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婚小夫妻,甜蜜点正好

    兴许是她那句豪情少年刺激到秋澄霁了还是什么的, 秋澄霁最后居然真的准备上门去城西那富商家中,和人讨要那话本子里才有的灵丹妙药。

    不过有些不一样的是,秋澄霁不但自己要去, 就连她都不放过, 硬是要让她跟着。

    明鸢对此十分抗拒。

    她被秋澄霁抓着手腕往外扯,挣脱半天挣不开, 没忍住大骂,“不是, 你有病吧?”

    “我正常得很。”秋澄霁冷笑,丝毫不把她的挣扎放在眼里,“你别想跑, 要丢脸咱俩一起丢。”

    见对方油盐不进, 明鸢眼珠子一转,不管屋外人声鼎沸,周围处处都是人, 在秋澄霁刚拉开屋子门时就张口大喊, 完全不惧周围人眼光:“人贩子啊你, 救命!”

    她这一喝毫不保留, 音量之巨, 竟使外面的喧嚣声瞬时减弱, 仿佛时间静止了几秒。

    “喂,你……!”

    秋澄霁本意只是想吓吓她。

    可没想到明鸢居然如此胆大,不过是拉扯她几下,她居然就这样在其他人面前颠倒黑白, 这让他震惊之余立刻合上门, 随即把那副得意洋洋模样的少女压制在门板上。

    几乎是秋澄霁刚刚完成动作,身后的门就被人拍响。

    旅馆掌柜的声音从外响起, 语气急切,生怕里面真出了事,“喂,开门!你俩搁屋里干啥呢?”

    “可别乱来啊,官府可就在旁边那条街呢!”

    生怕事情闹大,秋澄霁咬牙,瞪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把刚关上的门又再次打开。

    “……这是我妹妹,她刚刚瞎叫的。”少年苍白的解释,脸色瞧着有些难看,“和我逗着玩呢。”

    “是这样吗?”

    那旅馆小二明显对他的说法并不太相信,青年转头,略带怀疑地朝着明鸢瞅了一眼,“妹子,这家伙真是你哥吗?”

    明鸢憋笑。

    她能感觉在身后,秋澄霁正用力捏着她手背上的软肉。

    “对,我们闹着玩的,他确实是我的——”明鸢瞧着秋澄霁的耳朵微微发红,故意将语调拉长,“哥哥。”

    “行吧。”小二将信将疑,但并未纠缠下去。

    见人终于准备要走,明鸢感觉秋澄霁的手指终于离开了她的手背。

    少年忙不迭地将门关上,等将外面那些似有似无的打探视线全部都隔绝在门外后,他这才转过头来,一把按着明鸢肩膀,咬牙切齿,一副受了极大的委屈模样:

    “不是,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

    “你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喊救命还不行了?”明鸢理直气壮,略显不屑地剜他一眼,“怕了吧,还不快松手?”

    “……啧。”

    秋澄霁眯眼看了她半天,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压住她肩膀的手掌,“算我怕了你。”

    被这么一搅和,他也失去了逗弄的心。

    少年从一旁的桌上抄起一张纸,“啪”地一下拍在她胳膊上,“自己看。”

    那纸轻薄,被他拍到胳膊上后立马晃晃悠悠地就要往下坠。明鸢被唬了一下,愣住半秒后连忙伸手去接,“这是什么东西?”

    秋澄霁背过身,懒得搭理她。

    “……招贤令?”明鸢拿稳纸,一目十行地将上面内容扫了一遍,看着看着眼睛便瞪圆了,“府中有恶鬼害人,富商家不堪其忧,招募有贤之士前来除妖,解决后必有重谢?”

    秋澄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其实他在来到此地的第一天,路过闹市旁时就已经看到了这张告示并揭了下来。

    虽然他看着不务正业,不是在听说书人讲故事,就是去买话本子窝在房间里看书。但实际上,该了解的事情都给他了解了不少。

    这里的故事并不完全是编造,总要有个原型才能让创作者为此而发散。

    像那富商家闹鬼,种种原因从说书人口中讲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冤魂索命,风水不好,先辈造孽,总之什么说法都有。

    但最令秋澄霁感兴趣的,不是那富商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是他家中似乎真的有灵丹妙药。

    这些天在外打探,他问出了点这家人的信息。

    据说那富商老爷曾经纳了一房小妾,乃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家姑娘。

    那姑娘来到府上,带来了多份奇效非凡的药方。每一份药方都功效卓著,以至于连一只脚已踏入鬼门关的富商老母,都被奇迹般地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秋澄霁正是看中了这个。

    之前他看过的话本中有写,秀才的夫人莫名陷入幻境,每日神不守舍,总说有人在她耳边念叨,严重时甚至会对自己的身子进行伤害。

    种种迹象表明,这种情况与他被心魔困扰时的情形相似。如果话本中的内容确实与现实有所关联,那么他也许能在此中找到线索,寻得能够压制他那失控心魔的药方。

    硬要让明鸢一起去的理由也很简单。

    前路不明,他尚不确定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威胁。

    如若真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困境,身旁有个挡箭牌,他在危险时还能将对方推出去,好保全自己的性命。

    当然,没有困境是最好的,那他还可以从那什么系统手中再捞一笔。

    不过这些心思断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藏好脸上的表情,秋澄霁转过头看她,“走不走,难不成你不好奇吗?”

    明鸢咋咋舌。

    不得不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秋澄霁已经越来越了解她了。

    像这种能凑热闹的事情她确实无法拒绝,更别提刚刚系统还响了一声。

    明鸢打开面板,就见新任务已经触发。

    详细定位果然就在富商府上。

    这下不去也得去了。

    *

    晋阳镇十分富饶,在这个镇子上谋生的人自然也很多。

    街道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他们所住的客栈位于繁华的闹市区。因此明鸢刚踏出客栈,便立刻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包围,几乎要被挤得喘不过气来。

    “哎呦!”

    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没人管,手持一只木制的竹蜻蜓,边嬉笑边奔跑,横冲直撞地经过她面前,无意间在她崭新的鞋子上重重地踩了一脚。

    明鸢被踩得尖叫一声,待她低头,看见自己昨日才在镇上买的鞋上赫然出现一个灰扑扑的脚印,瞬间就气红了脸,“喂,那边的小孩,你别跑!”

    她本欲追赶,但此处人流密集,那孩子混入人群中,就如同一滴水落入汪洋,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气得明鸢在原地跺跺脚,只得不甘地骂上几句,“真没有礼貌!”

    街上人挤人,并没人能与此刻的她共情。

    偶尔有几个拎着菜篮子的妇女听到声音,好奇地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不过见不是什么大事,她们又很快的收回了视线。

    只有明鸢一个人在替自己伤心。

    “我不干了。”

    明鸢神情懊丧,新鞋上的醒目痕迹令她浑身不自在,总感觉周围的人都在暗暗取笑她,“我要回旅馆洗鞋,你要去哪就自己去吧。”

    “……”

    秋澄霁比她晚出来一点,一直跟在她的后面。

    起先看到对方的鞋被踩时,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小孩子总归爱打闹,一个鞋印子罢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可没想到明鸢竟是如此看中这东西,这让他有些讶异的同时,对她的不解也愈发深刻。

    “一个印子罢了,等会在街边买条布,擦擦不就得了?”秋澄霁拧眉,“回去再洗鞋得耽搁多少时间?”

    “你不懂。”明鸢长叹一口气,仰头看向天空,脸上尽是沧桑,“衣着打扮是人的第二张脸。”

    秋澄霁确实不懂。

    他有些不乐意,“啧”一声后刚想说些什么,脑内的系统音久违地再次响起。

    【不要指责我们玩家小姐的任何举动!】

    那声音慷慨激昂,还是熟悉的味道,【用上你的耐心和爱,去宽容她,爱护她,哄她!】

    秋澄霁沉默。

    半晌,他认命地闭上眼睛,掀起衣袍就往下蹲。

    明鸢被少年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猝不及防。

    她愣愣地看着秋澄霁蹲在自己脚边,接着在自己衣角处撕下一块布匹。

    修长的手指紧扣住那块破布,布身抵在她鞋被踩出印子的部分,开始在那用力擦拭。

    “……”

    明鸢傻眼了。

    少年的举动太过于惊世骇俗,一时间让她瞪大眼睛,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路边手挽手走过一对男女。

    女子扭头,朝这边瞥了一眼,接着用力抓住身旁男子的手腕。

    “郎君你瞧,人家家的公子居然在大庭广众下给媳妇儿擦鞋呢,真好。”

    她身侧的男子也往这边瞟了一眼,随即抬手,轻轻刮了刮女子的鼻子,笑道:“人家新婚小夫妻,甜蜜点正好,难不成夫人羡慕了?”

    “谁不羡慕呀?我也要。”那女子娇嗔一声。

    “好好好,今晚回去我给你洗脚。”男子温柔地拉住她的手,二人一边笑走远。

    他们的声音不大,可明鸢却全部听到了。

    脸蛋像发烧一样似的滚烫,她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后退数步,“你又在干什么呢?”

    “帮你擦鞋啊。”

    秋澄霁站起身,略显遗憾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布。

    那小孩鞋底也不知道是干什么事,印子居然这么难擦。

    他用力了半天,也只是将那颜色擦淡了些许。

    “要不这样。”

    少年仰首,眉头因印记未消而轻轻蹙起。

    漆黑的双眸牢牢锁定明鸢绯红的面颊,秋澄霁呼出一口气,诚恳而专注地问道:“不回旅馆,我现在带你去买新鞋,好吗?”

    第32章  “你说,我听着。”

    新鞋。

    如果是买新鞋的话, 也不是不行。

    明鸢最后还是被说动了。

    人潮拥挤的街道上,摩肩接踵,明鸢费了好一番力气, 才从旅馆门口挤出这条繁忙的街巷。

    游戏世界里的古代相比于正常的历史时期来说要开放许多, 这里男女一同上街,女子读书, 上朝做官,乃至于娶夫纳面首都是常事。

    人太多了, 明鸢好几次被人撞得脚下不稳,险些要失足跌倒。

    还是因为秋澄霁一直紧跟在她身后,每当她脚步踉跄之际, 他都能及时伸出援手稳住她的胳膊, 确保她不被拥挤的人潮淹没,否则这会儿她都不知道被人群挤到哪儿去了。

    好不容易从这边的人群中挤出来,明鸢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有些后怕, “这条街的人也太多了吧?”

    秋澄霁个子高, 他偏头, 穿越密集的人群, 目光越过层层阻碍, 望向拥堵路段的另一端。

    “那边好像有花车在游街。”他又看了看,提议道:“你要是好奇,过两天有空我们过去瞧瞧。”

    “到时候再说吧。”明鸢摇摇头。

    且不说那边究竟是什么活动,单论过几天, 也不知道到那个时候活动还在不在这里举办。

    “也行。”秋澄霁对此并未多说什么。

    一路走走停停, 买完鞋,二人并排朝着城西走去。

    相较于客栈那边闹市的繁华, 富商府邸所坐落的地方便略显偏僻了些。

    豪华的宅子气势恢宏,雄踞于开阔的地面上,其规模远超石林村村长家的住所,占地广阔。

    朱红色的高墙巍峨挺立,翠绿色的琉璃瓦沿屋脊铺展。还未及走近大门,不少人就已被旁边站着的侍卫小厮拦住去路,“何人来此?”

    明鸢停在原地,她看了一圈,周围不止她和秋澄霁二人,还有三两人也一同到访此处。

    没等她没来得及说话,其中一人就先一步上前抱拳,“小道乃在路边掀榜,前来替大人解惑。”

    这人头戴纱帽,眼角皱纹密布,显得年逾五旬,唇边的胡须已夹杂银丝。他手中持着一件形似拂尘的玩意,瞧那架势倒像有几分本事的模样。

    他嗓音浑厚,身穿黑黄相间的长袍,手一挥,拂尘随之潇洒地甩动,“你可上隔壁镇打听打听,我乃青云道观无极大师的座下弟子,还不快速速请我入府?”

    明鸢不认识这什么道观,也从未听过无极大师的名头。

    但似乎这里的其他人对这个名字都十分熟悉,不但眼前的侍卫瞬间就将手中的长矛收起,侧身弯腰,恭恭敬敬地请那老头进府,就连站在她身侧的秋澄霁都难得地抬起了头,略显诧异地朝那人投去视线。

    “你认识他?”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老道身上,明鸢碰碰秋澄霁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问他。

    秋澄霁没制止她的动作,少年偏头瞅她一眼,点点头道:“听过这个地方。”

    “很厉害吗,怎么瞧着这些人姿态放的如此尊重?”

    明鸢皱眉,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惊异地轻吸一口气,“等等,如若所有人都去恭维这个大师,那我们岂不是连府邸门口都进不去了?”

    她回过头,四处寻找还有没有没迎上前去恭维的老道士的小厮。见不远处还有三三两两落单的,身着统一服饰的府里下人,脸色稍稍好看了点,随即拉起秋澄霁的衣袖,径直向他们走去,“快快,和我来,咱们找那几个小哥带我们进府。”

    秋澄霁“嗯”了一声。

    他没有拒绝,只是静静望着明鸢,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向着那几个仆役所在的方向跑去。

    起初,他能感受到少女心中的急切,那脚下的步伐几乎要腾空而起,却因为顾及他而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可瞧着那几个下人一边聊天一边准备离去,且逐渐离府邸大门越来越近后,她脸上涌现焦急的神色。

    “哎呀,你怎么走这么慢!”明鸢气道,一把甩开他的衣袖,愤愤道:“我不管你了,你赶快跟上,我先去前面将人拦下来!”

    说罢,少女急匆匆地往前去。秋澄霁揣手,见她如同一颗小炮弹似的猛然朝前窜出,一下子钻到那几个下人的前方,将人拦下后手舞足蹈,嘴里叽叽呱呱地讲些什么。

    起先,那几个下人摆摆手。可不知道她讲了些什么,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最终点点头。

    秋澄霁远远的看着他们交谈。

    此刻尚属春末夏初,正午的日光虽然明媚热烈,却不至于让人感到不适。相反,那暖洋洋的光线犹如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令人身心放松,不由地滋生出几分慵懒的睡意。

    近日雨水连绵,不时有微风拂过,夹带着湿润土壤的清新气息。周遭的嘈杂声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柔和的安眠曲,引得秋澄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显得慵懒,垂眸闲适地站立在一旁。

    前方,那两位似乎已经与明鸢交谈完毕。只见少女面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转过身来,左右顾盼。

    视线在终于触及到他的那一刻,秋澄霁瞧见她的眼中亮起了光。

    “你站着不动干嘛呀,我不是让你跟在我身后别乱跑吗?”

    明鸢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过来,一把挽住秋澄霁的手臂,朝着那二人喊道:“对对,就是他,他是我表弟!”

    被挽住的手似乎有片刻僵直,不过明鸢才不在意这些。

    “这就是你刚刚说的表弟?”其中一个小厮走上前来看了看二人的脸,面上有些迟疑,“瞧着也不像啊……”

    明鸢瞎编道:“我长得随我娘,他长得随他爹,我娘和他爹又不是一家人,自然不像。”

    小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行吧,那你二人当心些,跟我一起来吧。”

    在她和小厮交谈的期间,秋澄霁一直保持着自己那副一言不发的状态。

    他只是不自在地垂首,待那仆役转至前方领路,不再将目光投向自己时,才如触电般猛地将手臂从明鸢的挽抱中抽出,仿佛被她如此挽着手是什么酷刑一般。

    “你给我等着。”

    估算了前方领路仆役与他们的距离,确信在此低语不会被听见,秋澄霁压低嗓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话语,面色阴郁得能吓死路边的小孩。

    “占我便宜是吧,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

    他这副表情看起来尤其让人压力大,要放在二人刚刚认识的那几天,明鸢说不准还真会被他给吓到了。

    可现在二人已然相处了一段时间,虽然知道秋澄霁不是什么好人,但那说白了也只是设定,她并没有亲眼目睹过。

    知道对方的生气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所以纵使秋澄霁再度假模假样地威胁她,她也只是觉得好笑。

    “你打算怎么收拾我?”明鸢笑得狡黠,扬起一张鲜活的小脸,眯起眼睛故意问他,声音拉得长长的,“要打我吗,还是说……你想用其他手段对我做些什么?”

    话是挺正常的,可不知道为何,从她嘴中说出来,秋澄霁只觉得自己似乎听出了别种味道。

    “你这家伙……说话没个把关!”他的眼神闪了闪,脸微微发烫,急得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外保持的形象,抬手就要去捂她的嘴,“这些东西究竟都是谁教你这样说的!”

    明鸢闪身一躲,见秋澄霁反应这么大,顿时乐了,“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心脏,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被她这么一驳,秋澄霁板着脸不说话了。

    他双手环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故意走快几步,挡在明鸢身前不让她超车。

    现如今那什么系统回来了,他就算再生气,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对明鸢下手。

    对方惩罚他时造成的疼痛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虽然他现在无法再对对方作出什么实际的伤害,但在平时生活中,他稍微使点小手段给明鸢添添堵,其实也不是不行。

    经过之前的实验,秋澄霁十分笃定那系统对于影响不到少女安全的小动作不会怎么管。

    这正好方便了他动手,不至于他在二人相处之中过于被压制。

    秋澄霁一直挡在自己前面,他走的又慢,让明鸢每次下脚都有些不舒服。

    她试图往旁边挪动,刚向左侧移步,他便也跟着移动挡在前头。改向右侧移动,他依旧紧随不舍,又一次跨步拦在她的路线之上。

    “你别挡着我的路,往旁边稍稍!”

    明鸢有些不满,她伸手,想将秋澄霁给扒拉开。却没想到对方纹丝不动,铁了心要和她杠上,“我不。”

    “……”

    前面引路的小厮不知道什么时候步子慢了下来,他回头,正好听到二人在争吵谁走在前面。

    似乎是被逗到了,他哈哈大笑,抬起手重重拍了两下秋澄霁的肩膀,“你们姐弟倒是感情不错,我瞧着比那亲生的都好呢,真是令人羡慕。”

    “谁和她感情不错……”秋澄霁下意识地想反驳。

    可话说到一半,他余光一瞥,看到明鸢在一旁给他拼命使着眼色,深吸一口气后将未尽之言咽回腹中,“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好好,我知晓了。”那小厮继续笑,明显没将他的话当真,“我也有个胞姐呢,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等我这月下值了回家去看看……”

    秋澄霁懒得听他后面的话。

    一行人进了府,小厮和进门处的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接着,他带路从侧门一路绕到花园,又从花园离开后走入一条小道。

    这里的屋子位于假山之畔,人工湖水顺势而下,围绕假山汇集成一片小巧精致的荷花池塘。

    他们暂住的地方就是这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七八间房,据说都是用来招待外客的。

    府中老爷因为闹鬼,于是从外请了许多能人异士前来解决。可那鬼怪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最近行动越演越烈,吓走了不少人。

    因此,此刻这院子显得格外空旷,虽然门外应征者络绎不绝,但许多自认为有能耐的人,大多在府中住宿一夜后,第二天早晨便慌忙收拾行囊,狼狈不堪地离开了。

    他们运气好,就在几个时辰前,住在这里的人刚刚带着行李逃走。

    眼下整个院子都无人居住,那小厮在这转了一圈,和他们说二人可以在此处随意挑选房间。

    安排完二人的住宿后,小厮说自己还有事,之后有情况再来和他们通报,这才急匆匆地走了。

    秋澄霁瞧着他远去的背影,抿唇一言不发,脸上神情淡淡,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假山顶潺潺流水奔腾而下,注入荷花池中,激起的波澜使得池中的荷叶四散飘摇,显得凌乱不堪。

    正值四月,未及荷花盛开的时节,池中非但不见荷花绽放,就连花苞的踪迹亦是难觅。

    池水之上,仅零星漂浮着一二片荷叶,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盛夏预热,试探着水温,静候生长的佳期。

    明鸢弯腰,将双手浸入池水中,感受着那份清凉。指尖轻抚过荷叶柔嫩的表面,引起一阵轻微的酥痒感。她捏起一片嫩叶,于那光滑的叶面上来回摩挲了几下。

    “也不知道等到七八月,我还有没有这个福气,能看到满池荷花开的景象。”明鸢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池水,虽说在现实里她不是没见过荷花,可如今初见这游戏里花朵幼苗期,她总不自觉地想象对方盛开时会是什么模样。

    秋澄霁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她。

    似乎对她天马行空的想法动作很是不屑,他“哼”一声道:“你今年几岁,还玩起水来了?”

    “我这是洗手,爱干净,你懂不懂?”

    明鸢呛他,双手迅速掬起一捧池水,趁其不备一把往他身上泼,高声喊道:“站着别动,我给你把身上的灰尘也洗一下!”

    她的动作快,可一直注意她的动作,知道对方爱作妖性格的秋澄霁动作比她更快。

    少年在感受到寒凉池水袭来的刹那敏捷地侧身一闪,那倾泻而下的水花“啪嗒”一声,尽数落在了他的身旁。

    除了衣摆边缘被些许飞溅的水珠濡湿之外,这一突如其来的袭击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实际的影响。

    “哼,你若是喜欢这样玩,别怪我不客气。”

    秋澄霁缓缓放下交叠的手臂,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眉往上挑了挑,视线紧盯着她。

    四周,风穿过树梢,带来阵阵沙沙声响,除此之外,周遭一片寂静。

    此刻,她才恍然察觉,这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再无他人。

    明鸢眨了眨眼睛。

    她后退两步,嘟囔两句“不同笨蛋计较”,趁着秋澄霁还没动作,拔腿就想跑。

    结果步子才刚刚迈出去,就被人一把按住肩膀,“你想往哪儿跑?”

    秋澄霁手上有力,就这么一按,明鸢立刻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虽然知晓在这个时间点,对方大概率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但随着彼此距离的急剧缩小,秋澄霁更是俯身靠近,鼻尖几乎快要与她相触,明鸢仍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局促不安。

    “别闹。”她抬手推推秋澄霁,一脸抗拒地将身子往后仰了仰,“我不和你玩了,走开走开,别耽误我看房间。”

    她转身就走,离开前还不忘从自己的包裹里翻出手帕,仔仔细细地将指缝里残留的水珠一点点擦拭干净,“我要住最大的那间屋子,剩下的你自己选吧,别和我抢。”

    这里不比她在现实世界的统一小房子,院子每一个房间方位不同,屋内自然有大有小,装饰风格也不甚相同。

    想都不用想,最大的屋子里面装饰定最是精致。她就喜欢豪华精致的东西,所以这个房间非她莫属。

    秋澄霁跟在后头,嘴角向下撇了撇,“你也太霸道了。”

    他抬头,目光定格在正前方的宽敞房间内,屋内奢华的装饰与显然价值连城的器具着实让他晃了晃眼,“可我也想住这间屋子,怎么办呢?”

    “先来后到懂不懂?”明鸢哼道:“谁让你说得慢。”

    她将包裹随意丢掷在铺满柔软兽毛毯的地面上,全然不顾秋澄霁在场,纵身一跃,重重地扑倒在床榻上,随即拥着被褥欢快地翻滚起来,“这里已经是我的地盘了,你休要再惦念它。”

    秋澄霁站在塌前,也不说话,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瞧她。

    年轻的小姑娘脑里完全没有害臊二字,许是明鸢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在他人面前总是格外注重自身形象。然而,每当独处或是与秋澄霁相对时,那份矜持的形象便不由自主地被她亲自打破。

    原本梳理得井井有条的发丝,经她这一番翻滚,瞬间变得凌乱不堪。身上的衣物在不断地翻身中也渐渐松垮,不复之前的整洁。

    眼前隐隐闪过一片白,秋澄霁恍惚了一下。在意识到自己看到什么后,他惊得立即移开视线。

    “别滚了,把你的衣服穿好点!”他慌乱垂眼,恼道:“谁家姑娘和你这般模样……难不成你和其他朋友也这样吗!”

    “嗯?”

    明鸢把头从被衾里抬起,脸上疑惑一闪而过,“怎么了?”

    见秋澄霁不看他,且神色略显尴尬,她下意识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衣物不知何时已松垮,半边锁骨裸露在外,若隐若现。

    “就这啊?”明鸢坐起身,完全不在意地将衣服重新拉紧。见秋澄霁反应这么大,她嫌弃地“啧”了一声,“又没露其他地方,一点点脖子罢了,你怎么这么一惊一乍的?”

    她随意地用手指插入发丝中梳理了几下,随即草草地挽了个发髻,明鸢用手撑着床板,重新站起身来。

    脑中想到什么,她“嘶”一声,眯起眼睛,脸上涌现笑意,“说实在的,你不会根本就没和姑娘家接触过吧,我这行为可不算出格。”

    她说的话可没错。

    只是秋澄霁自己脸皮薄罢了。

    似乎是被她说对了,少年抿唇,深吸一口气,脸似乎红了红。

    但他还是道:“谁说的?我当然见过许多姑娘。”

    明鸢轻哼,“见过算什么,说得和谁没见过姑娘似的。这路上都是姑娘小子,还有老头老太太呢。”

    “见过归见过,你和她们聊过天吗,一起待过很长时间吗?”明鸢嘻嘻笑,“应该没有吧?”

    秋澄霁不说话了。

    他干脆拉了个椅子到桌子前坐下,随手抽出一旁书柜里的书,欲盖弥彰地翻开看起来。

    “喂,秋澄霁。”明鸢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包裹,将包裹打开后放在床上,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捡出来,一边捡一边喊他,“你怎么不理我啦?”

    不过是逗了他两句,这会儿还和她玩冷战呢,有些时候真是幼稚得让人好笑。反派哥这个模样,总让人忍不住想要再说些什么来刺激刺激他。

    “没不理你。”

    秋澄霁板着脸,眼睛盯着面前的书,但心思却不在那上面。

    他本不想搭理对方,但一想到系统还在,小动作稍微做一点得了,也不能太过分,还是硬邦邦地回了一下,“我要看书。”

    “你看什么书呢?”明鸢放下手中的衣服,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近,低头靠近他,目光聚焦在那本书上,“……你书拿倒了。”

    秋澄霁一顿。

    本来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再度浮现。

    书拿倒这件事被人当场抓包,几乎是坐定了他刚刚的心不在焉和故意嘴硬。

    “我……”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实实在在的证据摆在眼前,让他莫名体会到了一把不好意思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

    曾经的他做过更多比这还烂的事情,也不是没在更多人面前被羞辱,被拆穿谎言过。

    可独独这次,他莫名其妙地脸热,甚至有了想将自己埋起来,好不被人看到的想法。

    秋澄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原已在心里预设了少女将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的场景,并已提前自我安慰,让自己不必与她斤斤计较。然而,等待良久,非但没有等来预期中的嘲笑声,反而感觉到自己手里突然一空。

    睁开眼,就见面前人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般嬉笑。

    明鸢拿起他手上的书,她先是翻了翻,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这书倒是正经……你终于不看话本了。”她将书倒过来,又重新塞回他手里,笑道:“这样看才对,倒着怎么读呀,你也真是的。”

    她笑得灿烂,这笑没有任何调侃意味,只是单纯地友好笑容。书被还回他手上,离开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轻轻触碰,激起一丝让人心头酥麻的微妙感觉。

    秋澄霁的手一抖。

    对方还在喋喋不休,“你喜欢看书吗,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要是喜欢,有空就来……”

    “你为何不嘲笑我?”

    明鸢的话语未及出口,就被秋澄霁蓦然打断了,“看到我出糗,你不应该落井下石吗?”

    她被对方这突如其来地询问给整懵了。

    反应了半天,她这才回过神来秋澄霁的意思。

    少女的面庞瞬间浮现出难以捉摸的困惑神色,眉眼拧成一团,看向他的目光就仿佛是在看什么疯子一样,“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啊,落井下石什么的,我又不是真爱干这种事。”

    “再说了,我笑你你生气,我不笑你你又生气,你这人也太难缠了吧?”

    秋澄霁又不说话了。

    “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明鸢翻了个白眼。

    少女年轻,长相是不是那顶尖模样,却自带着小姑娘家独有的灵动,连翻白眼都让人生不起气来,只觉得十分活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喜意。

    她将自己刚刚被打断的话重新说完:“对了,我这书多,之后你要有什么想看的,直接过来拿便是。”

    “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他应了下来。

    “那就这样!行了行了,我还得收拾一下。”明鸢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只是觉得现在的他莫名安静得有点过分。

    但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推了推秋澄霁的胳膊,催促他快些起身,“别一直待在我屋子里,你赶快去选一间你喜欢的呀。等后面有人来把屋子选走,到时候有你好哭的。”

    言谈间,察觉到他并未动身,明鸢暂停了手中的活计。

    感觉到她突然不动了,秋澄霁疑惑抬头,下意识将目光投了过去。

    只见明鸢似乎想起了什么,原本轻松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对方为何摆出这副模样,秋澄霁眉头紧锁,终于舍得起身了,“你在想什么?”

    少年身形挺拔,加之书桌靠近窗边,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入,多半被他高大的身躯阻挡,只余下斑驳的光影,为明鸢投下一大片凉爽的阴翳。

    他低下眼帘,修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等待着对面的人先启齿。

    明鸢的脸色十分严肃。

    秋澄霁看着她仰头,抬手抓住自己的下巴,十分认真地看过来,“秋澄霁,直视我的眼睛。”

    她这动作实属过于大胆了。

    可秋澄霁仅是眨了眨眼,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被这么一说,当真没有挣扎,乖乖地“嗯”了一声,将眼神投来与她对视。

    甚至为了让对方一直抬着手别那么累,他还不由自主地弯了下腰,将自己的下巴放入明鸢手心。

    “你说。”他声音淡淡,却莫名诚恳,“我听着。”

    第33章  “我也是有底线的。”

    穿越几重幽静廊檐, 遥对荷塘雅筑,气势恢宏的府第前厅坐落此处。主厅之外,侍女与小厮们错落有致, 静默成列, 皆是低首不语,大气不敢出一声。

    堂中,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衣着华丽的美妇人坐在一旁抹着眼泪,一边抽气一边握住身旁男人的手, “我的莹儿啊……那可是我入府以来就一直伺候我的丫头,她就这么去了,老爷你定要为我做主啊……”

    美人就算落泪, 那也是极其悦目的。

    可他身边的男人显然没有对美的怜惜, 纵使身边佳人哭的梨花带雨,他脸上也毫无一点怜惜之意,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

    已近四十的男人坐在最上首, 双手交叠, 眼微微半垂, 注意坐在位于下首的白胡道士身上, 声音略显烦躁, “你可是有真本事之人?”

    他这会话刚落, 一直站在下方待命的老道顿时挺起胸脯,面露骄傲,“大人请放心,我乃师出名门, 这等小妖不足以为惧。”

    “最好是这样。”男人放下自己的手, 勾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如若事情办得好,赏赐自然少不了你的。”

    “谢谢大人!”

    闻及此言, 老道面容霎时焕发光彩,眼眸中闪烁着难掩的喜悦。他正欲再次启唇,添上几句以彰显其地位与实力,却无奈话语甫出,就被他人不耐烦的声响截断。

    “好了,多余的话不必重复。”富商烦躁地摇摇手,看也不看他一眼,“喊底下人带你去住着吧。”

    “可是大人,我……”道士拧眉,对他们如此无视自己很是不满,嘴里还想说些什么。

    可那富商完全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摆摆手,立马有两个婆子模样的女人上前弯腰对着他笑道:“大师,和我们来吧。”

    直接将他所有的后路全部堵死。

    事已至此,纵使他有再多不情愿,到嘴中的话也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好吧”。

    将人送走,堂内再次恢复寂静。

    美艳的女人拿起手帕,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声音哽咽,“这老道瞧着倒有点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实力的。”

    “哼。”旁边的富商神情阴郁,不屑地冷哼一声。

    “要真有本事,那自然好。”他轻敛双眸,指间那串沉香佛珠旋转的频率不经意间加速,“要没本事……那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美艳的女子捂住嘴,叹了口气。

    “对了,好像说这批来人,除了这大师外,还有几个年轻的小孩。”她像想起什么似的,摇手招来站在一旁的管家,“去,和那几个小孩通知一声,将人带过来我这吧。”

    “总得先给个甜枣,不然怎么让他们卖命呢……”

    她摇摇头,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可那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身旁的男人睁开眼看了她一下,没说什么。

    “是。”

    被称作管家的男人应了下来,“夫人,我这就去。”

    *

    清风拂面,卷起几缕秋澄霁的头发,飘飘荡荡的在她手中画圈。

    明鸢觉得有些痒,她缩了缩脖子,盯着秋澄霁,语气有些深沉。

    “你半天不动,不会还想着要怎么和我抢房间吧?”

    “……”

    秋澄霁没忍住,将自己的下巴从她的手里抬起,眼珠朝上翻了白眼。

    “弄半天,你就和我说这个?”他都懒得笑了,“这气氛都被你打破……算了,不和你计较。”

    “什么气氛?”明鸢“啊”了一声,有些疑惑。

    只不过秋澄霁又不理她了。

    少年咬牙,气汹汹地揪着自己的包裹就往外走。明鸢刚巧收拾完自己的行李,闲着没事也跟在他后边,想看看他挑的屋子长什么样。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本来他们刚到时这边烈日当空,如今不过是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再出门后天空就变得阴雨绵绵,整个天地间都仿佛被雾气包围。

    再加上微风依旧缱绻,穿廊过户,携着细雨的轻柔与凉意。明鸢光是静立于廊檐之下,那细腻如丝的雨珠仍能巧妙地绕过遮挡,轻盈地扑上她的脸颊。

    “又下雨了!”她惊道:“最近怎么老是下雨?”

    这雨季也实在是太长了点,从她刚进入游戏到现在,几乎每隔几天就会下一次雨。

    这里泥巴地多,每当一下雨,整个路面都变得湿/滑/黏/腻。泥巴沾在身上,清洗时都要费上老大一番功夫。

    “怕被雨淋就赶快进屋。”秋澄霁撇她一眼,“自己要跑到雨下淋雨,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保不了你。”

    明鸢哼哼两声,没接他的话。

    她看着秋澄霁在周围看了一圈,最后选择了离自己屋子最近的隔壁屋。

    心里有些痒,调侃的心思又忍不住涌上头来。明鸢笑得狡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双手背在身后,故意凑上前去弯腰探头,歪着脑袋去瞧秋澄霁的脸,“咦,你的屋子怎么离我这么近?难不成是舍不得离我太远?”

    本就干净的脸被雨这么一淋,那双眸子被衬得更加水润。明鸢眨眨眼睛,想看看着对方听到这话后又要怎么发火,脸上的期待藏都没藏,明晃晃地摆出“我是故意逗你的”模样。

    秋澄霁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想了什么,他没如明鸢想象般的那样气急败坏,而是提了提嘴角。

    “是啊,舍不得离你太远。”

    这话可是他真心的。

    明鸢呆了呆。

    脸颊莫名有些热,没看到自己想看的画面,她闭嘴,如同气球一样憋气,想了半天后才努力吐出个“啊”字。

    瞧见对方终于不知道怎么回应自己了,秋澄霁眼中闪过笑意。

    “逗你玩的。”他哼一声,似乎心情非常好,“真不经逗。”

    ……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明鸢磨磨牙。

    明明是她想逗逗秋澄霁的,没想到给对方三言两语,自己却被他将了一军。

    实在是太可恶了,秋澄霁果然不容小觑。

    明鸢叉着腰,她想说些什么,可秋澄霁却不再愿意给她机会了。

    “我要进屋收拾东西,私密物品太多,外女不得入内。”少年故意板着一张脸,趁她不注意,拽着包裹一个闪身进入屋中,然后迅速关上门,将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明鸢关在外面。

    关门声将本还有些走神的少女思绪拉回,明鸢猛地回头,就见对方屋子的大门已在自己面前紧闭。

    “喂!凭什么不让我进去看看!”明鸢瞪大眼睛,想也没想就上前几步,砰砰敲起门,扯着嗓子就开始喊起来,“这不公平!我刚刚都让你进我屋子了,你也要让我进去看看才对!”

    “做梦吧你。”一门之隔,屋内的秋澄霁冷笑,完全不吃她这套,“别用这些歪道理绑架我。”

    “你这人好生不要脸面!”明鸢站在屋外,见秋澄霁铁了心不开门,气得跺跺脚,朝着屋内喊道:“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骂完,她恨恨扭头。刚想离开,余光却瞧见自己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两双从未见过的长靴。

    “嗯?”

    她意外抬头,就见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竟出现了一对陌生男女。

    这对男女模样皆为年轻,瞧着只比她大上几岁。男子一身青衫,手中折扇半开,似是好奇,正四四处打量着周围构造。

    女子则是一声锦衣,眉头微挑,正一脸探究地盯着她瞧。

    “你们是谁,什么时候来的?”明鸢有点脑袋发懵。

    瞧这二人的打扮不像是府中的下人,且明明刚刚这里还没人。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想到这里,明鸢皱眉,鼓了鼓脸,下意识吐槽道:“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人了。”

    “对不住了姑娘。”

    那女子听闻她这般抱怨,打量的目光收起。她抱拳,行了个礼,眼里闪过浅淡的笑意。

    “我们也是刚到,靠近屋子时正好听见这里有声音,心生好奇,所以过来瞧瞧什么情况。”

    “绝对没有想吓你的想法。”她补充。

    “是这样吗……”

    明鸢嘟囔两声,有其他人在这儿,她倒是不太好意思再站在秋澄霁门外骚扰对方了。

    想到这二人或许也是掀了榜,过来府上调查闹鬼事件的,她有些生疏地点点头,指了指屋子,“……这间房我朋友已经占了,旁边的是我的屋子。除此之外的房间应该没人用,你们可以自己挑。”

    “谢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位从一开始就没说话的青年才终于出了声。

    一想到刚刚自己撒泼打滚的模样被这二人全都瞧了去,明鸢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就算瞧见他们嘴唇微张,瞧着似乎还有话要同她说似的,明鸢还是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道一声“我还有事先回房”了后,如同一条泥鳅似的逃回了隔壁自己的屋中。

    “倒是有趣的小姑娘。”

    瞧见人走了,女子轻笑一声,“叽叽喳喳的,还挺热闹。”

    身旁的男子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他抬头,看向面前紧闭的屋门,没说什么,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明鸢被吓得躲回屋内。

    她站在门旁,耳朵趴在门板上,屏气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且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全部消失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火急火燎地推开门。

    再次冲到秋澄霁屋前,她算算时间,觉得对方应该收拾得差不多了,明鸢轻轻敲门,压低了声音,“喂,你收拾好没有?”

    “吱呀”一下,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秋澄霁一手系着腰带,另一只手的手指上还捏着半边没合上的衣服。

    他换了身衣服,当着明鸢的面整理整齐后,这才侧过身,撇了她一眼,“又怎么了,你就一定要进来瞧瞧,不然我把这间房让给你得了?”

    “不是啦!”

    明鸢扭头,朝着四周望望。见周围没其他人,她这才进了秋澄霁屋中,嘴里语速和机关枪一样快速,“快快,关门关门。”

    “孤男寡女的,你要对我做什么?”秋澄霁眯眼,看向她的目光里尽是怀疑,“我警告你,有些事情可不能乱来。”

    他一边说,一边拉紧了自己的衣服,瞧着她的眼神中带着警惕,“做事前记得三思,我也是有底线的。”

    明鸢翻了个白眼,懒得吐槽他这幅自作多情的模样。见他不动,干脆自己上前,双手一起用力将门重重合上。

    “少自恋了,谁要对你做那种事情啊?我就想问问你,你刚刚有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

    明鸢在屋中扫了一圈,视线落在旁边的椅子上。她快步走过去,拉过椅子坐下,却又感觉如果说话时她还得抬着头,似乎在无形中自己降低了自己的气场。

    不愿在这无声的较量中落了下风,明鸢猛地站起,短暂的思索后,她一撩裙摆,大步流星地迈向旁边宽大的桌子,干脆利落地一跃而上。

    秋澄霁在她这般闹腾时则一直靠着墙,双手抱臂,视线落在她身上。

    听到明鸢刚刚的话,他疑惑地“嗯”了一下,“什么声音?”

    “我们这院子里有其他人住进来了。”明鸢双手撑着桌面,讲到自己这趟过来的目的,她的声音稍微大了点。

    话憋在心中,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倾诉对象,她实在忍不住,将自己刚刚的所见所闻全部都一股脑吐出来,“和咱们差不多年纪呢,我刚才在敲你门,结果他们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我一跳。”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丢人,全怪你!你为什么不提前开门放我进去?”明鸢说着说着,忍不住又抱怨起来。

    “哦。”

    只不过秋澄霁似乎对那新来的人不是很感兴趣,听到这话,脸上没什么变化。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呀?”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明鸢有点不满。

    她坐在桌子上,脚离地面有一段距离。见秋澄霁不继续打听,急得她晃晃腿,“你不问问我那两人长什么样,是男是女,还跟我说了什么吗?”

    “不感兴趣。”

    秋澄霁嘴角抽了抽,知晓她只是缺个说话的对象,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道:“你想说就说吧,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哼。”

    明鸢从桌子上跳下来,她刚想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小厮的通报。

    这声音悠扬,连着喊了三遍,完全打断了明鸢本想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屋内二人的注意力全都牵了出去。

    “府上夫人有请,各位请出屋,和我一同去前厅一趟。”那声音道:“还请不要耽搁时辰,动作快些,莫要让我们底下人难办。”

    第34章  口舌之快

    那传话的小厮嘴中说的要带他们去前厅, 可实则绕了遍路,最终来的地方乃是府上后宅。

    同他们所住的地方不是相同,这里要更为富丽堂皇。花园里繁花似锦, 竞相绽放, 色彩斑斓。不远处,戏曲声悠扬婉转, 旋律动人,让在场几人都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 并随之将目光投向那乐音传来之处。

    “那是府上专门给夫人唱戏的戏子。”见他们感兴趣,带路的小厮难得解释了一下,“我们家夫人平日里没什么爱好, 就喜欢喝茶听戏。”

    “原来是这样。”明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行至院落外, 戏曲声愈发明晰起来。

    那哀怨的女声带着哭腔,在雨幕中更显凄切。明明只是戏剧表演,可不知为何, 明鸢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穿透身体。

    那人还在唱。

    “往昔情深, 俱往矣, 如梦一场。”

    “同胞骨肉, 薄似秋云, 何若青山埋骨。”

    “劫波历历, 难敌心幽深,狠毒胜妖魔。”

    “这是哪儿的戏词,怎么听得这么渗人?”明鸢抖了抖,抬起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我怎么从未听过这样的调子?”

    “真是奇了个怪了, 我走街闯巷多年,同样也没听过这种词。”

    她身旁的男子一摸下巴, “自编的?”

    这次过来的人除了她和秋澄霁外,之前那两刚刚到的男女也在其中。

    此时说话的正是那位男子,他的话音刚落,前面的小厮就点点头,“那是,这些词呀,都是我们夫人作的。”

    “夫人爱听戏,不但养了一只戏班子不说,有时还会亲自编排,交由那戏班子演唱。”他道:“行了行了,别讲那么多废话。”

    他和站在门口的下人低头耳语了几句,随即回头,朝着这边四人抬了抬下巴,“进去吧。”

    明鸢走在最前面。

    珠帘轻晃,她屈膝弯腰,伸手轻轻一挑,拨开珠帘步入室内。

    房内香雾缭绕,炉中所焚的香料散发出一股暖洋洋的气息,让人头脑有些发昏。

    明鸢甫一踏入,便大胆地抬首。美人塌上,艳丽的女子懒洋洋地半躺着侧。周围的小侍女手中端着果盘,细心地将葡萄外皮剥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晶莹剔透的果肉放入女子微张的嘴中。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中难免有些好奇,便不自主地盯着那女子看了好一会儿。

    如同绸缎一般的黑色长发只在后脑松松垮垮地挽了一个简单的髻子。白玉一般的肌肤,刚被水果触碰到的唇晶莹透亮,眼睫微微一台,里面是万种风情,一眼便让人觉得心跳加速。

    不可否认,这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

    “人来了呀?”她还在打量之际,那女子坐起。

    她捂嘴,轻咳了两声,接着是场面话的恭维。

    大差不差是觉得他们少年有为,希望他们能解决府中大患,届时金银财宝不在话下。

    “包在我们身上!”明鸢嘴快,等那夫人刚说完话,立马跳出来拍拍胸脯,“这都不是事儿,夫人你就放心吧!”

    秋澄霁侧目,一言难尽地瞧了她一眼。

    “净说大话,也不怕瘸了腿。”他压低了声音,白了她一眼。

    那夫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似乎身体不太好,不过就是说了这么一会的话,刚刚还红润的脸色隐隐苍白了起来。

    咳嗽越来越频繁,女人瘦弱的身躯在繁杂的衣服下抖动。见状,旁边的侍女连忙上前搀扶,“夫人。”

    “我没事。”

    咳完了,女子拿出手帕抹了抹自己的唇角,“抱歉……我身体不适,先回里屋歇息了。这府中你们可以随便逛,不管何处都行。”

    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朝向四人的眼神中满是鼓励,还有一丝道不明的情感。

    “只要能解决问题,就好。”

    *

    “这夫人长得当真是好看,也不知道那主人家究竟是何等容貌,为何到现在都没出来和我们碰面。”

    出了屋子,身旁没有下人,明鸢说话时终于也大了点胆子。

    她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头,嘴里自言自语着,没过一会儿又扭头看向秋澄霁,“哎,话又说回来,你还记得那白胡子老道吗,怎么我们一直没瞧见他?”

    秋澄霁没说话,反而是旁边的女子问道:“什么白胡子老道?”

    “嗯,就是……”明鸢没多想,将自己之前在门口遇到那人信息全都一股脑透露了出来,“名头听着挺厉害的。”

    “和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定然是住到其他院子去了呗。”秋澄霁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神情淡淡,“管别人做什么?走不走,找人打听打听去,看能不能问出个什么东西来。”

    “稍等,这位道友。”

    没等明鸢应下来,刚刚和他们一起进屋子的,那二人中的男子突然上前,将二人拦下。

    他神情真挚,满含诚意道:“世间之大,相逢实属不易。可否认识一下?”

    言毕,青年淡然一笑,举止文雅至极。他身姿挺拔,手执折扇,温文尔雅地朝对方轻轻施了一礼,“我姓游,名明曜。”

    说罢,他停顿一下,视线投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子,“这位是我的……未婚妻,魏风来。”

    女子的视线微微躲闪了一下,不过没反驳他的话,“你们呢?”

    “我们?你可以叫我路人甲,叫她就叫路人乙吧。”

    对方诚意满满,可秋澄霁却全然不在意。

    他敷衍道:“我们各查各的,别互相影响。”

    眼瞅着秋澄霁将对方的好意拒之门外,明鸢只觉得自己手腕一紧。她低头一看,就见他正抓着自己准备往外走,“跟着我,别傻站着了。”

    “呃……等等?”

    明鸢没反应过来,被他拉得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她挠挠头,总觉得那二人的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离得远了,秋澄霁扭头,朝后面看了看。

    见那二人没追上来,他眯眼,终于舍得松开她的手腕。

    “你这样会不会有点没礼貌?”明鸢歪头瞧他,脸上难得流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怎么感觉你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们四人素不相识,对于陌生人,没道理秋澄霁的态度会如此之差。

    照着这几天的相处,明鸢明明知道,就算是其他陌生人和他见面,秋澄霁也会面上象征地礼貌一下。

    像今天这种抓着她拔腿就走的行为,在明鸢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

    “……单纯看他们不顺眼。”

    秋澄霁微微皱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奇怪,抿唇思考时瞧着尤其认真,“看到他们就不喜,瞧他刚刚那模样。”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轻呵一声,嫌弃的地啧嘴,“……怪装的。”

    “……”

    明鸢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嫉妒。

    那人风雅,外貌也优秀。秋澄霁嫉妒优秀的人,听起来实属正常。

    反正现在闲来无事,又没有线索。所以明鸢跟在秋澄霁身后,和他一起在府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走得无聊,秋澄霁又不和她聊天。明鸢一边走,一边弯腰捶自己的大腿。她想了想,干脆打开游戏面板,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好玩的东西。

    面板和往日没什么区别,新任务地点显示在这个府上,但因为目前还没触发灵异事件,所以具体任务并未显现出来。

    明鸢又翻开剧本,仔细研读这段时间轴上的剧情。

    【阴暗扭曲的反派同炮灰跟班进入城镇,在此抢夺主角机缘,同主角立下恩怨。同时,他盯上了炮灰的利用价值,已然疯魔的反派开始准备对其下手……】

    明明是之前已经看过一遍的剧情,可现在再读,明鸢还是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会吧,这个时候就要准备对我下手了吗?”她喃喃自语,有些想象不到秋澄霁害她的那个场景,“理由是什么啊……我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你在后面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呢?”走在前头的秋澄霁意识到她没有跟上,少年回首,马尾辫在空中轻巧地旋了一圈。

    他眯眼,脸上流露疑惑,“怎么,走不动了,要不要我抱着你走?”

    “你想抱也不是不行。”明鸢下意识接话,“我还省得脚累。”

    “想得倒挺美。”秋澄霁哼笑一声,脚步却放慢了,“自己走,想让我抱,做梦吧你。”

    他这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啊,明鸢想。

    什么阴暗扭曲,已然疯魔,这种形容词似乎和秋澄霁完全搭不上边。

    这剧本的真实性暂且存疑。

    她定睛凝视着秋澄霁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脑内突然闪过什么东西,明鸢眨眼,总觉得自己好像漏看了什么。

    她低头,再次瞧向剧本。

    等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剧本前瞻剧情已经结束,从这个任务开始便是主角的正式主线。

    而他们也会在此处和主角相见。

    那主角的名字叫做……

    光屏上的剧本被她翻了又翻,明鸢找了几页,终于搜索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

    和她的猜测一模一样。

    刚刚那对男女,果然就是游戏剧本中给出的男女主角。

    “……”

    想到刚刚秋澄霁对那二人的态度,明鸢深吸一口气。

    她说为什么秋澄霁对人家态度那么差呢。

    原来是命定的死敌。

    主角和反派,身体里天生就带着互相排斥的基因。

    “你那是什么表情?”秋澄霁回过头来,见她忽而蹙眉忽而笑,自己也不禁嘴角微微抽动,“失心疯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舌。

    仿佛不和她作对一下身体就不舒服似的。

    “哼。”明鸢没理他,听到秋澄霁这么说,她翻了个白眼。

    你就逞现在的口舌之快吧,现在人家主角登场了,以后有你好果子吃的。

    明鸢想。

    第35章  心痒

    夜色沉沉, 雨幕倾盆,户外狂风裹挟着暴雨,激荡着不息的喧嚣。

    屋外倾盆大雨, 屋内, 明鸢捧着小手炉坐在桌前,无聊折着纸鸢玩。

    “唉……”

    手中的纸鸢一个接着一个被放在桌上,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却怎么都睡不着觉。

    “都怪小厨房的厨娘!”明鸢盯着窗外的雨, 自言自语道:“把橘子茶做得那么好喝干嘛,害得我没忍住喝了三杯,现在根本睡不着啊……”

    桌面上, 煤油灯火光在灯罩里微微跃动, 映照出黄晕。明鸢折纸鸢折到手有些酸累,便索性停下了动作,双手支颐, 只是坐着, 就这样发呆。

    今天她和秋澄霁在府上溜达了一下午, 却硬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本想去找人打听打听, 弄清楚府上闹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们不管怎么找人问, 得到的答案都是人前一天好好的, 第二日早上就被发现死在了府上。

    这些人遇害的地点很多,有在自己屋内的,还有在路上的,库房的。

    哪里都有可能。

    但更深的问题他们就不知道了.

    光靠这些其实并不能看出什么, 所以他们几乎等于白问, 忙活了一天下来什么都没捞着。

    明鸢叹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屋外的雨势愈演愈烈,伴随着狂风的呼啸, 显得愈发肆虐。夜色沉沉之中,庭院中的树木被强风压弯了腰肢,枝桠与叶片齐齐刷刷作响,不绝于耳,声音听得心惊胆战,生怕树木会在下一刻承受不住而断裂。

    明鸢也被这声音给勾回了一些注意力。

    “算了……睡不着硬睡,总不能再坐着。”她喃喃自语着,同时起身,伸手去拉住半开的窗把手,准备将半开的窗完全关起来,免得屋外雨水被风卷入屋中。

    正当明鸢即将合上窗户之时,她的耳朵捕捉到一丝细微声响,似乎是从不远处传来的“砰砰”声。

    那声音看似源自她房门附近,仿佛是碗碟落地的破碎声,不算响亮,在滂沱的大雨声中几近被淹没。

    还是因为明鸢自己听觉敏感,所以才捕捉到了这一细微动静。

    ……什么东西倒了?明鸢愣了愣。

    她回头看向自己房间门口,努力回想了一下。

    是了,她记忆中屋门外确实放置了一只铜质的伞筒,以便存放雨天里湿漉漉的伞具。由于这两天总下雨,府上的人过来时告诉,每次外出归来,湿伞都可以先置于此,以免携带水渍入室。

    想必刚刚的声音就是铜罐被风吹倒弄出来的动静。

    明鸢有点后悔。

    明知道今天晚上下雨,她却没早点想到门口还有东西。早知道就提前一点出门,将罐子抱回屋中放着了。

    屋外,天幕中闪电划过,几乎照亮整个天空。接着轰隆的雷鸣声震耳欲聋,吓得明鸢不禁浑身一颤。

    “睡觉睡觉!”她也顾不得出门去清理门口的陶罐碎片了,匆匆脱下外衣搭在椅背上,明鸢溜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嘟囔几句:“吓死人了。”

    屋外狂风肆虐,室内的煤油灯光摇曳几番挣扎后终是熄灭,整个房间沉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虽然当时折纸鸢的时候明鸢只觉得精神百倍,但一旦躺上床,眼皮便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困意瞬间袭来。

    身体反复被拉入深渊,窗外雨声哗哗,还有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

    直到那声音来到了她的耳边——

    “喂,醒醒。”

    一只冰冷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那手的主人在她耳边的声音回响,幽幽地徘徊,恍若索魂的恶灵:“我该叫你表姐还是表妹……忘记了。还睡啊,起来,别逼我动手。”

    明鸢睡得迷迷糊糊。

    昨夜入眠得太晚,如今甫一被人从睡梦中喊起,明鸢只觉得自己的头痛得要命。

    她哼哼了几声,感觉到那只手依然捏着自己的脸颊不放,想都没怎么想,立马抬腿向他身上就是一脚踹去,“别碰我,再睡一会儿!”

    秋澄霁本还在弯腰,试图将床上的明鸢给弄醒。

    只不过对方实在是睡得太沉,他在外面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屋里出了事,他在门口想了想,这才决定直接进来,瞧瞧她到底死了没。

    进来后,他推了推明鸢的胳膊。

    对方没理她。

    他又叫了几声,见床上的人还是没反应,反而咂吧了几下嘴,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眼睛眯了起来。

    少女的脸庞泛着健康的红晕,双眼紧闭,随着均匀的呼吸,身体在沉睡中轻轻起伏。

    她体型本就不算那种瘦到没肉的,加上近来食欲颇佳,脸上更是增添了几分圆润。侧卧时,脸颊的肉感被挤压得略显扁平,看上去让人有种想要伸手轻抚的痒痒感。

    秋澄霁也不例外。

    他摩挲了一下指腹,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明鸢脸上。

    半晌,他弯腰,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那柔软的脸颊边缘,手下细腻的触感让他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了点。

    喉结滚动了一下,秋澄霁深吸一口气,手上的力气微微加重了一些,“起来。”

    “好烦!”

    床上的人翻滚两下,接着,少女的腿蹬开被子,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毫不客气的朝他小腹上踩了过来。

    温热的脚踩在自己身上,纵使隔了一层衣物,他也能感觉到那股不属于自己的热量。

    少年的身体瞬间僵住,眼睛微微瞪大,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身体骤然绷紧,仿佛有一股电流从他脚底伸出,在他完全阻挡不了的状态下猛地朝他脑袋上窜去。

    这陌生的感觉让秋澄霁感到头皮发麻。

    他咬牙,惊得后退两步,颤抖着声音提高了些,里面还带着怒气,“明、鸢!”

    “什么什么!干什么!”

    耳边如同炸雷般的声音响起,明鸢本就昏昏沉沉,意识模糊不清。经人这么一呼唤名字,那迷失的意识仿佛被召回,逐渐回归。

    她被吓得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脑子还没调理过来,甚至到了忘记自己还在游戏里,“我迟到了?现在什么时候了?不会吧不要啊谁帮我请个假?”

    “唧唧歪歪什么呢,听不懂。”秋澄霁瞪她,气冲冲道:“终于舍得醒了?我还以为你晕在床上了呢。”

    “你怎么在我房间,什么时候来的?”

    明鸢呆坐在床上。

    她对先前发生的事只留下些微弱的印象,起床时突见秋澄霁不知何时正立于身旁,让她一时思维停滞,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少给我装蒜。”

    少年冷笑一声,“我来半天了,怎么,现在才清醒过来?”

    思绪逐渐回笼,明鸢也终于想起了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些什么。

    少女讪讪挠头。

    她平日里惯于自然醒转,若睡眠中被意外打断,难免会有起床气。

    意识到自己刚对秋澄霁那鲁莽的一脚,知晓自己不占理,明鸢咧嘴,朝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歉道得十分诚恳,“对不起我错了。”

    “……啧。”

    少年站在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她,也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这才转身拾起椅背上的衣物,头也不回地朝明鸢头上抛去,“穿上,要洗漱就动作快点,外面出事了。”

    衣服飞来,明鸢愣了一下,连忙接住。

    她匆匆地将秋澄霁丢来的外衣套上,跳下床,手忙脚乱地去后面舀水洗了把脸,随即急急忙忙地推门而出……

    秋澄霁把衣服丢给她后就出门了。

    等明鸢洗漱完,一推开自己屋子的门,就见对方正站在外面,靠着柱子,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屋外还站着三三两两小厮。

    那几个小厮围成一团。

    因为离得远,所以明鸢只听得到声音,但根本识别不出来他们在说些什么东西。

    走进了,她才发现两个主角也在。

    “怎么都围在我房间门口?”明鸢懵了,“出事出到我这来了?”

    “嗯。”

    见她出来,主角二人走来。

    今日二人的打扮比起昨天来看要稍微潦草了些许,明鸢朝着面前的女子看去。

    凌厉的眉眼间隐隐闪过疲惫,魏风来的唇色略显苍白,就连眼底都挂着淡淡的乌青。

    看来昨天晚上失眠的不止他一个人嘛!

    明鸢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就开朗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事发突然,他们也没来得及好好整理自己的仪态。

    魏风来皱眉,女子抬起下巴,朝着小厮点了点,同她解释:“今早,明曜晨起路过这里时,瞧见你门前有人躺着。本以为是你摔倒了,结果过来时,却发现这人已没了气息。”

    本还在心底偷笑的明鸢被吓一跳。

    她有些讶异,几个跨步上前,踮起脚往中间看了一眼。

    就见被小厮围着的人身上穿着和他们一样的下人服饰,他趴在地上,瞧着三十来岁。

    那人眼睛瞪得圆滚滚,脸上布满了惊骇之色,仿佛临终前目睹了极端恐怖之物。

    “照着尸体情况判断,应该是昨日夜里遇害的。”

    游明曜叹一声气。

    随即,青年眯起眼睛,怀疑的目光投在明鸢身上。

    他问,同时走近几步,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明鸢拧眉抬头,就见游明曜盯着自己,嘴角虽然有笑,但令人莫名有点胆战心惊。

    “姑娘,这人就在你门口遇害……”

    停顿了一下,见明鸢没接话,他的手指动了动,继续道:

    “你昨晚睡觉,竟是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吗?”

    第36章  你总往我身上贴做什么?

    气氛陷入凝滞。

    游明曜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友善, 但在向她发问时,明鸢不知怎的,总感觉对方有些莫名地咄咄逼人。

    “你在这质问我干什么?”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没听到的就是没听到, 昨晚雨下得那么大,就算听到了, 也只会认为是风把东西吹倒了而已吧?”

    “那你的意思就是,昨晚你其实确实听到了屋外有动静?”

    游明曜像是抓到了她的什么把柄一样, 明鸢话音刚落,他立马接话。

    “你……”明鸢一时语塞。

    这话她没法反驳,毕竟昨晚她确实听到了屋外有动静。

    但明鸢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她等她解释, 她这时反而脑子卡了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秋澄霁沉默不语,仍旧保持着倚柱的姿态。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 定格在明鸢身上, 此刻的她显然有些手足无措, 而少年的脸上神情淡漠, 完全没有半点上前帮忙的意思。

    甚至, 当看到她几次欲言又止, 似乎不知如何表达而最终沉默时,他没忍住,发出了些许讥讽的笑声。

    这种孤立无援,无人相助的滋味, 他品尝过的次数早已多得数不清。

    以至于已经习惯, 如果如今被逼问的人换成是他,他已经不会对此有任何反应。

    只不过明鸢似乎和他不同。

    她明显很少经历这种事情, 少女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是思考还是什么,半天没说话。

    看着怪可怜的,他无所谓地想。

    又瞧了会戏,眼瞅着明鸢应该一时半会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这才重新站好,从容地从后方绕向前来。

    面前的游明曜还在摇摇头,他语气遗憾,“可惜了,事情就在你屋前发生,可从你这什么都问不出来……”

    明鸢拧眉。

    她正欲开口解释,悬在身侧的手蓦地被一股力量攥紧。

    强烈的拉扯感从手上传导至全身,她脚步趔趄,随即就见一堵人墙出现在面前。

    靠在柱子上的少年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秋澄霁抬着下巴,明鸢视线受阻,只见其身影,同时耳畔传来他轻蔑的语调,“问话就好好问,你这是什么态度?自己没本事,就会给别人甩锅。”

    说完,他似是觉得好笑,轻嗤一声,“够做作的。”

    看到明鸢吃瘪,他自然开心。

    可这不知道哪儿来的人让他看得也忍不住犯恶心。

    相比之下,这些天时不时就能让他被气一下的明鸢都显得可爱了许多。

    明鸢在心中暗暗点头。

    昨夜的雨那么大,听不到声音乃是正常的事情。对方一上来就问她情况,言辞间还夹杂着令人不悦的猜忌。

    有点讨厌。

    游明曜眯眼,视线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

    身侧,魏风来也走到二人身边。

    她之前在二人对话的时候一直围在尸首附近观察,过来时只听到游明曜最后遗憾的那句话,前面的话题一直没来得及参与进来。

    纵使如此,她仍皱着眉,脸上全是不认同。

    女子声音沉沉,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好好说话,莫名其妙怪别人做什么,不是谁都吃你这一套。”

    游明曜移开视线。

    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过激了,半晌,他叹口气,懊恼地拍拍脑袋,似是无奈地再次笑道:“……毕竟人就在我们院子里遇害,我刚刚有些激动了,抱歉。”

    明鸢不想理他,见对方盯着自己瞧,头一扭,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她和主角现在还不太熟呢,所以这样假装无视对方,明鸢做起来时十分心安理得。

    秋澄霁似乎也有同感。

    明鸢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抓得更紧了一点,少年冷哼一声,拉着他转身就准备走,“别和他们废话。”

    雨还在下,身后的人似乎喊了一声“等等”。

    明鸢想回头,可秋澄霁走路的动作太快。地面湿滑,她怕自己一不认真看路,等会不小心当着所有人的面摔一跤就不好了。

    天空灰蒙蒙一片,远方的建筑皆隐没在朦胧的雾霭之中。屋前的碎瓷片散落满地,片片锋利,稍有不慎便可能割伤路过人的皮肤。

    除此之外,门口还被溅了几道血迹。明鸢低头,盯着那黑红色彩,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胸脯。

    一念及昨夜,自己竟与这府中的怪物如此接近那么长时间,她便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后怕

    她抬头,招呼了一下秋澄霁。

    少年双手抱臂,脸上因刚才的争执而挂着不悦的神色。随风侵入廊内的雨水,偶有几滴溅上他的脸颊,沿着他白皙的面庞缓缓滑落。

    “这儿有血呢。”明鸢指指那处,待秋澄霁看来,“应该是昨天他们弄的。”

    “嗯。”

    秋澄霁见她盯着几滴血就要发散思绪,心中冒出无语情绪,“瞧这东西没什么用。”

    明鸢仰头看他,眸子闪动,里面疑惑情绪遍布,呆呆地看着他,“那我应该瞧什么?”

    “……”秋澄霁扭过头,不去看她的脸,“笨。”

    秋澄霁什么都不会,就会挤兑她。

    明鸢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刺自己一下的行为,现在已经能免疫他的任何话了。

    她表情十分平静,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朝着少年拜了拜,语气十分沉重。

    “对不起,是我拖你后腿了。作为补偿,我自愿退出,你去找隔壁屋的那两人吧。”

    她故意道。

    果然,这话一落下,秋澄霁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不要。”

    “怎么,舍不得,离不开我?”

    见对方拒绝得如此干脆,明鸢挑眉,脸上露出目的达成的笑容,“其实你还是喜欢和我在一起的,对吧?”

    少女的语调欢快,提问的尾音上扬,隐约透着一股得意之色。

    她就像一只偷袭成功后的小猫咪,若背后有尾巴,此时必定高傲地竖立着。

    秋澄霁盯着她喜滋滋的脸,有些出神地想。

    这儿空空荡荡,在被他们拒绝后,主角二人停留了一会儿就转移了目的地。

    秋澄霁打着伞,旁边还挤着个不停往他身边缩的明鸢,二人并肩行走在雨中。

    雨下得大,他们本打算主屋后宅找到昨日见过的那位夫人,看能不能从夫人口中得到更多信息。

    可等明鸢回屋翻伞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伞面竟破了个洞,现在根本无法遮雨。

    没办法,只能和秋澄霁共用一把。

    少年的个子高,所以撑伞这项任务理所应当地交到了他的手上。他稳稳当当地举着伞,可胳膊却不住被少女温热的身躯紧紧贴住。

    被频繁地贴近惹得不耐,又见她似在故意与他较劲地挤凑近,秋澄霁心中升起一股烦躁,遂一手按下她的肩膀,沉下面容,表情严肃,“够了,你总往我身上贴做什么?”

    “雨那么大,我半边胳膊都要被淋湿了!”明鸢也恼,一把抓住伞柄往自己这边拽去,“你给我也遮遮!”

    伞的重心瞬间偏向对方,刹那间,他一侧脸颊被倾泻而下的雨水猛然拍打,湿了个透。

    “这是我的伞。”秋澄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翻了个白眼,用力握住伞把,毫不客气道:“不想遮就出去。”

    见秋澄霁加快脚步往前走,一副当真要甩开她的模样,明鸢摸摸脸,连忙“唉唉”两声,“不挤就不挤,你别走那么快啊?”

    连忙追上对方,见秋澄霁冷眼瞧她,明鸢朝他露出一个假笑,“我错了,别丢下我。”

    少年轻哼一声,没说什么,但脚下的动作却实实在在地放慢了几分。

    明鸢在心里偷偷笑他。

    果然嘴硬心软。

    秋澄霁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他真的很好拿捏。

    屋外风雨交加,而到了后宅,尚未进屋,便有股暖意迎面扑来。

    奢侈的熏香在鼻尖盘旋,明鸢嗅了一下,“好香啊。”

    香气不浓烈,也不使人感到腻味或眩晕。淡淡的草木香与药香在空气中交融飘散,嗅之令人心情舒畅,精神为之一振。

    “那是自然。”领路的下人笑了一下,面上尽是自豪之色,“这香可是我们夫人亲自调的药香,我们夫人呀,可是神医家的女儿……”

    “神医?”明鸢被她的话激起兴趣,“那为何夫人瞧着身体不是很好?”

    “谁知道呢?”那下人摇摇头,“明明出阁前,谁都知晓那家里两姐妹,就属我们夫人身体最好……”

    话还没说完,目的地就到了。那下人停了嘴示意他们进去,“请。”

    明鸢被她的话撩得心痒,她还想再问几句,却被秋澄霁揪着领子推进了屋,“有什么话等出来再说。”

    “轻点儿。”明鸢瞪他,用力推开他的手进屋。

    和昨日一样,艳丽的夫人正在屋中躺着享受下人的伺候。

    见他们进来了,她摆摆手,让其他人停下动作。

    “昨晚又出事了?”她声音轻柔,如同夏日的清风,丝丝凉凉地抚平人心,“你们可没受伤?”

    “没有,夫人不用担心。”明鸢摇摇头。

    她抬眸,本想看看那夫人的身体状态好些没有。

    毕竟对方待人和善,遇到这种人,她总会下意识地关照几分。

    椅子上的美人风情万种,她纤睫微垂,手指轻轻抚摸着桌上的白玉瓷盘。

    昨日还苍白的脸不复存在,今日她的脸颊红润,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抹了口脂,薄唇红艳,艳到甚至有些过于夺目。

    和昨天她虚弱的形象判若两人。

    秋澄霁明显也看出了她的疑虑。

    不等明鸢好奇询问,他先道出,眼睛弯弯似乎是真心为此高兴,“夫人恢复得不错。”

    “今日来访,瞧着夫人气色提了不少,如同变了个人般。”他敛眉,虽然在笑,可那样子明鸢看着总觉得不太真心,“有精神了就好。”

    第37章  小蘑菇

    “是我身体的老毛病, 吃了点药,昨晚调理了一下。”

    上座之上,夫人轻启朱唇, 笑颜温婉如初, “这两日在府上住着如何,可有哪里不适应?”

    说罢, 她叹一口气。

    周围的婢女见状,想上前, 被她抬手制止住。

    “我因为身体的缘故素少出门,自十九岁那年嫁人,就再也没和与你们这般大的外人聊过天了。”

    似乎真的是无聊惯了, 她朝明鸢挥挥手, “来,小姑娘你过来,让我和你说说话。”

    明鸢眨眨眼睛, 下意识回头看像秋澄霁, “……我, 我吗?”

    “没错。”她的眼睛弯弯。

    明鸢挠挠头。

    见秋澄霁只是直视前方, 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她“哦”了一声, 道好。

    没多想,明鸢刚准备上前,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身体陡然失去平衡,少女惊愕地瞪大眼睛, 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整个人便往前栽去,“啊!”

    变故的太过突然, 上面的夫人仿佛也未曾预料到这一幕,连忙伸手欲起身相助,“小心!”

    手腕猛然遭遇一股强劲的牵引,接着,那力迫使她身体向后猛拉。

    与此同时,一物被塞入她垂落身旁的手中,明鸢一愣,正慌乱间欲低头查看,手臂却被秋澄霁紧紧按住。

    “怎么这么不小心,站稳点。”

    少年弯腰,扶着她的手臂让她重新站直。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他低头说话,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

    “等下你过去说话的时候,想方法将这符纸贴到她身上。”

    秋澄霁低语,声音几近耳畔,温热的气息一阵阵地拂过她的脸颊,让明鸢的心跳不由漏了两拍,呼吸也微微紊乱。

    顶上的夫人还在盯着他们看,所以他们只保持了这个姿势短短几秒。

    “我知道了。”明鸢收敛了一下心神。

    心中思绪绕过百八十弯,虽然不知道这符具体的作用是什么,但明鸢大概能猜到,这或许和鬼怪之事脱不了什么关系。

    知晓对方或许是在怀疑夫人有问题,明鸢的心跳快了几拍,“我尽力。”

    尽力克制着内心的紧张,她紧握着手中的符纸,佯装镇定地走上前去。

    因为是女儿家们的聊天,所以秋澄霁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那夫人似乎十分自来熟,她甫一靠近,对方就亲密的拉住她的手,宛如旧识般攀谈起来。

    对方具体说了些什么,明鸢并没有留意。

    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谈话内容上,明鸢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手心全是汗水。

    周围的婢女在她上来的时候就十分自觉的退往了两边,明鸢抬头,装作无意地朝着四处扫了一番。

    她抖着手,趁着其他人注意力都不在这里之时,轻轻地将手上捏着的符纸一点点松开。

    夫人似乎忆起了少女时代的往事,讲着讲着便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明鸢并未完全听清内容,但这突如其来的哭泣,恰好为她提供了实施计划的契机。

    “没事没事,别哭。”她佯装慰藉,手轻搭在夫人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借机将符纸贴附于对方身上。

    符纸上身,几秒钟之内便悄无声息地自燃起来。短暂的黄色火花闪过,符纸随即化为灰烬,无声地散落在地。

    明鸢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心不在焉地又与她敷衍了几句,直至夫人显露出疲态,明鸢才觅得了告退的时机。

    实在是太过于好奇那符纸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屋内的时候还好,明鸢还能维持一下自己的形象。

    等出了屋子,看不见其他人了,她这才提起裙边,宛若一只逃离鸟笼的鸟雀,疾速穿越院落,去往院外寻觅秋澄霁的身影。

    还好对方并没有走远。

    出了院子没多远,明鸢就在树下找到了正蹲着遮阳的少年。

    浓荫蔽日的大树下,厚重的阴影覆盖着地面。少年显得百无聊赖,双臂环抱着膝盖,目光呆滞地凝视着地面,仿佛陷入了沉思。

    微风拂过,空气中还有着雨水的潮湿味道。昨晚下了暴雨,今天倒是弥补似的出了太阳。空气闷热,让明鸢的脑门都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明鸢眯眼,视线落在秋澄霁身上。

    他那副一个人蹲着的模样实在是过于可怜,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朵被雨水浇得无精打采的蘑菇。

    等明鸢靠近后,她才注意到,秋澄霁注视的地面,正有一队蚂蚁有序地穿梭其间。

    “你在数蚂蚁吗?”明鸢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有些震惊的左看右看。

    毕竟秋澄霁那模样,瞧着真不像是会蹲着数蚂蚁的类型。

    “嗯。”

    秋澄霁倒也不否认。

    他站起身,拍拍自己因为蹲下而起了点褶皱的衣服。同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符纸贴上去后有什么反应?”

    明鸢定了定神,将自己看到的景象转述过来。

    “……自燃了?”

    听到她的话后,对方的眉头皱起,“怎么会这样?”

    明鸢感觉心中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她急道,盯着秋澄霁目不转睛,“什么东西啊,这符纸是干嘛用的,自燃又是什么意思?”

    秋澄霁瞥她一眼。

    “这你都不知道?”他皱眉,“识鬼符,我怀疑那夫人不太正常……可符纸自燃,证明她确实是普通人。”

    “真是奇了怪了。”

    明鸢歪头,想了想。

    少女贴近他身侧,眼神中带着探寻,随着她歪头的动作,发丝轻轻垂落,摇曳生姿,不自觉吸引着旁人的目光。“你是觉得昨日才刚出现受害者,今日她的精气神就突然恢复得如此之好,这二者之间有关联吗?”

    “没错。”秋澄霁点头。

    “那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明鸢问他。

    在她脑海中,那位夫人昨日憔悴的模样迅速掠过。仅仅一夜之间,竟似脱胎换骨,不仅不再显得虚弱,反而面容焕发,甚至隐隐有了更年轻几岁的模样。

    “之前我们过来的时候,有人提过,说夫人娘家人是什么神医吗?”

    明鸢摇摇头,提醒他,“既然是神医,手中有点能化腐朽为神奇的药方,应该也不算稀奇吧?”

    秋澄霁似乎也想到了这一遭。

    他的眉头略微舒展,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线索似乎又断了。

    明鸢有些愁眉苦脸,“在这儿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呀?”

    与之前在石林村的情况不同,那时通过几次询问便能接连获得线索。

    在这里,明鸢甚至每过几个时辰就要瞅一眼自己的游戏面板,看看新线索有没有被触发。

    很可惜,面板上什么都没有。

    她感到些许疲惫,于是效仿秋澄霁先前的举动,也在树荫下蹲坐,扮演起了蘑菇,“我要休息一会儿。”

    少女蹲着的时候小小一团,秋澄霁低头往那一看,只能看见她黑乎乎的后脑勺。

    她裙摆散开在地,犹如一朵绽开的小花,那副不愿再动,只想蜷缩休息的样子,莫名让秋澄霁感到烦躁不已。

    “起来。”少年冷喝一声,毫不客气地揪住她的衣领,一把将明鸢从地上拽起,“这才第几天你就放弃了?”

    “我心累。”

    明鸢懒趴趴地站着,歪歪扭扭地模样让秋澄霁看得深吸一口气。

    讽刺的话即将出口,也就是在这时,体内突然涌上一股微弱的电流。

    这感觉有些熟悉。

    “……”

    秋澄霁的身体一僵。

    之前被惩罚时的痛苦涌上脑海,到嘴的话硬生生的转了个弯,明鸢只看到面前的少年脸色变来变去。

    最后,他的表情定格成了假笑,“如果累了,晚点我们要不一起去街上逛逛?”

    “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热闹吗,正好,下午我们一起去。”

    他说。

    第38章  真是蛮不讲理。

    尽管经历了昨晚的暴雨, 闹市依旧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相较于前几日的拥挤,今日街道上行人稀疏不少。街边小贩们加大了吆喝声, 试图吸引过往行人的注意;而路旁饭馆的小二干脆拖了张矮凳坐在店门口, 一边手执扇子不停地摇,企图驱散些许暑气, 一边还不忘时不时拉扯着自己的衣领,“好闷啊这天。”

    “走走, 我们往前面去。”

    本来在府上时,明鸢还觉得自己累得不行。现在一出来闻到外面新鲜的空气,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大脑像灌入什么兴奋剂一样, 让她又猛地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外面就是热闹。”明鸢稀奇地左看右看,手还揪着秋澄霁的袖子,“那是卖什么的, 我还没见过呢, 快过去看看。”

    “你能不能轻点!”

    少年咬牙切齿, 想将她揪住自己袖子的手指给一个个掰开, 使了好一会儿劲却丝毫不能让明鸢松开力度。

    “快来!”明鸢催促, “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和蜗牛似的?”

    秋澄霁只觉得有些后悔,他咬牙道:“我就不该提和你出来这回事!”

    街上吵吵嚷嚷的,他们的声音并没有激起什么大浪花。

    刚来到镇上的时候,名鸢就特地去银庄取了笔钱。现在她兜里有钱, 看什么都想买。

    树叶饼, 棠梨酥,蜜饯, 瞧着什么好吃她就打包几份。刚开始东西少还提得动,可等到后面,买的东西太多,手里却实在空不出地方来了。

    明鸢双手提着放满了纸包的木篮,再瞧着面前已经完全塞不进篮子的零嘴儿,希冀的目光投到秋澄霁脸上。

    “看我干嘛?”秋澄霁瞥他一眼,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他冷笑一声,声音嘲讽,“谁吃的谁提,别指望我会帮你。”

    “你好小气。”明鸢戳戳他的胳膊,拉长了声音,抬着头晃来晃去,一副不达目的就不罢休的模样,“帮我吧——帮我。”

    “不帮。”

    少年依旧还是那副模样,“你把头扭掉了我都不帮。”

    “这是你逼我的。”

    被多次拒绝,明鸢“啧”一声,眯起眼睛。

    趁着对方准备开口说话,她迅速抬起手,将早已握在掌心中的蜜饯送入了秋澄霁的口中,“快吃吧你!”

    “唔?”

    完全没预料到她会突然发难,猛一被人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秋澄霁眼睛瞪大,下意识抗拒地闭上嘴巴。

    但明鸢的手比他反应的速度更快,在他想躲开时,蜜饯已经被塞入口中。

    甚至为了避免他直接吐出来,明鸢还特地重重地用手捂住他的嘴,不给他半点机会挣脱。

    温暖的手掌轻轻覆在他的唇上,那细腻的触感与他截然不同。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与异样的温度,使他不由一震,思绪仿佛被按捺住,心都被惊得跳了两跳。

    “呃……喂!”

    将人一把推开,秋澄霁下意识想把嘴里的东西给吐出来。

    “这可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可得想好要不要吐。”

    没等他实施行动,明鸢先一步预判了他的想法。

    蜜饯被含在口中,少年身形一僵。

    丝丝缕缕的甜味渐渐在口腔中扩散开来,让他一时之间进退维谷,既无法吐出,也无法自然咽下。

    “你这人……”嘴中含着东西,导致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少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努力地将嘴里的蜜饯咬碎,“真是蛮不讲理。”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明鸢乐得直咧嘴。

    她的眼睛笑得像月牙,因为计谋得逞,说话时的声音都像是被那蜜饯渗透了一样,甜滋滋的,“吃了我的东西,那就要把我当苦力哦。”

    “……”

    秋澄霁板着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即便蜜饯已被咀嚼,但口腔里残留的糖霜仍旧绵绵不断地释放着甜意,让这份甘甜久久不散。

    耳边是少女不停地叽叽喳喳声,“你在发什么呆呢,快帮我提呀,可是你自己说的谁吃谁提,不能反悔。”

    “……你好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

    “甜死了,这东西一点都不好吃。”少年脸上表情虽然依旧难看,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提了起来,“最后一次。”

    “哼哼。”

    他手里拿着东西走得飞快,明鸢跟在后头,没忍住哼笑两声。

    真好拿捏。

    这条街不算长,可秋澄霁却觉得如此难走。

    手中的东西对他来说同羽毛的重量没什么区别,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莫名有些烫手。

    这点秋澄霁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小情绪,一直持续到身后的人再一次开口喊住了他。

    “等等,你别走那么快!”少女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哎,你看这个!”

    “又是什么东西?”

    秋澄霁有些不耐,少年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躁动压下,接着皱眉转过身,“我不会再帮你拿任何东西了 ……”

    “不是让你帮我拿东西啦!”

    明鸢双手提着篮子,踮起脚往街巷里人群最热闹的方向瞅了一眼。

    “快看,花车!”

    远处街巷中,隐约传来的敲击声逐渐靠近,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亮而热闹。

    路边行人不由自主地被这声音吸引,纷纷停下脚步,围观起来。

    装饰华丽的花车驶来,花车周围的人穿着繁华的戏服,脸上用各种油彩画得五颜六色。

    和他们刚来到这里时,在路上遇到的那辆花车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终于再次见到它,明鸢的心情一下子就雀跃了起来。

    她声音都拔高了不少,“是唱戏的吗,我还没听过呢,去凑个热闹。”

    “……”

    明鸢说这话时兴冲冲地,提着东西就要朝着花车的方向跑。

    自然也没看见,在听到自己那句唱戏的话后,少年骤然僵硬的身体。

    长长的花车队伍延绵不绝,伴随着阵阵锣鼓声,浩浩荡荡地向着街道的另一端行进,

    等到了地方,明鸢才看到那儿竟是一座戏院。

    门口早已热闹非凡,秋澄霁离得远,他只瞧见少女十分自来熟地凑上前,同那门口的路人交流了几句。

    说完了,她回过头,再一路小跑的跑回自己身边,眼睛明亮,闪得人不太想直视。

    “这几日做活动,听戏不用钱呢。”她指了指院内,“那人刚刚说,这次来表演的乃是京城第一优伶,甚至曾在陛下面前露过面,我们一起去看看?”

    “……随便你。”

    秋澄霁垂着眼,瞧着对这个提议并不是很热络。

    不知为何,他的语气不太好,“不过你最好别抱太大期待,不过是些唬人的名头罢了。也就这些商人为了名气,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秋澄霁似乎对此很不屑,但明鸢完全不在意。

    她从未亲身体验过现场的戏曲演出,就算秋澄霁不乐意陪他在这浪费时间,那她也要自己过去看看的。

    院内的人很多,两人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空着的椅子坐下。

    “吵吵嚷嚷的,又烦又闷。”

    落座,少年将手里的篮子随手搁置在右脚边,不悦地对周围的环境作出点评,“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凑热闹。”

    “个人爱好。”

    明鸢学着他的样子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她双手放在膝盖上,因为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正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唱戏的演员在哪呢,什么时候才上场啊?”

    “快了,再等两炷香。”旁边有人同她解释,“马上就开场了,现在还得等人落座。”

    果然,仅仅过了两炷香的时间,舞台上便响起了热闹非凡的铜锣声。

    演员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台,明鸢从未见过的表演在台上展开。

    或许是因为在游戏的原因,虽然是戏曲,但台上演员的表演却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第一次接触这类事物让明鸢十分新奇。直到落幕,所有演员们上台致谢,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好看,他们唱得可真厉害。”

    “……也就那样。”

    坐在她身旁的秋澄霁眉头微皱,似乎对她的话不是很认可。

    “也就唬唬你们这些没什么见识的外行人。”

    少年靠着椅背,双腿叠起,满不在乎道:“唱功差了点,就这也敢自吹第一优伶,好笑。”

    “你这都知道?”明鸢没忍住呛他,“这么厉害,那你唱个给我听。”

    “是啊,兄弟。”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秋澄霁顿了顿,回头。

    只见一中年男人正含笑看他,“瞧你这话说得,倒不知这位小兄弟对于唱法的研究,是否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正巧,如若您真是有真才实学的。我们后半场刚好有个徒弟今日病了。”他虽然是笑着的,可面上的神情隐隐透着一股轻蔑。

    “倒不如这位小兄弟上台来救救场,也不用怕不会词,就最经典的,《还魂梦》如何?”

    “这是什么东西?”

    明鸢没听过,听到这话,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秋澄霁。

    只不过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回她的话。

    少年嗤笑一声,姿态放松地靠在椅子上,神情嚣张,“你让我补位我就补位,什么好处都没有就让人白干活,想什么呢?”

    “谁说没好处?”

    那中年男人似乎笃定了他只是虚张声势,说要给的好处也毫不手软,“你若真有这个能力,条件任你提,只要不过分我都答应你。”

    他们又不缺钱,再加上秋澄霁瞧着对戏曲不感兴趣,所以明鸢本以为对方会拒绝。

    可没想到在听到这话后,秋澄霁却掀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了那男人一眼。

    “行。”他说,“那我就给你露一手,你最好说到做到。”

    第39章  几近妖冶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油彩气息, 华丽戏服井然有序地搭挂在一排排竹制椅背上。

    少年手里拿着毛笔,随手在色盘中点了点,不用别人帮忙, 自己在脸上作画起来。

    “没错, 那个谁的剧本就给他拿。”

    一旁,中年男人正挥手遮挡其余因为好奇而跑来凑热闹的演员, 他肃着脸,呵斥道:“都闲着没事干吗, 全部散开,别逼我骂你们。”

    “……就是他来扮演杜娘子?”

    一清秀男子凑过来,他身着的衣饰显然比周遭众人好了一个层次, 不仅质地更加上乘, 款式设计亦更为精致华美。

    见中年男人对这人并不像对其他人那般说赶就赶,一直坐着当挂件的明鸢抬头,好奇地朝他投去视线。

    “是啊, 到时台上要是接不住, 还得靠你挽回一下。”

    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鸢端坐不动, 双手乖巧地置于膝上, 看着那男子探头往这边看来。

    在瞧见秋澄霁的脸后, 他不由微微一怔, 随即眉头轻蹙,面上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

    不过对方很快就离开了。

    待周遭人声渐息,明鸢伸手,好奇地点了点桌上的油彩盘。指尖轻触, 刹那间色彩斑斓跃于指上。

    她拇指和食指捻了一下, 将色彩均匀地沾染在两根手指指腹之上,“这东西能洗得掉吗?”

    凑近闻, 这油彩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不刺鼻。明鸢又深深嗅了几下,“这玩意是用什么做成的?”

    “朱砂,石青石黄,还有麻油菜油。”

    “你怎么对这些这么熟悉?”明鸢好奇地看他,“难不成你从前经常看这些吗,知道得好多。”

    秋澄霁微微偏头,手中拿画笔的动作顿了顿。

    他沉默了一会儿,视线落在油彩盘上,难得发起呆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一声,“幼时经常看。”

    “怪不得你刚刚这么自信呢。”明鸢恍然大悟,但随即,她又有些忧愁地撑着下巴,眉头微蹙,“可看过和学过这俩东西可不一样呀,你到时候可别丢人。”

    “不会丢人。”

    少年手势娴熟,如行云流水般在脸颊上绘出图案,“脸谱罢了。”

    镜中的面容渐渐隐匿,蓝色自额间与双颊晕开,流淌至每一寸肌肤,而白色线条则细致地勾画出眉眼轮廓,犹如精心布置的光影。

    少年的眼底渐渐绽放出错综复杂的螺旋花纹,如同细腻的纹身悄然显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秋澄霁就已放下画笔,拾起旁边的布匹开始擦拭起桌面来。

    “你的手这么稳!”明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画线的时候居然抖都不抖呢,这瞧着比之前那几人脸上的还好看。”

    脸谱栩栩如生,这还没开始演呢,明鸢似乎就能从对方脸上的纹样瞧出,他扮演的角色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秋澄霁拍拍自己的衣服,垂下眼帘,淡淡道:“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操作,要连熟练的画脸都做不到,那或许真的不适合这行。”

    “但这也不妨碍我夸你嘛。”明鸢遇到她觉得厉害的事情时,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

    少女双手托腮,双眸闪烁,如同被月光映照的珍珠。她就这么专注地盯着他瞧,仿佛这一瞬间眼里只有眼前的人一般。

    “脸谱画得好厉害呀,下次可以帮我也画一个吗?”

    ……

    “对啦。”

    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在这个时候如同破土的春笋一般在脑中猛地窜出。

    记忆中眉眼已经有些模糊的女人含笑看着他,“没错,就是这样画……太厉害了,阿霁好有天赋。”

    被夸赞的小少年得意洋洋地抬起头,“等我练好了画脸谱,以后娘亲的所有脸都由我来画!”

    “可是娘亲现在就想要阿霁帮忙画呢。”女人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现在可以帮我也画一个吗?”-

    “到底可不可以呀!”

    见秋澄霁不说话,又开始发起呆来了,明鸢鼓起脸推了推他的胳膊,“你这两天好奇怪,为什么动不动就不说话了?”

    “……别催。”

    秋澄霁似乎才反应过来,少年深吸一口气,晃了晃头。

    “之后有空给你画。”他敷衍道。

    “真的嘛?”

    明鸢眨眨眼睛,“那我们拉钩。”

    “什么是拉钩?”

    秋澄霁从未听过这个词,下意识反问道。

    “就是这样,”明鸢抬抬下巴,“你把你的右手伸出来,对,小拇指翘起来。”

    秋澄霁皱眉。

    但瞧着明鸢跃跃欲试,他叹一口气,还是照她说的那样伸出了手。

    两个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明鸢收紧力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撒谎谁是小狗。”

    “你这又是哪儿的游戏?”没想到对方折腾半天,换来的居然是这么无聊的举动,秋澄霁翻了个白眼,“什么上不上吊的,听都听不懂。”

    “哎呀,你别管啦。”

    明鸢松开手,信口胡诌,“这是我家那边的童谣,拉勾了的人必须遵守诺言。”

    “那我不遵守你也拿我没办法。”秋澄霁轻挑眉梢,“我变不变小狗,这可不是一句童谣就能说得算的事。”

    “反正我不管。”明鸢不想和他纠结这件事,她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闭眼,“听不到听不到。”

    “……到底是谁教你这么无理取闹的。”

    尽管秋澄霁的脸部因覆盖着厚重的油彩而难以辨认其细腻的表情变化,但仅凭那熟悉的声音所蕴含的微妙起伏,明鸢就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情绪。

    “算了,不和你闹。”少年从椅子上站起身,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出去吧,我去换衣服,要准备上台了。”

    “这么快?”

    明鸢算算时间,惊道:“还真是,不过你都没准备过,真的能行吗?”

    “你快出去吧。”秋澄霁没回她这句话,他又催了一遍,“走快点,别让我提着你的衣领把你丢出去。”

    “真是的,这么暴力干嘛?”

    明鸢完全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以秋澄霁的性格,他还真当真能做出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拎着丢出门外这件事。

    嘟嘟囔囔地离开,又在后台绕了一大圈,明鸢再次回到前面席上。

    天空渐渐暗淡,早先那炽热的阳光恍若瞬息之间的错觉,消失无踪。周遭的空气开始涌动,风势渐强,不远处,几个剧院的杂役彼此协作,肩扛着大伞快步穿梭,将它们逐一安置在后院,为即将倾盆而下的暴雨做好防备工作。

    凄清婉转的歌声悄然自舞台后方飘来,穿透逐渐沉闷的空气,那空气似被即将到来的雨水压迫得愈发稀薄。鼓点紧凑而有力,与歌声交织在一起,令听者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升起,激起一阵莫名的战栗。

    那悠长的声音逐渐接近,熟悉的人影在台上站定。

    少年头顶低垂的羽冠,身披华美罗裙,那本就清秀的面容更因刻意点缀的胭脂而显得格外夺目,唇色艳丽异常,几近妖冶,超乎寻常的妆扮让明鸢不禁多看了几眼。

    本来凌厉的眉眼在画技的雕刻下硬生生软化了几分,他对自己的塑造似乎十分有把握,这么一换上女子衣物,远远那么一瞧,让人一时间还真认不出来性别。

    身边有人低语,“这是杜娘子?这杜娘子怎么身量如此之高,这瞧着都快比那柳书生高个头了。”

    “是啊……先听着罢。人家要天生就这么高,那也没办法。”

    纵使知道戏台是由演员们互相配合,才能共同编织最完美的画卷。但一想到台上有自己熟悉的人,明鸢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站在中间的少年身上。

    他的手高高举起,声音高扬,同平日的音色完全不一样。

    这《还魂梦》讲述的乃是女子与梦中人相爱,最后还因此而死。

    凄婉的歌声如同幽灵般徘徊在整个剧场之中,他唱得肝肠俱断,身旁甚至还有人落了泪,拾起手帕抹去眼角的水珠。

    明鸢听不懂这唱得好不好。

    她只是看着台上的人,一只手揪着自己的衣摆。

    之前的赌注结果似乎已经明了,少年一开嗓,场上的其他人仿佛都成了他的陪衬。

    虽被下了面子,但这也变相地为戏院打响了招牌。

    之前对他们还隐隐不屑的中年男人热络地上前攀谈,大有一副想将他招入院中的模样,“兄弟,你学过?”

    他有心交好,眼前的少年正专心致志地卸去脸上的油彩,对他的示好并无太多回应的意愿。

    秋澄霁面露疲态,对刚才的话语未作任何反应,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说好的不管什么都让我提呢?”

    “……你想要什么?”

    没料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一遭,中年男人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不过一想到,如果牺牲一点小小的利益就能交好这样的人才,似乎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男人还是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我想要什么……?”

    少年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脸上的油彩卸到一半,如今半边脸色彩斑斓,颜色混合在一起,乱糟糟的。另半边脸露出他本来的样貌,瞧人莫名有些骇人。

    他答非所问,“刚刚我的搭档,那位书生,就是你们说的第一优伶?”

    “是。”男人有点摸不清楚状况,“怎么了?”

    “我要你们把他赶走,然后告知所有人,他只是个冒牌货。”

    少年站起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些愣住的男人。

    “我不信你不知,那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真正的第一另有其人。”

    第40章  蠢到天真

    “后来你是怎么和他们说的?”

    人来人往的街上, 明鸢拉着秋澄霁的衣袖,抬着头好奇地看他。

    秋澄霁沉默,半晌, 他将自己的袖子抽出, 不耐道:“你话好多,还能怎么样, 让他们澄清呗,可不能让冒牌货夺了名头。”

    其实明鸢心中挺赞同他的做法。

    仗着别人不在此处, 便肆意剥夺别人的荣誉,以此来包装自己达成目的,这种事不管怎么看都十分令人不耻。

    但令她讶异的是, 秋澄霁笑起来并不像是爱管这种闲事的人。这般想着, 明鸢也问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连这种闲事都开始管起来了?”

    “……想管就管。”

    少年在这件事上似乎并不想和她多做交谈,“怎么, 你觉得我不该浪费时间在这种东西上面?”

    他说这话时垂着眼, 语调平淡无波, 让人难以揣测其内心情绪。而明鸢一听此言, 立时发出一声满含困惑的轻呼。

    “你在说什么呀, 为什么会这么想?”

    少女眯起眼睛, 对着他的胳膊用力地点了几下,声音坚定。

    “他们骗人,你去揭发谎言,这算什么多管闲事?”明鸢叉腰, “要我说, 你就是想太多。天天疑神这疑神那的,想干嘛就去干, 这不就得了?”

    “你倒是心大。”

    少女言辞恳切,眼中闪烁着诚挚的光芒,双手紧握置于胸前,那副模样让人实在怀疑不起来她的诚意与想法。

    不知何故,秋澄霁心中蓦地升起一股与她较劲的冲动。

    “想做就去做,这话倒是轻松。可现实中哪有那么多机会,任凭你肆意妄为?”

    他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有些事情,并非仅凭愿望就能成真。你是否想过,一旦行动,随之而来的结果,无论好坏,你都有把握承担得起吗?”

    这话虽是抬杠,但也是他最想说的话。

    他不是没幻想过遵从内心、肆意生活的画面,只是现实总是冷酷无情,给予那些怀抱不切实际梦想的人们沉重地一击。

    明知道能够避免所有风险,为何偏要选择那条看不清结局的旅途,仅仅是因为受到一个不切实际的诱惑驱使?

    就像狂妄的赌徒,对前路的胜败毫无所知,仅凭胸中沸腾的热血便毅然启程。

    他想听听明鸢会怎么回答。

    “承受不住又能怎么样呢?”

    明鸢叹了口气,脸上莫名露出他看不太懂的怜惜。

    “他人因为承受不住后果而在最后的时光后悔,但至少他们为此疯狂过,为此快乐过。”

    明鸢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认真道:“因畏惧未知的可能,连踏出尝试的步伐都不敢。目睹他人经历悲喜交加的历程,你可曾扪心自问,内心深处真的从未涌动过想要参与其中的渴望?”

    “当然,你刚刚说的金钱赌徒除外。”明鸢想了想,又找补了一句,“违反律法的事还是不能做,至于其他事,做做又能怎么样呢?”

    “……”

    秋澄霁轻轻合上双眼。

    胸口处心脏无端地悸动,呼吸在霎时紊乱,失去了往日的节奏。

    “真是蠢到天真的话……”他的声音很小,但明鸢还是全部听清了,“但确实和你的风格很像,和你这个人一样蠢笨。”

    “你这人,明明是你先问我的,现在就说我的话好笑。”明鸢急了,脸颊爬上韫色,“怎么还骂人了呢,哪有这样的道理,你玩不起?”

    秋澄霁手里还提着刚刚明鸢在街上哄骗他拿的零嘴。

    少年静静地凝视她片刻,深邃的黑眸宛如幽静无波的潭水,其中唯独映着她的身影,再无其他。

    片刻之后,他微侧首,目光不经意间转向了旁边的糖葫芦摊。

    “吃不吃那个?”

    秋澄霁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明鸢注意那个方向。

    街角的小摊旁,赫然矗立着一座草扎装饰,尤为醒目。木签串起的红彤彤果实鲜亮欲滴,外层裹覆着晶莹剔透的糖霜,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旁边的老大爷坐在小木凳上,敏锐地察觉到了二人投来的视线,迅速挺直稍显佝偻的身躯,卖力地朝这边吆喝,“别光远远看呀孩子,凑近来瞧。”

    今天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糖葫芦明鸢没少吃,对此兴趣并不大。

    “我可拿不动了。”她将头摇成拨浪鼓,“你又不帮我提东西,我买来怎么吃呀?”

    “……我帮你拿,想吃就去买。”

    少年侧过脸,故意不去看她,理直气壮道:“你刚刚不是说,有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去尝试一下吗,怎么轮到自己就做不到了?我来帮你一把。”

    他几个跨步走到摊子面前,先一步替她做出了决断,“要两串。”

    “好嘞。”

    见到顾客上门,老大爷急忙从凳子上站起身,手脚麻利地挑了两串最鲜亮的糖葫芦,笑盈盈地递了过来。,“拿好咯。”

    明鸢一脸不解地凑上去,“不是,这和我做不做得到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是真的不是很想吃啊?”

    眼瞅着对方不理自己,而是自顾自地将她手上的东西接过。

    在往她手中塞了一串糖葫芦后,他脸上表情十分自然地握住了另一根糖葫芦的签子,“一人一串。”

    “……你好奇怪。”

    明鸢感到莫名其妙,但手中的糖葫芦实在诱人,她不由自主地舔舐了两下。

    甜蜜的滋味在口腔中缓缓散开,待咬破山楂那一刻,酸甜交织,那纯粹的甜被恰到好处地冲淡了。

    明鸢细细咀嚼着,就在这一刹那,脑海里仿佛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等等。

    对方这副莫名其妙,完全不听他解释,就硬要拉着她买东西的行为,其实是为了他自己的一己私欲吧?

    “其实,喜欢吃这玩意的人是你吧?”

    由于秋澄霁接手了提东西的任务,明鸢空出手,悠然自得地跟在他身后,享受着咬碎山楂外层糖壳的甜蜜乐趣。

    “说着是给我买的,但这其实只是你用来挽面子的话术吧?”

    糖衣在齿间清脆破裂,那“咔嚓咔嚓”的悦耳声响,令人心情不由自主地愉悦起来。

    明鸢边嚼边打量他,只见少年侧过了脸,声音硬邦邦地,“胡说。”

    “嘴硬。”明鸢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眼看秋澄霁步伐加快,她赶忙小跑几步跟上,一路上忍着笑,“还拿着我当幌子,真端着你那面子。”

    零零星星的小雨开始自天际飘落,促使路上的行人们加快了脚步,纷纷寻找避雨之处。

    小贩们见状,纷纷忙碌起来,收拾摊位,呼唤着同伴推车离去。天空愈发阴郁,偶尔传来阵阵低沉的雷鸣。

    明鸢下意识地摩擦着自己的胳膊,有些怕了,“咱们走快点,感觉要下雨了,我没带伞呀。”

    “那你还不快跑起来?”秋澄霁嗤笑一声,毫不留情道:“走得比蜗牛还慢,难不成是想要我抱着你走?”

    开玩笑嘛,谁不会开。

    所以明鸢也丝毫不和他客气地张开双手,“也行,那你抱着我走吧。”

    就看你敢不敢。

    “……”

    少女的神色中带着明显的挑衅,那副模样,让人即便想视而不见也颇为困难。

    周围的人都在急匆匆地朝着前奔跑,根本分不出心思来注意周围的环境。他们两窝在角落,还真没几个人能发现。

    在说完刚刚那句话后,秋澄霁就有点后悔了。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所介意的身体接触和那份羞涩,在对方看来,可能就像日常吃饭那样稀松平常。

    果不其然,他说那话的用意本想是让对方闭上嘴好好赶路。看她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此刻转身离去,对方后面会得意成什么样子。

    “怎么啦,你怕了?”见他不吭声,明鸢准备收回手,“抱也是你自己说要抱的,现在给你你又不乐意……”

    话还没说完,腰间突然传来一股托力。

    明鸢只觉得眼前的视线一晃,整个人瞬间重心不稳。双腿突然离地,吓得她惊叫一声,下意识挣扎起来,“你做什么呢?”

    “不是你说的要抱吗?”

    身下少年的声音低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鸢甚至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成功报复自己后的愉快,“这不就抱了。”

    “这个算哪门子的抱啊!”

    她被扛在肩头,对方臂膀过于坚硬,压得她腹部不适,以至于生出几分作呕之感。明鸢连踢数脚,膝盖用力顶向秋澄霁胸膛,愤声道:“这明明就是抗,你把我麻袋呢!”

    或许秋澄霁也知道自己这一举动有点过于好笑。

    所以不过短短数秒钟,他就立马松了手,将肩上的人放了下来,“给你能的。”

    明鸢揉揉肚子,恶狠狠地瞪他。

    “还瞪我?”

    少年冷笑一声,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脸颊。

    “再这样看,我就把你这双眼睛挖出来。”他眯起眼,威胁道:“再把你的嘴巴缝起来,让你永远讲不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