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打上孙家 邴温故张口便能颠倒黑白,蛊……

    小孩子的声音又尖又利, 刺破这清晨的第一抹宁静。

    邴家人吓得一个激灵,梁氏腾地从炕上跳下,直奔出来, 口中惊惶地喊着:“怎么了,怎么了?”

    随后邴父和邴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跑了出来。

    “娘,大姊带着孩子回来了。”邴温故侧身让开, 邴家人就看到了狼狈跌在地上的邴大娘,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裹, 旁边还有她的两个闺女,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家子乞丐讨上门了。

    “大娘!”梁氏看清地上的人, 嗷地一声扑了上去。

    梁氏不可置信的抱着自己闺女,“大娘, 你怎么弄成这样,这包裹里包的是什么?孩子!你生产啦?”

    梁氏有一肚子疑问, 不明白本该生完孩子好好在婆家坐月子的闺女, 怎地忽就这么狼狈的出现在自家门口。

    “娘, 大姐应该是刚生产完,先让人进屋, 有什么事进屋里说。”邴温故道。

    地上的邴大娘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好似随时都能晕倒。

    “对,快,大郎,快扶着你大姐进屋。”梁氏惊慌失措,完全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干什么。

    邴温故和邴父扶着邴大娘, 梁氏一手牵着一个外孙女进了邴父邴母的房间。

    邴家房间少,邴父邴母房中还住着邴家三娘。外头那么吵,邴家三娘早就吵醒了,听着似乎是大姐,这会儿已经穿好衣服正要出去。

    邴温故扶着邴大娘上炕,期间邴大娘虚弱的几次都没上去炕,最后还是邴温故把人抱上去的。

    就这么短短几步路,待邴大娘躺在炕上,额头已经都是冷汗。

    两个孩子脱了鞋,跪坐在邴大娘身边,小的那个就那么双目担忧地瞅着母亲,大的那个熟练的抱着包裹,哄着正在大哭的小弟。

    邴温故看看邴大娘又看看几个孩子,吩咐道:“四郎,你去升火,先烧些热水。二弟妹,你去邻居家问问,谁家有红糖和鸡蛋,借一些。没有红糖,白糖也行,若是邻居不愿意借,就多给几文钱买下。需要多少钱,你跟我说,我拿给你。待会水开了,冲三碗红糖鸡蛋水进来。”

    梁氏这时候完全慌了,指着她根本不成。家里其他人倒不是想不到这些,而是手中没钱,想到了也不敢做主,糖可不是什么便宜的吃食。

    这些话也就财大气粗的邴温故敢做主,“今天到哪位弟妹做饭了,麻烦现在就把饭做上,别做菽饭,让娘给你们拿大米,捞碗稠些的米汤喂孩子。另外早饭做干饭,再去邻居家里抓只老母鸡炖汤,给大姊补补身体。”

    “对,对。”梁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把扯下腰上的钥匙递出去。往日里,都是梁氏自己拿了一顿量的粮食给家里媳妇,就怕她们自己拿,贪墨了去。现在这些都顾不上了,“你们去吧,需要多少钱不用找你们大哥要,直接来我这里拿就行。”

    “哎,知道了,娘。”周氏答应着出去忙乎了。

    邴大娘看着娘家人为自己忙乎,心中温暖,同时却怕自己给娘家添麻烦,忙抓着梁氏的手道:“阿娘,家里日子也不富裕,不用特意为我破费,家中吃什么我们跟着吃什么就好。”

    邴温故道:“大姐,如今家中日子已经好过了,银钱上的事情,你不用想,只管好好在家中坐月子就行。”

    邴温故虽然不是女子,但也知道女人月子的重要性,月子坐不好,一旦得了月子病,一辈子都跟着遭罪。

    听到邴温故的话,邴大娘怔住,梁氏也愣了。

    邴大娘反应过来后,慌忙摆手,“不行的,那怎么行。本来我在月子里,都不应该来娘家,会把晦气带进门,可我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不回来。”

    “什么晦气?”邴温故问道。

    梁氏解释道:“出嫁女不可回娘家坐月子的,会给娘家带来晦气的。”

    时下许多人不但觉得外嫁女回娘家坐月子会给娘家带来晦气,甚至还认为男子不能进产房,也会把晦气染给家中男人,影响男人的时运。

    邴温故皱眉道:“胡说八道,全都是糟粕,男人自己没本事,就只会把错误推给女子,懦夫所为。”

    梁氏呐呐道:“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总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大姊二姊从前从没在家中坐过月子,咱家那日子还不是一年穷过一年,到了今年,就差没饿死了。”邴温故道:“日子过不好,原因多了去了,从来都不会只因为一个女子。”

    梁氏神色不赞同,她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被邴温故打断。

    “娘,咱们家没这个说道!”邴温故斩钉截铁,“娘,还是先问问大姊到底怎么回事吧。”

    梁氏这才又把注意力转回到邴大娘身上,急急问道:“大娘,你怎地突然回来了?”

    “阿娘,大郎,你们一定要帮帮我。”提起这个,邴大娘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下来,她哭道:“阿娘,我昨个在婆家做饭,不小心摔了一跤。后半夜发动,生下一个双儿,婆婆看见是个双儿,当时就要把他扔掉!”

    梁氏赶紧去扒包裹,包袱中躺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婴,男婴皱巴巴的,小脸通红,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如果不是胸膛起伏,都要以为这是一个早夭的孩子。

    “天啊,双儿,竟是一个小哥儿!”梁氏一下瘫了,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孙大丫把包裹包上,轻轻哄着弟弟。

    邴大娘哭泣道:“阿娘,婆婆要把哥儿扔去后山。”

    后山上有一块地,专门埋着早夭的小孩儿。村里人还会把自家养不活,或者不想要的孩子扔到那里。

    当然大多数都是女孩和双儿,男孩几乎没有扔的,除非是身有残疾的。有些人家甚至连身有残疾的男孩都舍不得扔,小娘子和小哥儿健健康康的却说扔就扔。

    “阿娘,那么小的孩子扔到后山就是死。他又是一个小哥儿,就算不生孩子的人家也不会捡回去养。”邴大娘哭着道。

    梁氏自从知道自家女儿生了一个小哥儿后,就傻了。此时听了女儿的话后,跟着垂泪道:“咱家祖上又没有生过哥儿的娘子,你怎么就能生了一个小哥儿,生哥儿的几率那么小,怎地就让我闺女给摊上了?”

    母女俩抱在一起,失声痛哭,惹的旁边两个小的跟着落泪。

    邴温故皱着眉头问道:“大姊,你婆婆要扔了哥儿,姊夫怎么说?”

    邴大娘摇头,抽泣着道:“我生了后,婆婆见是个哥儿,怕人说三道四,立时就让二郎把孩子扔到后山。还是我苦苦哀求他,他才同意让我留一夜。打算今个起早趁村人起床前,把孩子扔上后山。是我后半夜趁二郎睡熟,偷把孩子抱回来。”

    邴大娘半夜就跑回来了,那时候娘家都睡着了,她没敢打扰,就靠在大门上和几个孩子团了一宿。

    邴温故怒道:“这是他的亲生骨肉!”

    “他怕村人嘲笑他,当初南家……”想到锦哥儿即将嫁给邴温故,邴大娘含含糊糊道:“那时候也被嘲笑了好久,都说他家做损了,才会生出哥儿。”

    看着这个孩子想要活这么艰难,邴温故可以想见南锦屏长么大到底多不容易。

    邴温故心里密密麻麻都是对南锦屏的心疼,心中发誓一定要对南锦屏好,更加好,把他从前受的那些罪都补给他。

    连带着,邴温故对炕上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也起了几分怜惜。

    “大姐,你打算怎么办?”邴温故问道。

    “大郎,你可不可以跟婆婆商量商量留下小哥儿。”邴大娘哀哀的看着邴温故,她知道只靠自己,就算把头都磕破了,孙氏也不会同意。只能求娘家出面。

    邴温故看着邴大娘,神色认真,“如果孙家不同意呢?大姊,你嫁进孙家八年了,孙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比谁都清楚。就算我和耶娘都出面,你觉的凭孙家重男轻女的尿性,能同意你留下这个孩子吗?”

    一直不愿深想的事情被邴温故无情揭露,邴大娘不得不想这些,越想越绝望,无路可走,因为她知道无论怎样,孙家都不会接受这个孩子。

    邴大娘响起孙氏曾经无数次骂骂咧咧的话,“婆婆当初就说过,如果我再生一赔钱货就扔了,现在我生了一个小哥儿,她不会留的。”

    “那你什么想法,听孙家的话,扔掉孩子继续在孙家委屈求全。然后母猪一样的一个接着一个生,生下女孩和小哥儿就扔掉,直到生了男孩为止。”

    想到邴温故口中那样的日子,邴大娘吓得生生打了一个寒颤,“我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你不要过那样的日子,还想留下这个孩子,还想留在孙家,你觉得可能吗?”邴温故直白道:“大姊,你仳离吧。”

    梁氏倒抽一口冷气,邴大娘惊的忘了哭,两个小姑娘紧紧攥紧邴大娘的手,眼睛里都是害怕和惶恐。

    任何时候仳离都是一件大事,尤其在男尊女卑的大庸。虽然鼓励女子再嫁,士大夫家中甚至以家里有寡妇为耻,但是那是指未亡人,却不是仳离归家的女子。

    被夫家休弃归家的女人只会被人嘲笑,心性不坚韧的女子甚至可能会因受不住流言蜚语而投缳自尽。

    “不行。”邴大娘还没说啥,梁氏就道:“仳离后,你想逼死你大姐吗?”

    “娘,非是我要逼死大姊,而是孙家不给大姊活路。”邴温故能理解身在这个时代的女性把仳离看成比死还可怕的事情,这没办法,环境造就的,并不是身处这个时代的女子之错。

    邴温故声音温和,莫名有种安抚力,“大姊,你什么都不管考虑,只管遵从你自己的本心,你自己是否愿意仳离?”

    “你如果愿意仳离,那就回家,我养你。哪怕日后你想改嫁,那我就给你备一副嫁妆,送你出嫁。你愿意带着孩子,就带去。不愿意,孩子留在家里,我给你养。”

    这个姐姐对原主不错,平日里没少扒拉婆家贴补娘家,原主心里一直心存感激,甚至有过如果自己有一日能高中,就要给两个姐姐一笔足够她们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银子当做补偿。

    邴温故有这个能力替原主办到,更何况他现在占了原主的身体,在邴大娘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的情况下,他就得承担起弟弟这个责任。

    无论星际还是大庸,邴温故从不是一个推卸责任的人。

    左右不过多养活三张嘴罢了,邴温故自认为自己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邴大娘呐呐道:“你要我带着孩子仳离?”

    “你不想吗?还是你想自己独个仳离?”邴温故问道。

    两个孩子死死抓着邴大娘的手,眼泪水一样往下流,生怕母亲真的不要她们。

    邴大娘一把抱住两个孩子,痛哭流涕,“大郎,我怎会不要这几个孩子,如果不是为了小哥儿,我今个也不会回娘家。”

    邴温故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他明确表示愿意养孩子的情况下,如果邴大娘却不愿意要孩子,而是打算自己仳离归家,那么对待邴大娘的态度,他可能就要慎重考虑了。

    邴大娘挣扎着从炕上跪起来,就这么一个动作让她全身冷汗淋漓。

    “大郎,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帮帮我,我想活,我也想让两个女儿和小哥儿活,请你帮我仳离,我要带着两个孩子。”邴大娘按着两个孩子给邴温故下跪,“快,求求你们大舅舅救你们出那个虎狼窝。”

    邴大娘知道这是她唯一脱离苦海的机会,邴温故是真的为她好。不说别的,就说她们村里又有几户人家愿意接受仳离归家的女子。如今邴温故一个当弟弟的却愿意接受她,有这样的弟弟,邴大娘觉得她曾经为娘家的付出都值得。

    “大舅舅,求你救救我们。”两个女孩儿哭着给邴温故磕头。

    正好这时候邴三娘和邴五郎端着冲好的红糖鸡蛋进来,看见母女三人又哭又求不知道这是咋了。

    “阿娘,你扶着大姊她们起来。”邴温故道:“大姊他们应该饿了,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先把红糖鸡蛋喝了。”

    邴大娘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喝过红糖鸡蛋水了,这玩意金贵,在孙家都是公婆和几个金贵的孙子才能喝,有时候农忙,孙氏心疼儿子,孙二郎倒是能喝到一碗。但孙氏从来不许孙二郎偷给她喝,都是当场看着孙二郎喝光并咽下去。

    至于两个小女娃,长这么大就不知道啥是甜滋味。

    “阿娘,我们真的可以喝吗?”孙大丫端着红糖鸡蛋水,不停咽着口水,不敢相信自己这样的赔钱货竟然可以喝这么金贵的东西。

    “可以,喝吧。”邴温故轻声道。

    孙大丫没动,看着自己阿娘,直到邴大娘点头,才敢喝。

    起初,还一小口一小口,后来就狼吞虎咽,像是八百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似的。

    邴大娘吃相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些年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的生,又从不曾坐过一个好月子,加之连年辛勤劳动,身体本能渴乏营养。

    眨眼间,母子三人就把红糖鸡蛋水喝光,孙大丫舔着嘴唇,眼睛亮晶晶的,“好好喝,阿娘,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了。”

    邴大娘心中酸楚,虽说村里人家日子都不好过,但是不至于长到七岁还没吃过一口鸡蛋,喝过一次糖水。

    邴温故伸手在小女孩儿的头上揉了揉,“你才多大,就这辈子了,以后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孙大丫赧然地冲着邴温故笑笑,往邴大娘子怀里钻去。

    邴大娘苦涩道:“这孩子害羞了,长这么大小,孙家人从不曾抱过她。”

    “饭好了,娘,开饭吗?”周氏端着一碗粘稠的米汤,走进来问道。

    梁氏点头,“摆饭吧。”

    邴温故对两个孩子招手,“跟大舅舅去吃饭。”

    两个孩子看了眼邴大娘,见她点头,两个孩子才跳下来,邴温故一手牵一个,往外头吃饭去。

    孙大丫感受到自己的小手被邴温故的大手包裹着,新奇道:“大舅舅你的手好大,都能把我整个手包起来。”

    邴温故听邴大娘这么说,就知道这孩子在家中定没被男性长辈亲近过。

    邴家的伙食在邴温故拿回银钱后,就直线上升,几乎顿顿有荤腥,就算没有肉,也有用猪肉渣炒的菜。

    两个小姑娘在家中吃的都是残羹冷炙,甚至没有好人家的猪吃的好,怎见过这么好的伙食,眼睛都看直了。小的那个,甚至口水直接淌下来。

    邴温故没嫌弃,给孙小丫擦掉口水,把人抱上桌。孙小丫这才反应过来,不安地扭动着屁股,害怕地小声道:“我们姐妹蹲着吃就行。”

    孙大丫年纪长些,见小妹这般说完,邴家人不但没厌恶,反而露出心疼,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就道:“我们在家里,阿奶从来不让我们上桌,我们姐妹都是蹲在桌子底下吃的。”

    梁氏的眼泪再一次涌了下来,就连从女儿回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邴父这时候也没忍住骂了一声。

    邴温故还觉不够,不能让邴家任何一个人再对孙家心存幻想,眯着眼睛,“你们阿娘呢,她可能上桌吃饭?”

    孙大丫摇了摇,“阿娘和我们一样,蹲着吃。”

    邴父更加气愤了,“你们婶子呢,可也不能上桌?”

    “伯母和婶子都可上桌吃饭,阿娘要做饭,每次都是最后忙完,那时候家里人都要吃完了,如果没有剩下的,阿娘就连饭都没的吃。”

    如果家里女人都不让上桌就罢了,竟然是单不让邴大娘上桌吃饭,甚至有时候还不给饭吃,这不纯欺负人呢嘛。

    邴父起的胸口剧烈起伏,如果孙家人就在这,邴父恨不能冲上去揍人。

    孙小丫小小声道:“阿奶说阿娘就只会生赔钱货,不配上桌,更不配吃饭。”

    邴父的怒气如同被戳破了皮球一样,瞬间消了,抱着头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

    村里人嫉妒重男轻女,女性唯一的价值似乎就是生男孩,好像生不出男孩儿就是夫家的罪人。

    邴父也是村里人土生土长的农家人,这种想法根深蒂固,因此听到孙小丫的话,才一下就萎了。

    邴温故冷笑,“耶娘,你们还不愿意大姊仳离吗?如果大姐一直生不出男孩儿呢,就这样给他孙家当牲畜使唤一辈子。”

    仳离对于两个大庸土生土长的老头老太太而言还是太过离经叛道,一时不能接受。

    这顿饭所有人都吃的沉默,大家心情都不好。饭后,邴温故也不给邴家人喘息的机会,就纠集邴家人去孙家。

    梁氏犹豫道:“大郎,要不还是再等等。”

    邴温故道:“就算不仳离,咱们家也总要去孙家讨个公道,总不能让大姊就这么不清不楚被孙家欺负了去,要不然孙家人和村里人还以为咱家都是一窝子的软蛋呢。”

    邴四郎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差点把桌上的碗给震掉地上,“孙家欺人太甚,这是当我邴家都是死的吗?不行,必须得去孙家教训一下那个老虔婆,让她不敢再欺负大姐。”

    周氏同情邴大娘子,同时心里又有些庆幸。如今世道艰难,女子更难。成亲犹如女子的第二次投胎,投不好,就一辈子挣扎在地狱之中。

    她嫁给邴二郎,虽然邴家日子苦,但是都苦,再苦也没有不给她饭吃。婆婆虽然泼辣,最多就是骂她两句,从没动手打过她,邴二郎更是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有时候两个人私底下吵架,被梁氏听到,不问对错,梁氏也只会骂邴二郎。

    这么一对比,周氏不免庆幸。

    周氏都不敢想象,假如她像邴大娘那样,嫁到孙家那种人家该怎么办。

    她的娘家可不会管她,别说婆家想扔了她生的孩子了,就是叫娘家知道,也只会骂她不争气,只知道生赔钱货。如果再生一个双儿出来,那都能动手打她,还得数落她肯定做了什么缺德事,才会生出一个双儿。

    周氏感同身受,想着如果自己遇到这种事情,一定希望娘家兄弟帮着出头,就偷偷拽了拽自家男人的衣服,让他表态。

    邴二郎自己也生气,又得了娘子的暗示,就道:“耶娘,孙家这次太过了,不管怎样,也不能扔了小哥儿,还不给大姐饭吃。”

    邴三郎刚要开口说话,就被钱氏拽了一下衣服,钱氏瞪了邴三郎一眼,小声道:“你跟着凑啥热闹,还真想你大姐仳离呀,够不够丢人的。”

    本来钱氏在坐月子,不见风,应该在自己房间等着邴三郎给她端回去吃。但这不知道邴大娘回来,家里做了一堆好吃的,生怕少吃一口,就出来跟着大家一起吃。

    邴父赞同儿子们的观点,得去孙家讨个说法,不然就这么消消停停放女儿回去,女儿还得继续挨欺负不说,转头孙家就能把女儿生的双儿给扔了。

    况且这日子越是继续过,越得给女儿出头,不能再叫女儿以后继续被婆家欺负。

    村里人不是没有出嫁女被婆家欺负的,娘家这边都是带上家中兄弟打上婆家,叫婆家知道女方还有娘家撑腰,婆家也就不敢再继续欺负人了。

    村里人遇上这种事,都是这么干的,没有仳离的,邴父就只想去孙家给女儿撑腰。

    “咱们今个先去孙家给你们大姐讨个公道,至少得让孙家保证大娘生的小哥儿不能扔。”邴父想了想道。

    有了邴父这话,邴家兄弟都去抄家伙,邴三郎本也憋着气,自然去拿家伙什。

    钱氏不敢明面拦着,就偷偷嘱咐邴三郎道:“无论怎样,仳离可不行,你给我记住了。”

    邴三郎敷衍道:“咋可能仳离,咱们十里八村就没有仳离的。大哥也就说说气话,就你当真了。”

    “我看大哥那样子可不像气话,反正不管怎样,我就一句话不能让大姐仳离。”

    邴三郎见邴家兄弟都出大门了,赶紧挣脱钱氏跟了上去。

    邴家兄弟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孙家去。当然抄起家伙并不是真要动刀动枪的干,只不过是为了壮大声势。

    这一路去往孙家,有人问,邴温故就如实讲,一点不给孙家掩饰。

    村中虽然大多数人家重男轻女,但是把家里健康的孩子仍到后山等死的这种事情还是太过骇人听闻,又不是灾荒年间,何至于此。

    孙家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家生了一个小哥儿吗,那邴温故就偏要宣扬的人尽皆知,甚至还要把最后一层遮羞布给他撕了。

    一行人到达孙家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一帮前来看热闹的村人。

    “孙二郎,你给我出来,我邴家来找你算账来了!”邴四郎这口气憋了一道了,一来孙家就迫不及待叫骂起来。

    这会儿时辰尚早,孙家人全都在家,甚至前一刻还在说邴大娘。

    孙二郎早上起来发现妻儿全部不在,心中就有些不安。

    “娘,大娘带着孩子跑了,该是回娘家了,我要不要去接?”

    孙母完全不在意儿媳妇跑回娘家这件事情,甚至还骂道:“接个屁接!生个小奴才还有功了不成。不用管她,就邴家那个穷酸样,自家饭都吃不上了,哪还有饭给她一个外嫁女吃。你以为外嫁女回娘家住那么容易,你等着看吧,要不了两天,她娘家那些弟妹就得闹,到时候她就知道,只有咱家才能接纳她,不想无家可归,就乖觉些。”

    孙二郎还是不安道:“娘,邴家如果知道咱家要扔孩子会不会来闹?”

    “闹?他邴家敢!”孙母怒气腾腾,“我还没去他邴家问罪呢,生养得什么闺女,生下来的不是赔钱货,就是小奴才,还敢来闹。”

    孙母和孙二郎这边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到外头邴四郎的叫骂,孙家的小栅栏门跟着砰地一声应声飞了。

    室内,孙母跟孙二郎对视一眼,母子二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来者不善四个字。

    孙家人快速跑出屋外,就见到了手拿家伙什杀气腾腾的邴家人。

    孙母无论在孙二郎面前说的多硬气,也知道自己干的这事不地道,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她瞅着外面乌泱泱的人群,心里暗暗骂邴家人不懂家丑不可外扬这种简单的道理。

    “亲家,有啥事进屋说。”孙母强压着怒气。

    孙父跟着强笑道:“这个时辰,亲家还没吃饭呢吧,进来吃个饭,有什么事情咱们边吃边谈。”

    吃饭当然是不可能吃饭的,邴父也明白孙家老两口不是真心招待他吃饭,不过是想把他叫进屋谈,好不叫村里人看了他家热闹去。

    邴父仍旧抱着大女儿以后还要回孙家过日子的想法,不愿意把事情闹的太难看,真就要跟着孙家夫妻进屋。

    然而邴温故比邴父反应快,直接冷冷道:“不必,没那个心情吃,咱们在这说就行。”

    邴温故故意不让邴父进屋,他压根就没打算让邴大娘回这孙家。

    孙家这样的人家,不仳离,还留着过年不成。

    邴家人不听他的话,那邴温故就先斩后奏,让邴家人不得不听他的话。

    邴父看了邴温故一眼,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反驳儿子。不然没对敌呢,内部先乱了,还怎么给大娘子讨公道。

    邴父便默认了。

    孙家见状恼怒不已,却也无计可施。

    邴温故本就奔着把邴大娘跟孙家彻底撕撸开的目的来的,毫不给孙家人留面子,直接就道:“我大姊回家说,你们孙家要把她刚生的小哥儿扔掉。虎毒不食子,畜生尚且知道护崽,我想孙家叔婶都不是那混账人,想来不能干那畜生不如的事情吧。我们来问问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孙母本就强压怒气,听到邴温故竟然还敢提那个小奴隶,顿时就压不住满腔怒气。

    “你家还敢上门来问,我倒要问问你家怎么生养的女儿,嫁过来后,一个赔钱货接着一个的生,生到最后竟然开始生小奴才。”孙母大声嚷嚷起来,把这些年对邴大娘连年生闺女的不满全部发了出来。

    孙二郎站在母亲身边,竟是支持母亲的言论,甚至高声道:“我娘已经十分仁慈了,这要是放在别家,这只能生闺女和小奴才的女人说不得早就叫婆母给休弃归家了。”

    邴父到底受时代所困,孙家一提到邴大娘生女儿就萎了。

    邴温故可没生男生女那些糟粕,但他知道这时候村里人都在乎这个,跟他们讲平等,只会把他们推到对立面。

    所以邴温故不谈那个,他冷漠道:“休妻,也要你们休得了算。你们家懂不懂得法律,不懂,要不要我好好给你们讲一讲。休妻七出,我大姊除了无子,其他一条没犯。但就无子这条现在也用不到我大姊身上,女子五十无子才可休,我大姊现在离五十还远着呢。”

    这些村人不懂法,平常把休妻挂在嘴边,也就是说说。实际上就算真的妻子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也不过是从兄弟或者宗族中过继一个孩子罢了,几乎没有人真的会休妻,主要还是家贫,没有二次娶亲的银钱。

    孙家人你看我,我看你,但是倒是没有怀疑邴温故的话,邴温故毕竟是读书人,比他们熟知律法正常。

    邴温故继续道:“至于你们不满意我大姊接连生女这事,你们不讲,我们邴家还要来你们家问罪呢。”

    孙父气笑了,“邴大郎,就算你是读书人,知道的比咱们地里刨食的多,也不能颠倒黑白吧。邴大娘生不出儿子,凭什么问罪我孙家?”

    邴温故开始歪理邪说,“我问你,你家地里的种子是菽,还想种出粳米?我大姊就是地,孙二郎就是种子,就算大姊这田地是上好的肥田,孙二郎这种子不行,种下去的就是那菽,难不成就因为种在好田中就能变成粳米?”

    邴温故话说的直白,村里人又没听过这种理论,乍听之下还觉得颇有一番道理在,竟然真有村人跟着点头的。

    邴四郎更是一个冒虎气的,他指着孙二郎,“孙二郎,我且问你,你种到我大姐地里的是菽,结果我大姐却结出了粳米,这孩子你敢人吗?”

    孙二郎被气的一哽一哽的,呼哧呼哧喘着气,“她邴大娘敢?”

    “这不就结了!”邴四郎翻了一个大白眼,“你那种子不行,就是女儿和双儿的种子,又不许我大姐借种,还想结出儿子,你做梦呢!”

    孙母气的浑身哆嗦,“你,你们邴家胡说八道、牙尖嘴利、欺人太甚!”

    “四郎有哪里说错吗?”邴温故冷淡地瞥着孙二郎,那表情明显就是在骂孙二郎是个生不出儿子的废物,“我大姊倒是敢生粳米,但是孙二郎这个种下菽种的敢认吗?你们孙家敢认吗?”

    这跟直接骂孙二郎生不出儿子,要想生就只能当乌龟王八无异。

    孙氏哪能忍得了,登时就冲上去,冲着邴温故的脸就抓去,“你个小王八,你骂谁,看老娘不把你脸抓开花了。”

    邴温故已经决定让邴大娘仳离,自然不会给留手,抬腿,一脚就把孙氏踹的倒飞出去。孙氏重重砸在地上,嗷嗷惨叫。

    孙家人根本没想到邴温故敢还手,再怎样孙氏也是邴大娘婆婆,也算是邴大郎长辈,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邴温故都不该对孙氏出手。

    孙家人见孙氏在自家被踹成这样,眼睛都红了,立时全部冲了上来。

    一时间场面混乱极了,孙家人跟邴家人打作一团。

    孙家男儿比邴家多,伙食又比邴家好,这就导致孙家男子比邴家男子身体强壮,再加上这里是孙家的主场,孙家的亲戚都在这里,孙家亲戚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戚挨打,也冲上来帮忙。

    邴温故毕竟是先动手打孙氏的那个,所以孙父和孙家男儿最先冲上来打的就是邴温故。

    可惜邴温故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恰恰相反,他是一个硬茬子。孙家人冲上来一个打一个,冲上来一双打一对,就没有一个孙家人能在邴温故手下过一个回合的。

    眨眼间,孙家人就让邴温故一个人全都给打趴下了,转头看见邴家几兄弟和邴父被孙家那些亲戚围殴,邴温故又上去帮忙。

    再一个眨眼间,孙家那些亲戚也让邴温故给撂倒了。

    看热闹和参与打架的都傻了,包括邴家人都有些懵,邴大郎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

    不过仔细想了下,印象中,邴温故自允读书人,跟人争吵都少,别说动手了。所以一时之间,邴家人也想不起邴温故武力值什么样。

    邴四郎想的就更多了,他想起上次被邴温故摁进水里起不来那事,之前他一直不服气,觉得邴温故不过占了先机,赢在他没有防备。要是二人真刀真枪的打,他一定打不过自己。结果现在……

    邴温故解决完所有人,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还慢悠悠地整理着自己因为打仗而微乱的衣袍。

    众人只觉得邴温故更加深不可测,更加可怕了。那些听说孙家被揍,刚刚赶来打算帮忙打架的孙家亲戚,见到这幕默默往人群中藏了藏。

    打架什么的就算了吧,上去也是挨打的份,没看见邴大郎一拳一个,揍倒的就没有能再起来的,十几个壮汉也不过喘息间就全部都撂倒了。

    邴温故把衣袍整理工整后,慢条斯理道:“这下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众人这下恍然想起,这场架的发起方似乎是被打趴下的孙家众人。

    孙母一看打不过,顿时撒泼的捶地道:“大家都来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这邴家欺负人欺负到家了,竟上门来打人。”

    “首先,先动手的是你们,我们不过是自卫而已。”邴温故居高临下俯视着孙母,“其次是你们一帮围殴我们几个,至于最后被揍趴下的成了你们,不过是你们技不如人罢了。”

    孙父阴狠地瞪着邴温故,那样子恨不能要让邴温故生撕了,“那也是你们最先打上门的,你们如果不想打仗,拿着家伙过来干什么,我们才是自卫。”

    邴温故颔首,“那么你们要报官吗?”

    孙母嚷道:“报官,我们要报官,让大老爷把你们全部都抓进去关起来!”

    邴温故脸上毫不见惧怕,甚至露出笑意,众人都以为邴温故被吓疯了,就见邴温故慢吞吞道:“那倒是正和我意了,也省得我们邴家去报官了。”

    孙二郎叫道:“你们打了人还有理了,还要报官?”

    邴温故脸上的笑容敛去,神色冷酷,“我要告你们遗弃生子,谋害亲子。”

    邴温故一步步走到孙二郎跟前,在孙二郎惊恐的眼神中将鞋底踩在孙二郎的脸上,“你可知谋杀亲子该判何罪?哦,你不懂法,那我告诉你吧,谋害亲子,至少徒十年。”

    孙二郎瞳孔紧缩,“你胡说,他的命都是我给的,我要他生他才能生,我要他死,他就得死。”

    邴温故嗤笑,“法盲,这话你上了公堂可千万别忘了说,说不定罪行还能多判几年。”

    邴温故的脚在孙二郎脸上碾了碾,把人踩的哇哇叫,这才收脚扬声对村人道:“麻烦哪位乡亲有时间帮忙跑一趟镇上,我邴家要告孙家谋杀亲子!”

    不少人对那套父要子死子不可不死的言论认同,这也不赖他们,这时候人可没有九年义务教育,普遍愚昧无知。根本不知道谋杀自己亲子到底入罪与否。

    本来还有几分怀疑,但是见邴温故竟然真的要告,就十分相信了。毕竟邴温故是读书人,不管学业怎样,见识都是比他们多的。

    村里人发现闹到最后,没礼的竟然是他们村人,也不敢偏帮了,更不敢报官,毕竟村里真要出一个坐牢的,整个村子的名声都会被带累。

    有机灵的村人已经偷偷跑去告诉村长了,村长怕邴家真闹到公堂,来的也很快。

    “邴老弟,这是发生什么了,都是姻亲,有什么误会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不至于闹成这样。”孙家村村长一来就语气亲昵,好似跟邴父从前是铁哥们似的,其实两人之前压根就不认识。

    邴父瞅了一眼邴温故,邴温故微微颔首,邴父这才跟着村长进孙家屋里商量。

    邴父也没绕弯子,直接道:“我们邴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家,唯一的要求就是孙家不得把小哥儿扔掉,还有把我家大娘接回来后要好好对她,再不能慢待。”

    邴父还是这个时代人的想法,不愿女儿仳离,只要孙家肯接纳孩子,不再慢待邴大娘,这日子就还能过。

    没想到孙母却先嚷嚷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想让我们孙家养那个小奴才,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

    邴父气个到仰,没想到都闹到这个地步,孙母竟然还不松口。

    “你,你……”邴父气的浑身哆嗦,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成,有婶子这句话,咱就不怕。”邴温故与邴父气极的情绪截然相反,他淡定自若道:“那咱们就公堂上见。”

    村长恶狠狠瞪了孙氏一眼,“男人说话,没你一个婆娘插嘴的份,孙老四,你说。”

    这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先答应下来,到时候邴大娘带着孩子回来,想怎样,还不是孙氏说的算。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想让他早夭,办法不有得是。

    村长不停对孙父打眉眼官司,孙父立刻就懂了,“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亲家,你说的这些我都答应了。”

    邴温故怕邴父被糊弄住,出声道:“村长也不用给他们打眉眼官司,我们邴家也不是傻子,随孙家糊弄。想接回我大姐可以,需要孙二郎亲自去我家里三跪九叩给我大姊赔不是。”

    邴温故就没想过让两人和好,怎么过分怎么来,“另外,孙家还要保证以后好好对待我大姐和几个孩子,除了和家里其他孩子一个待遇外,还要保证每三天吃一次鸡蛋,每半月吃一次鸡,每月还要至少开四次荤。”

    村长瞅着邴温故,他发现了,邴家其他人,包括邴父都叫嚣着凶,上蹿下跳的邴四郎都好糊弄,唯有这个邴温故难缠的很。

    这读书人到底是文化人,不管学识什么样,都不好糊弄。

    “邴大郎,这要求过了。不说别的,恐怕就是你家也没这么对待儿媳妇。”

    “村长这话说的不对。”邴温故道:“我家可没苛待过儿媳妇,更没打过儿媳妇。我大姊在这孙家过的什么日子大家都看到了,苛待和打骂家常便饭。非是我过分,而是我大姊身体被这孙家折磨的亏空厉害,如果不好好补补,恐怕与寿数有碍。”

    邴温故这话可不是撒谎,就邴大娘那个状态,再不吃好的补补,不用郎中把脉,他就能下诊断了。

    “村长拿我大姊与我弟妹们比较毫无道理可言,我家可没把儿媳妇苛待的短了寿。若是我家真把儿媳妇折磨的于寿数有碍,倾家荡产也给治。现在孙家把我大姊折腾这样,我念在孙家日子不富裕,治疗就算了,补补总不过分吧。”

    经邴温故真的一说,原本村人觉得很过分的条件,忽然就好像不过分不说,还很低了。如果这条件都不答应,那可真是太过分了。

    村长这时候也发现了,邴温故这张嘴张口就可颠倒黑白,蛊惑人心,就连他也辩不过他。

    不管什么事情,到了他嘴里,就都成了他的道理。

    第28章 邴温故步步引孙家入套 仳离书到手……

    “我呸, 就她生的那些赔钱货和小奴才还想吃我的鸡蛋,做梦去吧。”

    孙母啐道:“我就是扔了喂狗,也不会给他们吃!”

    孙父本来还想息事宁人, 闻言也不装了,对着村长摊手道:“邴家这要求太高了,三天一个鸡蛋, 就是我们老两口也没这么吃。”

    孙二郎跟着道:“邴家这要求,我家穷可满足不了。现在邴家发财了, 真想这么养,邴家可以把孩子抱去养,到时候爱给什么吃就给什么吃, 就是一天杀只鸡给孩子吃,我们都没意见。”

    “孩子又不跟我家姓, 我邴家凭什么养。好不容易养大了,你们孙家一句话要回去卖了一笔聘礼, 到时候我邴家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邴温故故意提姓氏, 好引孙家上套。

    果然就听孙母道:“一个小哥儿, 不赔家里就不错了,还想换聘礼, 做梦吧,卖去给人当奴才还差不多。”

    孙父甚至光棍道:“你邴家想要, 那就抱去,改姓都行,我保证长大了绝对不要回来换聘礼银子。”

    邴温故顺势道:“小哥儿有父有母,有阿翁有娘娘,我们身为外祖家,凭什么管, 又不是仳离了。”

    仳离二字一出,仿佛给孙家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

    孙家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

    孙家当然不是真想仳离,农家人就没仳离的,仳离后,不管男方女方都会受到非议,只不过男方受到的非议较之女方更少。

    孙家都开始感激邴温故了,他们刚才怎么就没想到用仳离拿捏邴家。邴家肯定害怕仳离,家里有一个仳离归家的女儿,家中其他儿女婚事都会受到影响。

    这个邴大郎可真是猪队友,上赶着把把柄往他们手上送,他要是不提,他们都没想到这茬。

    孙氏不恼了,甚至差点没憋住笑出来,她老神在在道:“想让我们养一个小哥儿不可能,三天一个鸡蛋更不可能。反正我家就这条件,就这么养孩子,你邴家不满,那就让你家大娘跟我家儿郎仳离,到时候你们把邴大娘和外孙领回家,想怎么养就怎么养。”

    邴父真想好好跟孙家谈的,他们提的条件孙家不满意可以讲,而不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邴父被孙家这个无赖样气坏了,“村长,你看看,孙家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好好商量事情的态度吗?”

    孙父抱臂道:“我家就这条件,亲家看不上可以仳离,我孙家绝对不耽误你家大娘子另寻高枝。”

    村长也想通了,孙家这是用仳离拿捏邴家呢。邴家只要不想自家女儿被休回,就得受这份拿捏,而邴家一定不愿意自家女儿被休。这么想着村长也不着急了。

    村长露出一脸无奈,双手一摊,“兄弟,你看你家这要求也太高了,孙家不是不想,而是真没那个能力满足。”

    邴父活到这把岁数,哪能真看不明白村长和孙家人的想法,当时就气到口不择言,“你们别以为我真不敢让大娘仳离!”

    “那就仳离吧。”孙二郎光棍道:“就当我没本事,给不了大娘想要的荣华富贵。”

    邴温故好不容易激得孙家人主动开口仳离,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不让邴父说退话,激将道:“行,仳离就仳离,谁怕谁。不过仳离可以,孩子都得跟着我大姊。”

    邴温故故意装出一副不想被仳离二字拿捏,但其实又不愿意仳离,就拿孩子做文章的模样。

    果然孙家几人上当了,孙二郎吊儿郎当道:“可以,我这个当阿耶的没本事,放他们母女过好日子去。”

    孙母更甚至道:“本来都是一帮赔钱货,我孙家还不稀罕呢,你们邴家要,都带走。”

    邴温故呼哧呼哧喘息,好像被气狠了,其实内心一片平静,甚至还算计着怎样让孙家一步一步入套,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可告诉你们,大姊带着孩子仳离归家,到时候所有孩子可都要跟我们邴家姓,再不是你们孙家人,婚丧嫁娶都与你们孙家无关,更不会给你孙二郎养老。”

    孙母讥讽一笑,“谁家指着赔钱货养老,我儿子再娶一个,说不定立刻就生了儿子。那几个赔钱货你们邴家喜欢你带走,随便你们改不改姓,我们孙家一眼都不会去看。”

    邴温故做出一副被激得受不了,上头了的模样道:“离,仳离,现在就仳离,咱们立字为据!”

    邴父听了邴温故的话,立刻着急的扯邴温故的袖子,邴温故则是装出被邴父一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已经后悔,可是为了面子不得不强撑的模样。

    “仳离可以,得写明白孩子都归我大姊,以后改姓也好,不改姓也罢。都再与孙家无关,孙家不得再纠缠几个孩子奉养。”

    邴温故这副强撑着的模样,特别像是不愿意仳离,但却不肯服软,就用孩子要挟的模样。

    再加上旁边邴父急的不行,一个劲扯邴温故的袖子不让邴温故这么说,孙家人就觉得这事稳了,仳离绝对能拿捏住邴家。

    于是孙父满不在意的挥挥手,甚至对隐在人群中看热闹的一位读书人道:“李郎君,麻烦你给写张仳离书。”

    这位李郎君,名叫李冶,正是这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也是邴温故的同窗,还是当初周南氏要南锦屏给自己女儿做陪嫁实则通房嫁给的那个未来女婿。

    李冶被点名,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他看着邴温故道:“邴兄,你也是读书人,知道仳离书的重要性。这可不是能随便乱写的东西,一旦写了,可就不能反悔了,你好好想想。”

    孙家听外人都这么说,更拿乔了,孙母嚷嚷道:“写,今个谁拦着也不好使,这仳离书必须写。谁也不能耽误我儿的子嗣传承,休了她邴大娘不能生的,转头我就给我儿子找个能一举得男的媳妇。”

    孙母嚷嚷着休妻,孙父抱臂,仿佛事不关己,孙家人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邴父急得不行,邴温故偏装为了面子不肯松口。

    就这么演了半天,也不见孙家人真叫李冶写仳离书。

    邴温故有些不耐烦了,就小声对邴父道:“阿耶,你别这样,你以为他孙家真敢休妻,我告诉你他家不敢,就故意用这个拿捏咱家。你看他家磨叽这么半天真写仳离书了吗,就故意做戏给咱家看呢,目的就是想拿捏咱家。”

    邴父狐疑地看着孙家,发现孙家真有点干打雷不下雨的意思,有些反应过来了。

    孙家一看,要吓不住邴家了,孙母一狠心对孙二郎道:“你去李家给李郎君取笔墨,今个这仳离书还真就非写不成。”

    孙二郎不想动,看着孙母,孙母使了一个眼色,孙二郎这才放心去了。

    孙二郎从李家取了笔墨回来,两家人还在僵持。

    邴温故飞快道:“仳离书可以写,只是休书我家可不接,和离书倒是行。但是必须写明孩子归我大姊,以后孙家不得再找任何理由要孩子养老。”

    孙母以为邴温故故意用这个拿捏孙家,心中暗想几个赔钱货罢了,还妄想拿捏孙家,异想天开。

    当真就让李冶按照邴温故的要求写了一封和离书,为此还抓着有些不愿意的孙二郎按了手印。

    孙母把写好的和离书往邴温故身上一撇,高高在上道:“拿着和离书,带着那几个赔钱货和小奴才离开我们孙家。”

    邴温故也不恼怒,看了一眼和离书上内容,见和他口述一样,竟是拿到村长和李冶面前道:“麻烦两位给做个见证,今个这和离可不是我邴家威逼利用,完全出于两家自愿。”

    村长和李冶看着孙家不知道该不该按手印,孙母到这时候也有些毛,不知道邴温故这是不是在拿乔。

    不过看着邴温故身后急得抓耳挠腮的恨不能当场撕了和离书的邴父又觉得稳了,只要邴父比他家还着急事情就好办。

    孙母稳了稳心神道:“村长,李郎君,麻烦你们给做个见证,往后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村长举着手指,再次同孙家确认,“我可真按了?”

    “按。”孙母道。

    村长和李冶按了手印,邴温故飞快把和离书抢过来,又拉着邴父的手指,一下就按了手印。

    和离书一式三份,邴家一份,李家一份,还有一份送到衙门记录在案,正好。

    邴温故把属于李家那份扔到地上,“你们家收好,望记住,以后我大姊同你们孙家再无干系,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孙家人看着飘飘扬扬的和离书,以及邴温故突然间就变了的态度,全然懵了。

    明明这个邴家大郎,刚才还一副不愿意仳离,为了面子不得不强撑的模样。怎么仳离书真拿到手,反而瞬间变的淡定自若,好似目的达成,不用再继续演戏,放松了。

    孙家人一时间真猜不透邴温故以及邴家人什么想法了。

    邴温故已经达到目的,不再装了,神情恢复往日那种冷淡中带着孤傲的劲。

    “孙二郎,限你三日之内筹集十两银子送到我邴家作为我大姊这些年的补偿。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用遗弃罪把你告上公堂。”

    邴温故似笑非笑,居高临下乜孙家人,“如今孙二郎可不是我姊夫了,他就是真入狱与我大姊和邴家无半分关系。受牵连的只有你孙家和整个孙家村。”

    说到这里,邴温故看向村长,微笑,“如果村长不想孙家村出一个蹲大牢的罪犯,那就想办法督促孙二郎早日筹集了银子给我家送去。”

    说完这些,邴温故长袖一甩,对邴家人道:“咱们走。”

    邴父和邴家人都傻了,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他们不是只是来给邴大娘子讨公道的吗,怎么突然就仳离了?

    即便邴父不想让邴大娘仳离,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说软话,否则邴大娘,甚至邴家从此以后在孙家人面前彻底就抬不起头了。

    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先走了。

    不过邴父有自己的计较,他想着孙家肯定不愿意仳离,更拿不出来十两银子。到时候被邴温故用告上公堂威胁,肯定得找说和人来家里说和。

    到时候他装着让步就行,说不得还能为邴大娘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反正仳离书这东西没拿到衙门里备案,就算不得真。

    这么考虑着,邴父就跟在邴温故身后走了。邴家三兄弟见邴温故和邴父都走了,只能跟上去。有什么想法,回家再商量。

    孙家人完全没想到邴家人竟然真这么硬气,看着邴家人扬长而去的背影傻了。

    孙家人搞不懂,怎地忽然自家就和离了,明明之前自家从未想过要和离的呀。

    孙父懵圈道:“就,就这么和离了?”

    孙二郎也傻了,“娘,我没想过和离。”

    “我也没想到邴家真敢按下和离书,我还以为那邴家大郎故意以此拿捏咱家呢。”孙母也后悔了。

    孙二郎蹲在地上,抱着头,“那现在怎么办?”

    孙家兄弟道:“要不然让二郎去求吧?”

    孙母咬牙道:“不行,如果这次二郎妥协了,以后咱家就要被拿捏一辈子。”

    孙父问:“那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二郎和离?咱们家祖上就没仳离的!”

    孙母强撑着道:“你们以为就咱们家害怕仳离,邴家就不害怕,她家可是小娘子?”

    “你们也不用慌,我看今天那邴大郎不过是被咱们激的晕了头,等冷静下来不定怎么后悔呢。”

    孙母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邴家又不是只有邴大娘那几个兄弟,可还有儿媳妇呢。就算他们邴家几个爷们不在乎,那邴家两个儿媳妇也不能容家里有个和离归家的大姑子。你们等着吧,只要咱家不去接,要不了几天邴家就得慌,两个儿媳妇肯定要闹起来。”

    邴家几人往回走的时候,邴父才有些反应过来,他看着神情淡定自若的邴温故问道:“大郎,你是不是故意给孙家设套,激怒他们和离的。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好好跟孙家商量,打的就是仳离的主意。”

    邴温故淡淡瞥了邴父一眼,无所谓道:“阿耶,事已至此,我想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抚好大姊的情绪,大姊还在月子中,不想她伤身伤神,就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邴父沉默片刻,忽然道:“大郎,你变了很多,变得激进了。如果还是从前的你,你绝对不会让你大姐和离。”

    邴温故完全不在乎邴父发现他的改变,“阿耶,我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了,想开了许多事情。就比如在自己受委屈和别人受委屈之间,还是选择别人受委屈的好。”

    邴四郎偷偷瞄着邴温故,就感觉到自己胳膊被人捅了捅,邴三郎小小声道:“四弟,你感没感觉到大哥自从自杀一次后,就变疯狂了。”

    不疯狂能因为弟弟不同意婚事,就把亲弟弟的头按进水里,又一言不合,就做主给自家姐姐仳离,完全随心所欲,什么都不在乎。

    邴四郎却道:“这还有几分当兄长的样子,知道给家里姐妹撑腰。从前邴…大哥才是太窝囊了,我可看不上那样的人。”

    邴三郎怪异地瞅着邴四郎,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四郎,你还没成亲,你不懂。你瞅着吧,回去的时候,你三嫂有的跟我闹呢。”

    邴四郎瞪着邴三郎,“那你就让大姐继续回那个虎狼窝,孙家都是些什么狼心狗肺的玩意你看到了,你以为大姐回去还能有好日子过。三哥,我之前一直敬重你比过大哥,这次可别让我瞧不起你!”

    邴三郎摇摇头,再没吭声。

    邴家兄弟拿着仳离书回到家,邴家其他人全部都傻眼了。虽然走的时候,邴温故说过仳离之类的话,但是邴家人都没有当真。谁家夫妻吵架没说过几句不过了之类的话,但也就是说说罢了。

    梁氏捧着和离书,双手颤抖,“怎么就仳离了呢?”

    相反最淡定的那个反而是邴大娘,她是真的把邴温故那番话听进去了,只是没想到仳离来的这么快,她还以为两家有的扯皮呢。

    邴大娘心中有对仳离归家的不安和惶恐,但同时也感觉轻松,好像身上一下就卸下了千金重担似的。

    邴五郎和邴三娘还小,性子单纯,只知道纯粹的担心大姐的未来。

    周氏是一个老实的性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虽然不想大姑姐和离归家,但是真的和离了,她家也不会怎样。

    周氏还悄摸道:“大姐真可怜,村里人还不知道要怎样议论她呢,等我哪日回娘家跟我娘说说,让她再给大姐找一门不在乎她仳离还带着三个孩子的人家。”

    邴二郎点点头,“大姐那里,旁的不要多说,多安慰她些,莫要她往死路上走。”

    “我明白,我是啥样人你还不知道,咋可能说那些戳大姐心窝子的话。”

    钱氏就不同了,她本来就是一个性格泼辣的人,不愿意就要嚷出来。

    “邴三郎,你们邴家是不是疯了?仳离,咱们村里就没出过仳离的女子,你家还要不要脸了?”

    邴三郎忙道:“你小点声,大姐刚仳离,你不要那么大声,让大姐听到,怎么办?”

    “怎么办?”钱氏声音不但不减,反而嚷嚷的更加大了,“你问我,我问谁,还想知道我要怎么办呢!邴三郎,我跟你说,要是早知道你家会有一个仳离归家的娘子,我压根就不会嫁进你家,我钱家小娘子可丢不起这个人!”

    “祖宗,我管你叫祖宗了行不行?”邴三郎求道:“咱们小点声,小点声。”

    钱氏嚷的左邻右舍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别说屋里的邴大娘。

    邴大娘面露苦涩,两个小姑娘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邴温故站到院中,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屋内的钱氏听的清清楚楚。

    “邴三郎,你别忘记,当初是大姐出嫁换回来的彩礼,家里才有银子给你成亲。这一辈子你都亏欠了大姐,大姐从不欠你的。如果不是大姐,你现在或许还打光棍呢。”

    钱氏最近挺怕这个大伯哥,可是不知道太过气愤,还是没有面对面,给了钱氏勇气。

    钱氏还嘴道:“别跟我说那些废话,我可不管你家那些聘礼是怎么来的,要是没有那些聘礼我还不嫁呢。”

    邴温故只问邴三郎道:“三郎,你怎么说?”

    邴温故不与钱氏争吵,不是他瞧不起女人,不屑于跟女人吵架什么的。而是邴三郎的态度最重要。

    邴三郎哪知道怎么说,他知道大姐就算勉强回到孙家也没好日子过,可是这头媳妇又不同意。

    钱氏被自家男人这个窝囊样气死了,她直接放话道:“邴三郎,你大哥问你怎么说呢,我现在也问你,你怎么说。我今个就把话放这了,这个家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眼见三弟妹放出这话,邴大娘哪里还能待住。她挣扎着往炕下爬去,抓着两个孩子的手,“阿娘,我这就离开,别让大郎和三弟妹吵了。”

    邴大娘身体虚弱,一动就浑身冒冷汗,她还是坚持要下炕,“大郎,你回来吧。你若有心,就借我一些银子,我自己找一个地方租房子住,无论如何,我都要养活小哥儿。”

    梁氏急的一把把女儿摁回炕上,“你下炕都费劲,还往哪走。”

    邴父亦道:“和离书是我按的手印,又不是你按的,谁不满意只管让他找我来说。”

    事情已经走到这步,就算邴父再不愿意女儿归家,也不会狠心到做出把仳离归家的女儿撵出家门的事情。

    邴父嚷的同样大声,则是表态给钱氏听。钱氏但凡还对长辈有几分尊重,这个时候就该消停下来,有什么不满意可以以后再说。

    况且仳离书才刚刚拿回来,并未到衙门里备案,算不得的。

    再者,这仳离书才刚拿回来,还没过宿,说不得明天孙家就请人上门说和了。

    这些钱氏不是没想到,她今天这么闹,不过就是在邴家人面前表态,让邴家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态度。

    如果孙家真请人上门说和,赶紧的尽快的把邴大娘送走。

    钱氏其实私心里认为邴家不可能真让邴大娘仳离,不过就是吓一吓孙家人。

    但是钱氏还是要闹,因为她觉得刚给邴家生了一个儿子,腰杆子硬了。

    从此以后这邴家的当家做主权也得有她一份,家里的大事小情得提前给她说,她点头他们才能做主。而不是现在这样,根本不过问她的意见,就直接先斩后奏,压根就没把她当回事。

    “邴三郎,我告诉你,让我接受一个仳离归家的大姑姐不可能。”钱氏觉得现在给邴家延续香火了,她说的话该有几分重量了,就呛呛道:“反正你家已经有一个仳离归家的娘子了,应该不再差一个汉子。”

    竟是用仳离威胁起了邴家。

    邴温故可以接受钱氏的小心思甚至是小算计,但是他不能接受自私自利到了根本不顾家人死活的地步。

    出了事情,一家人不能拧成一股绳,相互照应,反而自顾自。那这也不是一家人了,住在一起来有什么意思,不如趁早分开,各顾各的。

    “对,三弟妹,你说对了,我们邴家还真就不在乎仳离这事。家里娘子都能仳离,还会在乎家里男人仳离吗?所以不必用仳离来威胁我们。”邴温故声音冰冷,冷的似乎能结出冰棱。

    “不过我们邴家也不是那等狼心狗肺的人家,你若真的只是单纯在乎家里有仳离之人,名声不好听,那么家里可以分家。”

    分家?邴父呆了。邴父从来就没想过分家的事情,五郎和三娘还没成亲,他们还没老,怎么就要分家了。

    邴父真怕自己要是不吭声,邴温故就像是做主仳离那事一样,三言两语就又做主给家分了。

    “大郎,家不能分。”邴父赶紧道。

    邴温故拍了拍邴父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耐心解释道:“阿耶,事情到了这步,分不分家其实是最不要紧的。要紧的是,咱们还是一家人吗?”

    邴父喃喃不解,“怎么就不是一家人了?”

    “阿耶,一家人不会漠视对方死活,不会见死不救。”邴温故道:“不是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

    邴父犹如当头棒喝,把他打的倒退两步,还是邴温故伸手扶他,他才勉强站定。

    邴父身为一个父亲,对孩子血脉天性,从来不愿意以最坏的品行来想自己的孩子。

    如今被邴温故直接戳开,邴父才意识到血淋淋的真相。

    “阿耶。我可以接受兄弟们有了自己的小家,生了小算计。但是我接受不了,兄弟们不顾其他兄弟姐妹死活,只管自己日子过的舒服就好。”

    邴温故再次给了邴父一记重锤,“那不是亲兄弟,那是仇人,只有仇人才能漠视对方生死。稍微亲近些的邻里,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去,有能力,还会接济一二。”

    邴父身形摇摇欲坠,邴温故怕人摔倒,扶着他坐下。

    屋内,梁氏同样瘫倒。

    邴大娘扶着梁氏,焦急道:“阿娘,你别着急。要不我还是搬出去吧。”

    梁氏空洞的眼神缓缓聚焦,反而变得坚定,“大娘,你别怕。大郎说的对,一家人就没自顾自的,你还就留下了,我倒要看看你三弟是不是狼心狗肺之徒。他今日能为了钱氏妥协,不顾你死活,明日就同样能为了钱氏,不管我和你阿耶。”

    梁氏的声音同样没有压低,即是说给钱氏跟邴三郎听的,也是对邴父表态。

    邴父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不止,“血脉亲情割舍不断,若真能割舍,那也不是血脉亲情了。”

    “二郎,三郎,四郎,你们都表了态吧,若是不能接受你们大姐归家的,现在就提出来,我和你们阿娘现在就给你们分家。”

    邴二郎立刻就道:“阿耶,我不分家,大姐归家我和周氏没意见。当时大姐仳离,还有我一份功劳,我现在又怎会多余大姐。”

    周氏对邴二郎问都没问她就做主,没什么想法。

    她想的其实跟钱氏一样,觉得邴家不能真让邴大娘仳离,后续孙家人肯定会上门求和。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仳离了,日后等邴大娘缓过心情,再嫁就是。女子还真能一辈子不嫁,养在娘家不成。

    邴四郎抢道:“我这次站大哥,他这次办的事情还算是一个爷们干的事,这一声大哥,我叫的才算心服口服。那孙家就是一个虎狼窝,就算大姐要回去,我也不能让大姐回去。”

    室内,邴三郎神色纠结,最后还是道:“阿耶,我没意见。钱氏只是一时之间想差了,我会好好劝她。”

    钱氏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个一个结局,他们邴家这是宁愿要一个和离归家的娘子,都不要她这个给邴家生了可继承香火的男孩的儿媳妇。

    钱氏委屈,放声大哭。甚至不顾自己还在坐月子,起来就收拾东西道:“好啊,你们邴家未免太欺负人,我这就回娘家去,大不了就仳离,我另嫁他人就是了。”

    邴家最近成了村人议论的焦点,先是邴家发财了。

    接着邴大娘仳离,然后就是钱氏不能接受家中有个归家的娘子愤而回了娘家。

    一时间整个村子,从村头到村尾都是邴家的八卦。

    南锦屏作为邴温故的未婚夫郎,这事情想不知道都难。

    有许多村人上赶着去他家里讲给他听。

    “不是我说,邴家娶了锦哥儿,这家里孩子婚事就够受影响的了,如今又有一个仳离归家的娘子,这是想家里汉子各个打光棍,小娘子各个嫁不出去吧。”

    王氏说是好心来报信,实际上就是来瞧热闹来了,眼睛里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锦哥儿,伯娘是好心,眼瞅着你就要嫁进邴家,还是劝劝邴大郎吧。你说,到时候一家子老老少少都是光棍可咋办。”

    南锦屏紧紧呡着嘴唇,一言不吭。

    王氏瞧见南家母子面色皆有忧虑这才心满意足,待自己说够了,方自顾自离开。

    苗氏忧心道:“刚才她在这里我也不好多说,她那人本就是个幸灾乐祸的,现在就你我母子,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事你去问问邴大郎到底怎么回事,家里多了一个仳离归家的妇人,总归不好。”

    南锦屏低着头,“阿娘,我还没和邴大郎成亲就插手人家家里事情不好。”

    苗氏深深叹口气,想到锦哥儿小哥儿的性别到底不比女子底气足,也恐这番婚事多生波折,就没再劝。

    稍晚些时候,邴温故拿着一包红糖来了,“我大姐坐月子,要喝红糖补身体,我就叫娘多买了一些,给你捎带一包。”

    这样事事被人放在心上惦念,南锦屏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同时有些担心道:“你,咱们还没成亲,你就这般得了好东西就给我送来,伯母会不会有意见。”

    “娘为何有意见?”邴温故理所当然道:“你是我夫郎,有好东西我不惦记着你,惦记着谁?陪伴我走过这一辈子的人是你。”

    南锦屏的脸倏地红了,磕磕巴巴道:“你怎地总说这些话羞人的话,你再这样我可回去了。”

    南锦屏脸颊红红的样子特别可爱,邴温故忍不住还想逗弄几句,但他也怕真的把人惹急,南锦屏真就跑了,他还想多和他待一会儿。

    邴温故转移话题,把家里邴大娘仳离的前因后果详细的同南锦屏讲了一遍。

    南锦屏听后气愤道:“孙家好过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家简直畜牲不如。仳离的好。”

    邴温故望着南锦屏的眼神充满柔情,他的夫郎就是人美心善。

    即便身处这样以仳离为耻的大环境,仍旧保持本心。

    就连钱氏都不同意邴大娘仳离,南锦屏这个没嫁到邴家的却能接受。

    该说不愧是他的灵魂伴侣,他们果然心意相通。

    南锦屏骂了孙家一通,感觉心里不那气了,抬头就对上邴温故那双直勾勾的眼神。那眼神含情脉脉,黏黏糊糊的沾在他身上,似恨不能把眼珠子摘下来挂在他身上一样。

    南锦屏被这样直白的眼神看的又羞又恼,低着脑袋跑回去。

    邴温故可惜的眨眨眼,日子怎么过的这样慢,什么时候才能把人娶过门,想怎么瞅就怎么瞅,想怎么粘糊就怎么粘糊。

    这日就在村人再次聚集在村口议论邴家的时候,几辆驴车拉着一车车青砖灰瓦驶进村子。

    青砖、灰瓦,这于村中人而言都是用不起的奢侈物,他们村中大多都是茅草屋,顿时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这是谁家买的青砖灰瓦?”突然有人嚎了一嗓子,就似冷水溅入热锅中,炸的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莫说他们村子,就是这十里八村都没几间青砖大瓦房,更甚者镇上人家,谁家要是青砖大瓦房,那也是周围那片的富户。

    “小哥,你们拉这么多青砖灰瓦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村里有好事者问道。

    “没有啊。”拉车的小哥道:“就是这里,上兴县兴河镇上河村邴家。”

    “谁家?”村人不敢置信地问道。

    “邴家。”伙计回答。

    “谁人?”村人又问了一遍。

    “书生邴温故所在的邴家。”那个伙计再次好脾气的回道。

    李氏失声尖叫道:“他家不是都借利钱过日子了吗,怎么还有钱买这么多青砖灰瓦?”

    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李氏,瘸着一条腿也阻挡不了她散播邴家的谣言的决心。

    谣言明明是李氏自己传出来的,结果传着传着,竟然连她自己都深信不疑。

    伙计皱眉,“那我不知道,也管不到,我只管把货送到,收了尾款。”

    伙计来到邴家,喊了两声,正在屋里温书的邴温故就走了出来,看见伙计笑着上前结清尾款。几个小伙计还很好的帮着邴家人把青砖和灰瓦搬进邴家的院子中,并且码的整整齐齐。

    邴家人的惊吓不比村人少,这会儿已经完全傻了,一个个呆呆的木木的,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

    邴温故只告诉邴家人他得了一笔银子,既没告诉邴家人银钱具体多少,也没告诉他们他还要盖青砖大瓦房。

    所以这会儿,这些青砖灰瓦的冲击力对邴家人的冲击力那是巨大的。

    邴四郎直勾勾地盯着邴温故,木楞楞问道:“你真要盖青砖大瓦房,还是七间?”

    邴温故淡淡道:“东西都买来了,还能有假。”

    周氏狠狠掐了邴二郎一把,疼的邴二郎发出嗷的一声惨叫。

    周氏这才不真实地喃喃道:“知道疼,这竟然不是梦。”

    邴二郎顾不上计较周氏为何不掐她自己,而是非要掐他来确定是不是梦的事情,稀罕地看着院子里的青砖和灰瓦。

    梁氏瞅着自家男人的胳膊跃跃欲试,也想掐一把来确定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否皆是梦。吓得邴父死死捂着自己的胳膊,对梁氏道:“要掐,你掐你自己的。你手那么重,一把下去一个大紫豆子。”

    用了好久时间,邴家人才缓过神来,然后邴三郎的第一句话就是,“四郎是不是要吃屎了?”

    邴四郎之前可是放出豪言壮语,只要邴温故能还钱外债,另盖起七间青砖大瓦房,就去吃屎。

    邴温故似笑非笑地睨着邴四郎。

    把邴四郎臊的满脸通红,这要是赌咒发誓的别的,邴四郎就豁出去,没什么大不了。但这屎他是真吃不了一星半点。

    “愿赌服输,四郎,你去吃屎吧。”邴温故慢条斯理地说着。

    邴四郎一声不吭。

    邴温故慢悠悠卷起袖子,“你这是想我帮你,可以,我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邴温故三两步走到邴四郎跟前,那副模样邴四郎真看不出邴温故真假。现在他这个大哥做事可激进了,什么话都不是随便说说。

    当邴温故的手按在邴四郎的脖子上,邴四郎一下子就委了,他可不想吃屎。

    “大哥,大哥都是我这张嘴胡说八道,求你放过我吧。”邴四郎怕邴温故疯起来,就像做主大姐婚事那样,非要按着他吃屎,到时候家里可没一个人能拦住他。没看见那孙家一群人,都给邴温故一个打退了。

    梁氏也害怕呀,她现在可叫不准这个儿子想什么,赶紧说和,“大郎,要不换个惩罚吧。”

    邴父跟着道:“不说别的,你有个吃屎的兄弟,面上也不光彩。”

    小小年纪的邴三娘捂着嘴巴恶心道:“三哥若是吃过屎,那的碗还要不要跟我们同洗,我不想跟他一桌吃饭。"

    被邴家人这么一说,邴温故也觉得挺恶心。便放了手,“那你便从村头喊到村尾,就喊我邴四郎吃了屎,是个屎壳郎,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听大哥的话。”

    邴四郎脸都黑了,哽着脖子,“我不去。”

    “跟我耍无赖。”邴温故一把拎起邴四郎就进了茅厕,把邴四郎吓得哇哇乱叫。

    真吃屎和假吃,邴四郎选择假吃。

    邴四郎捂着脸走在村里,可谁不认识他,捂着脸有啥用。

    还有村人好似邴家那一车的青砖灰瓦凑上来问,“你家哪来的青砖灰瓦?”

    邴四郎不答,愤恨地瞪了眼那人,然后小小声,“我邴四郎吃了屎,是个屎壳郎,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听大哥的话。”

    “你说啥,我没听见。”村人道。

    “我说我邴四郎吃了屎,是个屎壳郎,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听大哥的话,这回听见了?”邴四郎忽然喊道。

    “……”村人。

    半晌村里都无声,后来还是王氏忽然道:“完了,邴家要盖青砖大瓦房给邴四郎高兴傻了。”

    邴温故还不满意,对邴四郎道:“大点声喊,蚊子似的,谁能听见。”

    村子里一时之间都是邴四郎高亢的喊声。邴温故抱着胳膊站在邴家门口,冷笑。

    小子,敢跟他较劲,真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邴温故点了点邴三郎,“你给我盯紧这小子,不喊够一个时辰,你就跟着他一起喊。”

    “保证完成任务。”邴三郎吓得一激灵,这么丢人的事情,他可不敢干,还是老老实实盯紧邴四郎喊够时辰吧。

    邴温故自行回去看书了,至于买回来的青砖灰瓦跟他没关系了。盖房子的事情,不用他说,没人喊他,邴家其他人干活的时候,自动就把他排除在外了。

    邴家自家就有四个壮劳力,这还不算邴温故这个读书人,实际上不需要请人帮忙。但是邴温故为了能在成亲前住上新房,还是做主请了两个村人,结果来的却是六个。

    南家三兄弟还有南父听说邴家要盖房子,都来帮忙,弄得邴温故挺不好意思的,岳父给他干活,他在屋里读书躲懒。

    倒不是他故意躲懒,而是他着急温书,马上就要县试了,他需要在那之前把原主所学的知识融会贯通。

    邴温故厚着脸皮躲在屋里温书,只能叫梁氏准备的伙食好一些。

    再富有的家庭也供不起这么多人一起吃大米,梁氏现去镇上各买了一石黍和菽,这两样乃是村人一年四季常吃的主食。

    大庸人喜食羊肉,羊肉一斤要三四十文,普通老百姓买不起。猪肉便宜,1几文一斤但是有一股子怪味,百姓不爱吃。

    梁氏可供不起这些人吃羊肉,只将就着买一些猪肉,总之保证了餐桌上顿顿有荤腥,就这在村里已经算很好的伙食了。

    人多力量大,几乎半个月的时间,邴家的七间大瓦房就拔地而起了。

    造了七间房,一共花了十三两一百文,其实主要花费都在青砖和灰瓦,以及横梁等木料上。

    还有一部分银子刨费在一些细节处,比如,造了火墙和地龙,这是邴温故特别要求的。

    邴温故考虑到他就算今年得一举得中,至少还得在村中住上一个冬天。

    大庸的冬天特别冷,能冻掉耳朵的那种,邴温故不想南锦屏在这个冬日里遭罪这才想起火墙和地龙。

    这两样又是一笔额外的大开销。

    当然,邴家人和南家人不会这个手艺,还是邴温故详细给他们说了原理,几人凑在一起琢磨出来的。

    邴温故一个星际人,之所以会这项于星际而言近乎失传的手艺,还是因为古地球遗址被定位到,进行了探索和挖掘,在星际掀起了一波古地球风潮。邴温故本身有过目不忘的能力,随便看一眼就记住了。

    如果不是邴温故细节处要求太多,大概还能省下一至二两银。

    这主要还是人工都是自家的,如若不然,加上人工费,七间房子造下来,怎么也要十五两到二十两之间。

    兴河镇上砖石或者砖木结构的房屋,售价大约在每间9贯至10贯之间。府城则更贵些,可能需要三十贯钱以上,皆不算地皮。

    以上房价,指的是普通百姓所居住的房价。如果豪宅或者地段繁华之处,那就远远不止这个价格了。

    第29章 令村人艳羡的即将嫁到邴家的南锦屏 心……

    邴家的青砖大瓦房造好, 成了村中打卡圣地,村里人轮流来邴家参观,每日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这些人邴温故不待见, 根本不出来接待。他就在自己房间读书,没人敢来打扰他。就算有不长眼的想进去看看,也都被邴家人给挡了回去。

    村里人, 邴温故不在意,但是南锦屏, 那是邴温故的心尖尖。

    邴温故屁颠颠地跑到南家找南锦屏,“锦哥儿,咱们家房子都盖好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哪里不喜欢, 你就说,我让他们改。”

    南锦屏被咱们家房子五个字闹了一个大红脸, 他们现在可还没成亲呢, 邴温故咋能这么说, 这不耍流氓呢嘛。

    不过心底,南锦屏没有厌恶, 反而充斥着欣喜。这说明邴温故把他放在心上,他计划的以后, 处处都有他。

    “我都看过了。”邴家盖房子的时候,南家男人都帮忙了,南锦屏没少借这个机会往邴家跑,可以说邴家的房子就是在南锦屏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盖起来的。

    当时南锦屏本来还要跟着帮忙,这种活,他在家就没少干, 还是家里的主力。但南家都觉得毕竟没有成亲,一个双儿就跑到未婚夫家帮着干活,未免太不矜持,这事才作罢。

    当然了,邴温故是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能同意。

    当时建房子的时候,邴温故就没少问南锦屏的意见,他怎么说,邴温故就让人怎么盖。那样子,好像南锦屏才是出银子的那个似的。

    “房子盖好,东西搬进来,你还没看过呢。现在咱们的房间又添置了好些新家具,你去看看吧,不喜欢我好及时改。”邴温故赖皮赖脸的哄着,搁南锦屏这里,邴温故就是个哈巴狗。

    南锦屏瞅了眼邴温故,被咱们家几个字弄的耳根子都红了,“好吧。”

    南锦屏走进邴家,就看到村里人在邴家四处参观,就好像参观什么名胜古迹似的。

    梁氏、梁父和其他邴家人看见南锦屏进来,都主动笑着亲热地跟他打招呼。

    村里人也把羡慕的目光投向南锦屏,这是第一次没有怜悯、嫌弃或者嘲讽等等情绪,只有单纯的艳羡。

    时不时还有村人发出羡慕的声音,“这青砖灰瓦,就是气派。”

    “我看镇上那些有钱人家就是这种青砖灰瓦。”

    “我瞧着可没邴家的气派,咋感觉邴家盖的房子更胜一筹呢。”

    南锦屏看见里正夹杂在人群中,跟着发出赞叹声。

    南锦屏不免跟着有些得意,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家了,他们羡慕向往求而不得的房子,以后他日日住在里面,随意走动。

    邴温故瞧着小夫郎得意的小模样,心里跟着得意,他就知道夫郎肯定喜欢。

    “对了,我怎么没看见邴四郎。”南锦屏注意到邴家人几乎都在这里,包括年龄最小的邴五郎和邴三娘都在跟人炫耀。可唯独不见邴四郎这个最爱得瑟的。

    邴温故笑起来,“大概是觉得没脸见人,躲起来了吧。”

    南锦屏这才想起邴四郎在村里干的丢脸事,跟着噗嗤一声笑了。

    “说起来,好端端的邴四郎为什么要那么做。村里人现在都说他高兴疯了,还几个混不吝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说他真吃了那啥。”南锦屏不好意思说那个字。

    “他就是欠收拾。”邴温故把邴四郎如何跟他叫嚣的事情讲了。

    南锦屏瞅着邴温故,“我都不知道你是这样锱珠必较的性格,你跟我怎么不这样?”

    邴温故立刻表忠心,“你跟那混账怎么能一样,你是我的夫郎,夫郎说的话,对的那就是对的,错的那也是对的。至于邴四郎,他就是欠收拾,收拾几顿就老实了。”

    “油嘴滑舌。”南锦屏就不知道邴温故怎么好意思说出那样没骨气的话,他都不觉得跟他这么说,会很没面子吗。

    村里的男人可是都很大男子主义,如果管不住家里小娘子和小夫郎,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夫……”邴温故差点得意忘形,直接说秃噜嘴了,赶紧改口道:“锦哥儿,咱们去我房间看看,现在我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了。”

    “嗯。”南锦屏小声回答。

    邴温故就看到,南锦屏从耳朵根一路红到脖子,跟烧起来一样,就知道南锦屏听到他差点说秃噜嘴的话了。

    邴温故的房间不算大,也不算小,有三十个平方米。村里人一般寝房面积在十二个到二十个平方米之间。

    靠窗户建了一铺长二米宽一米八的火炕,炕角并排摆着两个新打的衣箧。

    地下中间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邴温故看了一半摊开的书籍。

    书桌内侧,并排摆放两张官帽椅。这种官帽椅一般都是家中有读书人的人家喜欢用,寓意好。

    左侧墙上立着一个书架,被原主堆放在箱子中的书,被邴温故拿出来整齐的摆在书架上。可惜书还是少点,只够摆两格,下面的书格空空荡荡。

    书架旁边两步距离,摆着两张圆凳,圆凳中间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不大,不过用来放一卷书或者一盏茶。

    再靠近窗户旁,有一张花几,花几上本来应该摆着插着花的花瓶,但邴家没有那样的高雅玩意,现在就空着,什么都没有放置。

    这样的内部摆置,在邴温故眼中堪称简陋,还没他星际的洗手间豪华。

    “有些简陋,不过没关系,等你嫁进来,咱们在一点点添置。”

    南锦屏看了邴温故一眼,“这已经很豪奢了,我在家里,都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就是你自己,没盖房子前不也跟四郎他们挤在一起吗?”

    “这倒也是。”

    “这样建,会不会很浪费柴火?”南锦屏作为村里长大的孩子,第一考虑的还是实用型。

    村里人家不把寝室建的那么大,一个是面积越大,盖房子的费用越高。二也是考虑到冬日寒冷,房间建大了,空旷,冬日不利于取暖,毕竟柴火也是要钱的。有多少人冻死在冬日里。

    “家里的地龙、火墙、土炕都是单独分开的。可以只烧一样,不过确实比村里其他人家稍微费一些柴火。”邴温故道。

    邴温故本想拉着南锦屏再说一会儿话的,就听到窗外有人喊南锦屏的名字,抬头一看,正是苗氏。

    “我阿娘来找我了,我先走了。”南锦屏看见苗氏,就跟老鼠看见猫似的,赶紧跑出去。

    “我送送你。”邴温故立刻追上去。

    可是这次苗氏铁了心,她带着南锦屏在前面走,邴温故就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不管苗氏怎么撵他回去,邴温故都置若罔闻。

    果然南锦屏被他搞的时不时就要转头偷看他。

    邴温故一直把人送到南家门口,看着南锦屏跟在苗氏后面进门才算罢。就这样,南锦屏临进门前回头瞅了邴温故一眼,把邴温故美的冒泡。还觉得小夫郎也不想跟他分开。

    门内,苗氏对南锦屏道:“不是跟你说了,最近这段时间不要总往邴家跑,你偏不听。前些日子,你阿耶他们帮着邴家盖房子,你跑过去的次数还不够多,村里风言风语又传开了,都说你不矜持,恨嫁。”

    南锦屏低着脑袋,小声道:“本来村里关于我的闲话就不少。”

    “所以你就可以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苗氏气道:“我不管,总之这些日子你不许再往邴家跑。”

    说完又骂起邴温故,“那个邴大郎也是的,就这么迫不及待,眼瞅着就要成亲了,这么几日也等不及。明明每次都是他主动来勾引你,村里人的眼睛是不是瞎的,看不到吗?偏偏都来讲你,明明没脸没皮的是他邴大郎!”

    邴家这头很多村人都相中了邴家的地龙和火墙,想给自家也造个。但是造这两样,家里的地和墙就需要修整,算下来,也要不少钱。全家都修的话,家里又能造几间房子了。

    再说这玩意特别费柴火,村里人家的火炕都和灶台相通,做饭的时候,烧柴火顺便就把火炕带热了。

    但邴家这不行,火墙和地龙跟灶台不相通,另外留有烟道,得特意烧。

    村人大多舍不得,就只能暗暗眼馋了。

    此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邴家,这下忽然间就发觉出邴温故的条件好了。

    读书人,有文化,温文尔雅,呃,当然最后这个可以去掉,邴温故身上没有读书人的文雅,反而有股雅匪的感觉。

    如今邴家又有钱了,七间大瓦房,气派着呢。

    于是村人的风向再次变了,都道南锦屏一个没男人肯要的老哥儿配不上邴温故。

    部分家中有适龄小娘子的人家,开始蠢蠢欲动,自持女方需要矜持,就暗地里请了要好的妇人去邴家说亲。

    而此时距离邴温故和南锦屏成亲的日子不过三天,梁氏带着邴家人已经开始操持起喜宴需要用的菜肉等。丝毫不知道已经有人心思活泛了。

    最先起了心思的就是丛氏。

    这个丛氏是邴二娘婆家的二嫂,她跟邴二娘住在一起,最先发觉了邴家的变化。

    婆婆姜氏现在都对邴二娘和颜悦色了,轻易不敢骂她。

    要知道当初邴大娘和离的时候,姜氏可没少阴阳怪气,还说等过段日子让邴二娘回家劝劝邴父和梁氏,拿乔也要用个度,别真拿乔过了,孙家再真不要邴大娘了。那时候看他们家怎么办。

    结果这话放出来没两天,邴家就起了青砖大瓦房,姜氏从那以后,再没提过邴大娘的事情。

    这日,冯家几个媳妇在一起干活,早就在心里起了念头的二嫂丛氏就对邴二娘子道:“我听说你娘家大弟的成亲对象是个双儿?你娘家大弟,再怎样也是个读书人,娶个小哥儿太委屈了。”

    她这个妯娌娘家现在是真有钱了,家里还了欠银不说,还能盖起青砖大瓦房,这样的条件十里八村都没有。

    丛氏就起了给自己娘家亲妹子做媒的想法。她娘家最小的妹妹今年已经16,正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也有几家上门提亲的,但是那几家的条件娘家都不满意。

    以前邴家穷,攀不上她娘家。如今邴家家里日子起来了,倒也算能配得上了。

    况且那邴家大郎是个读书人,温文知礼。真过日子有个争吵,最多就是闹两句嘴,指定不会像村里汉子那般动手打人。

    丛氏越想越觉得邴家大郎是个良配,就道:“三弟妹,你看我娘家小妹儿怎么样?你也见过她,小娘子生的婷婷玉立,容貌艳丽,和你娘家大弟正相配。”

    邴二娘其实私心里觉得弟弟配一个小哥儿可惜了,但是既然邴温故定亲,家里不曾派人过来问她意见,都定下日子才来通知她,就是不需要她置喙。

    “都定亲了,总不能退亲。”邴二娘敷衍道。

    四弟妹跟着道:“要不晚上你回你娘家去问问,二嫂娘家小妹挺好,怎么也是一个小娘子,总比一个小哥儿强。你娘家大弟娶了一个小哥儿,说出去我们妯娌几个面上也不好看,搞不好还会影响咱家中几个孩子的亲事。”

    邴二娘为难道:“我可不敢走夜路。”

    几个妯娌还要再劝,邴二郎却是不听了,钻进厨房做饭去了

    丛氏气的跺脚,无计可施。

    晚上,丛氏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觉得不能放跑邴温故这个良婿。不说别的,就邴家那青砖大瓦房,十里八村再找不出一家。她娘家小妹再嫁谁家,都没有这个条件。

    眼瞅着邴温故跟南锦屏马上就要成亲,再不抓紧机会,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偏偏这头丛氏又劝不通邴二娘,便干脆直接带着娘家妹妹找上门。

    第30章 邴温故除了南锦屏谁也看不上 孙家想求……

    此时, 梁氏带着周氏去镇上买东西没回来,邴家兄弟忙着别的事情,也没在家。

    家中娘子只有邴大娘和邴三娘在, 邴大娘如今正在坐月子,不方便出来待客,邴五娘还太小, 不能招待客人。

    邴温故无法,只能放下书, 出来接待。

    家中正好有过几日成亲要用的粗茶,邴温故抓了一些,给二人泡了两碗茶水。

    邴温故将茶碗递给丛小娘子的时候, 丛小娘子不接茶碗,反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邴温故。

    邴温故直接把茶碗放在桌上了, 不用丛小娘接了。

    不知道丛氏怎么想的,看见这幕嘴角竟然还露出满意的笑意。

    “大郎, 你耶娘呢?”丛氏问道。

    邴温故连多余的眼角余光都没有给丛小娘子一个, 疏离冷淡, “去镇上采买我后日成亲要用的东西。”

    丛氏微微皱了下眉头,有些不高兴地问道:“你成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跟咱们家商量, 但凡你提一嘴,姜家这边怎样都不会同意你娶一个小哥儿。”

    邴温故双目冷冷地望向丛氏, 没有一点温度,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姜家二儿媳妇。”邴温故连跟着邴二娘称呼二嫂都不愿意了,又不知道她姓啥,直接就这么称呼人。对于两家的关系而言,邴温故这么喊人极其不礼貌。

    “你是不是忘了我姓什么,你婆家又姓啥?”邴温故不客气道, “邴家的婚事什么时候还要姜家点头才成了!”

    丛氏张着嘴,开开合合,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压根就没想到邴温故会这么不给她面子,登时脸就涨的通红。

    丛氏犹不死心,他还以为邴温故之所以这么不客气,可能单纯因为自己说了她不爱听的话。

    如果邴温故知道她这次过来,是要把家中小妹介绍给他,绝对不会这么个态度,说不得都能乐疯了。

    村中男人如果不是迫于无奈,谁会甘愿娶一个小哥儿。

    丛氏愣是继续道:“邴大郎,你一个读书人,家中还有些银子,娶南锦屏那样的小哥儿,委实委屈你了。南锦屏配不上你。”

    丛小娘子的脸红了,她低着头,腰板子却挺的直直的。

    丛氏更是直接推了一把旁边坐着的小妹,“那二嫂就直说了吧,咱们两家本就是亲戚,知根知底,正好亲上加亲。小娘子嫁到你家来,我知你家人品,不会苛待她,我也放心。也省得你娶一个不能生的小哥儿。”

    邴温故指着邴家大门,“现在立刻马上,你们俩给我滚出去!”

    邴温故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惹了他,谁也好使。

    丛氏万万没想到提起婚事,邴温故竟然会是这个态度。

    难道自家小娘子还比不过一个不值钱的小哥儿?

    丛氏的脸色也难看下来,她有些愤怒的质问道:“你竟敢不同意?”

    “不同意。”邴温故冷淡回答。

    丛氏彻底被激怒,腾地一下站起来,“我家小娘子哪里不如那个没人要的老哥儿好,那就是个不能下蛋的玩意,我家小娘子可是一个小娘子,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等着求娶。”

    “锦哥儿又不是母鸡,自然不会下蛋,莫非你和你妹妹会?”南锦屏那是邴温故心尖上的人,岂容丛氏侮辱,“那还真是奇景,我家锦哥儿自然比不过。你妹妹会下蛋,那可真值不少钱,我家可买不起。”

    “再说我家人心善,可吃不得人下的蛋,反胃。你快去给你妹妹找一家不忌口,能接受吃人蛋的人家吧。”

    丛小娘子脸色煞白,不明白亲事怎么就突然谈成这样。

    丛氏被气的胸脯上下起伏,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来撅死过去。

    “我们走!”丛氏气的一把扯过梁小娘子就走。

    梁小娘子离开的时候不忘回头瞅邴温故,一双眼中充满泪水。

    待人离开,邴五郎对着邴温故竖起大拇指,“大哥,你这嘴皮子可真利索,便是村里最破皮的妇人也超不过你!”

    在外头玩耍的邴五郎和邴三娘听到动静就跑过来趴在窗根底下偷听。

    邴三娘亦道:“从前我去二姐家玩耍,就觉得这个嫂子最讨厌。往常都是一副挺瞧不上我的模样。四哥每次跟我一起找二姐,若是撞上二姐二嫂的这个妹妹在,她都让她妹妹躲的远远,好似四哥是个登徒子,会对她妹妹做什么似的。”

    邴五郎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是看上咱家的青砖大瓦房了。我都听到村里好些人跟耶娘讲锦哥的坏话,想让大哥娶他们家中的小娘子。”

    这些邴温故都知道,不过村人都没说到他跟前,而到了梁氏那里就被直接拒绝了。

    邴五郎端起丛氏喝剩下的茶水继续喝起来,还把梁小娘子喝剩下的那碗端给了邴三娘,而邴三娘竟也毫无异样的喝下去。

    “以后不要食别人剩下的东西。”邴温故道:“不洁。”

    邴五郎奇怪道:“这有什么不洁的,从前都这样,有的吃就不错了。”

    “从前是从前,那时候家里没这个条件,饿得很了,观音土也得啃上两口。但是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便不能这样了。”邴温故道:“一是不洁,病从口入,很多疾病都是通过唾液传播。二则是礼节,你看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小郎君食别人吃剩下的东西,那都被视作侮辱。”

    邴五郎和邴三娘不敢再喝,倒掉了茶碗中剩下的茶水。

    邴温故回到房中继续温书,以为丛氏姐妹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晚间的时候,丛氏竟然又找上门来了。

    丛氏把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哇啦哇啦告状一通,最后又道:“伯母,你说,我家小娘,你侄女多好的小娘子,颜色好,出落的更是亭亭玉立,那个老哥儿便是我家小娘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梁氏想到丛小娘子面黄肌瘦,豆芽菜一样干瘪的身材,实在看不出哪里亭亭玉立。

    顾忌邴二娘和她婆家的面子,嗯嗯啊啊地敷衍着。

    丛氏却越发来劲了,“不是我吹牛,就我家小娘子多少人家上赶着求娶,也就看在咱们亲戚的面上我才来问一声,要不哪里轮得到你家。”

    梁氏继续嗯嗯啊啊,心中盘算着喜宴上还有哪些东西需要买回来。

    “伯母,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郎得听你们的,咱两家这婚事你怎么说?”丛氏咄咄逼人。

    “嗯,啊?”梁氏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苦笑道:“我做不得大郎的主,会闹出人命的。之前四郎怕家里银子不够给他们两兄弟成亲的,想自己先成亲,差点被大郎摁进水里淹死。这我可不敢做主。”

    丛氏瞠目结舌,“大郎疯了?”

    梁氏无奈道:“大郎特别心悦南家的小哥儿。”

    丛氏讶然,“那你们就这么纵着他?这要是真成亲了,还了得?”

    梁氏干笑,“我们也没得办法,你不知道大郎多稀罕南家小哥儿。他跟我和他阿耶说,七间大瓦房可以落在我和他阿耶名下,条件就是等锦哥儿嫁进来,家里的活半点不沾手。”

    丛氏又问道:“那你家里其他媳妇呢,也同意了?”

    梁氏戳戳手道:“嗯呐,同意的。大郎还答应,从今往后,大家里的开销,他负责。你说这样的好事,就换锦哥儿不做事,谁能不答应?”

    梁氏羡慕道:“想当初我当媳妇那会儿,要是有兄弟这么提议,我举双手双脚赞同。”

    丛氏听后,却更不想放弃把自家小娘子嫁给邴温故的想法了,家里有钱,还这么疼妻子的郎君哪里找去!

    丛氏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道:“大郎这般有本事,就更不能让他娶那个老哥儿了,咱们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那锦哥儿是个不能生的。你让大郎娶了他,岂不是断了大郎的香火,那才是害了大郎。而且我听说,娶小哥儿为正妻,会影响仕途……”

    邴温故路过,不小心听到丛氏车轱辘的话,言语间把南锦屏贬低到尘埃里,又把自家妹妹抬到云端,似乎南锦屏与她家小妹那就是云泥之别。

    邴温故哪里能忍得了别人这么贬低他的心上人,心头怒火燃烧。

    邴温故立在院中,也不管左邻右舍能否听到,大声道:“姜家的,在我看来,其实是你家小妹连锦哥儿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还有,你小妹是嫁不出去了吗?非得赖给我?”

    这番话着实毫不客气,气的丛氏掉头就走,尽管还舍不得邴家这门亲事,可再说下去,好像自家小娘子真嫁不出去一样,忒跌份。

    梁氏知道邴温故现在主意大,她已经做不得他的主,也不多说旁的。

    梁氏只是道:“我只你生气,可好歹给你二姐和她婆家一个面子。没必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叫我把人打发走就是了。”

    邴温故道:“阿娘需知,要不是给二姊面子,这人就叫我打出去了。”

    梁氏就不说话了。她知道最近邴温故狂躁的很,能动手绝对不吵吵。

    邴三娘偷偷找到梁氏,跟梁氏讲了白日里邴温故教训她喝剩茶的事,小声吐槽道:“阿娘,大哥现在怎么凭地那么多讲究?”

    梁氏轻轻拍了一下邴三娘的头,“怎么说你们大哥呢。你大哥又没说错,你照做就是。”

    邴三娘撇嘴,不以为然。

    梁氏神色郑重,“三娘,我知道你们几兄妹从前背地里都瞧不起你们大哥,觉得他没本事,读书浪费银子。可事实证明,读书还就是有用的,你看家里这大房子,说盖就盖起来了。要说指着我和你们阿耶,或者你其他兄弟,这辈子怕是都不成。”

    邴三娘哼了哼,“娘,你别欺负我小,就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大哥那是因为想娶锦哥憋的。要不是四哥不让他娶夫郎,他能发疯,能想进深山里搞钱。从前那么多年,他咋地不进深山,这就是想娶夫郎想的。”

    梁氏噎了噎,“这话谁说的?”

    邴三娘不愿意出卖四哥,大眼睛狡黠地转着,含糊道:“哥哥们说的。”

    “胡说,你二哥指定没说。”

    三娘心道,‘二哥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他知道啥’。

    “那也是你大哥有本事。”梁氏最后道:“要不然就算想娶夫郎想疯了,也搞不到银钱。村里那些老光棍,哪个不想娶媳妇想疯了,也不见他们搞到银钱。总之,你大哥现在本事大着呢,听他的准没错。”

    邴三娘噘着嘴,“知道啦。”

    不止邴二娘婆家二嫂心思浮动,动了念头的人还有更多。

    孙家本来还等着邴大娘在娘家待不下去,然后自己收拾包裹带着孩子灰溜溜回来。

    孙母甚至都想好了怎么惩罚这个儿媳妇,到时候必然要邴大娘跪在他家大门口磕头认错。

    什么时候把头磕破了,并且亲手把她生下的那个小奴才扔到后山,再指天发誓日后绝不同娘家往来才肯收留她。

    本来好消息也传来了,邴大娘归家的第一天,就把邴家三儿媳妇气回了娘家。

    虽然那时候邴家还未松口,但是孙母觉得十拿九稳了,要不了几天,邴家就会对儿媳妇妥协。然后乖乖把邴大娘送回来,或者把邴大娘赶出邴家。

    结果倒好,没等到邴大娘被扫地出门,先等来了邴家要盖七间大瓦房的消息。

    一开始,孙母还能死咬牙硬犟邴家绝没那个财力,可眼瞅着邴家七间大瓦房一间间盖好,孙母再不想承认,也得承认邴家这是发达了。

    邴家七间大瓦房都盖上了,还能差邴大娘母子四人那一口吃的吗?

    并且邴家还放出风声,待邴大娘出了月子后会另为她择一门合适的夫婿,嫁妆绝不会少,至少够三个孩子吃用到成年。

    这一消息放出,许多之前还在耻笑邴大娘和离归家的人家也不嘲笑了,反而开始蠢蠢欲动。

    孙母这下再无法拿稳了,孙父肠子都悔青了,孙二郎更甚至开始埋怨起母亲。

    那邴家眼瞅着是一个疼女儿的人家,之前不显,那是邴家穷,想疼女儿也没银钱,现在邴家起来了,这不就开始对女儿好了。

    如果他没和邴大娘仳离,孙家的好处绝对少不了。

    况且就以邴家现在这个财力,孙家再想同邴家结亲,那是高攀,根本就不可能。

    而导致这一切的孙母几乎成了孙家的罪人,

    孙母开始托人去邴家说和,邴家不同意和好,前去说和的中间人都给客客气气的送出来。

    孙家已经托了三个说和人了,甚至最后一个为了能尽心尽力给他家当说客,不惜使了钱。

    可是就这样,还是没把事情办成。孙二郎都绝望了。

    孙母又给孙二郎出招,“二郎,你也不用整日里唉声叹气,说到底,对邴大娘不好的是我。她跟你这么多年夫妻,孩子都生了三个了,肯定是舍不得你的。你去哭一哭求一求,她舍不得你,就回来了。”

    孙二郎忙道:“我这就去邴家求她回来。”

    孙母赶紧又嘱咐道:“求回来就求回来了,但有一点你得跟她说清楚。咱们家可没银子养那个小奴才,她若真想养,那就邴家出银子,或者把那个小奴才扔在邴家,反正咱家绝对没钱养。”

    “我知道了。”孙二郎答应一声,飞快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