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明抢 对着她人有事相求的时候……
对着她人有事相求的时候, 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很是能矮的下身段,软的了言语。
汉王妃也不例外, 口口声声的好姐姐的喊着, 别说心里被喊的拉起了警报的太子妃, 胡善祥也觉得自己听着, 浑身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悄悄地抖了一下, 胡善祥轻轻地撇了撇嘴。
她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没有目的,汉王妃和赵王妃也不会无故登门。
胡善祥这么努力的和太子妃一唱一和, 就是想让两人自乱阵脚, 好占据主动的位置, 目的达到, 胡善祥心情大好, 现在就等着汉王妃说出来意, 她和太子妃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拒绝掉。
见汉王妃不但嘴上喊得亲热,身体也随时准备力行, 太子妃接着打牌的动作不着痕迹的躲过汉王妃欲抱住她胳膊的动作,为难的说道:“行了行了, 这么多年的妯娌了,我还不知道你,有话直说,别在我这儿打马虎眼儿。”
“但丑话说在前头,真帮不上忙的事你连提都别提,我是真办不到。”
先把拒绝的话撂一半,太子妃就等着看汉王妃露出的狐狸尾巴了。
别说胡善祥了, 就连赵王妃都没见过这幅作态的汉王妃,但知道其自由目的,于是接露出好奇的神色静听。
“你们先出去吧,”太子妃看了一眼身后立着伺候的宫女,把她们打发了下去。
寝宫内就只剩下了她们四人 ,汉王妃笃定她说出来意后,赵王妃和胡善祥也会心动,于是轻撇了两人一眼,对着太子妃眉眼含笑。
这差距也太大了,胡善祥心想,汉王妃也太看人下菜碟了,对她就不慎在意,高傲的不行,对着太子妃就好姐姐的喊着,好歹她也是有金册册封的太孙妃呢,哪怕不看位份也没见过对小辈一脸冷漠的长辈吧?
不过,想起汉王和太子本就是敌我双方,胡善祥前几天才被汉王刁难过,汉王当时对她和朱瞻基的态度只能比汉王妃更差,心态瞬间平衡了。
但汉王妃接下来的话却让胡善祥瞬间后悔。
算了算了,汉王妃你还是和我保持这种陌生人的冷漠高傲吧,亲亲热热什么的她胡善祥真接受不来。
汉王妃自来熟的很,狗腿的捧了一杯茶给太子妃,看到她这么谄媚的作势,太子妃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姐姐,你也知道,马上就年关了,云南那边的税银迟迟送不过来。本来吧,我们汉王府的日子也够节衣缩食的了,省着点儿也能过,可您也知道,前几个月,为着神机营的装备一事,王爷把银子都给工部送了过去,这不,汉王府的日子就越发难过了,别说摆排场了,连我这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去年的款式了。”
汉王妃怕话再被堵回去,张嘴就秃噜了一大段诉苦的言论,话里话外就只有两个字,缺钱。
胡善祥真想问汉王妃一句:您是什么时候把太子抠门的手艺给偷师学艺了过去的?
难怪今日汉王妃几次三番的被她挤兑都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态度,原来是因为人穷志短啊,这一刻,胡善祥感同身受,但却坚定的拒绝,立场鲜明,敌我双方绝对不能共处。
汉王妃这话太子妃听得太多了,没有香皂和肥皂给她带来巨额利益的从前,她每天都能从太子嘴里听到一遍甚至数遍,而且这话不但她听过,太子妃本人更是说过无数遍,因此汉王妃的话一说完,太子妃立刻竖起了防备来。
“借钱的话就别张口了。”可能是话里拒绝的意思太速度也太明显,太子妃顿了一下,才同情的和汉王妃道:“你过的这种日子我也知道,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住在这宫里虽说明面上都是花的老爷子的钱,但该拿的我也一点没少,甚至比你更多呢。”
太子妃拍着汉王妃的胳膊,做安慰状,绝口不提借钱的事。
谁和你说她要借钱了?
汉王妃仿佛知道自己借钱的话很让太子妃为难,于是改口请求道:“我也知道姐姐您在宫里的花销大,所以也没想着跟您借钱,就是有件事想请您答应一下,您张张尊口就能办到的。”
话说的越轻巧,太子妃心里的狐疑和防备就更重了。
“你先说出来我听听,如果不是太为难,我也就答应了。”
太子妃悠悠然道,至于中间为难与否的那个度,还不是她说了算?
胜利就在眼前了,一想到未来自己也可以躺着分红利,汉王妃高兴的喜不自胜,和对面的赵王妃对视一眼,双双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来清晰可见的喜色。
胡善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渴了,端起桌上的茶盏就喝了一口。
“听说姐姐您的嫁妆铺子里卖的肥皂和香皂很是挣钱,能不能让妹妹们入个股啊?”汉王妃很不要脸的直接开口道。
“噗——”
胡善祥口中的茶水噗了满满一桌子,在几人震惊后嫌弃的看过来时,胡善祥淡定的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地擦了擦嘴边,然后开口讽刺道:“二婶,刚刚三婶说错了,她不是被打劫了,是你们准备来打劫太子妃吧?”
“说打劫都算好听了,真根本就是明抢,也忒不要脸了。”
“脸皮得厚成什么模样,才能无耻的提出这样的要求,和城墙比过了是吗?”
汉王妃震惊的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胡善祥。
她觉得自己提的要求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事,太子妃抬抬手的工夫就可以随口答应,却从未想过太子妃为什么要答应她的请求。
赵王妃羞红了脸,端起手边的茶盏做遮挡,低下头不紧不慢的品茶。
不止胡善祥,太子妃也觉得汉王妃忒厚颜无耻了些,目瞪口呆的看了汉王妃片刻后,才喃喃的仿佛自言自语般的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汉王的意思?”
胡善祥低头忍笑,觉得太子妃问的恰到好处并且一针见血,直指问题关键。
“啊……啊……这……”
汉王妃尴尬的支支吾吾,没敢说自己是瞒着汉王的,小心思谁都有,汉王让她对太子妃旁敲侧击的打听什么人和配方,哪怕离府的时候,汉王叮嘱的很少上心,但汉王妃一听说肥皂和香皂方子应该也是那人给的之后,帮汉王打听消息的事就全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别说太子妃和太孙妃的口风有多严,想从她们口中打听要事简直是难如登天,就算是旁敲侧击了些蛛丝马迹,但汉王真敢相信吗?
掉过这样的言语陷阱次数太多,汉王是记吃不记打,但她可不是。
既然注定一场空,那还不如为自己谋利,有什么比能看得见摸得着的白花花的银两更实在的?反正她觉得没有。
她就知道是汉王妃自作主张。
太子妃翻了个白眼,一副没脸看的样子。
“行了,咱们妯娌十几年的交情,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不管是你的意思也好,汉王的想法也罢,我就摆明了阵仗告诉你,这事不行,没得商量的余地。”
说完,不等一脸焦急的汉王妃问原因,太子妃直接就把人堵了回去。
“这生意不是我一个人的,自然也不能我直接说了就算,我是很想帮你,毕竟你可是我的亲弟妹,可在商言商,这件事真不是我能做主的。”
太子妃万事不管,直接一三五推个一干二净。
汉王妃不满急了,既然她一个人不管用,说不动太子妃同意,那就把赵王妃和胡善祥一起拉上,毕竟这也是她今日叫两人来的目的。
“你可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有什么事是不能你自己做主的?再说了,入股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三弟妹和太孙妃也想着一起呢,你们说是吧?”边奉承着太子妃,汉王妃一边给赵王妃和胡善祥使眼色,让她们两人加入进来,顺着递上来的杆子往上爬。
“是吗?”太子妃质疑的目光扫过赵王妃和胡善祥。
“你们俩也这么想?”
赵王妃尴尬的一笑,其实和汉王妃一起进宫的路上,汉王妃就已经一五一十的给她讲述了自己的目的,起初赵王妃还有心拒绝,毕竟她真没有赵王妃那么厚颜无耻,看着人家做的生意非常的赚钱,就想强势的来分一杯羹。
许是从赵王妃的神态中看出了不情愿的意思,汉王妃淡淡的说出了太子妃卖香皂和肥皂的铺子每日里大概的盈利,这是她特意找人去偷偷踅摸过的,非常可信。
赵王妃当时就惊呆了,回过神来之后,再没有为难和不情愿,迈进宫门的步子都大了些许,恨不得早点见到太子妃,这还是她嫁入朱家十几年从未有过的期许呢。
“大嫂,我也知道这事让你有些为难,但这做生意还是一家人合作的好,外人终归是不可信任啊。”赵王妃小心的瞅了瞅太子妃,见她神色淡淡的,不知是生气了没有,但想起二嫂在自己耳边轻声嘀咕的庞大的数额,还是帮腔道。
太子妃的目光看向胡善祥,顿时就让胡善祥一个激灵回神。
太子妃和胡善祥都心知肚明两人的小心思,只怕家里的男人们根本就不知道,否则恐怕在家如何的暴跳如雷呢。
毕竟,谁都没想到汉王妃和赵王妃居然也有求到太子妃身上的一天。
说谁是外人呢?
你们俩才是外人,还是非常不见外的外人,什么风险都不承担,看生意非常赚钱,嘴巴一张就想入股,问过她这个合伙人的同意了吗?
这是入股吗?你们这是想明抢吧。
第72章 寒冷的冬日 赵王妃已经非常坚……
赵王妃已经非常坚定的站队汉王妃, 胡善祥就更不能在这上面掉链子,她直接摇头拒绝,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分一杯羹的意思。
开玩笑, 生意有自己的一半, 每个月太子妃那边的分红就会准时的给自己送过来, 还什么杂七杂八的事务都不用管理, 这么好的合伙人上哪去再找一个?
更不要说让汉王妃和赵王妃也来参一股了。
不可能的事, 胡善祥可没忘记太子和赵王之间的夺嫡之争的日渐白热化,汉王有了钱会干些什么事,
傻子都能猜的出来,她胡善祥没有资敌的打算。
“善祥没想过入股。”
“想赚大钱就自己想法设法去, 有能力赚了钱就是自个儿的, 没有那个金刚钻, 就别揽那瓷器活儿, 眼红别人就去争去抢, 和强盗劫匪有什么区别?”胡善祥一脸鄙夷的模样义正言辞道, 话里话外都是一副很是看不起这种人的模样,汉王妃和赵王妃被其中的意有所指也给羞得有些恼羞成怒。
太子妃突然觉得胡善祥和自己太贴心了, 哪怕两人都心知肚明,但看着汉王妃和赵王妃着急上火却又强忍着不敢发怒的模样很是觉得可笑, 比戏台子上敲锣打鼓的戏曲还好看。
汉王妃没想到胡善祥连送上门的银两都不要,很是震惊,这天下竟然还有不喜欢银子的?
“太孙妃,这生意的利润可是特别的大,你就算没见过也该听过一耳朵,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到时候你再想入股可是门都没有了。”
嗯。
嗯?
胡善祥越听越感觉不对,她困惑的道:“刚刚太子妃有说答应两位婶婶入股吗?”
她好像没有听到太子妃答应啊,怎么汉王妃就说的这么肯定呢。说胡善祥会后悔?谢谢您了!她胡善祥一定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真让你们掺和了,她才会觉得晦气呢。
太子妃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可什么都没有答应。”
“哦,善祥明白了,那就是二婶自作多情了。”胡善祥恍然大悟的点头说道。
汉王妃被这俩人的一唱一和挤兑的小脸红了又青,青了又黑,一副乌云罩顶的模样,恨不得摔了手里的牌,并且付出了行动。
“六饼。”
“我赢了。”
胡善祥欢喜的叫道,汉王妃这才反应过来她把自己需要的牌扔了出去,但落子无悔,心里再是后悔也不至于为了一场牌局胡搅蛮缠,因而难看的哼了一声,利落的起身走人。
再留下去,她怕自己被俩人气死。
见汉王妃走了,赵王妃有些犹豫,目的还没有达成,人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也太难看了不是?
正犹豫着呢,见汉王妃停下了脚步似是在等她,太子妃和胡善祥俩人也含笑的看着她,无言中好似再问:你怎么还不走?她没好意思继续坐下去,只好也跟着起身离开。
“二婶和三婶下次再来哈,我和婆婆还陪你们玩牌!”胡善祥一脸意犹未尽的喊道。
两人刚好都在过门槛,听了胡善祥的话,皆不小心的被绊了一下,回过头不约而同的说了句“没空”之后,步伐匆匆的离去。
“你呀,可真促狭。”
等彻底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太子妃指着胡善祥笑着道,眉眼弯弯的很是欢喜,显然对今日胡善祥的极度配合非常的满意。
“也是二婶和三婶宽厚,不和我这小辈计较。”胡善祥说的有理有据的。
“呵,她们倒是想计较,也怕闹大了让汉王和赵王知道。”
太子妃给胡善祥细细的讲述这里面的隐情,或许汉王妃和赵王妃此行来东宫有汉王的撺掇,但这里面肯定不包括汉王妃的厚颜无耻,毕竟两位王爷是天潢贵胄,骄傲惯了。
两位王妃的自作主张只会让两人颜面无光,他们俩没少与太子对着干,明火执仗的次数多不胜数,汉王从没对太子低过一次头,几乎每次都是被他爹永乐皇帝朱棣给按了下去,因此,这种事情在两位王爷看来和乞讨都差不多了。
胡善祥闻言,心里暗暗冷嗤。
“汉王妃的提议就不可能是汉王故意撺掇的吗?”胡善祥有疑就问。
经过这一次默契的配合后,太子妃也有意教教胡善祥,于是解释道:“汉王这个人,你别看平日里大方豪迈的,其实骨子里的骄傲蛮横那是一点都不少的,在这点上太子和太孙两个人捆一块都比不上他。”
胡善祥对此颇为认同,太子宽和仁爱,朱瞻基骄傲却不自傲,两人在对待宫人和百姓时候平易近人的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份,纡尊降贵的事干的无比熟练,这是汉王和赵王两人都不具备的,至少他们把百姓放在了心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他要是真有心入股,不,不能这么说,呵,这种人只怕会更加强势的不择手段也要抢到手,所以,入股的事只怕是汉王妃和赵王妃两人的私心。”
胡善祥本就不笨,又经太子妃这么一说,也明白了过来。
回寝宫的路上,胡善祥心道这事只怕没完,两位王妃在她和太子妃这里没逃得了好,以她们的性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且等着吧。
总之胡善祥也不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她还不至于就这么怕了。
进入冬日,天气越发的冷了,宫里早早就烧起了银丝碳,暖和的很,胡善祥因此越发的不爱出门了。
屋子里被碳火熏的暖融融的,空气中还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香味,花生、瓜子和栗子等小零食在火中不时地发出噼啪的声响,胡善祥带着月影和月心边玩边吃,间或嘴里“斯哈”的惊叫一下,被热气腾腾的栗子给烫到了。
吃着香甜的烤栗子,胡善祥突然有些想吃烤红薯了。
寒冷的冬日,果然还是和泛着热气的甜糯的烤红薯最为搭配。
胡善祥的思绪飘向远方,往远在西洋的郑和和许道中的方向暗想,也不知道他们俩能不能找到红薯种子,她真的太想念了。
想到远行的许道中,胡善祥就有些担心独自一人在宫外的孙妙涵。许道中不在京城,京中就只剩下了孙妙涵一人,胡善祥有心想让孙妙涵进宫里小住几日,但一是不合规矩,毕竟这后宫里面住的不是皇上的女人,就是皇上的儿媳和孙媳妇,孙妙涵一个朝廷命妇进来小住确实不合适。
二就是孙妙涵自己不情愿了,哪怕很想时常和胡善祥见见面叙叙情,但她是真的不想进宫了,以往和朱瞻基的关系不提,对她而言,皇宫就是另一重意义上的监牢,没有自由,胡善祥可以习惯,但她不行。
胡善祥和月影、月心三人正在玩着斗地主,实在是闲的没事,除了去御花园走走看看风景,就只能随意的找本小说看看,有时候胡善祥都直感叹无聊,难怪小说和电视剧中都多是演后宫妃嫔之间的明争暗斗和针锋相对,实在是这日子过得有够无聊的。
可到了胡善祥这里,就是真的斗不起来了,朱瞻基的后院统共就她和吴心仪两人,夫妻两个一直对外,对吴心仪充满了防备,可能吴心仪自己也察觉到了,也不像刚入宫的时候那样抖起来,而是安静沉寂了很多。
太子妃那里就更不用说了,她婆婆的本事大得很,太子府的篱笆扎的特别的严丝合缝,又有太子的信重在,哪怕不如妾室受太子的宠爱,但太子妃的身份在那里,膝下又有三子一女,安稳的很。
皇帝的后宫由太子妃和胡尚宫共同管理,妃嫔们也都规规矩矩的很,毕竟两人都不是泥捏的性子,有想要冒头的,也会被立刻给按下去。
胡善祥玩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摆了摆手,让月影将牌收了起来。
“好没意思啊,除了吃就是玩牌,想去御花园逛逛,外面
的风又冷的很,冻的人直打哆嗦。“胡善祥把烤栗子和花生往两人的方向推了推,刚刚她吃的有些多了,不能再吃下去了,否则午膳就吃不下了。这东西当零食吃还好,当饭吃就不行了。
“冬日里都是这样的,大家都不想出门,不是在猫冬就是当职,否则根本就不见人。”月心赞同的点头。
月影收拾了牌回来,见桌上有些乱,便也上手收拾着,此时也说道:“有我和月心陪着说话,太孙妃也嫌无聊吗?不如召许夫人进宫陪您说说话?”
月影的提议很合胡善祥的心意,但胡善祥想起孙妙涵对皇宫的避之不及,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算了吧许夫人不喜欢进宫,再说了太子妃都没召命妇进宫说话,我就先大张旗鼓的将人召入宫,也不合规矩了些。”
在宫里生活就是如此,事事都有一套准则和规矩,胡善祥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从前是小宫女的时候,以为要守的规矩已经够多了,可现在成了太孙妃,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有点小巫见大巫了,太孙妃身份尊贵是没错,可要收的规矩就更多了。
“这有什么,太子妃往年也宣命妇进宫说话的,只是今年或许是有宫务耽搁了,因此与往年相比会晚些日子。”月影看胡善祥实在是无聊,感觉人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头一点一点的,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想了想说道。
胡善祥正有些犯困,但不想去休息,怕睡得多了,晚上睡不着,正无聊呢,就听到门外的宫女来报:“许夫人入宫了,正在太子妃那里说话,等会儿就会来见太孙妃。”
第73章 采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
真是说曹操, 曹操到。
人就是经不起念叨,胡善祥这边刚和月影、月心说起到孙妙涵,人就已经进宫来了。
胡善祥这下是一点都不犯困了, 就等着孙妙涵上门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 人就被太子妃打发了来寻她。
“你怎么突然就进宫了?我听宫人来回禀, 还有些不可思议呢。”胡善祥惊讶的说道。
孙妙涵一进来, 胡善祥就打发月影和月心去门外守着, 别让人过来偷听了两人的悄悄话,此时, 寝宫内只有她们两个,胡善祥也就不遮掩了, 直接亲近的喊了起来。
孙妙涵苦笑了一下, 她不怎么想进宫, 除了不喜欢皇宫之外, 也是怕再和太孙扯上关系, 给人留下话柄, 可这回她是真有事要求到太孙的身上去了,因此不得不再次入了自己最讨厌的地方。
“是出什么事了吗?”见孙妙涵一脸的为难之色, 胡善祥往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
孙妙涵点了点头道:“如果不是太心急, 我也不想这么着急忙慌的进宫来。”
历来命妇入宫都有一套流程要走,必须提前几日递牌子,太子妃准许并安排时间后方可入宫,孙妙涵若按照这样的流程来,至少要等上五六日的时间,这还是中间没有插队的,因此孙若微这么说要进宫就能让胡善祥猛地见到人, 真是很让人惊讶的了。
“有什么事你就说,我等帮的上忙的一定帮。”胡善祥一副准备鼎力相助的模样,让孙妙涵凝重的脸色微微放松了些许。
“要不,我派人去把太孙喊回来?”怕自己的力量不够,胡善祥准备喊人去通知,就被孙妙涵给拦住了。
“这种时候太孙应该在忙前朝的事,就不用特意找他来了。”
孙妙涵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找朱瞻基回来的提议,将自己突然进宫的来意说了出来。
“你们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齐都的?他说有事求太孙相助,但是太孙最近一些日子没有出宫,他也找不到机会和太孙相见,就来了许府找我夫君。”
“你也知道我夫君不在家,我原本想看在他们和夫君相熟的情况下给些银子打发了,但是他们却说什么无功不受禄,说什么都不接受,只说想见太孙一面,有事相求。”
“我怕他们有什么阴谋,无论他们怎么说我都不答应,但谁知道他们居然硬的不行来软的……”
齐都等人如果借着和自己夫君有旧上门请求施舍些什么的,孙妙涵还能勉强应下,但自从她孙妙涵嫁给许道中以来,就最怕有人再拿她曾经被送入宫中差一点就成为太孙妃来说三道四的。因此,自从许道中离京之后,孙妙涵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开始了闭关的生活,谁知道这样清净的日子没过几天,许府就来了一群目的不明的恶客。
虽不见他们伤人,而且态度也还算不错,求人办事本就是卑躬屈膝的,但这不明不白的日日上门堵她算怎么回事?孙妙涵不想和太孙再扯上关系,但那个叫齐都的就因为找不到太孙就跑来徐府找夫君,找不到夫君就让她给太孙带话,这是哪里来的那么大脸?
孙妙涵怎么都不肯答应去联络太孙,无奈之下,齐都只能把自己认识太孙的事和孙妙涵说了,孙妙涵半信半疑,于是便准备先进宫问问胡善祥,看这个齐都说的是真是假。
胡善祥一听齐都这个名字就知道是谁了。
她想起来了,她确实见过。朱瞻基还曾经对她吐槽过,说是这个叫齐都的人莫名其妙,朱瞻基都说了不想认识他,齐都却嚣张的硬要朱瞻基记住他的名字。
如果不是见过这个叫齐都的,确定他不是女扮男装,胡善祥恐怕会以为这是朱瞻基的某一多桃花要开了呢。
胡善祥挑了下眉毛,都说夫妻一体,如今她和朱瞻基共同对抗着汉王一党,某些事情上因为怕胡善祥不知情,好心办回事,朱瞻基也会告诉她一些重要的事情,就比如说朱瞻基和齐都的交易,许道中是朱瞻基的好友,更是他在京中极其信任的人,有些暗地里的事情朱瞻基也不会瞒着许道中,但孙妙涵就肯定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了。
齐都曾经和朱瞻基说他们还会见面的,莫非就是如今?因为有求于人但又无法接近皇太孙,所以跑去找了他们曾经的接头人许道中,可惜他们不知时政,不知道许道中早已跟随郑和一起出海去了,还以为人就在徐府里,所以才跑了个空。只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许道中不在,他的夫人孙妙涵确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府里呢。
“我认识这个叫齐都的,他确实和太孙有旧。”胡善祥先安慰孙妙涵,打消孙妙涵对陌生人上门的顾忌,安慰道:“我这就打发人去找太孙,这个齐都突然求上门来,定是有要事,万一因为咱们不知情耽误了他准备通知给太孙的消息就不好了。”
朱瞻基很快就跟着小内侍回了青宫,确认了朱瞻基确实认识这个叫齐都的,孙妙涵才把齐都要自己带的话说出口:“齐都说很感激太孙给他们的家人求情,只是临近冬日,他们那里得了风寒受不得冻的人越来越多,原本不想打扰太孙,但是也只能食言了,求太孙再发慈悲帮帮他们,大恩大德来日当牛做马报答。”
孙妙涵觉得挺奇怪的,那个叫齐都的究竟是哪个地方的人,也不说的详细清楚点,而且说某些话的时候遮遮掩掩的,孙若微不明所以,但是看着听了她传递的话后,丝毫不觉得惊讶的太孙和胡善祥,孙妙涵只能把那点疑惑放在心里。
胡善祥和皇太孙都认识并且相熟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孙妙涵这样想到。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我会给他准备一批物资让他带回去。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在皇爷爷面前给他们求情可不是让他们没被折磨死反而被冻死。至于当牛做马报答就不用了,他们不再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朱瞻基说完便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出来,胡善祥想了想,也从自己的私房里拿了几张银票出来,她和朱瞻基都不方便出宫,只能把这个重任交到孙若微的手里。
“你把这些银票给他们,如果他们手下就离开,日后不论什么事就不用管了,如果他们不拿,那就派几个信得过的家仆去外面给他们采买些药材吧。”胡善祥既然如此说,孙
若微这下放心了,如今尽快将这些人打发走为上。
胡善祥手里的积蓄渐渐丰厚起来,无论是每月雷打不动的分红,还是动物园的盈利都让她的小金库鼓了起来。手上有钱了,胡善祥就越发的大方起来,年关将近,不但给自己身边亲近的宫女和女官准备了丰厚的红包,还拿出了两万两的银子派人去采买木炭和药材一起给孙若微送过去。
对胡善祥的好意,这一次孙妙涵没有拒绝,若是直接给银子的话,胡善祥可以肯定孙妙涵不会收,但是送东西她十有八九的会留下,毕竟胡善祥住在宫里,一应用度皆有宫中准备,根本不用自己花银子从宫外买东西回去,否则传出去不好听就罢了,只怕还会引起某些肖小的胡搅蛮缠。
说起来今年的冬日当真是格外的寒冷,木炭的需求量也比往年大了许多,按照往年的储备量市面上应该是没有多余的炭,但这不是今年炭准备的格外的多吗?
说来这事和朱棣脱不了干系,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歪打正着了。
自永乐十二年,瓦剌马哈木企图南犯入侵大明,被朱棣御驾亲征至饮马河打败后,便一直死性不改,想要再次一扫旧恨。而朱棣也想着彻底扫荡整个漠北,为后世子孙留下一个太平盛世,因此年年喊着要亲征,天天说着要打仗。
但太子会眼睁睁的看着,让皇帝放飞自我吗?
肯定不行啊。
驱逐鞑虏没人会拒绝,但是皇帝亲征不行,先不提汉王和赵王作为皇帝跟前的猛将,介时势必会被委以重任,重新掌握兵权,单单是国库年年财政收入赤字,就供应不起皇帝想要北伐的心。
皇帝看着太子妃手里香皂铺子很是眼馋,如果不是水泥厂的建设带给大明不逊于此的收入,只怕早就后悔想要学汉王妃不要脸的开口入股,或者直接收归国有了,胡善祥怀疑如果不是朱瞻基强势的拒绝态度,只怕朱棣是真的能干出这种事的,毕竟这种事他太熟悉了。
当年跟宁王说希望送他离开封地,结果一出了城,朱棣就派人把宁王和其家人给掳回了北平,抢了宁王手里的军队,才有了和建文抗衡的力量。
做强盗做的这个份上的,连兄弟都打劫的,皇帝中也算是独一份了,胡善祥几乎可以非常的肯定,汉王那副强盗一样蛮横的性子肯定和朱棣一脉相承,毕竟谁都知道三个儿子当中,朱棣最喜欢汉王,嗯,和自己脾性一样的儿子能不喜欢吗。
皇帝要打仗,缺什么也缺不了军备,大明的冷兵器虽然还行,但明显火器的威力更大,神机营的火铳和红衣大炮更是要有充足的准备,但匠人太稀缺,因此一些火器零件的制作不得不外包出去。
很多的百姓都知道制作火药少不了木炭,于是便纷纷走出家门去山中砍了柴火来烧,就等着神机营的人去采买,但一日又一日的,皇帝被阻拦在京城,木炭便也滞销卖不出去了。
因此,孙妙涵和胡善祥很轻易的便准备好了最够上千人过冬的木炭,而药材虽然废的时间多了些,但好歹也收拢到了不少,至少两人都觉得无论是辽东的百姓还是她们都能平平安安的过年了。
第74章 医术or医书 胡善祥再次见到……
胡善祥再次见到孙妙涵已经是年后了。
太子妃的为人无论是做主母还是给人做婆婆都是很合格的, 虽然胡善祥没有摸到宫权的边,但太子妃还是将人叫了过去,陪她一起召见命妇, 只有她一个人, 妾室之类的在太子妃的口中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哪怕是太子侧妃、太孙侧妃也一样, 根本没有资格与她一起得命妇们的请安。
胡善祥就端坐在太子妃的下手处受命妇们的跪拜, 身边有太子妃手下得力的女官小声的在耳边给她提醒,某某夫人夫君或公公是几品大员、这位又是哪位高官大族的女儿, 只能说一个比一个有来历,身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那怪太子妃这几日特意交代她要打扮的隆重些, 不可失了礼数。
一个个的不是国公夫人、就是将军的女儿, 祖父、父亲不是哪部的尚书、侍郎就是超品公卿, 几日下来胡善祥几乎见全了整个京城的贵妇人。
当然, 她身为太孙妃, 如今的身份只在他们之上,也不用再谨小慎微, 保持庄重即可。
胡善祥听得咂舌。
其实她也没和这些贵妇人说上几句话,大多都是太子妃在说, 然后命妇们恭敬的请安回话,没聊上几句,便又要接见下一位等待的夫人,胡善祥只看了个脸熟,下次见面还能不能想起来就难说了。
不过,看到这些官员夫人们一个个恭敬而又低眉敛目的模样,胡善祥突然庆幸孙妙涵不喜欢进宫其实挺好的, 她前几年做女官的时候,也曾这么小心翼翼的卑微过,甚至比她们还不如,如同地上的杂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碾压,不知道过了今日,她的明天又在哪里。
孙妙涵若是也在进宫请安的命妇之列,定然也要给自己跪拜请安,若是如此大可不必,不进宫就不进宫吧,大不了她胡善祥多找几次机会出宫去看她。
离过年还有不满一个月的时候,胡善祥跟在太子妃的身边见到了明朝的王妃宗妇们。
明朝的皇子、王爷娶亲,娶的都是身家清白的普通人家的女儿,在她们的身上,胡善祥瞬间感觉没有了接见命妇们的那种隔阂感,但王妃和宗妇们眼中、脸上带着的揶揄的笑和催生之意,还是令胡善祥避之不及。
被打趣了几句后,胡善祥红着脸做害羞状,却也不紧不慢、没有办法怯意的回话。
太子妃或许是看出了胡善祥的无奈和逃避,单独叫了她过来说话。
“你不是挺会说的吗?我还记得上次怼汉王妃的时候,小嘴叭叭的,怎么面对这些宗室的夫人就成这样了?”
别人说上两三句,胡善祥才会屈尊降贵的回上那么一句,有时候还不说话,只在喉咙深处“嗯”上那么一声,这么一副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模样,可真让太子妃不习惯。
胡善祥沉重的低下了头颅,哀叹了一声才对太子妃说道:“娘,如果这些王妃和宗妇都和汉王妃似的不怀好意,那善祥也不会客气,但她们……”
想了想,胡善祥道:“虽然我觉得她们说的话太过烦人,但也没得寸进尺摆长辈的谱,拿捏着架子指手画脚,所以我也不想没事找事。”
大过年的,开开心心的吃喝不成吗?非得问些让人烦恼的问题,幸好胡善祥跟着胡善围学了一套不想回话怎么搪塞别人的话题,不然,只怕还真是忍不下去。
“你这要求也太低了些。”
太子妃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胡善祥。
“你以为她们都是好性的人?不过是被皇上前几年的架势给吓到了,对着咱们才这么恭恭敬敬的,其实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虚伪的想着阴奉阳违呢。”
太子妃的女儿还小,有些贴心的话,太子妃不能跟小女儿说,只能借着教导胡善祥的间隙交代那么一两句。
谁人背地里不是另有一副面孔?胡善祥也知道这些宗妇和王妃对着太子妃和她笑得和善可亲,看忙很是亲近的态度,但其实心
里离得比谁都远,对她们的态度其实和夫家、娘家对太子、对东宫的站队。
寒暄的时候,胡善祥不经意的抬头,就见对着她和太子妃恭敬和善的夫人,在对着汉王妃和赵王妃的时候态度更是卑微,胡善祥下意识的眯了下眼睛,心里有了猜测,这几位家里的主事人只怕都是站队汉王一方的。
有了这样的发现,胡善祥突然生起了几分察言观色的心思,这么观察了一天下来,她竟然不觉得累和无聊了,人总是要生活下去,假如生活强迫了你,胡善祥抱着这样的心思在夫人堆里混的倒是有声有气了起来。
胡善祥在人群中突然发现了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着只比自己小一两岁的模样,她猛地反应过来,趁着太子妃去更衣的工夫,跟过去悄悄地问道:“娘,善祥看到这些小姑娘才突然想起来,怎么那些朝廷命妇进宫问安的时候,没带家里适龄的女儿呢?”
这一两个月来,胡善祥见到的要不是已经嫁为人妇的夫人,要么是八九岁以下的女孩儿,明朝适龄婚嫁的女孩儿却几乎没有,如果不是今天见到了这几位小姐,胡善祥还真会忘了自己居然没见到一个同龄未婚的女人。
太子妃没好气的看了胡善祥一眼,见胡善祥在其他的事情上挺灵光的,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么不着调的问题,想了想,还是给胡善祥解疑道:“带进来干什么?给你多找几个伴儿,省得一个人在宫里无聊?”
胡善祥摸了摸鼻子,觉得太子妃的嘴也挺能叭叭的,但这话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她在心里想想可以,说出来是真不敢也不能。
行吧,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她能这么一五一十的告诉太子妃吗?
虽然太子妃让胡善祥跟着朱瞻基叫她一声娘,但她又不是胡善祥的亲娘,有些话胡善祥可以和胡善围无所顾忌的说个没完没了,但当着太子妃的面,那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
太子妃很是认真的看了看胡善祥,这一眼把胡善祥看得那叫一个汗毛直立,接着在胡善祥下意识的想问“问什么这样看着她的时候”,把头转了回去。
胡善祥长得是挺漂亮的,清丽可人、皮肤白皙,眉眼间灵动的让人只想起顾盼生姿这个词来,可还真的不是那种特别勾引人的妩媚,怎么就能让他儿子说出不想后院进入的话来。
太子的东宫除了她这个太子妃还有三个非常受宠的太子侧妃和侍妾,以她对朱家人的了解,皇室还真不是深情到只爱一人的程度,朱瞻基怎么就这么的别具一格呢。
要不是瞻基特意给她说了一声,让她不要带着胡善祥见那些女人,现在胡善祥只怕也没这闲工夫问她这个让人无语的问题,而是该被一群叫她姐姐的妹妹们围的水泄不通的。
现在的明朝宗室数量完全没有两百多年后上百万人的程度,两三天的时间胡善祥就认人认了个遍,虽然不能对每位夫人的身份来历如数家珍,可视线碰到了,也能下意识的露出个笑脸或者热络的聊上那么一两句话。
年前的这一两个月光是忙着见人胡善祥忙的没工夫关注其他的事,过了年,王妃和宗妇们又要返回各地,胡善祥瞬间又空闲了下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胡善祥很是惊奇的发现,孙妙涵居然学起了医术。
“你什么时候对医术感兴趣了?”胡善祥睁大了眼睛,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本蓝皮的书册来,翻开大概一看,就觉得眼晕起来。
隔行如隔山,她从前世起就对学医没什么兴趣,她觉得那种精细活儿她是学不来的,更何况是中医这种需要经验积累的学术。
胡善祥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孙妙涵哪怕看医书看得再入迷,也会忙里偷闲一会儿,停下来陪着人说说话。
“小时候在家里也曾跟着族老学过几日认药识方,只是当时年纪小,不定性,坐不住,静不下心来记药方,刚好我最近一个人无聊,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以前看过的医书,就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找个事干干。”
“让自己忙碌起来,也好过一个人胡思乱想。”
这话说的胡善祥心有戚戚,谁说不是呢,她以为嫁人之后,可以和朱瞻基两个人恩恩爱爱的朝夕相伴,谁知道她这真是有些何不食肉糜了。
朱瞻基身为太孙,本就要参与一切朝中的军政要事,日常惯的从早忙碌到晚,天还没亮呢,朱瞻基早早的就起床走人了,胡善祥醒来的时候身边总是已经凉了下来,没有了余温。
午膳朱瞻基偶尔会回来陪她一起,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前朝陪着皇帝用膳,晚上也是如此,胡善祥也是感到不敢置信,怎么朱瞻基都成亲的人了,还得身兼锦衣卫的职责,给皇帝值班守夜呢。
孙妙涵想起上次进宫的时候,在胡善祥身后的博古架上见到有几本书册,于是问道:“我记得上次进宫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在看书,说起来要不是你提醒我也不能想起来去翻找这些旧书打发时间。”
这话说的胡善祥瞬间心虚起来,她看的是真的用来打发时间的小说,但孙妙涵看的可是让她看一眼就觉得头晕的医术,反正她刚刚大概的胡乱一通的翻了几页。
得到了个无数学渣同样的结论:每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第75章 学医 对没有医学资质的人来说……
对没有医学资质的人来说, 中医总给人一种如读天书的感觉,胡善祥看了一眼后,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将医书丢了回去。
看着和她说着话, 眼神也没能从书中离去的孙妙涵, 胡善祥后知后觉的发现, 孙妙涵好似是认真的, 并且极为郑重的把兴趣发展成了爱好,反观胡善祥呢, 倒像是真的找不到目标的飞鸟一样,四处乱撞。
要不她回去找姐姐聊聊?看看能不能找点事做做?
总好过无所事事的躺平打发时间。
这个念头刚涌上心头, 胡善祥自己就摇头拒绝了, 就没有听说太孙妃跑去找工作的道理, 算了, 此路不通, 还是另想他路吧。
孙妙涵既然有此志向, 胡善祥自然不会消极的打击,不但很是赞同, 还加油鼓励的支持道:“学医好啊,生而为人, 哪能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是个人就会生病,病了就需要大夫去治病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没有比这更好的金饭碗了。”
“金饭碗?”孙妙涵不解的反问道。
胡善祥反应过来孙妙涵不理解现代的某些用词,给人解释道:“我是说学医好啊,这是一项实用性非常强的技术。你看,像别的手艺吧, 到年纪大了肯定没有了用武之地,但是医术就不同了,年纪越大,就越是被人信任,觉得医术高超,无人可以比拟。”
孙妙涵才将还是淡淡的听着,但随着胡善祥说出的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无奈。
啊,那啥,中医好像对年纪轻轻的学者并不友好。
孙妙涵无奈轻叹道:“我也就是打发打发时间,上次那个叫齐都的用你们给的钱买了大批的药材等物资,我大致看了一眼,都是治疗风寒之类的药材,应该是和那些生病了的人有关,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京中也有些百姓因为天气受凉,就连我们府里都有奴仆因此请了几日假,我就想看看医书,从里面找找看一些治疗伤寒之类的药方。”
胡善祥这才认真的看向孙妙涵手中正在翻阅的医书,目光落在封面上的大字上。
《伤寒杂病论》
成吧,她还真以为孙妙涵突然对医术感兴趣了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亏她还想着孙妙涵一个人学着无聊了些,没人可以交流,她刚好时间空余的很,随时都可以学习,并和对方切磋技术呢。
胡善祥也就是这么一想,等回过神来,这个念头瞬间就被她抛向了九霄云外。
天书难懂,她可学不动。
不过,鼓励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怎么能就这么潦草的收回呢,既然有兴趣,那就不妨多用几分心思。
胡善祥看够了自从许道中远航起就之一安安静静,像失了主心骨一般的孙妙涵,如今见她好不容易找
到这么一个爱好,就蠢蠢欲动的起了心思。
“我还以为你准备往名医的方向发展呢,谁承想居然是我多想了。哎,我还想着日后你功成名就后,好好地怼那些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老古板一番,让他们睁大狗眼看看,女人也能出人头地,并不比男人差多少。”
“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也能像男人一样建功立业,名垂千古。”
孙妙涵蹭的一下,双眼亮晶晶的好似有光在闪烁,但很快就垂下了眼睫,低落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孙妙涵才声音低沉的说道:“你说的这些话只适合在梦里面想想,做到就太难了。”
男尊女卑的社会地位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已经传承了近千年,尤其是自南宋以来,女人的地位低到了一个不可想象的地步。明朝建立后,借鉴前朝女子干政的教训,明太祖特意定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在那儿。
也不知道该防的到底是谁?
胡善祥不明白孙妙涵为何突然情绪低落,执着的想要从孙妙涵的嘴里问出为什么。
“怎么就不可能了?”
“有志者,事竟成,开弓一步还没迈呢,你怎么就知道不能成功,凡是都有个万一,你怎么就觉得你不是万里挑一的那个呢。”
胡善围教导胡善祥的时候,一向是秉持的打击教育,每当胡善祥的自信心被胡善围打击的烟消云散的时候,她总会暗暗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安慰、鼓励自己,久而久之,胡善祥自己就积攒了一肚子鼓励人的话语。
不但鼓励到位,胡善祥还从她的顶头上司,现任老板——太子妃处学到了一项让无数打工者恨之入骨的技能:画饼。
现代的公司老总恨不得化身传销人员给人画大饼,胡善祥也似摸似样的学会了四五分这项技能,但她用来画饼的不是打工人心心念念的工资,而是除了她没有人能给的,而孙妙涵也想要的。
“妙涵你不想让女子也能在杏林中站一席之地吗?”
“宋朝的李清照凭一首《夏日绝句》强行占据了宋词的半壁江山,让多少男子恨不得掩面自愧。”
胡善祥转头看向桌案上的一本书,并特意将它从中挑了出来,拿在手上看着封面对着孙妙涵说道:“你说只是看看治疗伤寒的书,可我看着好像并不是如此。”
她将书翻到扉页,看着书名和作者的大名,眼底带上了然于兄的笑意道:“皇甫谧的《针灸甲乙经》可不是记录伤寒病症的,这是一本针灸著作,深奥难懂。”
孙妙涵顿时脸红的像是被拆穿了一切,嗖的从胡善祥手中夺回书本,笑骂道:“就知道瞒谁都瞒不过你这个机灵鬼,好歹咱们认识了好几年,也算是朋友了,就不知道给我留几分面子,不要拆穿吗?”
人艰不拆的道理她胡善祥当然懂,但谁让你孙妙涵明明都被她猜到了,还死守秘密不打算告诉她一二呢。
再说了,孙妙涵摆明了就是故意让胡善祥发现的,否则,在胡善祥进府的工夫,早就把桌上的医术收拾起来了,怎么还会让胡善祥有看到的机会?
“你明知道我故意让你发现的,居然还能说出鼓励我的话,难道真的以为我就是摆着看的?”说开了后,孙妙涵故意的问胡善祥道。
“当然不是。”胡善祥摇头。
“李清照被后人誉为‘千古词后’,上下千年的王朝中,在没有比她更会写词的诗人了,这个称号也算是实至名归,可这世上终归不是只有李清照一个女人,既然她可以,我相信也会有别人能行,只要有恒心,有毅力,坚持到最后一定能成功。”
孙妙涵本可以以皇后的身份被载入史册,但现如今朱瞻基的爱人兼未来宣德帝皇后的身份被胡善祥占据了,并且不打算退位让贤,那么还孙妙涵史册里的后位也可以吧。
历史上有神医、药王、医圣、药圣的存在,那么再加一个“医后”或者“药后”也不足为奇吧?只要孙妙涵有足够的本事压下一切反对的声音,再加上胡善祥的友情赠送,她预感大明的医者这一行业自此之后,一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至少胡善祥觉得,一定不能让御医开药方吃死皇帝的事再次在明朝发生,成为大明显丑与人的茶余饭后之一。
但是她胡善祥又不可能长生不老,这是连秦始皇都做不到的事情,管天管地管不到后世子孙的骚操作。遥想当年朱元璋规定御医院的御医后代也只能学习医术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不通医术的人成为了御医,并且治死了自己的子孙后代?还不是一个。
所以说人有时候也不要管的太多,该放手就放手,政策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后世删删减减都是后世人的事,但他们前人要做好那个植树人。
但是现在只要想想日后和朱瞻基的孩子或者孙子辈,本来一个小小的发烧感冒,却因为不负责任,医术不精的“屠龙御医”给治死,胡善祥拆了御医院的心都有了。
世上的人无论尊贵卑贱都会生病,那些无处不在的病菌可不会管你是百姓还是高官贵胄,病了就要请大夫,这是求人治病的大事,毕竟你自己的小命都可能在这些医者的掌握之下,胡善祥突然觉得有个自己专业的医疗团队刻不容缓。
“只要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胡善祥俏皮一笑道:“更何况咱们俩如今才多大,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学任何事情,有道是活到老学到老,我相信你可以的。”
“你不知道御医院的御医有多不靠谱。”想起自己宣御医的经历,胡善祥就感觉一阵难言。
生病的时候本就难受,胡善祥还以为看了御医后,开几服药服下她就能好很多,结果……
哪个脑残定下的规矩?
给她们这些女子诊脉不能碰到身体,望闻问切也只用到前三个,最后的切脉纯属无稽之谈,御医根本不提。胡善祥倒是提过,但那给她看病的医者顿时变了脸色,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的胡善祥还以为自己生了什么传染病,所以才被人避之如猛兽。
“那些御医给我们看病的时候,根本不给切脉,只问几句哪里不舒服的话,然后就准备开药方。这样开出来的药居然没把人吃死,真是苍天保佑,祖上积了大德了。”
“怎么?只有男人是人,咱们女人就不是人了?生了病连找个靠谱的大夫看都不行?”
胡善祥没想起来明朝哪位皇帝是吃了御医开的药吃死的,但她确认一定有这么个奇葩死法的皇帝存在,就这样的方式都能够在皇帝搞笑驾崩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了。
第76章 取而代之 这也算是被庸医给害……
这也算是被庸医给害死的吧?
就是不知道给这个皇帝开药房的御医下场如何, 虽然胡善祥极其不喜欢医闹的人,但御医如果是不小心药不对症她还能理解,如果是故意开不对症的药给皇帝用, 那这其中的猫腻可就大了。
“不给女子切脉也就罢了, 明太祖……”胡善祥即使的刹住了车, 轻轻地吞咽了下才接着轻声略过这三个字, 接着向孙妙涵吐槽。
“医者的子孙只能继续做大夫, 匠户祖祖辈辈都只能把手艺传下去,军户家里只要有一个人入了伍, 这一家子这辈子都别想脱籍,儿子和孙子也只能接着行伍。”
胡善祥对着孙妙涵絮絮叨叨, 她有一大堆对朱元璋的吐槽无人倾吐, 宫里身边的月影、月心几人, 即使她敢说她们也不敢听, 朱家的人就更不能说了, 都是祖宗, 说了就是大不敬,对着孙妙涵的时候胡善祥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不但把人给固定在了一个职业里不能脱身, 还把人祖祖辈辈、子子孙孙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这岂不是在说,农民一辈子都得面朝黄土背朝天, 军户子子孙孙都要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让家里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允许他们跨越阶级
成为读书人,做个人上人?”
胡善祥憋得太久了,不需要孙妙涵安慰,就机关枪扫荡似的把对这种制度的不屑喷了出来。
“女人就只能在家里守着丈夫和孩子,一辈子从一而终,没有一丝自由和自我可言。还要被一些奇葩的条条框框束缚。”
孙妙涵面无表情的听着, 她的心情也不甚晴朗,如果真如胡善祥话中所说,那么她想看医书自学做个医者恐怕就难了。
胡善祥狂喷一气的吐槽完,突然发现自己把话题扯的远到了天边,忙回过神冲孙妙涵说道:“妙涵你如果有心想做个医者,那就去学,我别的本事没有,宫中编撰《永乐大典》,其中收录了自秦汉以来到如今的多部医术,我倒是可以帮忙为你借来赏阅。”
“那真是太好了。”孙妙涵很是高兴道:“谢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你的鼓励我都记下了,有志者事竟成,不试上一试又怎么肯定一定会失败呢?”
“成,我回宫就去给你借书,然后让人送出来。”
胡善祥一口答应下来,太孙妃的身份带给她的便利在某些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照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医者已经成了一个父子相传的职业,那宫里的御医应该手艺精湛的啊,毕竟从小就开始学医识方了,家学渊源的很。”
孙妙涵不解的问道,她对胡善祥不信任宫里的御医,却觉得她一个半吊子学医没多久的人充满信心很是不明白。
胡善祥叹了口气,给孙妙涵解疑道:“武将还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做文官呢,谁家没那么一两个不成器的存在,明明在医学上没有资质,却硬是凭着家里的人脉进了御医院,混日子的还好,不给人开药方就不会害了人。但就怕碰到那么一个没有医德的御医开了不对症的药房,治不了病罢了,反而还会加重了病情。”
想起自己曾经吃了一个月的药才治好了的风寒,胡善祥对御医院的药房充满了退避三舍的冲动。
胡善祥凑近孙妙涵轻轻地问道:“妙涵你也来京城这么久了,知道什么叫大明四大不靠谱吗?”
见胡善祥亲近她的动作,孙妙涵也俯身靠近侧耳倾听。
孙妙涵听的一愣,反应过来后,在脑海中细细的思索起来。
“我有听过一耳朵这些传言,还以为是夸大其实,看你的样子,莫非这些都是真事?”孙妙涵突然来了兴趣,把手里的医术放回桌案上,饶有兴趣的问道。
“翰林院的文章、武库司的刀枪、光禄寺的茶汤、太医院的药房。”
说完,两人含笑对视。
胡善祥解释道:“前面两个妙涵你应该也听人说过,但大抵也不清楚,这些和咱们无关,我就省略过去不提了,日后你见的多了,自己也就知道了。”
“这光禄寺的茶汤,说的就是宫里的饭菜难以下咽,宫里他们自己人都受不了呢。”
提起这个,孙妙涵抿嘴笑了,她也在宫里住了好些年,以往只是不提,但心里还是有数的,胡善祥幸灾乐祸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现在她也在光禄寺关注的尊位之一,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幸好宫里我们大都用自己的小厨房里的饭菜,不用被他们荼毒。”胡善祥一副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可想而知这饭菜有多难吃了,孙妙涵赞同道:“在宫里的的时候我就觉得宫里的饭菜不是人吃的,但看着你们一个个的用的还挺香,我就没说什么了。”
胡善祥嘿嘿一笑,饭菜在难吃也不能当着人的面露出来,毕竟宫里可还是人家的地盘呢。
“药方的不靠谱,刚刚我就和你说了,看病看病,望闻问切缺一不可,随便问两句就去开药,真以为自个儿是神医转世,医圣再生了。”
胡善祥扯着嘴角不屑的嘲讽道,看着孙妙涵突然漏出来诱惑的表情道:“妙涵就没想过取而代之吗?”
不靠谱的御医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个御医院里的七七八八,与其让他们尸位素餐,不如想办法让其退位让贤。
胡善祥突然明白为什么古代电视剧中经常见到往御医院中安排自己的人了,这种小命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即使没有生命危险,只医者稍稍使个绊子,就能把人给绊上一个大跟头。
胡善祥在御医院没有自己人,曾经她地位低微也就罢了,谁也不会想法子暗害一个小小的女官,现在就不成了,皇帝的后宫没有女主人,太子妃还要管着太子府,偶尔有忙不过来的地方,靠人毕竟不如靠自己,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还是找个熟悉的医者为好。
“取而代之?”孙妙涵喃喃道。
胡善祥重重的点头,只要孙妙涵想,她就有办法把孙妙涵也给塞进御医院去,或许刚进去地位不会太高,但只要她胡善祥在一日,总有一天会让孙妙涵成为真正有官阶的御医。
野心油然而起,像被火星点燃的燎原,燃烧的不可一世。
“李清照也曾被人诋毁,老了之后也只得一句‘才藻非女子事’,但如今又如何?哪怕有再多的流言蜚语也打不到她,哪怕读书人狂吠乱叫,李清照也是名副其实的千古词后,后人仰慕居多。妙涵你就不想有一天和李清照站在一样的高度,留给后人一个敬仰瞻望的崇敬目光?”
“当然想。”
孙妙涵毫不犹豫眼里燃烧的浓浓野心,斩钉截铁的道。
胡善祥信心满满的一笑,孙妙涵如此的坚定是她早就想到的,既然人这么有恒心,她就助上对方一臂之力吧。
感谢两世的好记忆力,脑子里的学问还没有完全的消失,胡善祥拿起纸笔,开始书写大蒜素和青霉素的制作方法。
明朝的时候大蒜已经大面积的种植,普通百姓家的餐桌上也能吃得起,但它的药用价值还没有被发现,大蒜素刚好可以作为孙妙涵提升名气,使她声名大噪的发明。
在写到青霉素的制作方法的时候,孙妙涵微微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轻声道:“用发霉的食物制作青霉素真的不会吃死人吗?”
大蒜素也就罢了,饭桌上给菜增味的一道食材,哪怕吃多了应该也不要紧的,但是,青霉素?
想想发了霉的食物长毛腐烂的状态,孙妙涵就更是难以置信。
胡善祥放下手中的毛笔,让刚写好的字自然的风干,对着孙妙涵平静的解释道:“因为我也只是听说过,没有试验过,所以成功率这方面我帮不了你了,但据说它是种神药。”
“既然是神药那肯定是有风险的,不会适合所有的人用。所以如果真的提取成功,那么皮试这一步是一定不可缺少的。否则,一不小心,救人就变成了害人。”
孙妙涵郑重的点头。
从胡善祥这里她已经见证了太多的不可能,香皂、肥皂、水泥、高产的作物和粮种,这一桩桩一件件真事发生出现的东西,让她说不出一句不信任的话来。
她不知道胡善祥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恍若天方夜谭的事情,不可能是在宫里,否则根本瞒不住皇宫的主人。
孙妙涵的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充
斥着希望,她恍惚间可以想象的到她拿出这两样方子和实物后,自己会引起多大的震惊和波澜,顿时豪情万丈,什么狂风巨浪都不能将她击垮。
两人就着如何炼制大蒜素和青霉素探讨起来,胡善祥其实了解的不多,前世也只是大概看了那么几遍,毕竟生病了可以去药店买对症的成药,没必要再傻了吧唧的买大蒜做药和等食物发霉。
正说着话呢,门外忽然传来走动的声响,两人停下谈论,守着门的月影轻声的禀报道:“太孙妃、许夫人,管家送来一封信,说是旧日故人。”
胡善祥一听,顿时高兴起来,一步并作三步的打开门取信。
总算是有个消息出来了,胡善祥也很欣慰的笑了,这样也省得她和朱瞻基整天的想着了。
孙妙涵正替胡善祥高兴着呢,就见胡善祥高兴的表情逐渐收敛,从浓重变得不安,脸色苍白。
这又是刮的什么风?
第77章 牛痘 胡善祥看着信的表……
胡善祥看着信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刚在这边和孙妙涵一起商议女子学医的事情,冬日的寒风把一向康健的齐都都给刮倒了。
信是聂一兴写的, 里面说道他们已经带人和几大车的药材等物资回到了海南和家人会和, 等春日到了, 就会带着这些老弱病残分批回京城。
但不凑巧的事偏偏在此时发生, 照顾了命人数日的齐都没有病倒, 但却倒在了离开辽东回京城的这一天。
聂一兴发现的时候,齐都已经发起了高热。若是如此, 他还不至于太恐慌,让他不敢置信的是, 齐都的脸上和身上居然开始发了疱疹。
刚开始齐都和聂一兴等人还以为是水痘, 然而随着病倒的人越来越多, 并且开始有人死去后, 医者才惶恐的口不择言说出了他们的病情。
天花。
胡善祥心道, 她就说送个东西怎么也用不着三四个月之久没有消息吧, 结果现在倒是有消息了,但她情愿没有呢。
孙妙涵整个人也抖得浑身战栗, 天花可是让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的存在。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扭头对胡善祥问道:“你刚刚说青霉素是神药,那是不是也可以治疗天花?”
一定可以的对吧?
胡善祥从孙妙涵眼睛里看到了期待,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这个还真不行,青霉素可以治疗很多的病毒,但对天花病毒就没有多大的疗效了。
胡善祥摇了摇头,这轻轻地动作让孙妙涵差点到抽一口凉气,她们虽然深处后宅, 但也不是多么狠心无情的人,更何况她才刚开始决定要学医悬壶济世。
她不敢相信会得到这么个结果,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青霉素既然是神药,那就肯定会有效果的,我要试试才能放弃,青霉素不行的话,还有大蒜素,一定有一个可以治疗天花的。”
胡善祥没像孙妙涵那样天都塌下来的表情,她不知道现在的天花是如同瘟疫般的让人提之变色、胆寒的存在,毕竟她早就知道天花的有效解决方法——牛痘。
“大蒜素和青霉素在治疗天花上都没有效果,如果想要彻底根治天花,必须用牛痘才行。”
孙妙涵这几日一直在看医术,她记得前几日她翻到过有关天花的记载,只是当时她的所有注意都在找治疗风寒的医方上面,只撇了一眼就将那页关于天花症状的记载翻了过去,谁知道居然还能用上?
“找到了。”孙妙涵如获至宝,她听到了胡善祥的话,却也没有停下翻书的动作,一心二用的问道:“你接着说,什么牛痘可以治疗天花?”
“人会被传染天花,牛也会被传染,用得过了天花的牛的疱疹接种,可以预防和治疗天花,并且不再复发……”
胡善祥开始给孙妙涵详细解释,同时心里也突然疑惑起来。
按照道理来说,海南那边传染了天花的消息不是应该宫里先知道吗?怎么现在都有人开始感染了,皇城里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状如火疮,皆戴白浆,随决随生……”
孙妙涵喃喃的念叨着书中关于天花病症的记载,和聂一兴描述的毫无二致,孙妙涵心知恐怕他们当真是感染天花了。
只是,别说胡善祥了,孙妙涵也很是不敢相信,不是说是风寒吗?怎么传信回来却说是天花?
胡善祥不敢耽误,这一来一回的,路上不一定用了多长的时间,她必须尽快回宫和朱瞻基商议,齐都都已经向他们投诚,就等着带亲族回归京城,却突然传来这等噩耗,这已经不是他们言而无信的问题了。
“我现在去找牛。”丢下这句话后,孙妙涵转身就吩咐下人备车。
“记得要感染天花的牛的疱疹才有用。”
孙妙涵答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走了,留下胡善祥和月影、月心站在原地怔愣,醒过神后胡善祥反应过来,看着桌上下的信纸心有余悸的带人回宫。
回宫的路上,胡善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屋漏偏逢连夜雨,朝堂上的靖难功臣本就对皇帝下旨赦免一些建文朝的犯官家眷很有意见,如今海南又惊现天花病毒,这种时候不做些什么事真对不起老天爷的一番好意,而这些人真的会按兵不动吗?
还有天花病毒的起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感染了这么多人,宫里居然还没有接到消息,按理说驿站的上报速度比聂一兴他们送信可要快多了,不可能这个时候宫里居然没有得到消息呀。
胡善祥回宫后直接去了朱瞻基的书房,此时朱瞻基正在前朝当职,胡善祥随口喊了个小太监去通知朱瞻基,就一个人在书房里翻找起来。
二十一世纪天花病毒早就被消灭,胡善祥只知道牛痘可以治疗天花,但怎么治疗、如何用牛痘她却一点都不知道。
她还记得孙妙涵翻找的书名是什么,凑巧的是这本书她在朱瞻基的书房里也瞄过那么一眼,有点印象。
胡善祥很快就找到了,是葛洪的《肘后备急方》。①
天花又名痘疮,传染性非常的强。
胡善祥看得囫囵吞枣,天花病人的症状在徐府的时候她就从孙妙涵口中知道了,现在她翻找资料只是想知道天花的起因和来历。
葛洪果然在书中记录在案:此病起自光武帝建武年间。
胡善祥目光一定,顺着那行字接着往下看去,却没有更多的资料了。
正在胡善祥灰心丧气的时候,书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朱瞻基急促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前朝办公吗?”胡善祥疑惑的转头看去。
朱瞻基步履匆匆,显然回来的时候连走带跑,二月的天气还冷的很,可他的额间却因为快速的奔走而带着几滴汗珠。
“你没事就好。”
朱瞻基见到完好无误的胡善祥放心的舒了口气。
胡善祥倒了一杯茶给他,她进来的时候就有在书房伺候的太监奉了热茶进来,放了一会儿,温度刚刚好。朱瞻基伸手接过,一口干完。
“我听小太监说你回来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是在许府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胡善祥点头应道:“你知道天花吗?”
朱瞻基也是闻天花就色变的一员,毕竟他也没得过天花,众所周知,天花只有扛过一次,日后才不会再得,所以不止是他,很多人听了天花的名字恐怕都是和他一般如出一辙。
在朱瞻基回答知道后,胡善祥不解的问道:“我在书中找到了关于天花的记录,但是就只记载了一句,再往后找就没有了。”
“有些事书中并不会记载的很全面,就比如大规模的死亡记录。”朱瞻基隐晦的说道。
“你人没事就好,怎么突然提起这东西干嘛?”朱瞻基对这两个字很是忌讳,毕竟一旦有听闻哪里有了这样的感染,那么接下来坑定会发生大规模的死亡事件,能与之想较的也就只有瘟疫和战争了吧。
“辽东的官员没上奏吗?那里感染了天花病毒。”
胡善祥将在许府得到的消息讲了出来,朱瞻基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拍着桌子就站起来怒道:“辽东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见往御前上报?”
胡善祥同情的看了朱瞻基一眼,她也是回宫后看到过年的装饰还没有撤下,这才想起来才将过了年没多长时间。
不用想就知道,不是辽东的官员隐瞒不报,就是尚书房拦住了这封上报的奏章。谁都想安安生生的过了好年,好不容易拦住了皇帝的御驾亲征,可以让官员们在家陪陪夫人和孩子,御前没处理的奏折恐怕积攒了大堆,这封上书被塞到哪里去了,恐怕只有有心人知道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真的有这么一封奏折。
朱瞻基心急的像是热过上的蚂蚁。
这也难怪,古代感染天花的病人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胡善祥刚刚翻看记录的时候就看到了只能等死之类的结论,往往这种时候,古人很容易把这些是和天谴扯上关系,说是君王无德 ,做了错事,所以百姓要一起遭受天罚之类的无稽之谈。
“汉王和赵王一定会借此机会发难的。”
朱瞻基表情凝重,他强行镇定下来开始想解决这次危机的办法,可始终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百官肯定会逼皇爷爷下罪己诏,但汉王和赵王肯定不会满意,他们一定会把罪过甩在我爹身上,说我爹监国无方,惹得天怒人怨,所以才有天罚降世。”
明知道在这种大事上胡善祥不会和自己开玩笑,朱瞻基闭了闭眼又猛地一睁开,看着胡善祥的眼神带着深深地恳切道:“这不会是真的对吧,辽东没有爆发天花的。”
胡善祥没有回答,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朱瞻基默认。
“贼老天,这是玩我呢。”朱瞻基都不免有了丝灰心丧气之感,从他爹被册封为太子起的那一日,觊觎太子位置的汉王和赵王就没消停过一天,整日整日给他爹找茬,虽然他朱瞻基就没怕过,但麻烦的事一件接一件的往上撞,还是让他很是不爽。
“这关要是过不了,你就只能和我一起回顺天要饭了。”到了最险要的关头,朱瞻基也不免带着丝绝望。
他蹭的起身对胡善祥说道:“我先去给我爹打个预防。”
胡善祥看着他的后背轻飘飘的说道:“已经找到可以治疗天花的方法了。”
第78章 怀疑对象 这傻子,都不听她把……
这傻子, 都不听她把话说完就准备走。
朱瞻基遇到这种天大的事,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他爹商量应对措施,毕竟他爹还身负监国重担, 哪怕他皇爷爷在宫里也一样。他是太孙, 和他爹太子爷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他爹出了事, 他也逃脱不了。
只要一想到汉王和赵王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对他们父子俩发难,朱瞻基就急不可耐的去召集太子府属官商量对策。
一只脚刚迈过门槛, 身后传来胡善祥的声音,朱瞻基刚准备开口问还有什么事?就被天花可以被治疗的消息惊得差点绊到在门槛上, 身子往前倾去, 早有小太监伸长了胳膊准备搀扶, 但朱瞻基身强体健的, 摇晃了一下, 迅速伸手扶住了门框, 站直了身。
“天花真的可以被治疗?”
朱瞻基的惊喜溢于言表,充满了难以置信。
下一瞬, 立刻换上了镇定又欣喜的表情,胡善祥从来不说假话, 既然她说天花可以被治疗,那么她就一定知道治疗的方法,毕竟他从胡善祥这里得到的消息探查后的结果肉眼可见的给与肯定。
胡善祥朝朱瞻基翻了个白眼道:“你想做乞丐公,我还不想当乞丐婆呢。”
“也不是治疗,而是预防。”再说了,真要有个万一,汉王登临了大位, 不杀了他们就是苍天有眼了,怎么可能留着他们的性命碍眼呢。
既然最大的危机有了预防措施,朱瞻基也就不准备火急火燎的去找人商议了,胡善祥只说了天花可以被预防,怎么预防根除,根除的方法之类的他还没从人口中问出来呢。
朱瞻基眼瞎的以为胡善祥在给他抛媚眼,笑嘻嘻的说道:“太祖要是没当皇帝,你就真的跟着我做乞丐婆了,这可是老祖宗过的日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咱俩就扮上那么一回了呢。不过你放心,你家爷们哪怕是当乞丐,也不会让你饿着呢。”
“你就贫嘴吧你。”
胡善祥还不知道朱瞻基也挺有乌鸦嘴的潜质,只当他是顺口那么一说,也没放在心上,回了一句话后,就开始将天花怎样预防又说了一遍。
牛痘的取用她在许府的时候就大致的和孙妙涵说了一遍,再次说给朱瞻基听就更顺畅了,不像第一遍那样磕磕绊绊,边在脑海中回想边编纂语言,很快就讲解完毕。
“妙涵已经去找出痘的牛了,但我觉得你这里也得告知太子加快进度,以防汉王他们反应过来后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齐都他们是年前去的海南,距离现在已经三个月了,这么大的消息没有传的沸反盈天的,本来就不合常理。可能是到了年根不好上报,一面皇帝震怒,二来,胡善祥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帝下旨赦免了一些建文朝的旧臣之后,靖难起家的功臣们很有话要说,数次觐见皇帝。都是跟着他打天下的兄弟,朱棣还真不好直接驳了他们的面子说不见。
永乐帝虽然不在计较往事,但两人为了争夺皇位之间引起的腥风血雨,欠下的累累血债不是说不计较就能一笔勾销了,不说已经死于他们刀下的亡魂,就是活着的靖难遗孤很多也不会放下仇恨。
太安静了,他们最近一段时间安分守己的表现大大出乎了胡善祥的预料,她还以为皇帝金口一开,谕旨降下,即使那些人再闹得沸反盈天也得被压下去,毕竟他们再大胆也不敢真的和皇帝对着干不是?
胡善祥把自己的猜测讲给了朱瞻基听,听完之后,朱瞻基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不应该吧?他们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朱瞻基喃喃的道,这话说的很轻,胡善祥听到了,但她什么都没说,这也只是她的怀疑罢了,其实她也挺怕自己没有证据之下胡乱的揣测冤枉了人。
“我会找信的过的人去查查。”
朱瞻基虽然这样说,但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该怎么说呢,就像胡善祥揣测的那样,他也觉得最近这段时间,这些叔叔伯伯们安静的不像话,这太不像他们以往莽撞的风格了。
跟着皇爷爷靖难起家的功臣基本都是武将,手底下的军功一个比一个耀眼,都是皇帝寄信任和重用的心腹,别说他二叔三叔了,就是他爹这个太子爷,在他们面前说话都没多么好使,手里的兵权还没人家的多,腰板挺不直啊。
不到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怀疑到他们的身上,都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在军营里就对他照顾有佳,虽然基本都是看在他爷爷的份上,但教导他时候的真诚做不了假。
朱瞻基的心里乱的很,尤其是他想起有几次这些上了年纪的叔叔伯伯来找皇爷爷觐见的时候,和他诉苦的话,心里更是哇凉哇凉的。
“皇上,咱们兄弟都是跟着您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我们不怕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眼睛一闭上就,什么恩怨就都烟消云散了,但孩子们都还小,我们得为了一大家子的妇孺考虑。”
“您住在宫里什么都不怕,刺客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进皇宫大内里来,但我们怕啊。我们都老了,生怕家里的小辈一出门就无缘无故的死在了外边,连个凶手都找不到,就算再是见够了生老病死,老臣们也不想临到入棺材的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从咱们开始先唤起与皇帝的同袍情谊,再说道我们,将皇帝的安稳无忧和他们的辗转难眠对比鲜明,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哪怕是皇帝已经冷硬的心肠,也不由被对方的凄惨说法衬得心下戚戚。
朱瞻基当时就站在皇帝身边,看得很是清楚,那一瞬间,精神矍铄,狼眉鹰目的皇帝仿佛遇到了难题般退缩了,轻轻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给朱瞻基使了个颜色,让他将这帮子老兄弟给哄走了。
是的,就在尚书房,皇帝办公的地方,对着这些逼迫皇帝收回圣旨的大臣,朱棣这么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的皇帝居然退缩了,并将朱瞻基这个太孙推出去帮他挡人。
带着从胡善祥这里得到的预防天花的牛痘,朱瞻基心事重重的走人了,除了去派人查辽东这场天花的来历外,他还有很多的要事,当下最要紧的就是通知他爹太子爷和三杨议事,尽快商量出一个措施出来。
“对了,牛痘的事我会找信得过的御医去办,宫外有孙妙涵还不够,宫里也要早做准备,双管齐下,不论有没有用,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当然,我肯定是信的过你的,但天花自古以来就是绝症,单凭
咱们三言两语,没有亲眼见到,大臣们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太子府里,听了朱瞻基带来的消息,太子朱高炽也是惊得说不出话,连连的叫着,唤来小太监去把这些日子他这里存档的折子都取来,一边又着人去召太子府的属官们过来商议。
最后,在一筐多是废话连天,除了拍马屁就没有一点有用的政事的折子堆的底部,找到了辽东的官员上报的奏折,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但这个时候不适合算账,大发雷霆也要等到秋后,他们如今已经火烧眉毛,只能先顾着眼前了。
商议了一个多时辰,一群属官谁都不敢说先禀报给皇帝知晓,晚了两三个月的消息,就算上报给了皇帝又能如何?除了事到临头抱佛脚也没别的办法了,因天花而死去的百姓也不可能重新活过来。
最后时刻,朱高炽一锤定音,当仁不让的接过了给皇帝当出气筒的重任,一把抢过这封早该出现在他案上并被他批阅的折子,秉着不能他受罪,属官们却轻松的心态给每一位都安排了大量的任务。
属官们顿时如遭雷击,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哀叹晚上不用回家搂着夫人求安慰了,一个个蔫头耷脑的鱼贯而出。
朱瞻基锁着脖子装模作样的跟在人群中准备偷跑,就早就盯着他的朱高炽眼疾手快的一把擒住。
“儿子,你可不能走,你爹的小命还等着你来救呢。”
眼见出逃无望,朱瞻基哀叹自己不走运,没好气的冲他爹道:“你要不拉着我,我现在已经在找御医想办法取牛痘试验了。”
朱高炽撇了儿子一嘴,对儿子这种不走心的借口嗤之以鼻。
“你爹我可不是被骗大了,上下嘴皮子一碰你就有了可以预防天花的药方,你当自个儿是福星啊?能逢凶化吉?我告诉你,我要是在这个坎上被绊到,你也别想着能安然无事啊,咱俩可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
朱瞻基瞬间有种报应既不晚也没有不到的感觉,这话他一个多时辰前刚刚给他的太子妃说过,这才多长时间,就听到他爹以同样的借口告诫他,天道好轮回说的就是他吧?
“我不是心想事成的福星,但你儿媳妇是皇爷爷盖章的祥瑞啊,牛痘能预防天花可是善祥亲口所说,这么长的时间下来,爹你应该也知道善祥不会信口开河,她既然说了,那就一定有**成的把握,我信她。”
“她是我选的太孙妃,是我的妻子,我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或许是朱瞻基的态度太坚定,言辞太认真,朱高炽没有再说不信任的话,攥着朱瞻基的胳膊去见皇帝,生怕朱瞻基半路就别开他的胳膊跑了,丢他一个人面对来自皇帝的雷霆震怒。
第79章 旱王 “爹你别拽的这么紧,你……
“爹你别拽的这么紧, 你儿子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跑的。”
至于吗这是?
又不是去见老虎,皇爷爷再生气也就吓唬吓唬他爹,发发脾气怒喝几句, 至于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么?
如果不是他们父子俩站的地方不对, 不好在尚书房的门口衣冠不整, 朱瞻基已经一把把他爹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撸下去了。
朱高炽两手用力的抱着朱瞻基的半边身子, 就怕这小子狡猾的溜掉, 哪怕听了朱瞻基的安慰,心防也没有被放下来, 反而更加战战兢兢了。
“伴君如伴虎啊,你爷爷比老虎还可怕, 我能不担心吗?还是你在你爹我比较有安全感, 你爷爷最看重的就是你, 一会儿你爷爷发怒的时候, 你一定得帮着你爹说话, 可千万不能害怕, 否则咱俩这小命都要交代在这上面了。”
朱高炽提前给朱瞻基打了预防,无论如何都让人要有个即将面对君王怒火的充足准备。
通报过后, 两人很快进了尚书房,出乎意料的是, 汉王竟然也在,并且得意而又傲慢的朝着朱高炽和朱瞻基两人睇了一个眼神,那其中有讽刺,有鄙夷,更有满满的几乎溢出眼眶的幸灾乐祸。
朱瞻基心里咯噔一声,心下暗道坏了,再抬头看了一眼皇爷爷漆黑的面色, 突然感到无比的沉重。扭头和他爹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同时都是一个想法:被汉王抢先了。
“噗通”一声,两人同时心惊肉跳的跪下。
尚书房里一片安静,伺候的宫女太监早就被皇帝屏退,汉王带来的消息让皇帝太过震惊,什么叫“海南地区众多百姓感染了天花,并向周围的城乡不断扩散,太子却为了私心隐瞒不报,其人狼子野心,所图甚大……”。
这和直接向皇帝告状太子要谋反有什么区别?
哦,还真有,如果太子真的谋反了,他汉王随时都可以挺身而出帮皇帝平叛,并取得太子宝座,这想的也太美了,
朱棣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汉王的行为再他看来再愚蠢不过,就问谁家皇子王爷夺嫡是靠给皇帝打小报告?偏偏汉王这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正事不关心,就知道盯着太子跟斗鸡眼似的试图找出太子的错误。
汉王得意的觑了一眼极为利落跪地的太子和太孙父子俩,幸灾乐祸的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在场的聪明人,让朱棣这个当爹的简直没眼看,突然就有些怀疑当年皇后还是燕王妃的时候,生朱高煦是不是把胎盘留下胎儿给扔了,不然他朱棣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个单纯到四肢发达的儿子?
皇帝走神的怀疑人生,汉王朱高煦和赵王还以为他被太子太孙这对父子俩给气的说不出话来,赵王当即就站了出来冲着跪地行礼的两人怒斥道:“太子没想到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吧?可惜你太子府的篱笆扎的不够紧,还是让本王知道了,扣押奏折如此胆大包天的事你都干的出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现在知道来请罪了,还带着太孙一起来。怎么?打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吗?”
朱高煦丝毫不掩饰自己在太子府放有钉子的事情,毕竟要不是他未雨绸缪提前安排了人,也抓不到太子的错误,无法借机发难。
三人谁都不想搭理汉王和赵王,现在是论罪的时候吗?都火烧眉毛了,不赶紧想弥补的措施,反而在这里揪着那么一点点的怀疑就对太子和太孙大声质问,牛头不对马嘴的,不堪大用。
朱棣没好气的扫了赵王一眼,对着太子和太孙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带着瞻基一句话不说,来到尚书房就先跪地请罪,看来是心知肚明了?”
“儿子,儿子……”朱高炽犹犹豫豫的,请罪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皇帝没有发怒出乎他的意料,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先他一步进了宫,估计这个时候已经把海南传来的消息告知了皇帝,但为什么他的父皇永乐皇帝没有发怒呢?
来尚书房的一路上,朱高炽已经做好了接受狂风骤雨的心里准备。
朱高炽从小就对弟弟们很是忍让,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例外,朱高煦在皇帝还没有开口之前对着他怒气冲冲的斥责、质问,也没对朱高炽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对皇帝该怎么恭敬,朱高炽依旧做的如往日那般不卑不亢。
但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朱瞻基就受不了汉王的小人得志了。
“皇爷爷,来找您请罪之前,我爹已经组织太子府属官去核查此事了,待查到水落石出,必定给您一个交代。”说着 ,朱瞻基看向汉王和赵王道:“也让二叔和三叔看个明白。”
汉王对此嗤之以鼻。
“本王看不看明白没关系,关键是太子和太孙准备如何交代,皇上和朝堂上的诸位大人都等着看呢,此次太子出了如此大的纰漏,怕是根本弥补不过来了,监国的重任太子既然担不起来,就趁早回老家去吧。”
朱瞻基往上撇了一眼,见朱棣对汉王的话置若罔闻,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的意思,心里虽然有点不安,却还是对汉王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这就不劳二叔费心了,我爹毕竟监国了十几年,对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不说尽在掌握也能摆平的头头是道,不像汉王您,一监国,山西、河南等地就开始大旱了,幸好当时您监国的日子不久,否则民不聊生的罪名怕是就盖在您头上了。”
说完,朱瞻基冲汉王咧嘴一笑,满满的都是嘲讽,心下也在暗骂傻帽。
“瞻基,好歹是你二叔,你这话就说的太重了。”
这几乎是实打实的嘲讽,为什么汉王监国的时候大明多地都不见一滴雨,因为朱高煦是“汉王”啊。朱高炽听了儿子这么怼弟弟,几乎没忍住想笑,好歹想着自己现在还跪在皇帝面前,才强压下这股笑意,嗔怪道。
“爹、二弟,我已经派人去辽东探查此次天花疫病的起因了,想来过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这件事是我监国上的一处重大失误,理应由我一人承担,如果此次疫病当真没有办法医治,儿子会亲自告罪于天下,愧对天下百姓的信任。”
朱高炽深谙在他爹这样强势的帝王手下如何生活,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该怎么回复,不论缘由,先替他爹把锅背了,好歹让本就不喜他的皇帝对他有那么一丝愧疚,再加上他爹最爱的孙子朱瞻基也在,为了大孙子,他爹也不会就这么让他被千夫所指的认罪。
当然,最紧要的是朱瞻基口中可预防、治疗天花的牛痘,朱高炽把最后的希望就寄托在了牛痘上,他不觉得千百年间数位名医都无法根治的天花能被牛痘治好,但出于对儿子的信任,朱高炽还是把重托交给了朱瞻基。
“皇爷爷,我和我爹此次前来,除了告罪之外,就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想要告诉您。”
朱棣的表情淡淡的,除了之前的一句问话吓得太子和太孙两人齐齐跪地之后,便没有再开口,只默默的看着儿子孙子们的争斗,手心手背都是肉,没有哪个是他不疼的,哪怕他怀疑二儿子是被扔错了胎盘,但对方太像他了,这也让朱棣深深地意识到这么没脑子的二儿子,真的是他的亲生骨肉。
“什么天大的喜事?”
对于最喜欢的大孙子,朱棣向来很给面子,本来打算让太子跪上半个或者一个时辰反省反省,但为了不连累瞻基陪太子一起跪,朱棣只能无奈的免了两人的请罪,免了两人的礼。
“哼。”朱高煦冷嗤一声,他没有那个胆子扫他爹的性,但嘲讽嘲讽太子和太孙还是可以的。
死到临头了,他就看看太子和太孙还有什么办法反败为胜。
“天花不是绝症,得了天花的百姓可以被治好,只要种上牛痘即可……”
朱瞻基详细的转述了从胡善祥那里得到的牛痘治疗天花之法,听得朱棣眼睛越来越亮,心也不停的砰砰直跳。
若种植牛痘果真能使天花疫病从此消散,朱棣不但不用下罪己诏,反而会被大明的百姓恍若神明般敬重叩拜。
和朱棣的激动不同,汉王朱高煦虽然心也不停的发出砰砰声,但满心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听着朱瞻基口中所说的关于天花的防御之法,朱高煦惊的长大了嘴不敢置信。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难道不该是朱瞻基求助无门,心灰意冷的和朱高炽父子俩抱头痛哭,向皇帝请罪吗?怎么会是想皇帝献上灭天花的方法。
无声的嘲讽和不在意的无视向巴掌一样冷冷的抽在朱高煦的脸上,铁青的样子让不经意间瞄了对方一眼的太子都暗道可悲。
“太孙妃说,牛痘预防天花的成功率在九成左右,并且不会在脸上、身上留下疤印,身体虚弱的人扛过去就不会再复发,而一向康健的百姓只会觉得有些许不适感,并不会对他们日后的生活造成困扰……”
汉王无意间听到了朱瞻基为她的太孙妃向皇帝请功,冷不丁回过神来,恨得咬牙切齿,总算是知道坏了他好事的人是谁了。
前些日子汉王妃还哭着对他诉委屈,说太子妃和太孙妃婆媳俩合起伙儿来欺负她,让汉王想办法给她出气,朱高煦不以为意,觉得女人们的事就该让她们自己解决。
现在,汉王则是黑着脸确认,太子一家子包括女人在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80章 唱反调 胡善祥要是听到汉王……
胡善祥要是听到汉王的心声, 怕是要大骂出声了,说她们东宫都不是好东西,你汉王就是坏东西了?只可惜她在后宫, 无法打听到前朝的消息, 只能偶尔从朱瞻基那里听一耳朵。
“此话当真?”
朱棣再也顾不上给两个儿子冷脸瞧了, 他的心思都被朱瞻基口中的牛痘吸引, 让那两个不长进的东西滚一边去吧。
“孙儿正要去找御医院找御医一同商议, 务必找出一种危险性极小的种痘之法,只是被爹他拖来尚书房给皇爷爷您请罪, 就没顾得上去。”
朱瞻基信心满满的看着皇帝溢于言表的喜悦,镇定自若的说道。
他信任自己的妻子, 既然胡善祥那么肯定牛痘能治愈天花, 哪怕还有一两成失败的几率, 当着皇帝的面, 朱瞻基也可以把成功率改口成百分之百。
朱棣虽然上了年纪, 看着有些老迈, 但还能骑马上阵,战场上的工夫都没有抛下, 瞧着鹰目凛凛,精神矍铄的很。此时, 听到最喜欢的大孙子这么的胸有成竹,心里放下了不是一点半点。
“那还等什么?马云,宣御医,把御医院的御医统统都宣召过来。”
朱棣大手一挥,御前总管应声而出,带着口谕宣人去了。
汉王也从被人给欺骗了的反应中回过神来,狠狠地磨了磨牙, 瞪了一脸无辜的太子一眼,狠厉的目光就直冲朱瞻基而去。
任是谁被这种恨不得抽筋扒皮的目光盯着,都做不到将其无视掉,朱瞻基也不能,但现在他知道汉王被他坏了计划有多么恼怒,更知道在听到牛痘是出自她的太孙妃胡善祥之后,汉王必定后悔不迭,让他敢瞧不起女人,他却连女人都不如。
朱瞻基拱火的能力可见非同小可,在汉王如火如荼的怒瞪下,依然保持着意气风发的模样,他不动声色的挺胸收腹,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英姿翩翩,和满脸暴怒却不能及时发泄的汉王扭曲的面容行成了鲜明的对比。
“二弟,二弟,你大哥我在这儿呢,你往哪儿瞅呢。”太子无奈的开口喊道,试图把汉王怨恨的目光拉回去。
明知道老爷子最喜欢瞻基这个大孙子了,老二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老爷子面前怨恨的看着他,恨不得当场把人给剁了,也不怕老爷子脾气上来抽他。哎,关键时刻,还得他这个当大哥的顶上。
朱高炽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皇帝正满脸冷漠的注视着他,当即打了一个寒颤,把目光移开,心下狠狠地道:这事没完,咱们走着瞧。
“怎么?我这个老头子还在呢,老二你就打算兄弟阋墙了?”朱棣的声音不咸不淡,没有感情,却让汉王心里咯噔一声,忙摆手连连说道:“没有的事,爹你想多了。我怎么会这么做。”
“哼。”朱棣冷冷的哼了一声,却没说信还是不信。
三个儿子中,朱棣最喜欢这个在战场上英勇无敌的二儿子,觉得他杀敌的英姿有他的真传,他是说过希望对方继承大位的话,但终究朱高煦并不合适这个位子,皇位上不能坐一个只会打仗,却不会处理朝政的皇帝,他一个人干了三代人的事,百姓疲累,需要的是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
唐有唐诗,宋有宋词,他大明也要有可以拿得出手的诗词文章,不能让他们的后代子孙百年之后连唐诗宋词是什么也不知道。
“老二,你不服气?你要是也有能根除天花的办法,现在就可以说出来让朕听听,看与太孙说的牛痘相比,哪个更有利天下
百姓。”
朱棣简直没眼看老二儿子,虽然朱高煦没说话,但脸上的不服气简直就是狼子野心最好的代表,就这,刚刚还在他面前告太子的黑状,说太子狼子野心,呵呵,也不知道贼喊捉贼哪来那么高的自信他会信。
“儿子哪有不服气?皇上你都亲自盖章了牛痘有大用,我不服气有用吗?”朱高煦意有所指的看了朱瞻基一眼,扯着嘴角,露出了个不屑的笑来。
“我就是觉得疑惑,这还没试过呢,太孙怎么就这么肯定那什么牛痘马痘的能治疗天花,万一是太孙妃信口胡诌的呢,你这可是一大家子一起犯了欺君之罪啊。”
“还大张旗鼓的把御医院的御医都叫来商议,闹得费反映天的,别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只要是太子和太孙肯定的事,汉王一定是要唱反调的,此时也不例外,直至朱瞻基空口白话的欺骗皇帝。
他向来不觉得女人能有什么本事,顶多和人争风吃醋、绵里藏针的挤兑几句?就像上次他从胡善祥发难,却被她轻描淡写的躲过。哪怕汉王妃提起太孙妃就大发脾气,但女人家的事儿,他一个大男人向来不掺合,要不是为了对付朱瞻基,朱高煦根本没把胡善祥放在眼里过。
在他心里,胡善祥也好,吴心仪也罢,都是他对付太子和太孙的一枚棋子,死了伤了都不放在心上。人么,他手里多的是。
但被欺骗的感觉让他分外不爽,胡善祥利用他轻松坐上了太孙妃的位置,现在还为了朱瞻基出谋划策的坏他好事,简直和这小兔崽子如出一辙的诡计多端。
“二叔放心,没有金刚钻,也不敢揽那瓷器活。太孙妃可是钦天监算出的祥瑞之命,皇爷爷亲自盖章定论,必然能保佑我大明繁华昌盛,保佑海南此次天花疫病平安度过。”
朱瞻基看了一眼皇帝后对朱高煦说道,朱棣听了朱高煦的提醒不免有些犹豫,但朱瞻基及时的把胡善祥的祥瑞之说摆到明面上来,虽然不知道这个祥瑞之说里有多少水分,但就凭粮种和高产作物带给皇帝的印象,朱瞻基有把握可以说服皇爷爷。
果然,说道祥瑞一事上,朱棣犹豫的心瞬间坚定起来。
老二说的有理,牛痘毕竟只是瞻基带来的消息,口说无凭,没有见到最终结果,还不能这么快就下定论,但朱棣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朱棣转过身去细细思索,慢慢的踱步避开三人的注目,突然他仰望着柱子上的对联,愣了一下,片刻后,瞬间换上一副笑脸,哈哈大笑起来。
几人的目光随之落在对联上,那是胡善祥说给众人听的永乐万年的那副对子,汉王的脸当场就黑了,脏话差点没能忍住骂出声来。
“既然是太孙妃说的,那必然不会有假,只等御医试验之后,便可真相大白。老二你就不必忧心了。”
娘的。
朱高煦这回是真的骂了,可惜只在心里想了想,没让在场的听到,否则肯定会得到一顿朱棣的爱的教育。
御医很快就都集中在了尚书房内,一事不烦二主,朱瞻基第三遍开始絮叨牛痘和天花之间的厉害关系,初次听闻还有这种治疗方法的御医或疑惑、或不解、疑惑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更有甚者大失所望的哀叹,为自己曾经见过出了天花的牛,却没有发现牛痘可以根除天花疫病而感到痛悔,多么好的一个千古留名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的和他们擦肩而过了。
不是没有贪心的听闻是太孙妃这个一介女流想出来的主意后,觉得毕竟是女流之辈,研究牛痘还要靠他们这些御医来,想要争取一下能否将自己的大名冠上,但朱瞻基早有所料,察觉有人生了这种心思后,已经决定将这人剔除实验牛痘的队伍了。
他的太孙妃,可不是让这群医术不怎么样,争权夺利却用的炉火纯青的庸医觊觎的。
数名御医接了任务后就出宫去皇庄上找出天花的牛,留下的都告退回了御医院,毕竟宫里的贵人们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要指着他们问诊看脉,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做试验。
到了此时,朱高煦也明白牛痘的研究已成定局,只要牛痘当真有治疗天花的奇效,那么无论是太孙还是太子都只会如虎添翼,平安的度过此次劫难,再一次的让他一事无成。
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得利,朱高煦看着满脸笑意的朱瞻基开口向皇帝请求道:“研究牛痘一事事关重大,没有个主事的人看着,儿臣实在不能放心,不知父皇心里可有中意的人选?若是没有,儿臣推荐三弟主事,老三向来心思缜密,定能胜此重任。”
别说朱瞻基和朱高炽了,连朱棣都扭着头一副第一天认识汉王朱高煦的样子。
什么时候汉王会把送上门来的功绩往外推了?他不一向都是恨不得去争去抢,恨不得大包大揽的吗?
不过瞬间的功夫三人就明白了过来,汉王还是不大信任牛痘的效果,再说了,即使牛痘真的可以治疗天花,但离得也太近了,万一牛痘没研究出来,主事的人先被感染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三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看着朱高煦,只把人看得面红耳赤的,可惜,朱高煦生的本就黑,又在战场上磨砺过,风里来雨里去的,不似旁的王爷那般养尊处优的一身膘,因此也看不太出来是不是羞愧难当。
朱高炽忍不住开口了,两个亲弟弟虽然都看他不顺眼,觉得朱高炽大本事没有,能身居太子尊位只是因为出生早的缘故,但朱高炽还是很在乎兄弟情义的。
当着皇帝的面,朱高炽难以置信的忍不住开口道:“老二,你什么时候这么为老三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