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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阿姐“你可以做你自己了,阿姐”……

    “那怎么行?!”卫五抄手往石壁上一靠,气鼓鼓地道:“姚师傅不走,我也不走。大人命我无论如何要将你平安带回去,我卫五从十五岁进大理寺,就没有过失败的任务!”

    “啧!”姚月娥简直恼火,瞪他道,“任务任务!任务能比人命重要吗?我若是跟你走了,薛老板怎么办?她、她的女子身份一暴露,皇上若是追究,那可是抄家灭族的欺君之罪!”

    姚月娥跟着卫五转了一圈,不甘心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死?你们习武之人的行侠仗义呢?!”

    “我不管!”卫五闷头嘟囔,“我和她又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她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相关……”

    “你!!!”姚月娥简直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炸,刚要发作,便听身后一阵窸窣异动。

    两人同时抬头,就看间薛清扶着墙,虚弱地行了出来。

    “薛、薛老板!”姚月娥又惊讶又尴尬,给了卫五一个“快滚”的眼神,行过去扶住了脸色惨白的薛清。

    “你说你……有事情喊一声就行了,自己出来做什么。”姚月娥手忙脚乱,扫了快石头让她坐下,不忘叮嘱,“你前几日脸色不好,是来癸水了吧?再这么失血,太亏损身体的元气了。”

    薛清笑笑,仿若没有听到两人方才的争吵,问姚月娥到,“皇上为什么要逮捕你,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姚月娥摇头,想宽慰她不用担心,可脸上的神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离京不过一月,自己便从炙手可热的瓷盏匠人,变成了圣旨钦拿的要犯。

    卫五也是一知半解,只说封大人派他沿途追赶,暗中保护。

    可是看昨天那个围捕的架势,姚月娥又觉得,事情似乎比想象中复杂。

    不过现如今薛清受了伤,赶路是个问题,而卫五既不答应几人一道乔装去医馆,也不同意让姚月娥守着薛清,自己去邓州找大夫。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现在也没商量出个结果。

    姚月娥笑了笑,对薛清道:“具体什么事儿我也不知道,只有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去襄州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薛清没说什么,只问:“这里距襄州还有多远的路?”

    姚月娥想了想,“我们还在桐柏山,昨晚你受伤后,卫五的人顾着阻拦追兵,同我们失散了,不知道能不能在襄州汇合。”

    “这里距离那个浅渚埠远么?”薛清问。

    “你听我的,”姚月娥急到,“你先别着急赶路,把伤……”

    “不到二十里。”卫五截断了姚月娥的话,补充,“步行只要半个时辰。”

    薛清点点头,问卫五,“那我们怎么过去?”

    卫五神情倨傲地指了指不远处低头啃草的马,“你可以坐那个,我和姚师傅走路。”

    “卫五!”被完全忽视的姚月娥简直气死,想要训斥卫五不近人情,却听薛清语气平淡地道了句,“行。”

    她扶着石壁颤巍巍地起了身,对两人道:“若是骑马的话,我还能撑些时候。我们既不能自投罗网,也不能坐以待毙。”

    薛清顿了顿,看着姚月娥道:“走吧。”

    两人便就这样上了路。

    其间,卫五去山里的猎户那里换了几件衣裳,薛清骑马做女子打扮,姚月娥换男装坐她身后,好让薛清有倚靠的地方,而卫五则扮演两人的马夫。

    三人就这样来到了浅渚埠。

    午后,阴郁了几天的天空忽然放了晴,阳光粼粼地洒在江面,码头上风平浪静、秩序井然。

    一路上,几人都没有遇到排查的官兵,想是昨晚卫五推测的没错,对方是在陆路设下了埋伏。

    卫五抓紧时间寻了个船家,谈好了包船前往襄州的价格。

    姚月娥扶着薛清下马,卫五跳上客船,将薛清先拉了上去。

    也是在这时,急促的马蹄由远及近,眨眼的功夫,浅渚埠的码头上就围满了官兵。

    他们下令所有船只不得离岗,又将船客统一招揽到一边,由专人拿着画像辨认。

    卫五心头警铃大作,他来不及多

    想,一把抓住姚月娥就往船上拽,然而船舷打滑,慌乱间姚月娥被他拉得踉跄,直直摔在了舷板上。

    响动引起官兵的注意,有个队正模样的男子转过来,大声喝止让他们下船。

    船夫不敢同官兵作对,听到指示,赶紧下船将船拉回了码头。

    “咚”的一声,船头磕上舷柱,船身晃晃荡荡地停回了岸边。

    两个官兵手持画像而来,姚月娥与卫五对视一眼,知道若是现在不走,他们便再也走不掉了。

    “快!”

    卫五不能再拖延,从袖子里抽出匕首,挑断了系着船只的船索。

    “你们想做什么?!”

    岸边的官兵见状怒喝,一时间所有负责检查的官兵停下手中的事,朝着几人的船只跑来。

    卫五将手中摇橹在舷板上一撑,船只荡离岸边,朝着江水中心划去。

    可惜官兵并不打算放过几人,饶是船只已经驶离江岸,也有官兵撑船追击。他们人多势众,卫五一个人摇橹根本敌不过。

    船只还没走到江中,已经有人驱船追了上来。

    对方有备而来,他们在箭支上缠绕浸了火油的布条,点燃后瞄准了几人的小船……

    刺鼻的火油味道随着江风扑进鼻腔,姚月娥看了看依旧虚弱着的薛清。

    且不论几人落水之后,官兵忙着抓姚月娥有没有人管她,她背上那么深的伤,若是在冬日里还沾了生水,这一路回京也只怕是凶多吉少。

    而追兵要逮捕的,只是姚月娥。

    眼前忽然闪过好多画面。

    姚月娥看见初春的阳光下,她第一次在建州府的茶楼里,见到的那个白衣郎君,她说自己只是一介商人,最看重的是利益。

    可是在嘉禾县火光明灭的龙窑前,这个最看重利益的商人拉了她一把,做了件风险极大,甚至是只亏不赚的买卖。

    她在她的鼓励下看见更远的天空,燃起对未来的憧憬,第一次踏出自己的小圈子,来到更广阔的天地。

    她带她见世面,引荐她参加了万国展,让她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成了现在的姚月娥。

    “可以看看西南角那位师傅的盏吗?”

    “姚师傅考虑去上京么?”

    “封参政适合的是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你不是,薛某也希望姚师傅不要是。”

    “姚师傅如此天赋,若是一味复刻前人技艺,终究是有些浪费了。”

    “薛某帮助姚师傅并不是抱着男女之情,至于是因为什么,薛某希望有一日,能亲口告诉你。”

    “因为鸟儿自由啊,无拘无束,在喜欢的时候,可以飞向自己喜欢的地方。”

    眼前的画面就停在了这一刻。

    冬日阳光甚好,落在江面像撒了一把碎金,卫五在船尾摇橹,薛清挽着姚月娥。

    若是没有身后的追兵,眼前画面还真像几人泛舟而行,舒服惬意。

    “跟卫五去襄州。”

    微凉的手落在那只挽着她的手臂,姚月娥望向薛清,笑到,“告诉官府,就说上京薛氏少东家,贩货途中偶遇山匪失踪。”

    “你可以做你自己了,阿姐。”

    訇然水响,姚月娥抚开薛清,跳下客船。

    *

    上京,青花巷。

    案上烛火“噗”的一声灭了,封令铎放下手中的笔,瞥见庭院里疏疏的冷月。

    距离姚月娥离京已经月余,其间因他收集整理证据而有所耽误,现在也不知卫五有没有追上商队。

    心绪有些烦乱,封令铎低头摁了摁眉心,一阵急切的脚步打破小院的宁静。

    有人踏月小跑而来,及至走得近了,封令铎发现来人竟是叶夷简和负责与卫五传递消息的暗卫。

    叶夷简的脸色实在是说不上好看,他回避着封令铎的目光,低声道:“有件事跟你说下,你先听着,别慌。”

    言讫,那暗卫拱手一拜,开口道:“卑职接到卫队正密报,说……说姚师傅一行在桐柏山遇追兵,后几人逃至浅渚埠,可惜……”

    封令铎心头空了一下,恍惚间听到那暗卫补充,“可惜姚师傅为救薛老板落水被捕,卫队正多方打探,也没有找到姚师傅的踪迹。”

    话落,书室里便是长久的寂静。

    这些天来,朝廷里并没有关于姚月娥的消息传出,看来永丰帝为了防他,是将姚月娥藏在了无人知晓的某处。

    “大人!”

    远处响起护卫的声音,他小跑来对封令铎禀报,“外面有人求见,看样子,是宫里来的。”

    封令铎一怔,起身就往外去,方才行到书室外的庭院里,一群手持火把的禁军便从垂花门外行了进来。

    领头的是永丰帝身边侍候的常内侍,他对封令铎倒是客气,行了拜礼笑到,“皇上有事想请封参政进宫一叙。”

    没等封令铎开口,叶夷简抢先一步,挡在他身前道:“封参政今日身体有恙,皇上不知有什么要事,非得这么半夜三更地将人叫去?”

    常内侍神情有些僵硬,却还是恭敬地回到,“邓州的通判上书,说前些日子在上京万国展上技压全场的女师傅,送货途径邓州桐柏山遇到山匪,如今下落不知生死不明……”

    “我跟你去。”

    封令铎打断常内侍的话,语气平静。

    叶夷简却当即拽住封令铎的手臂,急到,“宋胤他以姚月娥为人质逼你进宫,他想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太过着急,以至于直呼了天子名姓,可在场之人只是静静地等着,静默不语。

    “我知道。”封令铎答得坦然,用一种格外冷静的语气对叶夷简道:“可是月娥在他手上。”

    “姚月娥姚月娥!”叶夷简暴怒,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了姚月娥,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吗?!封恪初!”

    叶夷简以眼神暗示暗卫,森白剑刃一闪,随后便是垂花门砰訇一声的拍响。

    常内侍大惊,斥责造反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暗卫持刀抵住了脖子。外面响起橐橐的脚步,大理寺随行的侍卫霎时便将青花巷这间宅子的后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恪初,”叶夷简将封令铎带得远了些,平复好情绪,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劝到,“宋胤决心走到这一步,你一进宫,出来的机会几近于无。你听我的,京城的驻军不是有你从前的部下?朝中还有兵部、枢密院、九寺六部的支持,你如今的路只剩……”

    封令铎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宋胤与我相识十余年,我们曾以天地见证结为异姓兄弟,且不论你方才所说会给朝局带来多大的动荡,只要他不曾对我下手,我便永不负他。”

    言讫,他面无表情地整了整袍衫,对一旁的暗卫道:“你去备马,告诉常内侍,我这就随他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