时间,把蹑手蹑脚回来的夜猫子逮了个正着。

    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抱着枕头站在床边。

    沈时庭问他:“你准备去哪?”

    余幼惟心虚:“睡沙发。”

    “又睡沙发?”

    余幼惟语塞。

    “上来。”

    “……哦。”

    明明好像一如既往,又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比如之前说好的,沈时庭即便下班有应酬,不能和余幼惟一起回家,但是也会送他下楼。

    但这两天,余幼惟踩着点下班,跑得飞快。

    唯一欣慰的就是他没跟彭弈一起走,会乖乖地跟司机乘车回家。

    这天沈时走走出办公室时,员工们正陆续下班,人流走得比往常慢了些,因为外面正在下暴雨。

    余幼惟手里拿着一把小伞挤在过道里,两人隔着人流对上视线,停顿了一瞬,下一秒就匆匆别开了目光。

    沈时庭视线淡淡地移到了他身后。

    只见彭弈边跑过来边把伞往自己包里塞,拍了余幼惟一下。

    “小惟,你带伞了啊,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余幼惟看看彭弈,又瞄了眼沈时庭。

    沈时庭两手空空,也没有带伞,但是他应该并不需要伞,再说了助理也不可能让他淋着。

    这么想着,余幼惟随口就想答应彭弈,就见沈时庭抬脚走了过来。他完全没有看彭弈一眼,淡淡地垂着眸:“去园区门口么?”

    走道里的人都纷纷看过来,视线将两人笼罩。

    彭弈也不敢说话了。

    沈时庭这是什么意思?

    不去车库吗?

    余幼惟看不懂他,小幅度地挪了挪脚步,低低地哦了一声:“您需要伞嘛?”

    “嗯。”

    “那这把你拿去叭。”

    “一起。”

    余幼惟一惊。

    我怎么敢跟你一起啊!这么多人看着!

    看出余幼惟的迟疑,沈时庭撩起眼皮轻飘飘地扫了眼彭弈,彭弈立马开口:“啊小惟,那你先送沈总下去吧。”

    余幼惟只能点点头:“……那好叭。”

    他抬脚要往电梯走,手腕被沈时庭拉了一下,下巴示意走总裁专梯,余幼惟只好又灰溜溜地调转方向。

    低着头,像个跟在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假装只是为了完成护送皇上的任务。

    电梯门合上。

    余幼惟低声问:“怎么不直接走车库啊?”

    沈时庭淡淡道:“知道要走车库,你还带伞?”

    余幼惟语塞:“我不是担心你有事儿,不能跟我一起走嘛,那我就让司机在园区门口接我。”

    沈时庭不说话了。

    余幼惟想了想又问:“子仟哥今天不是来公司拍摄了嘛,你们怎么不一起啊?”

    不去找他老盯着我干嘛。

    这样我好心虚啊。

    “工作谈完了,没必要一起。”

    “可是你们前段时间来往不是挺密切的嘛?”

    沈时庭睨他:“原来你看得出来。”

    余幼惟语塞了一下:“我又不是瞎子……”

    沈时庭沉默两秒说:“那你还挺大方。”

    余幼惟微愣。

    不大的空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隔了几秒,余幼惟低声说:“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人,你有你的生活和交友圈,跟我大不大方没关系的。”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却好像在提醒着他们之间清晰的界线。

    沈时庭眉心蹙了一下:“是不是他住到我们房间里来,你也会给他让位置?”

    沈时庭想让关子仟住进来?

    余幼惟有点不高兴了:“那不行。”

    沈时庭抬了一下眸。

    “家里有很多房间啊,家具都重新置换过了,要搬你们自己搬出去,反正我不搬。”

    “……”沈时庭沉默了,偏过头自嘲般扯了下唇。

    “去园区门口,我让司机把车开过去了。”

    “哦,但是,我的伞好小的。”

    伞小不是说说而已。

    走出大厦后,滂沱的大雨在地面溅起片片水花。

    伞帽撑开,只比一个人的肩头宽一点点,别说装下他们两个人了,单独装下沈时庭一个人都有困难。

    余幼惟举着印了小熊猫印花的淡绿色小伞,眨巴着眼无辜地看着沈时庭,抿嘴:“我就说有点小叭。”

    不仅小,还花里胡哨,幼稚得很。

    沈时庭沉默半晌,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到余幼惟身上,从他手中接过伞,顺势将人搂进了怀里。

    四周视野被挡住,余幼惟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连忙拽了拽沈时庭的衣摆,压低声音提醒:“……好多人在看!”

    “我不会吃了你。”

    “……”

    余幼惟藏在隐秘的空间里,只感觉到腰上的手推着他走了出去,他低着头,看到自己的小白鞋踩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锃亮的黑色皮鞋。

    他屏着呼吸,脸颊不知道是在发麻还是发烫,他一边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一边捣腾着小步子快速跟上沈时庭的步伐。

    回到车上时,余幼惟除了裤脚溅湿了点水花,没淋到什么雨,但沈时庭大半个肩膀都是湿的,搂着他腰的那只冷白的手上还挂着水痕。

    他抽了张白色纸巾,慢条斯理地将手指上的雨水擦拭干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余幼惟看了一会儿竟莫名觉得有点涩。

    阿弥陀佛不要乱想。小余反思。

    沈时庭余光扫到某人通红的耳尖,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他把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篓,对司机说:“走吧。“

    余幼惟回过头来:“沈时庭,你衣服都湿了,冷不冷啊?”

    车里开了暖空调,当然不冷,可沈时庭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睫微垂说:“有点冷。”

    “开了空调还冷嘛?”

    “嗯。”沈时庭看着他,“你能过来一点么。”

    余幼惟没动,他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摆,眸子里划过一丝微妙的慌张。沈时庭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片刻后只是散懒地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声音听不出情绪:“算了,我抗冷。”

    余幼惟更为难了,也不知道过去一点能干嘛。

    他想了想,把身上白色的小马甲脱了下来,伸手给沈时庭盖上,马甲很小,只盖得住沈时庭的腰腹,他把马甲拽整齐,暖心地说:“上面还有体温哦,这样会暖和一点点。”

    沈时庭半阖着眼,有些无奈,眉眼间却浮了一层暖意,轻声喊他:“惟惟。”

    余幼惟扭转小脑袋:“嗯?”

    “如果刚才我晚一步,你就不等我了,是么。”

    余幼惟愣了一下,不知道沈时庭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一点。

    “只是因为,我最近着急回家画漫画,不能等你太久。”

    “只是这样么?”

    余幼惟抿了下唇:“嗯。”

    沈时庭掀开眼皮,偏过头来,视线散漫地落在他脸上,淡声问:“不是在躲着我?”

    第44章 酒色

    ◎唇贴了上来◎

    听到这句话, 余幼惟心口倏地跳了一下。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有种被抓包了的心虚感。

    最近他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猎人盯上了的猎物,沈时庭明中暗中盯着他, 好像随时都会将他收网。

    这种心虚和紧张让他忍不住想,自己在沈时庭眼中, 是不是什么奇行种,他是不是在时刻观察着自己, 就等着他露出破绽。

    他没敢抬头看沈时庭的眼睛,这一时无言的停顿, 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沈时庭那么敏锐, 大概已经察觉到了才会这么问。

    只在他停顿了这几秒时间里, 沈时庭已经将视线移到了窗外, 没再继续上一个话题。

    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刚才雨下得很大,我在担心你会不会淋雨。”

    雨水在窗户上形成一道道水痕,灰蒙蒙的,隔着玻璃, 潮气却仿佛渗了进来。余幼惟无端地打了个冷噤,他缩了缩身子,感觉舌根泛上来一阵酸苦。

    余幼惟看向另一侧窗户, 状似随意地提起:“沈时庭, 我们结婚已经四个多月了耶, 比我一开始想象的维持得还要久。”

    沈时庭眸子颤了一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你最近, 有什么打算嘛?”余幼惟两只爪子扒在窗沿上, 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好似只是在随意闲聊。

    “最近很忙。”沈时庭简短地说, 却能明显地听出来情绪不高。

    “喔……那,我们离婚的事情,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啊,我随时都有时间的。”

    沈时庭长睫微敛,嘴角明显地压了一下,他放在膝盖上的指骨缓缓弯曲了起来,因为用力泛起了一片白点。

    明明有心理准备,这一瞬间心脏还是忽地一沉,胸腔控制不住收紧发麻。

    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余幼惟以为自己表现得挺轻松的,可等车内陷入了一阵安静,他才发觉自己扒在窗沿上的手指将手心掐出了两道深红的印记。

    半晌,他听到沈时庭的声音隔着冷气传过来:“忙完再说。”-

    这句“再说”又等了一周。

    每天还是一如往常的一起上下班,只是余幼惟的话少了很多,时常趴在窗户上,愣神般地盯着外面,每次问起,他都会说是在找灵感。

    但沈时庭知道,他只是在等自己的那一个“忙完”。

    最近技术在新领域投产,沈时庭确实挺忙的,而余幼惟也很懂事,从不催促,只是偶尔在闲谈中随意地提起,然后又贴心地让沈时庭先忙。

    明明表现得并不着急的样子,却又好似随时都准备飞走。

    在这之前,沈时庭想,无论试探的结果是什么,他绝不可能让这个人从他指缝中溜走。

    可偶尔的时候,看着余幼惟低垂落寞极力躲避的样子,沈时庭又不确定了,他不确定自己太用力,会不会伤到他,会不会让他更想逃-

    这天周末,沈时庭健完身回来路过余幼惟的书房,只见门虚虚地掩着,男生趴在书桌上,手臂搭着脑袋,背对着门。

    沈时庭站在门口迟疑了片刻,没打扰。

    等回到房间打开余幼惟的连载界面时,才发现评论区有个读者在攻击作者,言语侮辱性很强,看一眼都会让忍不住皱眉。

    于是他又转身去敲开了余幼惟书房的门。

    余幼惟慢悠悠地支起脑袋,回头愣愣地看了他两秒,就坐直了身子。

    沈时庭在他桌上放了一盒巧克力。

    余幼惟心情很复杂:“别人送你的东西,你怎么都给我吃了呀。”

    沈时庭垂着眸看他:“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别人也不是拿来送我的。”

    “啊?”

    “是送给我家里爱吃的小先生。”

    余幼惟愣了一下。

    小先生……

    这个称呼,好可爱。

    而且,余幼惟想象了一下,沈时庭到处跟别人说家里有个爱吃的小先生的样子,应该是无奈又宠溺的吧……可是我明明不是他真正的小先生。

    余幼惟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明明离了婚也可以做朋友的,但是听到小先生这个称呼,他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不能用不舍来形容,应该是一种明明没得到过,却又像失去了什么的怅然若失。

    沈时庭打开盒子,不紧不慢地剥了一颗,递到他嘴边。

    余幼惟怔了片刻,没张嘴,而是用手接了过去:“谢谢。”

    沈时庭的指尖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垂了下去,撑在桌面上问他:“最近遇到什么事了么?”

    甜腻的香味在口中化开,余幼惟摇摇头:“没有呀。”

    “我看到你评论区了。”

    余幼惟语气顿了一瞬,无所谓地说:“哦那个啊,骂得很难听吧?我查过了,是藏七狗的死忠粉。”

    “我让网站屏蔽他。”

    “不用了,我还担心他骂得不够狠呢。”余幼惟把巧克力都含进了嘴里,语气平静,“我准备起诉他了,他的每一条评论,都会是证据。”

    计算机屏幕的光浅浅地落在余幼惟的脸上,他长睫微垂,明明还是那副少年人的模样,可沈时庭却在这一刻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从容不破的成熟。

    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也好。”沈时庭说,“我帮你拿到他的身份信息。”

    “不用的。”余幼惟又说,“我已经拿到了。”

    沈时庭意外:“怎么拿到的?”

    “网站透露客户的信息不合法,所以我先给网站发了一封律师函,这样他们就需要配合我提供用户信息。”余幼惟抬头看了眼沈时庭,“不过还是谢谢你。”

    原来最近私底下做了这么多事情么。

    沈时庭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变得不依赖他了。

    这种微妙的变化是悄无声息的,好像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可沈时庭却觉得很闷,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震动起的手机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沈时庭走到一旁接了起来。

    余幼惟点开了绘画界面,听到沈时庭嗯了两声便挂了电话,余光瞥见沈时庭走了过来,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

    没说话。

    余幼惟忍不住回头问:“你是不是有事要忙?”

    “嗯。”

    “那你去忙吧,不用安慰我。”余幼惟笑了一下,“我真的不难过,我不可能在藏七狗身上栽倒第二次。”

    沈时庭狭长的眸子敛着,视线垂落下来:“沈家与林家是世交,今天是林老太爷七十大寿。”

    “那你确实该去祝寿的。”

    沈时庭嘴唇动了下,眉眼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深深地望着余幼惟:“我们结婚之前,沈家和林家接触过,双方长辈有意联姻。”

    余幼惟愣怔了一下。

    他仰着头看着沈时庭,感觉大脑有点充血,迟钝了好几秒。

    沈时庭也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深邃,清晰地说:“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

    书房里的白炽灯光线很冷很亮,看久了,余幼惟感觉眼睛像蒙了一层模糊的光影,晃得人精神有些恍惚,思绪也不大清明。

    他一时间竟不能理解沈时庭这句话的意思。

    他哪有左右沈时庭去做什么的资格。

    片刻后他眨了下眼睛,垂下视线不再看沈时庭,笑着说:“那挺好的呀,你去吧,如果以后你们能再续缘分,我也能少一点愧疚。”-

    这天余幼惟一直把自己锁在书房里。

    他一刻都不敢停歇,也许是为了赶更新,更多的是不想留时间让自己多想。

    只要一停下来,脑子里就会不自觉地浮现沈时庭离开时的表情。

    对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即便余幼惟不理解缘由,也看得出来那一眼是充满了克制着的怒意和失望的。

    明明是自己亲手把沈时庭推出去的,为什么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余幼惟晃了晃脑袋,努力把注意力放在稿件上。

    等他回过神时,天色已经黑了。

    到了晚饭的点,他站在楼梯口看向大厅的餐桌。

    秦茴冲他招了招手:“惟惟,下来吃饭了。”

    余尚明在,余顾也在。

    但沈时庭却不在。

    秦茴说:“对了,时庭说今晚有事儿不回来,他跟你说过了吧?咱们先吃吧。”

    沈时庭跟我说过吗?

    余幼惟愣了下,生怕错过了什么消息,立马就扭头往楼上跑,全然不顾秦茴在楼下喊他。

    他急匆匆跑回书房,在桌上翻找了一圈,最终在计算机后面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他忙点开微信,发现有很多消息,有雷子的消息,杨宴晨的消息,许许多多群消息。

    只有置顶的对话框安安静静。

    书房里静悄悄的,没有开灯,余幼惟拿着手机在原地站了许久。

    没有。

    沈时庭跟家里人说了不回来。

    却没跟他说。

    余幼惟的思绪出现了几秒空白,最终他还是放下手机走出了书房。

    也好。

    余幼惟这样对自己说-

    这顿饭余幼惟没怎么吃,囫囵咽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秦茴问起,他只是无力地笑了笑说:“没什么胃口。”

    可能是平时吃得太多,吃得太好了,偶尔饭桌上有两道不合胃口的菜,就会矫情得难以下咽。

    他灌了一杯凉水下去,回了卧室。

    他躺在沙发上,余光瞥见放在书架上的书,他又走过去,把它们全部拿下来藏进了行李箱,随后去了书房。

    他呆愣地趴在计算机面前,这时余顾来敲他的门。

    余幼惟愣了下抬头:“哥?”

    啪嗒一声,余顾摁响了开关:“怎么不开灯?”

    余幼惟坐直身子,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噢,我觉得这样比较有灵感。”

    “有灵感你哭什么?”

    余幼惟愣了下,忙垂下视线:“我才没哭呢,眼睛盯屏幕久了,有点难受而已,我为什么要哭……”

    余顾走到他面前,安静地盯了他一会儿:“你跟沈时庭最近怎么了?”

    “啊?”余幼惟顿了下,“什么怎么了?”

    “他都夜不归宿了,你说怎么了?”

    余幼惟抿了下唇,平静地说:“那是他的事情。”

    “他是你丈夫,你缺心眼吗?”

    也许是刚才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的缘故,刺眼的灯光照得余幼惟有些不适应,他从计算机桌面收回视线,盯着某个虚空处许久。

    “哥。”半晌,余幼惟低低地喊了一声。

    就像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无论早晚,有些事情总是要坦白的。

    只不过他一直在等一个豁口,也许是在等沈时庭平踏青云,也许在等一个能把影响降到最低的时刻。偏偏这时候家里已经习惯了沈时庭的融入,一切都风平浪静,其乐融融,好像并不是他想象中合适的时机。

    但是哪有什么事会永远都在计划之内呢……

    就像几个月前的他,从没想过开口的这一刻,会是这样的心情。

    余幼惟低下头,阴影挡住了他的脸,看不到表情。

    他垂着眸,声音有些低:“我和沈时庭,准备离婚了。”

    余顾如雕塑般僵硬地立在原地。

    余幼惟始终没有抬头,只是沉默着等待余顾的反应,他捏着画笔的手攥得有些许泛白。本来以为说出来会轻松,却不料心口某处仿佛突然塌陷了一块,难受得他喉咙发紧。

    “你说什么?”

    大概是晚饭吃得太急,还喝了凉水,余幼惟胃里突然抽痛了一下,浑身都有些难受。他微微弓了弓腰,将前胸贴在桌沿上以做支撑。

    他听到自己低哑的声音在房间里轻轻响起:“我不喜欢他了……”-

    沈时庭没去祝寿。

    他在公司忙了一天,没给自己空闲的时间,似是想用充足的工作填补某种空缺,直到傍晚,他接到了余顾的电话。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毕竟是他亲哥,无论他怎么叛逆胡闹,我也只希望他健康快乐。”余顾说,“如果他觉得离婚是更好的选择,我尊重你们的决定。”

    沈时庭久久没有说话。

    身后的落地窗外金乌西坠,余辉在桌面上洒了一片昏黄的暮色。

    他愣怔地看着办公室的门,好似下一秒会有个人推门而入,探着毛茸茸的脑袋,眉眼带笑地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感觉好像只是做了一场短暂的梦,门一如既然地紧闭着,只有残阳在墙面上切割出一道阴影。

    许久沈时庭才垂下了眸子,嗓音有些艰涩:“他还说了什么。”

    ……

    除了工作必要的应酬,沈时庭很少喝酒。

    这天下班后却破天荒地和一众合作商去了一家会所,所有人的敬着他,小心翼翼地陪笑,沈时庭却始终一身寒意,眉眼透着生冷,他指尖轻轻捻着酒杯,来者不拒,却处处疏离。

    关子仟是随后来的,也可能是在场的人实在板不动这尊大佛,请他来当救兵。

    “喝这么多?显示自己酒量好啊?”关子仟啧啧打量他,“我一看就知道沈兄为情所困,聊聊呗?”

    沈时庭低垂着眉眼,即便喝了酒,肤色依旧冷白,深邃的五官在纸醉金迷的灯光下更显清冷,无论关子仟问什么,他都没开过口。

    关子仟也是没撤了,拿出手机给余幼惟打电话。

    此时余幼惟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将护照塞进了内层网格袋里,听到手机响,他愣了两秒才接起来:“喂,子仟哥。”

    “还要不要你老公了?”

    “啊?”余幼惟有点懵。

    “他喝多了,在这释放冷气呢,你赶紧来把他接回去。”

    余幼惟坐直了身子:“他平时应酬也很少喝酒的,怎么会喝多呢?”

    “这就得问他了,我给你地址,你赶紧过来吧。”

    “可是……我还没有驾照。”

    “你这小子,气死我了。行,你不来也行,这里想送你老公回家的人多了去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余幼惟看着关子仟推过来的会所地址,又回头看了眼地上还未整理好的满地狼藉,一想到男主可能被哪个大逆不道的炮灰觊觎,他觉得大事不妙,赶紧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关子仟挂断电话,一扭头,就发现沈时庭终于有反应了,正浅浅地望着他的手机。关子仟晃了晃手机:“听到他声音才管用是吧?”

    沈时庭又把视线移开了。

    关子仟坐下来:“我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你跟他摊牌了?”

    “没。”

    “那你怎么跟失恋了似的?”

    沈时庭长睫微敛,似是自嘲地扯了一下唇,嗓音苦涩:“他说,不喜欢我了……”

    明明周身透着坚冷锋利,刀枪不入,这一瞬间,关子仟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战损的破碎感,清冷中带着种伤痛的张力。

    这么多年他演了许多恨海情天大起大落的人生,早已百毒不侵,真看到沈时庭这样,他还是生出了些许不忍。

    这难道就是清冷深情挂的魔力所在-

    门被推开,包厢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余幼惟站在门口,穿了一件款式极简单的纯白色卫衣,和里边一众高定的衬衣西服比起来,他就像个走错门的小朋友。

    所有人都看着他。

    余幼惟有一瞬的不自在,他目光越过人群,看到男人松散地倚在沙发上,现场灯光昏暗,人也不少,余幼惟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那冷感的气场真是跟这地儿格格不入。

    两人在晦暗的光线下对上了视线。

    “小惟,这边!”关子仟冲他招手。

    余幼惟经过人群,径直走了过去,关子仟忙挪出一个位置,强硬地他把摁在了沈时庭边上,他下意识缩了缩身子,这才看向沈时庭的眼睛:“沈时庭,你喝了多少呀?”

    许是喝了不少,沈时庭的眼神多了几分晦涩不清,懒洋洋地落在余幼惟身上,片刻后又缓缓别开了,似是不想跟他说话。

    余幼惟伸着脖子去看他:“干嘛不理我?”

    沈时庭这才无奈地转过头来,静默地看了他片刻:“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来接你回家呀。”

    沈时庭抬手捏了捏眉心:“会有人送我。”

    “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万一像我上次那样,被人抓走了怎么办?”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怎么会是你自己的事情呢?就像你担心我那样,我也会担心你的呀。”

    “我担心你是什么样?”沈时庭语气重了些,“一样么?”

    余幼惟愣了一下:“有什么不一样?”

    “你看不出来么?”

    余幼惟轻抿嘴唇:“你好凶啊。”

    沈时庭只觉得无力,永远对这个人束手无策。

    他拿了杯酒,又靠回了椅背上,仰头喝的时候却被一只白皙的手给摁住了。余幼惟拧着眉看他:“你不要喝了。”

    沈时庭仔细地看着余幼惟的眼睛,似是想将他眸底的心思和想法全部看穿,扯了下唇说:“心疼我么?”

    余幼惟的手顿了一下,

    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开来,氛围有些暧昧古怪。

    放在不久之前,余幼惟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心疼呀,好朋友怎么会不心疼呢。

    但此刻他说不出来。

    在心脏的狂跳下,也多了许多迟疑和拘谨。

    “来玩个游戏吧。”看出这两人不对劲,关子仟忙招呼,“两人一组,嘴对嘴吃薯条会吧?咱们最后剩得最短的一组获胜。”

    沈时庭收回目光,重新靠了回去。

    余幼惟也坐直了身子,脸色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一阵红一阵白。

    “哎你们几个别往那边瞅了啊,沈总是结了婚的人,人小先生还在旁边呢,收收你们那恶狼一样的眼神。”

    “啊,原来这是余小少爷啊,气质清晰脱俗,也难怪沈总爱不释手。”

    “是啊是啊。”

    “那沈总和余少爷就不用分组了吧,我们其他人自行组队咯。”

    包厢里欢闹一片。

    余幼惟耳边却仿佛隔了一层铁墙。

    直到关子仟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嘿,发什么愣呢,喏这是你和沈兄的薯条,你俩不用给我们放水。”

    “沈总和余少爷真夫夫,我们哪能玩得过啊,这不公平啊。”

    “什么公不公平的,你要真想赢,大不了狠点心直接亲。”

    “哈哈哈哈你跟我亲呗。”

    “去去去,我认输。”

    余幼惟手里抓着薯条,看到有人已经嘴对嘴吃上了,这才反应过来大家说的游戏,顿时慌神无措,转头看了眼沈时庭。

    沈时庭也看着他。

    余幼惟目光不自觉往下,在沈时庭的唇上停顿了一瞬。

    唇形清晰好看,唇色略浅淡,放在这张俊美的脸上,有种恰到好处的清冷禁欲感。

    他忙别开视线,想说我们不玩,就见沈时庭指尖轻轻抽走了薯条,下一秒衔在了薄唇间,眼神散懒深邃,幽幽地看着他。

    身边传来起哄声。

    余幼惟一阵口干舌燥,舔了一下唇。

    男主的胜负欲,任何时候都这么强么?

    这种时候,他还不能不给沈时庭面子。

    就在他迟疑的这几秒时间,沈时庭修长的指尖扣住了他的后颈,将他往前一拉,余幼惟的头被迫扬起一点弧度,看着沈时庭的五官无限向他靠近……

    薯条喂进他嘴里。

    对方温热的气息带着清晰的酒香,完全笼罩住了他。

    实在离得太近,鼻尖几乎抵在了一起,随着薯条越来越短,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拉近。

    整个过程中,余幼惟都没动,他只是轻轻咬着薯条,半垂着眉眼看着不断缩短的薯条,和男人缓缓靠近的薄唇。

    直到垂眼已经看不到薯条的长度。

    两人鼻尖碰上。

    余幼惟狂跳的心脏进入了短暂静止状态。

    片刻后,随着周围哄闹声越来越剧烈,他猛然回神,抵着沈时庭的手推了一下,脑袋往后躲,却受到了强硬的阻力。

    下一秒,沈时庭的唇带着酒香贴了上来。

    很轻地碰上,停顿了一瞬,咬薯条时碾着他的下唇压了过去,触感非常清晰。

    余幼惟做梦似地愣着,四肢仿佛失去了知觉。周遭人语不断,起哄声和欢闹声此起彼伏,他耳边像被抽空了般寂静,大脑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紧缩着的心脏一点一点狂跳起来,向四肢百骸输送燥热的血液,神经寸寸都笼罩在醇香的酒气里。

    他想,自己醉得不轻。

    沈时庭更是醉得不轻。

    第45章 离婚吧

    ◎你,喜欢你◎

    禁锢着他后脑勺的手终于松了开来。

    男人带着酒香撤离开, 眼前重新恢复了视野。

    余幼惟宛如被点了穴,满脸通红,震惊无措, 又有种难以形容的朦胧情绪。

    沈时庭仰靠着背椅,眸色算不上清明, 平日里清冷疏离的眼睛朦了一层酒色,有种摄人心魂的独特魅力。

    “真夫夫就是不一样啊, 一点都没剩,我认输, 认输。”

    “是挺猛的。”关子仟这一刻的心情很复杂。

    既激动, 又怜爱。

    当然怜爱是对余幼惟的。

    这小家伙就算修了无情道也该松动了吧?

    纯情小少男显然是被亲懵了。

    这之后一直乖巧地端坐在沙发上, 小脸通红, 眼神都不敢往旁边瞥。

    离开的时候, 沈时庭的神志不太清醒。

    他整个人都架在余幼惟身上,人高马大,真的很沉,余幼惟手臂从他背后搂着他, 艰难地把人往外拖。

    果然是醉酒了。

    意识到这点,余幼惟松了口气。

    却又有点怅然若失。

    沈时庭身上很好闻,酒香和身上本来就有的草木香, 火热和冷冽混杂在一起, 好闻到令余幼惟心情澎湃。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也喝了两杯酒才这么澎湃。

    更可能是被亲了一下的原因。

    回到车上, 司机帮忙搭了一把手。

    两人坐在后座,沈时庭醉酒疏离感更重了, 他散懒坐在阴影里, 肤色依旧冷白, 若不是眸子里多了许多幽深晦涩, 真看不出来他醉了。

    听说酒后更容易着凉,余幼惟想伸手给他拉一拉散开的衣襟,可他看着沈时庭的侧脸,却怎么都伸不出去手。

    心里始终乱乱的,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大概是被欺负了之后,心里有种暗暗的不爽。

    被冒犯了,谁都会不高兴的叭。

    哪怕他可能只是无意的。

    他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倾着身子靠过去,盖在沈时庭身上。

    沈时庭撩了一下眼皮,目光跟随着他。

    余幼惟始终垂着视线,抿了下唇开口:“沈时庭。”

    “嗯。”

    余幼惟想让自己的语气随意一点,话到嘴边,心脏却也跟着要蹦出来似的,他幽幽地说:“你刚才……碰到我的嘴唇了。”

    沈时庭眸子轻轻颤动一瞬,眼神清明了不少。

    “你是不是应该有话要对我说。”余幼惟抬起眼皮看他。

    对视间,他看到沈时庭浅薄的眼睛变得晦涩深邃,酒意下浮现出更多的活色。

    他听到沈时庭问:“你想听我说什么?”

    余幼惟反问:“你应该说什么?”

    沈时庭身子微微侧了过来,认真地看着他:“只要你想听,什么都行。”

    这一瞬间,余幼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生出了一丝说不出口的贪念。转瞬即逝的,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忙垂下视线,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那你跟我说对不起。”

    沈时庭突然没声音了。

    如果余幼惟抬头,就会看到他一瞬间暗淡下来的眼睛,神情布满了难以形容的难过和失望。

    某一瞬间,他真想不管不顾。

    又怕对方对自己一点心思都没有,吓到了,反而跑得更远。

    沈时庭嘴角生涩地扯了一下,往后一靠,语气低沉散漫:“不想说。”

    余幼惟愣了下。

    “除了道歉,别的都行。”

    余幼惟不明白,道歉有什么难的。

    宁愿说别的也不愿意道歉,身段要不要放得这么高。

    不道歉就不道歉吧。

    小炮灰还能跟你计较么。

    余幼惟叹了一口气。

    心想反正沈时庭喝醉了,就当他神志不清碰到了吧。

    上车的时候还是他扶着上车的,没想到这人下车的时候,已经跟个正常人似的了,甚至两人从大厅走过,秦茴和余尚明都没看出来沈时庭喝醉酒了。

    余幼惟还以为他真的酒醒了,结果回到房间,他往沙发上一坐,就不动了。

    什么情况?

    “沈时庭。”余幼惟戳了戳他的肩,“你现在是醒着还是醉着呀?”

    醉鬼都会说自己没醉,而沈时庭不一样,他什么都不说。

    不说就对了,那就是还醉着。

    余幼惟跟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端着一盆热水出来,潮湿毛巾又拧干,伸手去擦沈时庭的脸,不料后者往后退了一步,撩着眼皮看着他。

    眼神是温和的,却又有种淡淡的忧伤。

    余幼惟手还顿在半空中,跟哄小孩似的:“现在十点了,把脸擦一擦,然后睡觉了好不好?”

    沈时庭摇了一下头。

    余幼惟问他:“为什么不呀?”

    沈时庭只是看着他。

    看得又久又深。

    余幼惟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盯穿了,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别这样看着我了。”

    沈时庭还是看着他,嘴唇动了一下:“好看。”

    余幼惟一愣。

    这还是沈时庭第一次主动夸他好看哎。

    余幼惟脸有点红:“那给你看,但你要让我给你擦脸。”

    沈时庭搭了一下眼皮,眉眼似乎多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这是默认了的意思。

    余幼惟这才轻轻给他擦拭脸颊,额头,鼻子,最后落在他唇上。

    隔着布料,依旧能感觉到沈时庭的唇很软……

    余幼惟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唇,又回想起昏暗暧昧的包厢里被他亲的那一下,当时人傻了,脑子是懵的,现在后知后觉地回味,竟有些朦胧的悸动。

    虽然天意决定了两人的命运无法兼容,他不该有越矩的念头。

    可毕竟是初吻哎。

    亲他的人还这么帅,这么有魅力,这么攻气十足,是完全长在他审美点子上的男人,悄悄沉沦一下下,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余幼惟忍不住在沈时庭嘴唇上擦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唇角动了一下,才匆匆收回手。

    沈时庭穿的是件白衬衫,喝了酒后估计是热的,解开了两颗纽扣,他脸是白的,没想打脖颈和胸口却透着红,蒙着酒气,有种禁欲的性感。

    余幼惟忙忙碌碌地拧毛巾,给他擦手和胳膊,纤细白皙的手腕和沈时庭薄筋泛起的手臂对比很明显,张力十足。

    沈时庭一直盯着他看,余幼惟很乖很可爱,有时又古灵精怪的,眼睛扑闪着,像个有无尽生命力的小精灵。

    鲜活生动。

    沈时庭抬了下手,又解开了一颗纽扣,露出了一片泛红的皮肤。

    他微微仰起头,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绯色终于从喉结慢慢浮上了耳根。

    他始终看着余幼惟,眼睛有些红。

    余幼惟拿着毛巾,也静静地和沈时庭对视了一会儿。

    夜深人静,沈时庭醉着。

    他便有些肆无忌惮了,目光在沈时庭脸上和喉结流连,似是想把他的样子全部刻进脑子里。

    半晌,余幼惟嘴唇压了一下,在沈时庭身边坐下来,抓起沈时庭的手替他细细地擦拭,低声呢喃:“沈时庭,你的手真好看……人也好看。”

    沈时庭的眸子动了一下。

    “不过你最性感的,不是脸,也不是身材,是无与伦比的头脑和才华。”余幼惟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擦过去,“这一切注定着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强大韧性,万众瞩目,你会像光一样亮。”

    余幼惟将他的右手放下,又拿起左手,继续慢慢擦拭。

    “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是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因为在你身边,我才有了那么一点昙花一现的亮色。”余幼惟始终低着头,“但我不能在你身边待太久了,我得跑得远一点,再远一点,这样才不会被你吞噬掉呀……”

    沈时庭多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依旧轻轻皱起了眉。

    余幼惟抬头看着沈时庭,突然有点难过:“你醉了,醒了之后就当没听过叭。”

    余幼惟松开他的手,要转身,手却又突然被抓住了。

    他愣了下回头,看到沈时庭的眼睛一片浊色,大概是真的醉得神志不清了,他竟张口忘言,只是深深地望着余幼惟,手也抓得很紧。

    余幼惟喉间一阵酸涩,眼圈蒙上了温热的水雾,他终于忍不住凑过去,双臂从他腰侧穿过,轻轻地抱住了沈时庭,下巴抵着他的肩窝。

    嗓音也哑了:“沈时庭,能遇见你,我很高兴……”-

    沈时庭醒来时,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突突跳。

    四肢百骸像被蚁虫钻过一般泛着麻,他转头看了眼身边空荡荡的床,明明不是第一次醒来见不到身边的人,可这一瞬间他心跳却突兀地重重一下。

    昨晚的记忆停留在回房间之前,再往后就记不清了。

    莫名的,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慌和空落,又反应不过来哪里有问题。

    看到桌上少了余幼惟的笔记本和小熊猫挂件时他没察觉到问题。

    凌乱的耳机和充电线不见了,衣柜里少了几件衣服,浴室里余幼惟每天都要擦的那瓶身体乳不见了……沈时庭依旧没察觉出问题。

    直到看到衣帽间少了一个行李箱……

    沈时庭匆忙往外走,步子越来越快。

    余幼惟书房里的桌子空荡荡的,计算机鼠标键盘没了,数字板也没了。

    他给余幼惟打电话,是关机。

    他几乎是跑着下楼的。

    秦茴一如往常那般在客厅敷面膜,就见沈时庭神情慌张,竟然穿着睡衣和拖鞋就下来了,她意外地说:“时庭,你找什么呢?”

    “惟惟呢?”沈时庭呼吸急促。

    “他?他不是跟同事出门游玩了吗?”秦茴纳闷地说。

    “旅游?”沈时庭皱眉,“去哪里?去几天?”

    “这些他没跟你说吗?”秦茴撕掉面膜,“他没跟我说去哪里呀。他跟同事出门游玩,应该就是周末团建什么的吧,可能明天就回来了?”

    沈时庭又步履匆匆地回书房,给林柯打了电话。

    过了五分钟左右,林柯回电话说:“沈总,我查了,美术组今天没有团建活动,而且严主管说,余少爷上周就提交了停职申请,说大四毕业季,要忙一段时间。”

    沈时庭心口重重一沉。

    那种一手抓空的无力感,他从未有过这般的慌张和心悸。

    带了行李箱,一定是出远门了。

    沈时庭又回房间翻找,果然,一直放在抽屉里身份证没了,最主要的是,护照也没了。

    原来余幼惟早就计划好了。

    他正准备联系和余幼惟相关的人时,手机弹出来一封邮件。

    【标题:惟惟给沈时庭留~

    沈时庭,我和同学出来旅游采风啦~

    工作我都交接好了,最近准备专心连载漫画,顺便玩耍嘿嘿~

    你给我的卡,我拿走咯,用了多少钱我都会记账还你的,谢谢~

    还有哦,昨晚你醉得太厉害了,我跟你说的话,你可能不记得了。

    反正就是,之前说好的最近办离婚嘛,离婚协议都按你说的来,等你安排好了,等我回去就去民政局。

    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注意休息哦~

    】

    是一封定时自动发送的邮件。

    很显然,是错开了时间的,这个点他去追已经来不及了。

    沈时庭看着离婚那几个字,沉闷烦躁汹涌地席卷了上来,平时他表现得有多么温良克制,这一瞬间那种疯狂侵略的念头就有多火燥。

    楼下传来秦茴的声音。

    沈时庭将手机紧紧攥进手心里,下楼。

    “他说他跟同学去毕业旅行了,担心提前说我们不同意他出远门。”秦茴很焦急,“他还说了,等到了那边,安排妥当,就给我们通电话。”

    余尚明气得团团打转:“简直胡闹!”

    “而且他说,他和时庭要离婚了?是不是吵架了啊?这不能是真的吧?”

    “闹别扭而已。”沈时庭从楼上走下来,居高临下,身高腿长,低冷的嗓音宛如寒气袭来,坚决地否决了离婚这个说法。

    秦茴都愣了一下。

    沈时庭说:“我会把他带回来。”-

    此时余幼惟的飞机已经在K国降落了。

    和他一同出行的,确实还有几个同班的同学。

    只不过完全不熟悉,只是微信列表里有这么一个班级群,大家聊到要毕业旅行,余幼惟就冒泡说想跟他们同行。

    不过也只是单单同行而已。

    他并不打算和他们一起游玩。

    他拉着行李箱入住了提前订好的酒店。

    他这回奢侈了一把。

    酒店临海,他站在窗前,眼前是金色沙滩和翻滚的海浪。

    余幼惟展开双臂,深深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离婚了,这回总算解放啦!

    离婚的话,当面说不出口。

    而且商业豪门离婚挺复杂的,里边牵扯到了很多利益关系,确定办理离婚之前肯定也会有一段缓冲期来解决这些事情。

    提了离婚,缓冲期两人还待在一块,多少会点尴尬别扭的。

    尤其昨晚还跟沈时庭亲了一下,就更尴尬了,最主要的是他怕沈时庭醒来尴尬。

    而且也有时间久了身份会被识破的担忧。

    他承认自己就是怂了。

    先出来避避风头,等沈时庭把离婚事宜都安排妥当了,回去办个离婚证就没那么多交集了。

    第一天他关闭了所有通讯设备,用邮件和家里人报了个平安,还附上了自己灿烂的笑容和浪花翻卷的合照。

    当然了,他并没有隐瞒自己行程的想法,反正来都来了,总不可能再把他抓回去,只是第一天嘛,打电话回去,秦茴肯定会唠叨。

    等他在这里熟悉个两三天,让家里人知道,他自己一个人完全没问题,等他们放心了,那个时候再通话也不迟。

    余幼惟白天坐在阳台上,喝着果汁吃着美食,边吹海风边画画,过得好不惬意。

    傍晚金乌西坠,海平面水天相接,融在金灿灿的余晖里,他穿着人字拖,和游客们一起踩在细软的沙滩上,小日子过得非常满足。

    这一浪就是两天。

    这天他更新了一话漫画后,闲来无事,开始估算自己放在沈时庭那里的钱,经过投资之后翻了多少,赚了多少,有多少是需要分割的,哪些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做了一份大致的财产分割文件。

    在网上和一个华人律师约好了时间,准备去他的律所做一下咨询。

    原本约定的是下午,但是下午时,律师打了电话过来,说有紧急事务要先处理,预约时间需要往后延几个小时。

    最后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多。

    这个点不是上班时间。

    之前有过不美好的经历,余幼惟挺警惕的。

    他并不想去对方的律师会所。

    最后对方让他自己选地方。

    余幼惟想了想,就定了自己酒店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公众场合,比较安全。

    于是他七点多出发,先在附近美美地吃了个晚餐。

    快八点时,他迈着欢快地小步伐前往约定的地点。

    意式装修的店面,冷淡风格,推开门时有风铃的清脆声。

    店里空荡荡的,只有前台两个咖啡师冲他点了一下头。

    至于客人嘛……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自己的高大男人。

    材质高级的黑色的衬衣收束在腰腹中,宽肩窄腰,双腿修长,袖子卷了两折,那左手插在西装裤兜里,露出劲瘦的小臂线条,右手端着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个绝世帅哥。

    刚准备离婚,居然就有这样的艳遇?

    在好看的人面前总会很在意自己的形象,余幼惟还特意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换上笑容。

    然而这个笑容没坚持住两秒。

    男人缓缓转过身来,侧脸轮廓流畅,五官俊朗挺拔……

    余幼惟的笑容僵住。

    原来临时更改预约时间是假的,布设抓捕猎物的牢笼才是真的。

    他身体仿佛被禁锢了枷锁,双脚灌了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对方脸色沉如霜,眼神里的情绪却肉眼可见的汹涌,一步步缓缓朝他逼近。

    下一秒,余幼惟猛地回过神,转身拔腿就跑,却被沈时庭一把勾住腰身捞了回来,强行禁锢在怀里,低沉的嗓音重重地压下来:“想去哪儿。”

    “我走错地方啦!你认错人啦!”

    沈时庭将他翻转过来,轻而易举地提起来扛到了肩膀上。

    余幼惟双脚悬空,奋力挣扎着想要逃走:“沈时庭!你放我下来——”

    喊叫随着风铃的清脆声渐渐散去,余音环绕在咖啡店里。

    两位咖啡师对视一眼,都害怕得抖了抖肩,又露出喜闻乐见的吃瓜神色。

    这是个风土人情味很浓重的小城市。

    夜市繁华,街道上人声喧嚷。

    出了咖啡店余幼惟就不好意思喊了,他跟虾一样蜷缩在沈时庭的肩膀上,埋着头觉得好丢脸。

    像个离家出走被家长抓住的叛逆小朋友。

    “……你要把我抓去哪里?”余幼惟闷声闷气。

    沈时庭一言不发。

    这样子好吓人啊。

    余幼惟只能乖巧了一点。

    等他抬起头时,发现地方有些熟悉,哦,居然就是他住的酒店。

    “你居然查我!”

    最后他被扔在了大床上,摔得头晕眼花,还没来得及生气,对方的身体就压了上来,特别沉,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挤压了出去,余幼惟差点窒息了。

    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窒息。

    虽然之前拥抱的时候,也正面贴贴过,但不是这种贴贴啊……

    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直觉浮了上来。

    沈时庭抓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只能看着对方。

    明明还是那张清冷禁欲的脸,眉眼间却染了几分燥戾的神色,脖颈被衬衣领口磨得通红,眼睛也是红的,像有什么东西将要挣脱冰封的禁锢。

    余幼惟没见过他这副汹涌的模样。

    “你跑什么?”沈时庭声音又冷又哑。

    余幼惟被吓到了,支支吾吾:“你突然出现,我慌嘛……”

    “为什么跑到这个地方?”

    “我……”

    “为什么不接电话?”

    余幼惟意识到,沈时庭这次是真生气了。

    他自己也觉得委屈,说不上来的委屈,鼻头一酸,眼圈就红了。

    沈时庭两指往下一滑,从他下颌滑到了脖颈,拇指指腹从他喉结上碾了过去,反复摩挲。

    “……离婚的事情,就这么随便?”

    嗓音压制着。

    余幼惟喉间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疼,闷哼着出声。

    这时沈时庭突然覆下来,咬住了他的脖颈。

    滚烫湿润的触感黏上来,接着就是轻微的钝痛。

    震惊和难以言喻的古怪感觉同时涌上来,刺激得余幼惟血液沸腾,他条件反射地往回缩,却被死死抓住手腕,他敏感的身心都觉醒了,眸子瞬间蒙上一层泛红的水雾。

    他喊着沈时庭的名字,用力挣扎起来,好一会儿,齿尖抵着皮肤的感觉才逐渐消失,离开时温软的触感一燎而过。

    像是野兽舔舐猎物的伤口,是兴奋的,疯狂的。

    余幼惟陷在震惊和茫然里久久不能回神。

    沈时庭指腹轻轻抚过红色的咬痕,晦涩的眼睛深深看着他:“余幼惟,结婚是你强迫我的。”

    报应终于要来了么?

    不过为什么要用咬人的方式。

    小学生一样,还不怎么疼,一点都不高级。

    余幼惟很忐忑,嗓音都在颤:“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一直都很后悔,对不起。”

    沈时庭缓慢而低沉:“你说结婚就结婚,你说离婚就离婚?”

    “那……你要怎么样嘛?要不我把钱都给你,我一分都不要了。”

    沈时庭没出声。

    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眸光深而汹涌。

    余幼惟觉得自己快被盯穿了,根本不明白沈时庭怎么突然翻脸。

    “就这么想离?”声音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余幼惟忙表态:“想,特别想。”

    不带一点犹豫。

    沈时庭的情绪几乎低落到绝望,扯出一抹苦涩的冷嗤:“你觉得我很好耍是么。”

    “当然不是啊。”余幼惟被压得快喘不过气来,“我没有耍你,我说的都是真的……对不起嘛。”

    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神惊慌失措,睫毛也在轻颤。

    除了愧疚和害怕,没有一丝别的东西。

    沈时庭静默了许久,他注视着余幼惟,终是闭了闭眼,独自压制住了疯狂的情绪。

    他自己咽下了苦涩和自嘲,翻过了身。

    缓过劲儿来,余幼惟平躺在大床上,重重地呼吸着。

    他要起身,手心却被沈时庭抓住了。

    显然,沈时庭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余幼惟又乖巧地躺了回去,任由沈时庭把他的手全部握进了掌心里,滚烫的温度包裹着他,竟连身上都多了几分火热。

    两人一起平躺在床上。

    沈时庭低低地问:“除了对不起,就没有别的?”

    “什么别的啊……”余幼惟脑子还不太清明。

    “不想听道歉,腻了。”沈时庭说,“换一个理由。”

    余幼惟在脑瓜里思索了一圈。

    好一会儿,他抿了下唇说:“既然你有喜欢的人了,那尽早离婚,你尽早自由,我耽误了你一次,不能再耽误你第二次了。”

    沈时庭轻皱起眉头,侧首看过来:“你又想把我推给谁?”

    余幼惟不敢看他:“怎么能叫推呢,你喜欢子仟哥就勇敢去追,如果需要我的帮助……”

    “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他?”沈时庭冷声打断。

    余幼惟愣了下,意外地看过去:“你不喜欢子仟哥?那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

    两人静默地对视。

    气氛变得焦灼古怪。

    沈时庭下颌都在动,似是咬牙切齿:“余幼惟,你修过无情道吧。”

    “什么嘛……那你喜欢的是谁?”

    沈时庭看了他许久,又挪开了视线,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他没接上一个问题,突然问:“那晚是初吻么?”

    话题怎么这么跳跃?这么突然?

    而且这么尴尬的问题为什么还要提起!

    一回想起来余幼惟的心跳都开始加速了,脸也肉眼可见地变红。

    “是……”他声音低到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就听到沈时庭轻声说:“我也是。”

    就简单的三个字,仿佛有什么魔力。

    如果刚才心跳还只是加速,现在直接飙升了,砰砰砰,又快又重,想要蹦出来一样。

    余幼惟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难道是因为夺走了男主的初吻?

    过于大逆不道,胆大包天?

    可是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

    沈时庭坐起来,顺势也将余幼惟拉了起来。

    他松开余幼惟的手,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夜晚的海风吹了进来。

    窗外是浓重的夜色,海浪拍打着沙滩,分不清天空和海的界线,入眼便是满目的星空。

    波光粼粼,海面也盛满了月光与星点。

    沈时庭双手撑着窗柩,面对着大海,夜风吹乱了他的衣襟,灯光与夜色将他的侧脸分割成明暗的光影。

    余幼惟看着沈时庭的背影,一时间愣了神。

    好像沈时庭只需要站在那里,就会有属于男主的,庄严而圣洁的光。

    半晌,余幼惟的思绪平静下来,低低地喊了他一声:“沈时庭。”

    “嗯。”

    “那晚的事情,就……就当没发生过吧,你喝醉了不清醒,你也不是有意的。”

    沈时庭头也没回,只是说:“我没醉。”

    余幼惟愣怔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

    沈时庭在海风中回过头,目光那样深邃而幽长地看着他。

    以前沈时庭喜欢穿白衬衣,干净清冷也疏离,是不可亵玩的气质。

    可如今这一身黑色,加上手腕上泛着金属光泽的手表,像蛰伏着的危险的夜魅,充斥着锋利的攻击性。

    但嗓音却特意放得很温和,低缓好听:“因为不能正大光明地亲你,但依旧控制不住想亲你。”

    余幼惟一动不动。

    海风带着潮湿扑进来,窗纱被掀起一角。

    耳畔哗哗的海浪声打着节拍冲了上来,海面上星辰的倒映被摇晃成了细碎的波光,一浪越过一浪,在安静的夜色里越发汹涌彭拜。

    沈时庭向他走了两步:“回到上一个话题。”

    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他,他们面对面站着,沈时庭散懒地垂着眼皮,目光里却透出两分认真。

    “你。”

    他抬手,拇指轻轻抚了下余幼惟脖颈上的红痕。

    “喜欢你。”

    第46章 软禁

    ◎感觉他下一秒就会亲下来◎

    耳边的海浪声在这一瞬间都被抽空了。

    余幼惟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奔腾, 向心脏汇集,推着它剧烈跳动。

    四肢都是僵的,只有那颗鲜活的心脏在搏动。

    沈时庭伸出手去拉他。

    余幼惟倏地回过神, 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时庭的手就顿住了。

    余幼惟躲开了他的视线,低着头, 嘴唇反复轻抿着,垂在身侧的指尖收拢蜷缩, 整个人掩饰不住的慌张错乱。

    沈时庭垂下手,插进裤兜, 安静地看着他。

    余幼惟手指抓着衣摆, 不得不抬头看沈时庭, 艰难地挤出一点笑:“你开玩笑的吧。”

    “我没开玩笑。”

    不留一点回退的余地。

    余幼惟身体都发麻了。

    心口上下起伏。

    沈时庭看了他片刻, 轻声问:“你怎么想?”

    不同于以往的点到为止, 此时的沈时庭语气柔和,可语势却锋利得很,甚至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

    余幼惟又把视线垂了下去。

    没有设想过的方向,怎么会有答案呢。

    夜色越静, 两人之间的氛围越是焦灼汹涌。

    直到不得不开口,他才尽量把语气放得轻快些:“就……我其实是个很肤浅的人,你这么好看, 我会忍不住想看, 想摸, 想抱……所以,是不是我的什么举止, 让你误会了啊?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的。”

    沈时庭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

    余幼惟就撩起眼皮看他。

    沈时庭又说:“那可以试着有点别的意思么?”

    心跳又开始加速。

    余幼惟现在已经快无法思考了。

    喉咙明显地干咽了一下, 纤长的睫毛翁动, 嘴唇蠕动着, 却张口结舌。

    “你……你让我想想。”

    “嗯。”沈时庭伸出手,“过来。”

    他躲也没用,手还是被沈时庭伸手拉了过去。

    气息一下就拉近了,压迫感太强。

    余幼惟不自觉地往后仰。

    沈时庭的目光落在他白皙细嫩的脖颈上,指尖轻轻从咬痕抚过:“疼么?”

    余幼惟摇摇头。

    显然沈时庭咬的时候克制着力道,只是用齿尖轻轻摩,有种酥麻奇异的感觉,不疼,但是他肤质就是很容易留痕迹。

    他乖巧站着任由男人触碰。

    嘴唇咬了太久,泛着红,垂着的猫眼波光流转,一碰就红的皮肤是有多细嫩。

    沈时庭的目光直白晦涩,这幅样子激起了他的窥探和侵略欲,钻心的痒,很想把人捞进怀里,再添几道红痕。

    但他克制住了。

    “抱歉。”沈时庭轻声说。

    余幼惟继续摇摇头。

    “很晚了。”沈时庭说,“睡觉吧。”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余幼惟却又开始紧张起来。

    他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你……住哪里呀?”

    “这里。”

    “……”

    沈时庭看着他:“你先洗漱。”

    余幼惟指尖抠掌心,终于动了动腿,缓慢地转过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着进的浴室。

    沈时庭从那背影上收回视线,缓缓打量酒店的布置,他走到窗边看了眼漆黑的夜色,浪花拍打着石头。

    这是一个封闭的海岛。

    他又走到门口,反锁,抽走了匙芯。

    余幼惟这个澡洗得很慢,慢到沈时庭去敲了他的门。

    “惟惟。”

    “我……我马上好了!”

    浴室门打开,氤氲的热气扑出来。

    余幼惟穿着白色的浴袍,腰带束缚得很紧,领口也拉得严严实实,那张小脸白里透红,膝盖以下的小腿光着,很白很纤细,滑嫩得看不到一点毛发。

    察觉到男人犹如实质的视线,余幼惟不自在地抠紧了脚趾,恨不得缩起来,脸都快烧起来了:“里…里边还有点热。”

    “嗯。”沈时庭依旧看着他,拿过他手里的毛巾,将他湿漉漉的头发包裹住,轻轻揉搓,“玫瑰味的沐浴露。”

    “啊?哦,对。”

    很早之前,沈时庭就发现,余幼惟身上总是很香。

    像花香,又像果香,总是甜腻腻的,挨着他睡会很惬意,很愉悦。

    沈时庭进了浴室。

    余幼惟这才松了口气。

    出门时没带什么衣服,尤其是这个地方已经是盛夏,带的都是薄的短袖短裤,以前露胳膊露腿的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非常别扭。

    也许以前沈时庭也这样看他?但他没注意过。

    现在沈时庭每一个眼神,他都觉得有深意。

    小羊羔终于有了点危险的意识。

    待会儿还要跟沈时庭一起睡。

    余幼惟心脏又开始砰砰跳了。

    他忙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件唯一的长衫,还有一条运动裤换上。

    沈时庭洗完澡出来时,余幼惟已经躺下了。

    薄薄的被子卷成一团,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还能看出他蜷缩着的身体轮廓。

    沈时庭先是觉得好笑,可意识到这人把他当狼一样防,恐怕是对他一点心思都没有。

    这么想着,他笑容渐渐地又淡了。

    好不容易才浇出来一点开窍的苗头,可不能让他就这么灭了。

    沈时庭坐上来,床面陷下去,余幼惟紧紧闭上了眼睛。

    身后传来窸窣的动静,低哑性感的嗓音从耳后飘过来:“不热么?”

    余幼惟摇头:“……不热。”

    “我冷。”沈时庭说,“给我盖一点。”

    “那你打电话让酒店再送一条被子。”

    “不要。”沈时庭伸出手臂,连人带被子捞进了怀里。

    余幼惟缩得更紧了,连脑袋都藏进了被子。

    “就抱着。”沈时庭下巴抵着余幼惟毛茸茸的脑袋,嗓音低低的,“不做别的。”

    余幼惟被哄乖了,也不动了。

    沈时庭就这么抱着他,闻着他身上的香甜的气息。

    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碰不到时还没有这么强烈,碰到了,就想要离得更近,要得更多,体内像有一团火在躁动。

    翌日天蒙蒙亮,沈时庭就去环岛晨跑了,想释放掉多余的精力。

    余幼惟醒来时。

    房间内静悄悄的,窗外海天交接处升起一抹初阳,海面波光粼粼。

    余幼惟坐起来,神思逐渐清醒,抓抓头发,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呜呜呜……

    回想起来他还觉得有些不现实。

    这剧情走向也太离谱了叭,男主怎么会喜欢上我这个小炮灰?

    我只是这个世界的bug!

    那现在岂不是被男主盯死了?掉马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余幼惟脑内有两个小人在战斗。

    小天使告诉他:沈时庭是天道之子,他优秀强大帅气,能得到他的垂爱,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小恶魔告诉他:快醒醒吧你!这是逆天行道!会被当做精神病!会被关进小黑屋!违背天意终将会被程序铲除!

    余幼惟一头栽在了大床上。

    好难啊……

    余幼惟翻下床,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七点半。

    不知道沈时庭去哪里了。

    他快速洗漱完,拎着计算机包就想跑,想着至少今天他得找个地方自己待着,冷静冷静。

    结果放在桌上的银行卡没了,身份证护照也都不见了。

    拉门的时候,发现门是锁着的,钥匙也没插在上面。

    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余幼惟正慌神,门锁动了。

    沈时庭开门进来,手里端着早餐盘子,两人在门口静默地对视了几秒。

    沈时庭歪头,语气温柔:“这么早去哪儿?”

    他穿着白色的工字运动背心,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肌肉劲瘦流畅,蓬勃有力,宽松的短裤还带着清凉的海风,应该是刚晨跑回来。

    余幼惟再低头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对比太强烈,要是真惹急了沈时庭……

    他干咽了一下嗓子。

    乖巧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在想你去哪儿了,这么早就不见人影了。”

    沈时庭又看了他一会儿,合上门:“去晨跑了,过来吃早餐。”

    “哦。”

    余幼惟全身上下扫视沈时庭,最终目光落在了他运动裤兜上。

    他走路时拉扯出大腿线条,裤兜那印出了一个钥匙的形状。

    原来钥匙在沈时庭兜里。

    故意带上的吗?

    余幼惟有种自己被软禁了的感觉。

    两人面多面坐在桌前。

    沈时庭慢条斯理地把早餐摆开:“这里的海鲜应该不错,这是用蟹黄做的早糕,尝尝。”

    余幼惟轻轻把盘子推过去接:“谢谢。”

    “有什么想吃的,一会儿带你去吃。”

    “我…我先画画叭。”

    “嗯,我等你。”沈时庭倒了杯椰奶给他,“下午可以,晚上也行。”

    余幼惟埋头吃糕点,试探地问:“你工作不忙么?”

    “都可以在线处理。”

    “也不能一直在线处理吧?多不方便啊。”

    “十天半个月的,不要紧。”

    “……哦。”

    意思是要耗这么久吗?

    那小羊羔我都要被吃干抹净了吧!

    为什么以前没发现沈时庭还有腹黑属性呢!

    余幼惟痛哭。

    吃完早餐后,余幼惟打开了计算机。

    酒店里就一张桌子,沈时庭让人又送了一张进来,很明显,这是打算两人一起办公了。

    两张桌子摆在窗户两侧,面对面,余幼惟埋着头,都不敢抬头看沈时庭。

    沈时庭处理工作时,偶尔会有鼠标和敲键盘的声音,更显得房间内静悄悄的,接工作电话会走到外面阳台去。

    互不干扰。

    午饭时间,余幼惟终于走出了房间。

    两人朝着餐厅走去,余幼惟借机问:“沈时庭,我的银行卡和护照,好像找不到了……”明知故问。

    “我收起来了。”

    “为什么呀?”

    “我们一直在一起,谁收着都一样。”

    余幼惟听明白了。

    意思就是你要是敢偷偷跑掉就完蛋了。

    会饿死!穷死!回不了家!流落街头!

    小余卑微。

    于是从出门开始,都是沈时庭在花钱,给他买了超大杯的果茶,花里胡哨的许多小零嘴,回到酒店时四只手都拎满了。

    吃货小余就这样沦陷了。

    傍晚金乌西坠,将沙滩照得一片金黄。

    海滩上很热闹,沈时庭提出想去海边走走。

    余幼惟换上一件鹅黄色的沙滩风短袖和白色小短裤,沈时庭也换了一身淡蓝色衬衣,运动短裤。

    两人出门时,余幼惟慢半步跟在身后。

    沈时庭走下台阶,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余幼惟被拉着走下台阶,踩在细软的沙中。

    原本握在手腕上的那只手下移,轻轻勾住他的手指,像沙滩上散步的那些恋人那般,将他牵住了。

    沈时庭的手那么大,手指那样修长好看,握着他的时候很温柔,却又是一个完全掌控住的力度。

    海风吹过来带起了一阵燥气,余幼惟感觉耳尖都热了。

    这样的牵手姿势,沙滩上没人会怀疑他们不是情侣。

    连余幼惟自己都恍惚了。

    海水泛上沙滩,又缓缓褪去。

    沈时庭牵着他,顺着沙滩往前走,突然侧过头来笑了一下:“你还挺会选地方。”

    夕阳的余晖斜着打过来,给沈时庭的轮廓染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余幼惟愣了一瞬。

    他挪开视线,抿唇说:“我专门做过攻略的,这个季节是这个海岛最美的时候,还有很多好玩的。”

    “都有什么?”

    “可以出海冲浪,玩水上飞人,可以去玩大型的情景游戏,有海豚秀珊瑚群可以看,探险潜水等等……”

    沈时庭嗯了一声:“做这么全的攻略,原本打算一个人去?”

    “也不是……”

    做了归做了,一个人去玩这么多项目,孤单就不说了,光语言不通这一点,就很困难。

    沈时庭:“那就是想去,但又有顾虑。”

    余幼惟点点头。

    海水亲吻着脚掌,凉丝丝的,海风吹在身上很惬意很舒服,但余幼惟就感觉自己有点思考困难症。

    因为手一直被牵着,注意力全在沈时庭那儿。

    周围传来几声欢呼惊叫,余幼惟扭头,只见一道海浪墙地扑了上来,下一秒他就被沈时庭抱进了怀里。

    海浪从他们头顶冲了过去,宛如一场倾盆大雨,哗哗坠落在他们身上,耳边是周围人的尖叫欢呼声。

    沈时庭背对着海浪,将他完全护在胸口,但浪花太大,还是将余幼惟一大半都溅湿了。

    他惊慌地抬起头,抹了一把落在脸上的水珠。

    接着他的脸被对方轻轻捧住了,沈时庭用拇指擦拭掉了他眼睫上的水渍,唇角扬起一点好看弧度:“要不考虑一下二人攻略?”

    余幼惟恍惚地和沈时庭对视。

    沈时庭背对着夕阳的光晕,淋湿的头发正在往下滴水,就好像站在五光十色的雨里,俊美高挺,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张力。

    他察觉到对方清冷的眼神里浮起来的汹涌情绪,目光下移,停在了他鼻尖以下。

    余幼惟心跳速度又快了起来。

    这样的距离和气氛,他感觉沈时庭下一秒就会亲下来。

    第47章 躁火

    ◎很会亲◎

    余幼惟错开了一点视线:“你那么忙, 有时间陪我去么?”

    “有。”沈时庭说。

    余幼惟有点心动,却又很迟疑。

    沈时庭却不给他迟疑的机会:“那现在去玩水上飞人吧。”

    “现在?”

    “嗯,反正衣服也湿了。”

    沈时庭身上还滴着水, 发丝上的水珠映着光,在夕阳下真的太精美了。

    余幼惟脑子一热就点头了。

    项目就在海边, 游客们坐在沙滩上欢呼看热闹。

    水上飞人是在两只脚上捆绑上喷水的装置,借助水的冲击力冲向空中。

    一般玩这种项目, 都有专门的教练会从身后抱住游客,由教练控制腾空的速度方向等, 游客只需要体验就好。

    余幼惟以为等会也是这样。

    然而去了之后才发现不一样。

    因为教练变成了沈时庭。

    工作人员在给沈时庭双腿绑喷板装置, 余幼惟就紧张地在一旁站着。原本没觉得这个游戏有什么, 可现在要抱着他的人变成了沈时庭, 余幼惟光想想就开始脸红心跳了。

    而且因为刚才衣服被海浪冲湿了, 沈时庭此刻只穿了一件工字运动背心,露出了流畅劲瘦的手臂,宽阔的袖口还能看到大面积的冷白皮肤,都是紧实的薄肌。

    运动短裤也是湿透的, 贴着大腿,偶尔某些角度还能看到男主的傲人之姿。

    他如果是小蘑菇,沈时庭就是蒙古包。

    他突然就觉得这画面有点刺激。

    待会儿还要贴得那么紧……

    这种项目的教练还是需要很专业的。

    余幼惟试探地问:“沈时庭, 你怎么连这个都会啊?”

    沈时庭抬头看他一眼:“我会的运动不少, 你以后会慢慢知道。”

    沈时庭是很爱健身和运动的, 在接手沈家产业之前,没有这么大的工作强度, 除了学习之外的时间, 他都在运动。

    跆拳道就不说了, 还有水上的各种项目。

    水上飞人比较考验平衡力和控制力, 但技巧性要求没那么高,属于比较容易掌握的项目。

    大概是把沈时庭误会成教练了,这时居然有别的游客过来询问这个怎么玩,想让沈时庭带她们玩。

    余幼惟就在一旁凉凉地看着。

    果然教练越帅,生意越好,也不知道是来玩游戏的,还是来泡教练的。

    魅力真大啊沈时庭。

    余幼惟瘪嘴。

    沈时庭站起身子对她们说:“抱歉,我不是工作人员。”

    “也没关系啊,我们相信你,能带我们玩么?”

    “我爱人在旁边。”

    几个美女立马扭头看过来。

    余幼惟下意识站直身子,保持微笑。

    心里却回荡着“爱人”这两个字。

    是爱人吗?

    指的是两人的婚姻关系那种爱人?还是心上人那种爱人?

    哎余幼惟发现自己的思维越来越活跃了,什么都能想东想西。

    “惟惟。”沈时庭展开双臂,“过来。”

    原本余幼惟还有点迟疑拘谨,可看了眼旁边一溜虎视眈眈的比基尼美女,他立马就不迟疑了。

    他走过去,和沈时庭一起坐上游艇,向深水处驶去,

    不同于沙滩边,这里的海风还挺大的,两人的头发和衣角都被吹了起来。

    下水前,沈时庭问:“面对面还是从后面?”

    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话,余幼惟现在都能想歪,心里一热,脸上就开始臊:“面对面吧先,有点紧张。”

    瞥到余幼惟耳尖变红,沈时庭也抿了下唇,接着嘴角就扬了一下:“上来。”

    余幼惟踩上踏板,面对面站好,沈时庭垂眼看他:“搂住我脖子。”

    “喔。”

    余幼惟照做,伸手搂住了沈时庭的脖子,前胸紧密地贴在一起,然后腰就被沈时庭握住了。

    余幼惟立马就绷紧了身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敏感?

    “走了。”

    脚下传来剧烈的推力,两人一飞冲天。

    巨大的刺激令余幼惟条件反射地紧紧抱住了沈时庭。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风,海面和天空在眼前不断变化,从空中往下看,海面是夕阳的倒影。

    太美了。

    他手臂紧紧勾着沈时庭,皮肤紧贴的地方一片湿润,是海水,也是汗水。

    余幼惟觉得夕阳离得很近,烤着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每一次冲天和俯冲都刺激得他心脏狂跳。

    沈时庭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换个姿势。”

    有力的手臂从他膝弯下穿过,沈时庭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双脚离开踏板,一瞬间的悬空感让余幼惟忍不住大喊了出来:“啊啊啊啊——”

    这么极致的速度和刺激下,他居然看到沈时庭在笑。

    从这个角度看,沈时庭几乎和夕阳的余辉融在了一起,精美帅气的下颌和五官简直给人怦然一击。

    “沈时庭——我不会掉下去吧——”

    “不会!相信我!”沈时庭声音也抬高了。

    他紧紧抱着余幼惟朝着海面俯冲下去,两人跌入海里,巨大的水花将他们淹没,下一秒又破水而出,水花从他们身上飞溅开来,以他们为中心在空中形成了一场绚烂多彩的雨。

    太刺激了,余幼惟身心都变得非常兴奋!

    但是体力消耗也极大,双腿都软了,然而他知道这对沈时庭的体力考验才是最大的,他大喊道:“沈时庭!你累不累!”

    “不累!”

    沈时庭又将余幼惟的双脚放在踏板上,从身后抱住了他。

    余幼惟的身子都湿透了,抱在怀里,那么小,那么软,沈时庭体内有一团火,恨不得将人揉进身体里。

    他嘴唇似有若无地亲了亲余幼惟的发丝,贴着他的耳朵喊他:“惟惟。”

    “啊?什么!”

    “开心么?”

    “开心!”

    沈时庭笑了一下,侧首,在余幼惟脸颊上亲了一下。

    在这么刺激的情况下,所有的感官都在疯狂,余幼惟却还是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脸颊上的亲吻。

    很轻的一下。

    还没有海水吹在脸上的力度大,感官却全部都集中在了那一寸皮肤,发麻,发烫,如电流般传向四肢百骸。

    余幼惟一下就安静了。

    沈时庭的嘴唇那么好看,颜色是禁欲的淡。

    他没亲过任何人。

    却亲了他两次。

    余幼惟心里古怪的情绪在萌发。

    很陌生,却又很兴奋。

    回到游艇上时,余幼惟还处于游离的状态。

    沈时庭拿起游艇上的备用毛巾,轻轻给他擦脸,笑了:“这么刺激么?”

    余幼惟眨了眨眼睛。

    沈时庭离他那样的近,挂着水珠,笑起来时像清晨映在水滴上的光,干净俊美。

    他点点头:“好刺激啊。”

    “以后常带你玩。”沈时庭歪头看他,“好不好?”

    这话的意思不止是水上飞人。

    更是对他们能否有以后的询问。

    余幼惟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水滴,别开视线看向了远方的海面:“沈时庭,你看太阳落下去的地方,好美啊,我只在画里见过。”

    沈时庭眼底划过一丝低落,朝着余幼惟指的方向看去。

    海面吹过平静的海风。

    万籁俱静,温馨祥和。

    这一刻沈时庭真想把余幼惟抱进怀里,牵住他的手,和他一起依偎着看日落,听余幼惟也对他说一声喜欢。

    回到酒店时已经筋疲力尽。

    身上湿透的衣服也已经不再滴水了,但还是湿漉漉的,就一间房,谁先换衣服是个问题。

    而且不像家里,这里没有更衣室。

    沈时庭看得出余幼惟的窘迫和迟疑,说:“我去阳台打个电话,你先冲个澡,别着凉了。”

    看着沈时庭走出了房间,余幼惟忽然很感动。

    沈时庭不仅人帅,还那么温柔,换个人早都溺进去和他双宿双飞了,怎么舍得他难过。

    偏偏沈时庭怎么看上了自己?

    没办法啊,小炮灰也有苦衷。

    余幼惟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他洗得很快,不想沈时庭湿着衣服待那么久,出来时沈时庭也刚刚从阳台回来,余幼惟指了指浴室:“我好了,你快洗吧,太阳落了天就开始凉了。”

    余幼惟穿的是白色的短袖T恤,一件淡紫色的小短裤。

    白皙滑嫩的脸透着红,纤细的手臂泛了红,小腿也红,一排脚趾圆润漂亮。

    干净纯情得不象话。

    对喜欢的人产生性关注和性想法,是一个男人的本能,再清冷禁欲的人都一样。

    剥开禁锢肢体的外壳,内里都一样火热疯狂。

    也许是今天经历了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气氛也有些许焦灼,沈时庭这一刻的感官躁动异常强烈。

    他呼吸重了些,眼睛也有点红,开口时嗓子是哑的:“等我洗完带你去吃饭。”

    “好。”

    “我泡个澡。”沈时庭喉结滑动了一下,又说,“可能会慢一点。”

    “喔。”余幼惟随口问,“要多久啊?”

    “一个小时左右。”

    泡这么久吗?

    余幼惟点点头:“我还不饿,你慢慢来,我画会儿画。”

    沈时庭走进浴室,修长白净的手指勾住裤带,晦涩的目光一瞥,就看到了挂在衣架上的东西。

    一条平角的内裤,纯白色的。

    他眸子的底色一瞬间变得更加汹涌。

    余幼惟急匆匆冲进来,一把扯走那条内裤,满脸通红:“我刚刚洗澡太急了,忘记洗了,我一会儿洗,你先泡澡吧。”

    说完飞速溜走。

    沈时庭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只觉得喉咙烧得很,一片滚烫。

    沈时庭这个澡确实泡得挺久的。

    余幼惟看了眼时间,不止一个小时了,他伸了伸懒腰,终于听到身后传来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一回头,余幼惟就愣住了。

    沈时庭没穿衣服。

    之前沈时庭只在他面前露过一次上身,那时候余幼惟也看了,看得也很仔细,但为什么感觉现在的冲击力这么大……

    可能是泡太久了,沈时庭结实遒劲的胸膛染了一片潮红,他拿毛巾擦头发时,侧腰的鲨鱼肌好显目,腰很窄,运动裤腰穿得有点低,露出了倒三角的腰线。

    余幼惟只在漫画见过这种身材。

    每个拥有这种身材的男人,在床上都很变态,超能干的。

    无一例外。

    啊!余幼惟!住脑啊!

    沈时庭目光懒懒地瞥过来。

    余幼惟直接红成了西红柿,忙低下头。

    沈时庭看了余幼惟一眼,挪开视线,若无其事地朝窗边走去,离余幼惟的书桌越来越近。

    余幼惟完全不敢抬眼,紧紧盯着计算机屏幕。

    他感觉到沈时庭走到了自己身后,紧张得大气不敢喘,接着呼啸的海风被隔断了,沈时庭拉上了窗户。

    原来是关窗户。

    余幼惟心里一松。

    就听到磁性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笔拿反了。”

    救……命。

    余幼惟忙把笔头调转过来,尴尬到快要爆炸了。

    沈时庭会不会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了?

    好丢脸啊!

    沈时庭从他身后俯下身来,淡淡的沐浴露香气笼罩住了他,一只修长的手臂撑住他的桌面,望着他的计算机屏幕:“沈大猫又抓住余小仓了,这次他准备怎么逃?”

    沈时庭的身体贴到了他的后背。

    余幼惟像被烫到了似的往前缩了一下,有点结巴:“我……我还没想好呢。”

    “还用上次那招?”

    “一个招数不能用两次叭。”

    “嗯,招数该升级了。”沈时庭说,“亲一下不够了。”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总觉得沈时庭这话意有所指。

    沈时庭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耳朵上,有点痒,余幼惟又不敢抬手挠,只能咬住唇:“那你有什么想法呀?”

    “沈大猫觉得余小仓耍了他,心里有火。”沈时庭慢悠悠地说,“余小仓应该乖一点,示个弱,让沈大猫放松警惕。”

    “乖一点?”

    “嗯。”

    余幼惟思考的时候垂着眼,纤长的睫毛跟小翅膀一样,很会挠心,乖得让人心痒。

    沈时庭喉结滑动,深深看着余幼惟。

    “你说得对,我想到后面怎么画了。”

    余幼惟咧开嘴角,开心地扭头看沈时庭,两人近距离地对上目光,余幼惟笑容一下就顿住了。

    他能感受到沈时庭眸子里涌动的情愫,幽深的,克制却炙热,能感觉到沈时庭这一瞬间很想亲他。

    余幼惟抿了下唇,胸口像萌发了心火,一片滚烫。

    果然,沈时庭目光往下,温柔地问:“让亲么?”

    余幼惟呆愣着,大脑乱糟糟的,根本无法思考,更无法做出选择。

    就在他迟疑的这几秒的时间里,对方缓缓靠了下来。

    沈时庭捧起他的脸,偏过头,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这是个很温柔的吻。

    只有两片唇在轻磨触碰,余幼惟紧紧握住了手心里的笔,仰着头……

    胸口的火星犹如燎原之势,星星点点四散开来,从内到外都起了火,他脸颊和耳尖变得通红。

    真是,要命。

    余幼惟闭上了眼睛。

    呼吸在触碰,心脏在狂跳。

    酥酥麻麻的,很软很甜。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余幼惟想。

    余幼惟的不抗拒,显然给了沈时庭鼓励。

    他捧着余幼惟的脸,逐渐加深这个吻,余幼惟的唇那么软,含进唇中时恨不得将他融化。

    呼吸也逐渐重了起来。

    沈时庭左手捧着余幼惟的脸,右手勾住余幼惟的腰将人抱了起来,顺势坐在椅子上,把余幼惟抱在怀中,手掌扣住他的后脑勺。

    这是一个完全掌控的姿势。

    余幼惟被打横抱在怀里,全身都卸掉了力气,软软地躺在沈时庭怀里,任由他亲吻。

    这样的状态很乖,极大地激发了男人的侵略欲。

    沈时庭的身体好烫啊……

    余幼惟恍惚地想。

    还要亲多久……

    嘴唇有点麻了……

    果然小说里说的都是真的,平时看起来越是清冷禁欲的人,真欲起来就越疯……

    明明都是第一次亲,怎么沈时庭这么会亲啊,甜滋滋的,好喜欢……

    作者有话说:

    想想亲完怎么办吧鱼儿

    第48章 烈焰迷情

    ◎属于男人本能热烈的颜色◎

    沈时庭的手指从余幼惟的头发穿过, 勾着他,发质细软,跟他本人一样柔软。

    最后结束时, 余幼惟脸红得都不象话了,头发也乱糟糟的, 眼睛蒙着水雾,像刚睡醒的样子。

    他坐在沈时庭腿上, 两颊像喝了酒般红,嘴唇湿湿润润的, 微张着, 小口小口地呼吸。

    仿佛怀里是什么稀世珍宝般, 沈时庭爱惜地亲了亲他的耳朵:“去吃晚饭。”

    余幼惟舔了一下嘴唇, 脑袋还晕晕的:“喔……”

    就……亲完了?

    要说点什么嘛?

    现在我们算什么关系?

    余幼惟抓了抓头发, 站起身时还有点腿软。

    沈时庭拿上钥匙,走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沈时庭比他高出一个头,身材比他高大, 被他这么牵着,颇有种小娇夫的感觉,很有安全感呢。

    余幼惟在这待了几天, 这边甜口的东西都吃腻了, 想吃国内的菜式, 两人就去了一家中菜馆,点了一桌子辣口的。

    面对面坐着, 余幼惟就低头吃饭, 也不抬头看沈时庭。

    沈时庭慢条斯理地夹菜, 喝汤, 这顿饭吃得异常的安静。

    这时有个小女孩拎着花篮走到他们桌边,小女孩看着沈时庭笑:“哥哥,买束花吧?”

    沈时庭扫了一眼她的花篮。

    小女孩说:“我这里有红玫瑰,寓意是热恋中的爱情,还有白玫瑰,寓意是纯洁无瑕的爱意,还有紫色的玫瑰……”

    余幼惟听不懂本地的语言,不知道小女孩在说什么。

    他看看小女孩,又看看沈时庭。

    沈时庭问:“你觉得我们像什么关系。”

    小女孩看了余幼惟一眼,对沈时庭笑:“哥哥你很喜欢他吧,我猜你正在追求他。”

    沈时庭又问:“那你觉得,他会接受我的追求么。”

    小女孩又瞄了余幼惟一眼:“这位哥哥好像很害羞哦,你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嗯……他也许会接受你的追求,也许有什么顾虑,哥哥你买一束白玫瑰吧,这样他会懂你隐秘的心意。”

    沈时庭垂着眸,没听小女孩的建议,从中抽取了一支粉色玫瑰。

    小女孩离开,余幼惟眨巴眼看着沈时庭。

    沈时庭捻着玫瑰花轻轻嗅了一下,放进旁边的杯子里,推到余幼惟面前,唇角带了点笑意:“喜欢这个颜色么?”

    余幼惟看着那朵娇嫩的玫瑰,迟疑地问:“送给我的?”

    “嗯。”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

    余幼惟抿了下唇,把花拿出来,也嗅了一下:“好漂亮啊,很好闻。刚刚你们在聊什么?”

    “在聊不同颜色玫瑰花的花语。”

    “那粉色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沈时庭看着他,说:“初恋。”

    余幼惟拿着花的手顿了一下,他慌乱地垂下视线,又嗅了嗅花瓣掩饰内心的忐忑,没接沈时庭的话:“真的很香……”

    沈时庭看了余幼惟片刻,眉眼的笑意渐渐淡去,垂下眸。

    吃完饭,两人又沿街绕了一圈,散步消食。

    回到酒店后,余幼惟就把那束玫瑰花放进了杯子里,装上水,放在了书桌上。

    他盯着花看了许久。

    也许沈时庭是在试探两人的关系吧。

    现在这个关系,确实挺尴尬的,不是恋人,却接了吻。

    当时怎么就没拒绝呢余幼惟!

    傍晚海风呼啸,天气预报显示近两天会有暴雨,提醒旅客们注意出行安全。

    夜里,海平面划过两道闪电,雷声轰隆而至。

    余幼惟立马钻到了被子里。

    沈时庭关上窗户,拉严实窗帘。

    躺上床,从身后抱住了余幼惟。

    窗外的雷声每响起一次,余幼惟身子就缩一下。

    沈时庭掀开被子,将余幼惟翻转过来,面对面把人搂进怀里,低声问:“怎么怕成这样?”

    余幼惟也顾不了别的了,紧紧贴着沈时庭,呼吸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温暖的体温环抱着他,余幼惟才平静了些。

    这个姿势和距离,余幼惟的嘴唇刚好触碰到沈时庭的喉结,他微微仰着头,并没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全数打在了对方的喉结上,直到沈时庭的喉结动了一下。

    余幼惟愣了一瞬,头稍稍往后挪了一点。

    沈时庭垂下眸,和他对视上。

    夜色浓重,只有床头的一盏照明灯还亮着,照得余幼惟的眼睛格外的漂亮。

    一秒……两秒……

    沈时庭翻身将人压到身下,低头吻住了他。

    雷声从窗外透进来,余幼惟耳边却空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沈时庭落在他唇上的吻。

    细细密密的,单单啄吻嘴唇,亲得温柔绵长……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夜里余幼惟做了一个梦。

    梦到他和沈时庭牵手散步,逛超市,吃饭看电影,都是些很日常的小事,他们会在夕阳下接吻,在电影结束的那一刻亲吻,在无数个夜里缠绵……

    接着画风一变,他的身份暴露了,所有人都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离他远远的,沈时庭站得那么远,看他的眼神那么冷,任由他被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拖走……

    余幼惟猛地惊醒了。

    他睁大眼睛,心脏在深夜里狂跳不止。

    沈时庭抱着余幼惟,也被扰醒,他指尖穿过余幼惟的头发轻轻揉了揉,嗓音含糊沙哑:“惟惟,怎么了?”

    余幼惟干咽嗓子,怔怔地望着沈时庭。

    这一刻委屈和恐惧的情绪同时涌上来,余幼惟喉间泛苦,眼圈一片湿红,哽咽出声:“……沈时庭。”

    “嗯,我在。”

    “沈时庭……如果我是个外星人,你会让人把我抓走嘛?”

    沈时庭静默了许久,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压低声音哄他:“我会把你藏起来。”

    他知道沈时庭只是在哄他。

    但听到这话,余幼惟还是很感动,缓缓平静了下来。

    窗外的雷声已经停了。

    余幼惟伸手抱住了沈时庭的腰,依偎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这一夜却再也没睡着过-

    翌日七点钟,沈时庭准点醒来,只觉得怀里空荡荡的。

    他愣了两秒,立马坐了起来。

    房间就那么大,他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余幼惟的身影。

    他忙走到桌前,发现昨晚放在这里的钥匙没了。

    余幼惟又跑了。

    此时外面还下着大雨。

    此刻担忧的情绪远大于愠怒。

    沈时庭拿起伞就冲了出去。

    好在这次余幼惟还没有跑多远。

    沈时庭出了酒店大门,就在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余幼惟,他坐在公交车站牌下,呆愣地看着四周坠落的大雨。

    半面肩膀都被站牌上溅下来的水淋湿了,他却仿佛无知无觉的,就盯着远处发呆。

    也没有发现沈时庭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直到视线被遮住。

    余幼惟抬起头,看到了沈时庭冒着冷气的脸。

    “沈……”

    他话没说完,就被沈时庭拽起来抱进了怀里。

    沈时庭抱得好紧,几乎要将他勒到窒息,呼吸也有些重,嗓音里带着颤动的沙砾感:“装乖,让我放松警惕,然后趁机跑掉……这招数用到我身上了是么。”

    余幼惟愣怔着。

    身子贴得很近,他能感觉到沈时庭心脏的跳动,跳得很快很重,像是真的被吓到了。

    余幼惟咽了下嗓子:“沈时庭,我没有跑。”

    沈时庭:“现在才七点。”

    余幼惟低声说:“我就是觉得闷,出来透透气。”

    半晌,沈时庭才松开了一点,垂眸看着他的眼睛。

    余幼惟这才发现沈时庭的眼睛是红的,情绪很复杂,像是温柔下克制着戾色,即将要爆发了一样。

    好一会儿,沈时庭的眼神恢复了清明,语气也柔和下来:“为什么觉得闷?”

    余幼惟心口仿佛被人捏了一下。

    好疼啊,胸口有种窒息的钝痛。

    他压抑着眼里的酸涩,努力尝试着放松语气:“沈时庭,我想了想,我觉得……我们还是离婚吧。”

    大雨从站台外飞斜进来。

    沈时庭挡住了风吹来的方向,悉数的雨滴全都落在他背上,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只是深深地看着余幼惟。

    他垂在身侧的指尖蜷了一瞬,半晌才低低地问:“那你跟我接吻是什么意思。”

    余幼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垂下眸子,盯着地面溅起的水花,觉得身上好冷,好想抱一下沈时庭,被他抱着一定很暖和。

    但他现在不能这么做了。

    余幼惟抿了下唇,轻声说:“对不起。”

    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时庭没再说话,直接抓着他的手腕,将人拽着往酒店走,海边的暴雨愈发狂躁,都是斜着打过来的,雨伞根本没用。

    回到酒店时,两人都被淋湿了个透,

    沈时庭直接将余幼惟拉进了浴室,拧开热水,热气笼罩了下来,余幼惟人是懵的,直到沈时庭伸手脱他的衣服。

    余幼惟忙抓住衣摆,紧张地望着沈时庭:“做……做什么?”

    沈时庭胸口微微起伏,看得出来被气得厉害,但他依旧克制着语气:“我能做什么?”

    “那你出去。”

    “余幼惟。”

    余幼惟立马就安静了。

    沈时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指尖轻轻擦拭掉余幼惟眼尾的水珠:“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你一个人跑出去,很危险。”

    原来沈时庭是因为担心他。

    余幼惟心里更难受了,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沈时庭蹙了下眉,心口传来一阵生疼。

    他擦拭掉余幼惟的眼泪,低声问:“为什么哭?”

    “沈时庭。”余幼惟哭得断断续续,“你不要对我好了,你去喜欢别人吧,你把我当做一个白眼狼吧,你对我好,我也不会感恩的。”

    沈时庭痛心地看着他:“感恩?”

    余幼惟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沈时庭问:“和我接吻,是因为感恩么?”

    不是的。

    余幼惟心说当然不是的。

    但他张口无言,只发出一声哽咽。

    沈时庭扯出一丝苦笑,拇指指腹拭去余幼惟的眼泪:“别哭了,我没逼迫你的意思……是我哪里不好,能告诉我么。”

    余幼惟抹了一把眼睛:“你哪里都好……”

    “那是为什么。”

    “我自己的原因。”

    “什么原因?”

    “我不能说……”

    沈时庭只是点点头:“嗯,我可以等。”

    余幼惟撩起眼皮。

    沈时庭说:“但你要给我一个期限。”

    余幼惟又把眼皮垂了下去。

    “半个月好吗?”沈时庭说。

    半个月么?

    半个月也不能改变什么。

    但余幼惟只能点点头。

    心想等回国后再说吧。

    热气氤氲,浴室里温度变高了。

    两人衣服都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很难受。

    而沈时庭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余幼惟就想着那就让沈时庭先洗吧,他转身要离开,却被拉住了手腕。

    余幼惟慌张地回过头:“你……你先洗吧。”

    沈时庭把人捞了回来:“一起。”

    一起?

    余幼惟人懵了。

    他被沈时庭拉到了花洒下,热水浇了下来。

    余幼惟只穿了一件短袖,被沈时庭摁着脱掉了,又来解他的裤带,余幼惟忙拉住:“我……我自己来吧。”

    沈时庭就收回手,看着他。

    余幼惟解得磨磨唧唧的,欲言又止:“你在这里,我不好意思。”

    “那我也脱。”

    “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脱。”沈时庭说,“我不脱。”

    奇怪,感觉哪里不对劲。

    好像掉进了陷阱。

    余幼惟瘪嘴:“我又不是笨蛋,你不要哄骗我。”

    沈时庭笑了下,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洗吧。”

    沈时庭开门出去了。

    余幼惟心里才松了下来。

    还好,撩归撩,沈时庭还是很温柔的。

    如果早上他是真的悄悄跑了,沈时庭会怎么样?最后还是会这么温柔地哄他吧。

    唉,沈时庭。

    午饭过后,沈时庭问余幼惟想不想出门。

    余幼惟从计算机屏幕前抬起头:“去哪里呀?”

    “去就知道了。”

    余幼惟待在酒店都快发霉了,而且脑子里想东想西,静不下来,能出去走走就再好不过了。

    “海洋公园!”余幼惟拿到票的时候,开心地蹦起来,“可以看到珊瑚对嘛?”

    沈时庭温柔地看着他:“嗯,都可以看。”

    余幼惟坐在车上,开心地抿唇,是因为那天他说想看珊瑚,所以沈时庭才专门带他去的吧。

    海洋公园共有四层。

    第一层进去是海底隧道,四周是梦幻一般的蔚蓝色,仿佛真的置身于水中,看到了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鱼类。

    后面几层,他们看到了水母宫殿,冰雪世界,许多精彩绝伦的主题,还有余幼惟心心念念的珊瑚海,色彩斑斓姿态万千。

    余幼惟趴在玻璃上,眼睛都在发亮。

    “好美啊沈时庭,像五颜六色的烟花。”

    水波的光落在余幼惟脸上,就像降落在人间的精灵,拥有这世间所有的美好,纯真,干净,像在发光。

    余幼惟在看珊瑚,而沈时庭的目光全程只落在他身上。

    其实余幼惟能感觉到沈时庭的目光。

    他只是不敢回头。

    好难啊……

    珊瑚海的标语写着——珊瑚是海洋生命之源,因为有它,海底才有了生机和色彩。

    余幼惟想,人又何尝不是呢。

    小说里常说,清冷高冷这类型的主角最难攻略,他们的心墙很高,世界是幽闭的。

    会有无数的人从他们的边缘匆匆路过,但能带着光留下来照亮他的的那一个人,就将会是他世界的中心。

    永远都不会再变。

    人一走,他的世界就暗了。

    沈时庭人这么好,他的世界应该永远发光发亮才行。

    余幼惟看个珊瑚还把自己看感动了,眼泪汪汪的。

    当然沈时庭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难过,只是偏下头来看他:“看到什么了?”

    余幼惟别开脸。

    沈时庭把他脸掰回来,看着他。

    泪珠在大眼睛里打转,余幼惟瘪着嘴:“我就说我泪腺好发达的,看到漂亮的东西就觉得好美好,好想哭。”

    “嗯。”沈时庭垂眸看着他,“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喜欢。”

    余幼惟愣了下。

    沈时庭依旧看着他,两人静默地对视。

    他当然能听懂沈时庭的言下之意。

    余幼惟也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沈时庭呢?

    答案肯定是喜欢的。

    可毕竟情窦初开,更多的是茫然。

    共度一生的承诺太盛大遥远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份喜欢,能不能担得住如复一日掉马的忐忑。

    余幼惟说:“都有吧。”

    沈时庭只是点点头,又牵起了余幼惟的手,握进手心里,牵着他沿着隧道往前走。

    余幼惟一点也不抗拒沈时庭牵他,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抗拒跟沈时庭亲密,只要想到是沈时庭,心里就热热的。

    回到酒店时余幼惟已经很累了,但是这一天的经历让他精神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这几天他的话一直不多,今天仿佛打开了开关,又回到了以前叽叽喳喳的模样,尤其是买了一堆好吃的。

    他坐在沙发上吃得正开心,见沈时庭过来,他顺手舀了一勺像果冻一样的当地小吃,下意识就送到了沈时庭嘴边:“沈时庭,你尝尝这个,这个超好吃!”

    沈时庭愣了下,垂下眸看勺子。

    余幼惟也愣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忙把手收回去:“我换个勺子。”

    沈时庭却抓住他的手,喂了进去:“不用。”

    沈时庭面不改色地吃完,将一瓶红酒放在桌上:“嗯,好吃。喝点酒么?”

    余幼惟手在空中顿了几秒,默默收回来:“可以呀,不过我酒量不好,就喝一点点。”

    “嗯。”

    沈时庭拿来两个杯子,倒满酒,两人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来,盘着腿。

    光这么喝酒,感觉有点干巴呢。

    余幼惟看着面前的液晶大屏:“要不看个电影?”

    “好。”沈时庭说。

    “你喜欢看什么呀?”余幼惟问。

    “我都可以,看你喜欢。”

    “那我就不客气了。”余幼惟倾身翻了翻茶几,从里边抽出一张宣传单,“我看宣传单上有好几部电影,等我挑一个……就这个吧,《烈焰迷情》,听着应该是个谍战片。”

    沈时庭嘴唇动了下,想开口,又压了回去,最后只是默默地说:“行。”

    电影开始,两人散懒地靠在沙发上,边喝边看。

    看了不到几分钟,余幼惟就发现,这电影的画风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很像真实的生活写照,却又带了点戏剧性。

    开篇就是男主在洗澡。

    镜头给了男主的身材特写,小麦色皮肤,贲张的肌肉,体格精壮,热水从他身上流下来,镜头一直给到很隐私的的地方,就差一点……

    这时外面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不断回头看,电话依旧响个不停。

    男主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光着身子就跑到客厅接电话。

    从浴室到客厅,镜头全程都在男主身上。

    镜头都是有遮掩的,但这个大尺度的裸露还是让余幼惟惊了一下,他不自觉抿紧了唇。

    一个人看还好,两个人看就有点尴尬。

    而且还是跟沈时庭这样平时一本正经的人一起。

    接下来更戏剧的来了。

    男主接到的电话是新上任保姆(女主)打来的,保姆告知他,她已经在到门口了。

    男主挂断电话,手忙脚乱地回到浴室,冲洗掉身上泡沫,正在穿衣服,大咧咧的母亲就嚷嚷着带着女主推门而入。

    此时男主上半身光着,裤子才提了一半。

    六目相对。

    男主母亲骂骂咧咧喊他赶紧把衣服穿好,又风风火火地去了厨房。

    独留男女主二人站在客厅里。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也不全是尴尬,还有火热的暧昧,那种充满爱yu的暧昧。

    男女主这一眼,就撞出了火花……

    余幼惟看得大气不敢喘。

    不是谍战片么?怎么感觉这个发展不太对……

    余幼惟看得口干舌燥,精神紧绷,本来说只喝一点点,结果现在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几乎把酒当水在喝。

    越喝越热。

    他扯了扯衣服领子,沈时庭就垂眸看了他一眼,又挪开了目光。

    再往后,剧情发展开始完全偏离了谍战片的走向,就如电影名一般,画面变得非常烈焰般火热,这迷情的意思余幼惟也逐渐明白过来了。

    这也太刺激了叭……

    刺激得余幼惟都不忍直视,他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扭头就对上了沈时庭欲言又止的目光。

    “……”

    余幼惟整张脸都很红。

    沈时庭脸依旧冷白,看不出异样,但衬衣下的脖颈已经泛起了一片红,耳朵也红,眸下染了一抹晦涩。

    这一幕给余幼惟带来了很大的视觉刺激。

    他匆忙别开视线,慌乱中手碰倒了桌上的酒杯,将他白色的短裤都染红了,混乱一片。

    他愣怔间,只见沈时庭修长白净的手拿着纸巾,伸了过来,他才发现沈时庭的指骨也透着不正常的红。

    仿佛禁与欲的颜色在交错。

    那是清晰的,属于男人本能爱/欲的浓烈颜色。

    第49章 软化

    ◎不离婚了,好不好◎

    余幼惟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

    在他的印象里, 沈时庭一直是清冷的,禁欲的,当这样冷漠的人, 展示出这么炙热的神态和反应时,比任何一剂猛药都要烈。

    余幼惟心口狂跳不止。

    更要命的是, 这时沈时庭轻轻拽起了他的裤/裆,用纸巾擦拭上面染的酒渍, 越是慢条斯理不急不缓,越是让人心猿意马。

    动作的时候, 他甚至觉得沈时庭的手指碰到他了。

    余幼惟身上热了起来, 心口也热, 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他推开了沈时庭的手, 欲盖弥彰地曲起膝盖,躬起了腰。

    他强装淡定地说:“就一点酒而已,一会儿就干了,不用擦。”

    沈时庭的指尖顿在半空。

    他目光还停留在原处, 却已经被余幼惟的腿挡住了。

    原本没想那么多,沈时庭这才有些后知后觉,他又看了一会儿, 觉得喉间有些燥。

    收回视线, 将杯子里大半杯酒都灌了下去。

    两人又安静了一会儿。

    这方空气却并没有宁静下来。

    随着屏幕里传来粗重呼吸和暧昧的声音, 画面变得不可控,余幼惟的眼睛终于不敢再盯着屏幕。

    他只能又假装口渴, 伸手去够酒瓶, 却碰到了同时伸过来的手。

    手指触碰到, 滚烫的一片。

    在酒精的作用下, 两人的反应都有些许迟钝,余幼惟愣了一下,倏地往回收手,却被沈时庭握住了。

    余幼惟当场懵了。

    沈时庭的手心是那样的热,力气也很大,手指一点一点扣住了他,轻轻一勾就将他拉了过去,后脑勺被按住,呼吸带着酒香笼罩了下来。

    这是个不同于之前温柔的吻。

    炙热而湿润,吻得很深很急。

    余幼惟被完全拉到了怀里,沈时庭从身后抱着他,他仰着头跟沈时庭接吻。沈时庭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的指尖勾着他的衣摆,随后缓缓移动,勾住了他腰间的细绳……

    等余幼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脑内已经炸开了,他条件反射地猛然弓起了腰,又被沈时庭搂着胸膛强迫坐直。

    “沈时庭呜呜呜……”余幼惟被刺激得泪眼朦胧,又羞又恼,他指尖紧紧抓住对方结实的手臂,断断续续地哭,“医生说不能做这种事……你这个坏人呜呜呜……”

    余幼惟仰着头时,眸子被灯光照得剔透水亮,牙齿不受控地咬住了嘴唇,沈时庭亲吻他的脸颊,嗓音染了哑意:“你想。”

    “……我不想!”

    “我看到了。”

    “看……看到什么了?”

    余幼惟羞耻到语无伦次,紧紧抓着沈时庭的手腕,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欲盖弥彰有多明显。

    苍天啊,沈时庭这个人是火眼金睛么。

    好丢脸。

    耳边是沈时庭略重的呼吸,余幼惟心跳如擂鼓,额间很快就冒汗了。他完全不敢低头看,沈时庭的手那么白净修长,那么好看,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

    但他只做了一小会儿思想抗争就缴械投降了,沈时庭这个人太会了,像个妖精,他一个纯情小少男哪里经得住他这么勾人,很快就沦陷了进去。

    这种时候反而产生了极大的心理依恋,他终于受不住地伸手去勾沈时庭的脖子,仰头主动去亲吻他的唇。不同于之前那样具有侵略性,此时的沈时庭反而只是似有若无地亲他。

    得不到满足,不上不下的感觉太要命了。

    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却总差着那么一点意思。

    他仰着头,看到的是沈时庭坚毅俊帅的侧颜,这一刻好像光看着沈时庭,都能得到一些满足感。

    电影屏幕里的声音渐渐散去,余幼惟紧皱着眉,长久之后终于脱力般松了开来,整个人都瘫软了。

    沈时庭在他耳边发出一声含糊的轻笑:“纯情。”

    他不知道沈时庭这时候说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这一刻也没有精力去深究了,他倒在沈时庭怀里,小口小口地呼吸。

    纯情就纯情叭。

    沈时庭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从桌面抽了几张纸巾,声音温柔:“再看一会儿,还是去洗澡?”

    余幼惟跟装死似的一头栽进沙发里。

    背对着沈时庭。

    刚刚从那水深火热的境况里出来,神思逐渐清明,脑海里的画面就一帧一帧往外冒。

    简直不能细想!

    他支支吾吾地闷哼:“我躺一会儿。”

    沈时庭又笑:“这么累。”

    “当然了,不然你试试。”

    余幼惟说完,身后就没声音了。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马臊得耳朵脖子都红了。

    他可没有那个意思!

    就听沈时庭说:“我倒是想试试。”

    这句话直接让余幼惟趴在原地不敢动了。

    这回是他真的抬不起头了,他觉得自己的脸正在热锅上翻炒,都快烫熟了。

    沈时庭现在怎么什么话都说啊……

    而且脑补这种东西,是不可控的,他一想到那个画面,竟然比想到刚才的画面还要受刺激。

    太刺激了。

    简直不能细想!

    沈时庭进了洗手间。

    余幼惟这才悄悄抬起头,盯着洗手间的方向看。

    洗手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沈时庭……在洗手吧。

    余幼惟又把脑袋捂起来了。

    沈时庭出来时,余幼惟正在收拾地毯,他埋着头像个勤奋的小田螺,就是不看沈时庭。

    沈时庭走过来,偏头看他:“不看我,生我气?”

    余幼惟把头埋得更低了,含糊地说:“不是。”

    沈时庭又说:“不好意思?”

    你还问!还问!

    余幼惟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沈时庭手臂勾住他的腰,直接把人放到了沙发上,余幼惟吓得腿都软了,惊恐道:“干嘛呀?”

    沈时庭亲了亲他的嘴唇:“讨点甜头。”

    余幼惟睁大眼睛,声音被封在亲吻里。

    想到刚才那时候沈时庭不让他亲,他现在也要折磨回去,于是躲开,却被沈时庭轻而易举地托住小脸,稳稳地按着亲。

    根本躲不开啊!

    沈时庭这个人太霸道了!

    但是……他好会啊呜呜呜呜……

    余幼惟被亲得泪眼朦胧,蹙着秀气的眉头:“你会的好多……你在哪儿学的?”

    “喜欢,就会无师自通。”沈时庭说。

    刚才还那么涩涩,现在又说这种纯情的话。

    余幼惟瘪嘴,这个男人,真是一套一套的。

    不经意间,两人又对上了目光。

    暧昧再次蔓延开来,正当余幼惟觉得沈时庭可能又要袭击他时,沈时庭却突然坐起了身。

    他沉静地坐着,也不说话,只是拿起酒杯倒了杯酒,一口灌了下去。

    余幼惟也坐起来。

    沈时庭瞥了他一眼,艰涩地扯了一下唇:“你再不走,我上火了。”

    余幼惟愣一下,下意识低头去看。

    然后被烫了眼睛似的挪开视线,脚底抹油溜了个没影。

    沈时庭看着消失的背影,心说果然是白眼狼。

    余幼惟冲进浴室清洗,脑海里还浮现着刚才的画面。

    他才意识到,沈时庭是个正常的、正值壮年的男人,这么三番五次的撩火,连自己这么纯情的小少男都经不住,更何况是沈时庭。

    那个样子,真是惊为天人。

    简直不能细想!

    刚刚都那样了,晚上还要一起睡。

    余幼惟有点心惊胆战。

    沈时庭的手牵着他的时候那么温柔,可刚才却又那么滚烫,那么有力。

    现在这个关系又算什么?

    余幼惟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只在温水里泡澡的青蛙,什么时候挂了可能都不知道。

    不行啊,得提高警惕,不能再被沈时庭偷袭了。

    于是余幼惟决定今晚要在沙发上睡觉。

    趁着沈时庭在洗漱,他麻溜地卷了一条毯子,把自己裹上,然后躺倒在沙发上。

    我已经睡下了哦,拒绝打扰。

    沈时庭才不管他睡没睡下。

    只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小蚕蛹,就连毯子一起卷起抱回了床上,余幼惟拳打脚踢:“沈时庭!我今晚不跟你睡!”

    “不行。”沈时庭说。

    “为什么不行?”

    “想到你会跑掉。”沈时庭把他从毯子里刨出来,“我就睡不着。”

    余幼惟又拉起毯子裹住自己:“我不会跑掉。”

    “那也不行。”

    “为什么呀?”

    “晚上会降温,沙发会冷。”

    “我可以再加一床被子。”

    “那也不行。”

    “为什么呀?”

    “我想抱着你睡。”沈时庭再次他把从毯子里刨出来,“我觉得冷。”

    “不会很冷叭。”

    “冷。”

    余幼惟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

    直到他被沈时庭捞进怀里抱住,思考了有好几分钟,渐渐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沈时庭想抱我就让他抱?

    他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冷就行了。

    呜呜呜为什么每次这种时候都好迟钝。

    又被这人占便宜了。

    呜。

    可能是睡前消耗了太多精力,这晚余幼惟睡得格外的香甜,翌日醒来时,沈时庭已经准备好早餐了。

    沈时庭问:“昨晚睡得好么?”

    余幼惟懒洋洋地扒着桌子:“好呀。”

    “我以为你会睡很久。”

    “为什么呀?”

    “昨晚那么累。”沈时庭面不改色地说。

    余幼惟一愣。

    该死的回忆又浮上了脑嗨。

    他知道沈时庭故意的!他才不跟沈时庭聊这种话题,他选择不说话。

    沈时庭却突然又说:“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余幼惟咬着小糕点,呛了一口。

    沈时庭忙把水递过来,拍拍余幼惟的背:“慢点。”

    余幼惟喝了口水,耳朵都红了。

    听着只是在称述事实,但“第一次”这个词仿佛有什么魔力,比如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等等,都很暧昧,很令人悸动。

    说实话余幼惟还有点好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关于沈时庭隐秘的私事,比如……

    余幼惟随意地说:“不信,你平时不自己做么。”

    沈时庭看了他一眼,又挪开目光:“我是说帮别人,不太会。”

    啊啊啊余幼惟觉得自己就不该问。

    净给自己挖坑,问完画面又出现了,羞红脸的还是自己。

    沈时庭又问:“没弄疼你吧?”

    余幼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没有。”

    “嗯,那就好。”沈时庭又补充了一句,“熟能生巧,下次会更好。”

    余幼惟脑袋里闪过一串感叹号!!!

    下次?还下次!不要太过分!

    必须得找回场子。

    “那就是你自己也会做咯。”余幼惟睨他。

    “你觉得呢。”

    “……”

    “以前很少。”沈时庭又淡定地说。

    “以前?”

    “嗯,喜欢你之前。”

    “……”

    话里有话呢感觉。

    喜欢我之后呢?哇这个男人三句话里两句都埋雷。

    简直不能细想!

    青春期之后正常男性都会有生理冲动的,可能是无意识的,单纯的需要宣泄,并不代表什么。

    需要就是需要,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是沈时庭这种清冷,俊美,静默的人,怎么都会有点难以想象。

    余幼惟不禁又想到了昨晚,沈时庭那副炙热情动的模样,身上都泛着红,眼睛那么温柔,却又那么凶。

    啊不能再想了。

    见余幼惟耳尖都红得滴血了,沈时庭悄无声息地扯了下唇,又问:“还有什么想玩的?想去的地方?”

    余幼惟使劲摇头:“没有了。”

    “那回国?”

    “好好好。”余幼惟忙点头。

    再跟沈时庭单独待下去,感觉要被吃干抹净了。

    于是离家出走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余幼惟就被抓回去了。

    还是被老公亲手抓回去的。

    而且还是昭告了全家即将要离婚的老公。

    余幼惟觉得有点社死。

    回家之后就被围攻了。

    余幼惟端正地坐在沙发正中间,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等待全家人的审问。

    余顾:“说走就走,长能耐了?”

    余幼惟小小声:“我已经是大人了……”

    余尚明:“知道自己是个大人了,还闹个别扭就随便把离婚挂在嘴边?简直把婚姻当儿戏,不象话!”

    余幼惟瞄了沈时庭一眼。

    沈时庭沉静地坐在对面,喝着茶,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像是全家的大功臣。

    余幼惟再次小小声:“我没有随随便便,我们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信可以问……”

    问……问谁?

    沈时庭?

    差点忘了,现在沈时庭已经不是友军了,而是背刺他的人,现在高举离婚大旗的人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反正,我们离婚,也不影响余家和沈家合作,我哥都答应了。”

    所有人都看向余顾。

    尤其是沈时庭,那眼神变得又冷又凶。

    余顾清了清嗓子:“这是你们的事,我只是尊重你们的决定。”

    余幼惟松了口气。

    就听沈时庭说:“这不是我的决定。”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沈时庭。

    沈时庭抿了口茶:“我没同意离婚。”

    当初结婚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还签了婚内协议呢!

    虽然几乎每一条都已经触犯了。

    但这不是你反悔的理由!

    余幼惟咆哮!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真可恶!

    一个人孤军奋战,胜算渺茫。

    余幼惟只能静观其变,等待沈时庭所说的半个月之约。

    到那时候,只要他还坚决要离婚,沈时庭总该会同意了吧-

    接下来一周过得挺消停的。

    一家人仿佛又回到了和和美美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平时在家里人面前,看似静默高冷的人,回到卧室,余幼惟就免不了被他抓住一顿亲。

    余幼惟发现,沈时庭好像很喜欢跟他接吻,挺频繁的,但每次又控制着度,不会太过火。

    比如小电影里那样碰舌头什么的,沈时庭都没有做。

    就像两人的关系,沈时庭态度明朗,攻势很猛,看似步步紧逼,但又给他留有喘气的空间。

    这招真的很像温水煮青蛙啊。

    晚上余幼惟又被沈时庭摁在了门上,

    余幼惟缩起身子想从下方钻出去,却被沈时庭握住了腰,沈时庭垂眸看着他:“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余幼惟一动不动:“啊……我实习期快结束了。”

    “不是还没结束。”

    “就还剩一个月。”余幼惟试探地说,“我要不还是不转正了叭?”

    离了婚还在前夫眼皮子底下工作,多尴尬。

    但沈时庭现在真的会这么轻易放他走?

    沈时庭却说:“嗯,你喜欢漫画,那就专心往这个方向发展。”

    余幼惟惊讶,居然这么好说话?

    不过也是,沈时庭一直很支持他画漫画,是他小人之心了,以为沈时庭会用这种方式困住他。

    就听沈时庭又说:“我正在准备追看漫画的收购方案,换种形式,我还是你老板。”

    “……”

    心机狗!就猜没那么好心!

    沈时庭是什么人啊,原著中为了达到目的,手段那叫一个果断狠决,攻城之势如破竹,逼得人节节败退。

    这样的人,在任何事的处理上,都不可能让步的。

    不该把他想得太简单。

    余幼惟垂头丧气:“我下周先回去上班,实习期结束再说叭。”

    “嗯,也好。”沈时庭看着他,“做人做事就该有始有终。”

    余幼掀起眼皮,两人对视。

    他怀疑沈时庭这话意有所指。

    是指两人的婚姻不该有始无终吧?

    哼,不听。

    他别开目光,沈时庭就低下头来亲他。

    余幼惟不让他亲,躲开,沈时庭就把他抱了起来,抵在门上,这个高度正好亲,躲都躲不了。

    主要还是半推半就,不想躲。

    哎,余幼惟,真的堕落了。

    亲了一会儿,沈时庭静默地看着他。

    余幼惟舔了下嘴唇,一脸餍足,小声说:“干嘛这样看我?”

    “惟惟。”

    “嗯?”

    “不离婚了,好不好?”

    余幼惟愣了一下。

    沈时庭的眼神那样温柔,沉静,语气带着渴求,像要将人融化一样。

    余幼惟平静了没两天的心情又浮动起来。

    不同于之前那种喘不过气来的紧张,现在更多的是迟疑和心酸,他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在软化,某一瞬间甚至想就此妥协。

    “没关系。”沈时庭又轻轻亲了他一下,“我明天会再问一遍,后天也是。”

    作者有话说:

    从了他吧

    第50章 不止一点点

    ◎他很确认,他好喜欢沈时庭◎

    余幼惟心跳又加快了。

    每次神思错乱暧昧不清的时候, 余幼惟都会想起,沈时庭曾经怀疑过他的脖颈上的痣,亲眼见过他看到原本应该过敏的桃子时多开心, 翻到他书架上的书时那一瞬的错乱。

    但沈时庭没问,甚至过敏的事情, 还替他说话。

    可这些不代表他不怀疑。

    余幼惟始终觉得沈时庭手里有他的小辫子。

    可是……沈时庭对他这么好。

    没有戳破他,没有试探过他, 说话时总是那么温柔诚恳,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吧……

    余幼惟想, 也许他应该放下这份忐忑, 没必要这么杯弓蛇影, 现在应该做的, 是确认自己对沈时庭的感情。

    这么想着, 就听到沈时庭说:“惟惟。”

    “嗯?”

    “我有一件事情想问。”

    “什么?”余幼惟突然紧张起来。

    沈时庭沉静看着他,眼里却少了一份确定:“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余幼惟陷入了愣怔。

    他情窦初开,没喜欢过人, 只知道和沈时庭在一起时,是开心的,兴奋的, 他不抗拒沈时庭的靠近, 每一次接触都会心跳加速, 这应该是喜欢的吧。

    余幼惟并没有发觉自己脸色已经通红,躲闪视线, 含糊地说:“……有。”

    原来说出来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有些羞耻, 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悸动, 说出来的这一瞬间, 仿佛自己心里也明朗了一分。

    他确实是喜欢沈时庭的。

    沈时庭清冷的面容浮现出温和的笑意来:“嗯,这就够了。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希望到那个时候,能让你再多喜欢我一点。”

    余幼惟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了,他垂下头,不敢再看沈时庭,转移话题道:“我明天就回去上班,我得准备准备……”

    “好。”沈时庭松开他。

    夜里余幼惟翻来覆去,很久都没睡着。

    他转过身,和沈时庭面对面。

    一开始沈时庭和他睡觉时,永远是平躺着睡觉的,现在每天晚上,沈时庭都是面对着他睡的。

    其实沈时庭的变化还挺大的。

    一个年轻英俊自律,有自己的睡眠习惯,每天准点睡觉准点起床的人,现在会为了给他留一盏灯而晚睡,早上会担心吵醒怀里的他而晚起,尤其是赖以习惯的睡姿,也因为他而改变。

    也许这些都是因为情感的牵引,不自觉的依恋。

    余幼惟在想,自己有没有改变呢?

    也许是有的吧,最开心的事情想和他分享,最好吃的东西也想和他分享,在很多个喜怒哀乐的第一瞬间,他想到的都是沈时庭。

    夜深人静,余幼惟目光仔细描摹着沈时庭的眉眼,含着笑意缓缓睡去-

    回到公司这天。

    美术组的同事们都围了上来,问他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是不是谈恋爱了。

    余幼惟一惊:“什么谈恋爱了?”

    姜小绛哼哼:“看你容光焕发的,看起来像是被爱情滋润过的样子。”

    余幼惟耳尖热了:“……瞎说什么呢。”

    彭弈往他这边看了几眼,说:“怎么又在欺负小惟。”

    “哟~有人心疼了。”

    “是慌了吧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被沈时庭撩开窍了,余幼惟这会儿居然敏锐地朝彭弈看了一眼。

    彭弈对上他的目光,有一瞬的闪躲,又看回来,冲他笑的时候透着羞涩和兴奋。

    我去……彭弈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余幼惟震惊。

    等等,难怪沈时庭之前总是阴阳怪气地在他面前提彭弈,原来是吃醋了?所以沈时庭早就看出来彭弈喜欢他了……

    居然不告诉他,偷偷憋着,那个闷葫芦。

    “小惟。”彭弈坐着椅子滑过来,“你回来的好巧啊,明天咱们部门和宣发部要一起去团建。”

    “团建?去哪儿呀?”余幼惟问。

    “去游龙雪山滑雪,春季末了,天气快热了,再不去就得等明年了。”

    啊,居然是之前他和沈时庭跟汪祈凝Ann一起去过的那个雪山。

    “大家都去吗?”

    “滑雪吗?那倒没有,那边有度假村,大多数人都只到山脚的度假村吧,滑雪的人应该没几个,你想不想滑?我可以教你。”

    都说滑雪是贵族运动,有钱人的赛场。

    彭弈家境挺可观的,倒不是说想炫耀什么,只是难得有一技之长可以向余幼惟展示自己,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余幼惟滑雪技术其实还行,穿书前,家庭地理靠北的优势让他见惯了大雪,常跟邻居小伙伴们到附近的雪山溜达,滑雪是那时候他们最容易接触也感兴趣的极限运动。

    不过上次跟沈时庭去的时候,心思不正,没发挥好,摔了一跤,搞得筋疲力尽。

    余幼惟嘿嘿笑:“我就半斤半俩,随便上场凑个人数吧。”

    彭弈笑起来:“太好了,那到时候你跟着我。”

    “那也得我跟得上你才行。”

    “哎卧槽这次团建,总裁办也一起!”

    “什么玩意?总裁办?”

    “总裁也去?!”

    沈时庭也去?

    余幼惟震惊扭头。

    “是啊,刚发的通知,三个部门。哎呀那是不是可以看到总裁滑雪了?听说富家公子滑雪技术都很一流。”

    “总裁是那种爱运动的人吗?”

    “你每天瞅总裁都瞅哪儿呢?没看到他衬衣下面的腱子肉?”

    原来你们平时都这么明目张胆地瞅沈时庭的么?

    腱子肉倒也不至于。

    不过沈时庭的运动细胞确实很强悍。

    优秀的男主都是全面发展的。

    “小惟,明早你和大家一起乘大巴吗?”彭弈问。

    “不了吧,那我反而绕远了,我直接从家过去比较近。”

    彭弈点点头:“那我也不坐大巴了。”

    余幼惟笑笑,心说想和我坐一起的小心思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我很有压力的啊。

    晚上回到家,余幼惟见沈时庭拿出了两套滑雪服。

    把其中一套黄蓝相间的递给他:“衣服帽子还有手套,应该都是合你身的,可以先试试。”

    余幼惟诧异:“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上次从雪山回来之后。”沈时庭看着他,“你那套纯白色的滑雪服,别穿了。”

    居然那个时候就准备了?

    余幼惟突然发现沈时庭这盘棋下得原来这么早啊?

    余幼惟抿唇:“那套挺合身的呀。”

    是原主留下来的。

    沈时庭却说:“万一摔倒,混在雪里都看不到你。”

    余幼惟挠挠鼻子:“哦好。”

    原主光注意耍酷了,买滑雪服挑着好看的贵的买,都没注意安全性,还是沈时庭有心啊。

    沈时庭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打气精神。”

    余幼惟乖巧地点点头:“你更要打起精神,那么多同事都等着看你飒爽的身姿。”

    沈时庭笑了一下:“那你呢?”

    “我什么……”

    “你想不想看?”

    余幼惟脸又热了,狡黠地说:“我看彭弈,不看你。”

    沈时庭舌尖抵了下腮帮,静默地看着余幼惟。

    余幼惟就开始心虚了。

    想逃,却被一把抓了回去,摁在了沙发上。

    “不准亲亲!”余幼惟推他,“不是说让我早点休息嘛,亲完睡不着。”

    沈时庭看了他一会儿,说:“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

    余幼惟脸开始发烫。

    这句话好蛊惑人心啊。

    原来沈时庭也会因为这种事情睡不着吗?

    沈时庭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不要看他。”

    余幼惟这下可不敢不听话,乖乖点头:“看你看你。”-

    翌日早上六点,员工们在公司门口乘坐大巴。

    八点钟准时到达雪山脚下的度假村。

    参与滑雪比赛的员工,坐缆车往山顶走。

    美术组地在喊:“加油余宝!加油彭弈!你俩是我们组的种子选手!一定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啊!”

    这么一喊,其他部门的人都看了过去。

    沈时庭正往缆车上走,闻言也朝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余幼惟和彭弈坐上了同一辆缆车。

    他薄唇压了一下。

    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心惊胆战:“沈总,你慢点。”

    余幼惟上次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怎么助攻沈时庭和汪祈凝,都没有仔细欣赏过这沿途的风景。

    从缆车上看下去,能看到雪山蜿蜒而下,两侧是山岭,中间一道长长的雪道,雪道也不是一路通畅的,其间还有不少凸出来的山包和树木,都是阻碍啊,不是专业的人,溜达玩一玩就行了,要说比赛那就算了吧。

    这么看其实还挺凶险的。

    缆车登顶。

    这次参赛的,总共十二个人。

    每个人都穿戴好了滑雪护具,洋洋洒洒地站在峰顶,伸胳膊甩腿的热身,沈时庭站在最边上,缓缓活动手腕。

    余幼惟站在队伍最后方,目光穿梭过去落在沈时庭身上。

    沈时庭一身黑蓝色的滑雪服,身高挺拔劲瘦,在一众人群里特别显眼,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一眼看到。

    策划组裁判说:“比赛规则很简单,谁先滑到终点敲响锣鼓,谁就是第一名!中途赛道凶险,大家还是安全第一。”

    “小惟。”彭弈滑到余幼惟身边,把雪镜扣到头上,那双眼睛很亮,“我猜我能拿第几名?”

    余幼惟捧场地说:“至少前三。”

    彭弈笑了一下,笑得那样灿烂,又带了几分羞涩:“那你觉得我能敲到那个锣鼓吗?”

    “第一名吗?”余幼惟有点惊讶,当然他也不知道彭弈的技术水平,继续捧场地说:“我觉得你可以!”

    “那这样好不好。”彭弈抿唇笑了笑,“如果我拿到第一名,今晚请你吃晚饭?”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发出嗷嗷的起哄声:“哟这是什么意思?答应他!”

    “兄弟好勇啊,这波我都不好意思赢你了!”

    “你要是拿第一名,我们就把余宝捆起来送给你!”

    余幼惟尴尬不已,就看到前方的沈时庭也扭过头来,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结了一层霜,冷得吓人。

    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余幼惟突然心虚了一下。

    沈时庭目光淡淡地落在彭弈身上,又挪开了,又看了眼余幼惟,最后转了回去,一把扣上了雪镜。

    余幼惟这才对彭弈说:“你要是拿第一名,今晚我们大家都给你庆祝!”

    彭弈有点失望,但还是笑着:“我只想跟你一个人。”

    余幼惟愣了下,有点讪讪的:“哈哈,比完赛再说叭。”

    “好。”

    裁判:“赛道拥挤,大家这个排位尽量排成四排,在后面的稍微吃亏一点,看谁自愿了。”

    面上都说我很菜我不行我无所谓,其实面上越淡定,心里越较真,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谁都不让谁。

    况且还有总裁在场,谁不想表现一下自己?

    还是沈时庭主动往后挪了两排,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余幼惟左手边,余幼惟扭头看了他一眼。

    见总裁都往后挪了,其他人也不好意思了,都纷纷谦虚起来,最后客客气气地排成了四排。

    彭弈在第一排,他回头看了眼余幼惟,却突然撞上了沈时庭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是冲余幼惟笑了一下:“小惟,加油。”

    “加油。”余幼惟挤出笑容。

    沈时庭就瞥了他一眼。

    余幼惟就不笑了。

    风雪凌冽,耳边尽是嗡嗡声。

    余幼惟突然听到沈时庭开口说:“如果我拿第一,你能不能再多喜欢我一点?”

    余幼惟愣了一下。

    此时裁判的哨声响起,第一排嗖地一下就冲了出去。

    彭弈起步抢占了先机,立马进入了领先梯队,排到了第一,其他人紧随其后。

    沈时庭和余幼惟也冲了出去,他们俩排在了后排。

    一群人如疾风般风驰往下,在蜿蜒的雪道上划出一道白蒙蒙的雪雾。余幼惟感觉自己在和风赛跑,他身子轻盈,认真起来的时候很专注,并没有丝毫地落后,但是起步晚,也没占据什么优势位置,排名并不可观。

    倒是沈时庭,明明技术和体力都很好,却始终跟在他身边,明显压着速度。

    余幼惟在想沈时庭是不是担心他摔倒或有别的危险?

    可是这样的话,沈时庭就不能完全发挥他自己的实力里,为了不给沈时庭拖后腿,余幼惟也开始加速了。他在一个环形坡高处压低身子重心,靠着地形的助力一个加速绕过了第三梯队,猛然跻身第二梯队。

    第二梯队的选手都人高马大,看到余幼惟突然冲上来,都愣了下,有人慌忙加速反而滑出了原始轨迹,再回来时已经落了下风。

    余幼惟冲到了第七的位置。

    很快沈时庭就跟了上来,几乎和他并排。

    余幼惟扭头朝他看了眼,专业的人都看得出来沈时庭滑得挺轻松的,他身形稳健,连姿势都没变。

    不急不躁,始终稳稳地跟在他身边。

    雪道全程三公里,对选手的体力要求挺大的,尤其在加速过程中,哪怕是多踩一个坡多转一个弯都会多消耗一分体力,前方的选手一开始冲得太快,到后面明显体力不足了,速度慢了下来,余幼惟趁机又超了两人。

    此时余幼惟排在了第五的位置。

    他超过的同一时间,沈时庭也跟了上来。

    接下来到了赛程中间段,是全赛道陡度最高的地方,也是上次来的时候余幼惟摔倒的地方。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他不可能再在这里滑倒了,而且越凶险的地方越是超车的好时机,他压低重心变换了一个方向,将惯用控速度的右腿收到了后方,用于控制重心。

    风从身侧呼啸而过,余幼惟感觉某一瞬间脚都离地了,心也提了起来,余幼惟只求稳不求速,果不其然,这一段有选手摔倒了,余幼惟冲到了第三。

    余幼惟有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就见沈时庭也平稳落下,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余幼惟在头盔下嘿嘿一笑,也冲沈时庭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往前冲。

    经过了一个陡坡,余幼惟体力其实有些跟不上了,他能保持这个速度和状态冲到终点就不错了。

    但沈时庭还有无限可能。

    显然沈时庭是想护送他走完刚才那个陡坡,确定后面的赛道已经安全平稳,沈时庭如流星一般飞了出去。

    嗖地一下。

    余幼惟忍不住骂了一声脏话,卧槽!好他妈快!

    帅爆了沈时庭!

    前方就剩彭弈和一名绿色滑雪服的选手。

    他们刚才跑得太快,体力消耗极大,沈时庭很快就追上了,并且迅速超过了第二名。

    彭弈原本稳稳居在第一,却突然感觉到身后一身风雪袭来,扭头一看,一道黑色矫健的身影已经追了上来。

    好快。

    彭弈心说不好,原来有人刚才在扮猪吃老虎啊,关键时刻才冲锋,不过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追上来,这人水平绝对不在他之下。

    彭弈也开始最后的冲刺了。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以破竹之势滑下山峰,带起的风雪宛如流星尾巴。

    山下的人已经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了,激动起来,疯狂欢呼。

    “第一位是谁?!”

    “彭弈吧!他红色的滑雪服!不过第二位是谁?好几位都是穿黑色滑雪服的。”

    “艹这么帅的身影我赌一个沈总!”

    “妈呀快追上了!我好激动啊啊啊啊!”

    余幼惟也追上了绿色滑雪服的大哥,两人在角逐第三名。他能看到前方的两道身影,几乎在同一条在线。

    但是彭弈占据了赛道的优势,一直稳稳居于赛道中间,沈时庭想超过他只能走外侧,这样太冒险了,全程就剩下不到五百米,体力也消耗了太多,速度已经冲到最大,哪怕一点点偏闪都可能飞出雪道。

    看到山脚终点线的红色旗杆和锣鼓了。

    彭弈激动起来,却不敢懈怠半分,身边这人跟得太紧了,他必须稳稳把持住赛道不给他留机会才行。

    三百米。

    两百米。

    余幼惟看着前方飞驰的沈时庭,心跳和血液都开始跳跃沸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他一咬牙就超车抢占了第三名,直直朝着沈时庭身后追去。

    沈时庭的身影隐在飞扬起来的雪雾里,像是带着光亮的流星,引着余幼惟想要去追逐。

    一百米。

    最后的冲刺!就剩一个坡道了!

    风驰电掣间,沈时庭的身影却突然偏移,如失控的火箭般飞出了雪道——

    余幼惟吓得直接尖叫出声:“沈时庭——”

    山脚一片惊呼声。

    裁判和工作人员吓得连忙往那边冲。

    彭弈也吓了一跳。

    这一瞬间余幼惟心脏都停跳了。

    这时只见彭弈已经冲到了终点,下一秒一道黑影从彭弈面前极速闪过,彭弈的手一空,插在雪中的锣鼓棒从他眼前飞了出去,一声刺耳的锣鼓声响彻云霄!

    整个山峰都在回荡。

    山脚下的人在这一瞬间倏地松了一口气,接着便是胜利的欢呼声:“沈总!我就说是沈总吧!”

    “卧槽太凶险了!从哪冒出来的!好他妈帅啊!”

    “沈总赢了!第一名哎!”

    于此同时一道黄色滑雪服的身影冲过了终点线,直直朝着沈时庭飞去,沈时庭展开双臂将人抱了个满怀。

    虽然减了速,但冲击力还挺大的,沈时庭被扑倒在了地上,余幼惟帽子都没摘,就往沈时庭身上捶了两拳,带着哭腔骂道:“你吓死我了沈时庭!”

    沈时庭掀开帽罩,呼吸散着白色的雾气,他没说话,只是看着余幼惟笑,清淡的眸子是亮的,抬手替余幼惟掀开了帽子。

    “你怎么滑出去了啊!你故意的是不是?!”

    “没滑出去,借助坡道变了个速。”

    “要是没控制住飞出去了怎么办啊!那边那么陡,连防护网都没有!”

    “我能控制住,我厉害。”

    余幼惟鼻子眼睛都是红的,又捶了沈时庭一拳。

    沈时庭仰着头,笑得鲜活好看,是一种很痛快的笑,他想伸手去摸余幼惟,但手套上都是冰冷的雪花,又忍住了。

    “惟惟。”

    “干嘛!”

    “哭了啊?”

    “没有!我冻的!冷死了,不想跟你在这趴着。”

    沈时庭搂住他的腰,不让他起身,笑了一声:“别怕,我没事儿。”

    “我才不怕,你要是有点什么事儿,我就卷走你所有的财产!我以后一个人潇洒自在,高兴得很!”

    沈时庭沉静地看着他:“那我现在没事了,我们还能财产共享么?”

    余幼惟安静了,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第一名,帅么?”沈时庭又问。

    “不帅!”

    “那你也要再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余幼惟看着沈时庭带笑的眼睛,终于憋不住了,他垂下眸子,一颗滚烫的眼泪掉了下来。

    这一刻他的心在狂跳,恐惧和喜悦交错而来,复杂而盛大的情绪笼罩住了他,可他却比任何一刻都清醒。

    他很确认,他好喜欢沈时庭。

    不止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