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春夜我可能比你想象中下流。
窗外海浪不间断地拍打礁石,一波接一波,又快又重,声势汹涌,浪花四溅,泛开白花花的水沫。
翌日,江稚尔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她不记得昨晚是怎么入睡的,意识很模糊,只剩下澎湃不止的潮水声、狂乱地拍在礁石。
此刻身上很干爽舒适,看来已经洗过澡,睡衣和内裤也都已经穿好了。
江稚尔意识很缓慢地回笼。
程京蔚不在卧室,窗帘紧闭,一丝光都漏不进来。
她口渴得厉害,好在床头就备着一杯水,还温的,应该是程京蔚刚放好不久。
她伸手去拿杯子,指尖不小心触碰到旁边的珍珠链子。
她动作一顿,脑海中被塞入一段记忆,她呼吸又紧了,仿佛再次没入昨夜的潮水之中。
珍珠勒进去,凹陷,回归原始的夹在蚌肉之中,金属蝴蝶吊坠耷拉着,用力,重,快,她呼吸不过来,潮水一涌一涌,连蝴蝶都淹没。
而此刻,链子被整齐地放在床头柜,摆得很正,就像昨夜的一切也都只是梦境。
可她分明看清原本泛着绸缎粉光的洁净珍珠现在却似蒙了层灰,其实不是灰,只是斑驳的水渍。
江稚尔闭了闭眼,几乎是绝望地又重新一头栽进了枕头。
好讨厌。
又在床上磨蹭了会儿才起床,重新冲了澡,打开行李箱换衣服,忽然瞥见那件比基尼,她指尖一顿,将比基尼塞进行李箱最里层,不敢穿了。
换好衣服,她拉开门出去。
程京蔚即便抽出一周的空闲旅游,可这样大的集团他不可能做甩手掌柜,此刻正在客厅开一个临时视频会议,重新换回正装,看到她出来,程京蔚直接暂停会议,而后关闭语音,将摄像头往下压。
“醒了。”
他将江稚尔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搂着她腰,问:“还难不难受?”
江稚尔抿唇。
即便已经关闭语音,可还是不自在:“你别问。”
程京蔚轻笑:“昨天胆子那么大,怎么今天就不准问了。”
江稚尔瞪他,气鼓鼓的,要捂他的嘴。
程京蔚将她别过的脸转回来,亲了亲,又不甘心浅尝辄止,逐渐深入:“宝贝,抱歉,我可能比你想象中,也比我想象中,下流。”
“……”
江稚尔没想到他承认得那么干脆。
就是下流,还坏,和平日里的程京蔚完全是两个极端。
床上的程京蔚就是混蛋,还是暴
君,虽然口头上依旧温柔哄诱,夸她、表扬她,毫不吝啬,说着好乖、好厉害,可行动上却强硬粗鲁,充满破坏欲。
她看着此刻西装革履的男人,几乎是恼他人面兽心、表里不一,于是小猫伸出爪子,将他衣服胡乱拉扯揉捏到凌乱。
程京蔚耐心等待她作乱结束,而后将她搂进怀里,听她瓮声瓮气地抱怨:“好讨厌。”
他轻笑:“嗯,谢谢宝贝,迁就我。”-
两人就在酒店餐厅吃了自助餐,在大堂看到一张巨幅海报,是蹦极广告。
“我们去玩那个吧?”昨天的帆板还未尽兴,江稚尔还想继续玩。
在三亚蹦极应该能看到非常漂亮的海岸线和环海岛公路。
程京蔚一顿:“这不安全。”
“我之前做过攻略的,设备很安全的,双重保障,不可能出意外。”
其实江稚尔也并非热爱极限运动,她只是觉得,和程京蔚一起玩这种极限运动很浪漫。这样年轻的年纪看不到什么出生入死的可能,但却憧憬那样的极端浪漫主义,于是只能寄托于这种平替。
程京蔚挑眉:“不怕吗?”
“不知道会不会怕,应该还好吧。”江稚尔说,“毕竟跳伞我也没觉得太害怕。”
程京蔚是知道江稚尔和程嘉遥一起去跳过伞的,在意大利,和她朋友们玩真心话时得知的。
只是那时候也正是他们关系最尴尬的时候,程京蔚没有细问,只是17岁生日那天去跳伞——那时正是她误会自己和申觅海关系的时候。
“跳下去的瞬间,你在想什么呢?”程京蔚问。
江稚尔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停顿片刻后,轻声道:“在2500米高空下坠时,我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喜欢程京蔚了。”
程京蔚觉得自己心脏忽然抽痛了下。
他知道江稚尔勇敢,她的爱意更是坦荡,可在那样的年纪,她却无论如何无法将爱意宣之于口,只能借以这样盛大而无声的方式放弃。
“走吧。”程京蔚说。
“啊?去哪?”
“蹦极。”
江稚尔惊喜道:“你也要去吗?!”
“嗯。”
对于程京蔚这样的家族而言,极限运动一定是被明令禁止的,若是被程嘉遥母亲知道他曾经跳过伞,恐怕是要被吓得从此不许他独自离家了。
这样利益庞大的家族,每年光是各项体检都得至少两回,生存完全无忧后,最忧虑的便就只剩下健康。
程京蔚作为程臻集团董事长,更应该对此避而远之。
更何况他从不将极限运动与勇敢、自由、强大一类的词挂钩,他只认为这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人该将生命攥在自己手里,由自己决定生或死,而非一条未知的绳索。
只是此刻,他忽然也想和江稚尔一起从高空跳下,去弥补她17岁那年的伤心。
江稚尔立马发了定位给他,一路到海边。
程京蔚仰头看那从悬崖处延伸出来的铁架跳板,还是忍不住皱眉。
这不是一个理性的决定。
程京蔚清楚,但他还是和江稚尔一同坐上了显示“60”楼层高的电梯。
当看到周围关于“严禁蹦极人员”的各项警示后,太唬人,江稚尔还是有些后怕了。
万一呢?
“要不,还是算了吧?”
程京蔚笑了笑:“敢和嘉遥一同跳伞,不敢和我一起蹦极?”
“……”
江稚尔简直是被这一句问话架在了原地,退也退不了。
他们买了票,跟着人群往准备台上走。
从这里往下看,已经很高很高,几乎都能感觉眼前的云触手可及。
忽的——
“程京蔚?”他们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江稚尔循声看去,甲板上的漂亮女人已经穿好防护衣,后背扣好绳索,下一个就轮到她跳了——申觅海。
江稚尔完全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她。
上次在程京蔚办公室看到她时她还是一头浅棕色的发,此刻却成了耀眼的红。
江稚尔下意识仰头看向程京蔚,男人朝她礼貌性点头:“申小姐,好巧。”
“你也是来蹦极的?”申觅海问。
“嗯。”
申觅海笑起来:“程总全身上下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来蹦极的。”
接着她便又将视线看向她身侧的江稚尔,他们俩的关系在最核心的圈层中早已经不是秘密,评价不算好,毕竟差了那么多岁,算是程京蔚三十多年来唯一的“污点。”
当然,申觅海不认为那是污点,甚至觉得程京蔚这样才有个人样。
她刚想说什么,蹦极工作人员便喊她准备。
她没在跳台上多作犹豫,只是叮嘱一旁的短发女生好好拍,一定要出片,便张开双臂,干脆地跳下去。
很快便轮到程京蔚和江稚尔。
工作人员问他们谁先跳,程京蔚看向江稚尔,让她来决定。
一开始其实江稚尔并不紧张,毕竟这点高度完全不及跳伞,可看着跳下去后还有因绳子弹力的连续失重,她便有些怕了。
“我先吧。”程京蔚说。
江稚尔一顿,抬头,程京蔚揉了把她头发,便转身走入防护门内。
由工作人员给他穿上防护衣,告诉他可以面对或背对跳。
他忽然转过身,看向江稚尔。
高处的风很大,长发都被吹得翻飞,可江稚尔在这一瞬间忽地静下心来。
“江稚尔。”程京蔚的声音不轻不重响起。
他还没说什么,江稚尔的心已经怦怦跳动起来。
接着,他张开双臂,说:“我爱你。”
并不是喊的,就是正常说话的音量,还被风声盖没部分,可却乘着风几乎要和她的灵魂融合在一起,直击心灵,连四肢百骸都麻了。
程京蔚说完这句,便干脆地往后倒下去。
江稚尔还因他那句话愣在原地。
上一次跳伞时,她在一跃而下时大声喊,程京蔚,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而此刻,她亲耳听见程京蔚在跳下去时说,江稚尔,我爱你。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程京蔚这么说了,可此刻在风声呼啸的高空,听到他在极限项目一跃而下前说出这一句,那种几乎要贯穿身体的宿命感还是将她冲击透了。
紧接着便轮到她。
被那句告白赋予勇气后,江稚尔跳得很干脆。
那种剧烈的失重感和来回晃动拉扯,确实比跳伞要折磨人得多,也要刺激得多,跳伞只是前几秒的失重。
而这种剧烈的失重感,让江稚尔莫名想起程京蔚的前半生,在既定轨道中如此认真、如此努力地前行,她的确是他人生中的一条分岔路,一条通向全然不同的程京蔚的分岔路。
……
被拉上来后,江稚尔还是被绳子来回晃动的拉扯弄得面色发白、有些恶心。
程京蔚已经解开绳索,他头回接触极限运动,可看着却丝毫未受影响,连面色都没有变化,他拧开水喂给江稚尔:“先坐着休息会儿。”
江稚尔不想让他担心:“我没事。”
“嘴唇都白了,还没事?”程京蔚蹙眉。
他自省不该带江稚尔来蹦极,即便安全措施到位不会致死,但那样的高度和重力,以及弹力,若是角度不对,骨折还是很可能发生的。
江稚尔看他一眼,疑惑:“你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轻挑了下眉,没说话。
“这是你们程家的天赋吗?你和嘉遥哥都是,他跳伞也一点不带怕的。”
程京蔚无声地在心里“啧”声,问:“还要喝水吗?”
她摇头。
“想吐吗?”
“有一点。”
“以后不要玩这种极限运动,更不要和嘉遥鬼混,他太没分寸,容易带坏你。”
“……”
什么带坏。现在她怎么可能还单独和嘉遥哥一起去玩极限项目。
“听到了没?”他又问,偏要听
到江稚尔亲口答应。
其实江稚尔并不热衷极限运动,无非是想和程京蔚一起经历一次,她想和程京蔚一起经历所有没有经历过的,仅此而已,有过这次就够了。
可听到他这么问,江稚尔还是忍不住嘟囔:“你怎么管那么多……”
她都能想象程京蔚会掰扯什么理由,为了健康、为了生命,一副为她好的长辈姿态。
可昨天他那样强硬恶劣,弄到凌晨两点,熬夜还对身体不好呢,还那样消耗精气神。
哼,双标。
程京蔚在她面前蹲下来,握着她的手,闻言亲了亲她嘴角:“因为我想陪尔尔到99岁,所以你别吓我,行不行?”
“……”
另一边,申觅海也仍在休息。
现在的她同样没有刚跳下去时那么潇洒,已经吐过两回,靠在椅背上几乎半死不活,听到程京蔚那句,她还有力气“嗤”声,明显是冲着程京蔚。
前段时间跟程臻集团合作可让她窝了好大的火,还要在镜头前和他保持和睦。
江稚尔下意识看向她,申觅海注意到,丝毫不尴尬,有些抱歉地冲她一抬手:“抱歉妹妹,我不是冲你哈。”
“……”
这就更明显是冲着程京蔚了。
江稚尔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从前只叫过姐姐,可现在似乎也有些奇怪,便只是同样回了个笑。
休息片刻,两人坐电梯下去,申觅海也终于缓过来,一道下去。
电梯内气氛忽然变得尴尬。
申觅海朝一旁的短发女生摊开手心:“给我看看视频。”
秉持“死也要出片”的理念,申觅海跳下去的视频还是非常美的,她检查了一遍,配上BGM,发了朋友圈。
没过十秒,电话就打来了。
电梯内很静,以至于她电话那头的骂声格外震耳欲聋:“申觅海你是不是找死?赶紧给我滚回家,明天不回来就把你所有卡都冻了!”
听起来是家里人打来的。
申觅海冷哼一声:“冻呗,难不成我还能饿死在外面?”
“你都快30了现在是越大越叛逆了是不是?!你当初要是肯听我的,好好走你的正道,现在能沦落到这样拿生命开玩笑?!”
“怎么样算听你的?跟踩着集团联姻就叫听你的?实在不好意思,申董事长,您猜我今天蹦极遇见谁?”
申董气得不轻,当即道:“总归不可能是程京蔚!”
申觅海瞬间笑出来:“您真厉害,还就是他。”
她挂了电话,动作极快地朝程京蔚拍了张照,给亲爹发过去。
接着,她看向江稚尔:“别误会啊妹妹,我和这畜生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程京蔚被形容“畜生”这个词还是很有冲击力的,江稚尔张了张唇:“啊……?”
“他都能跟你这种小妹妹谈恋爱,老牛吃嫩草,还不算畜生?简直道貌岸然!”
“……”
程京蔚拧眉,带警告语气:“申小姐。”
申觅海压根就不喜欢男人,属于“性别隔离”,但从小到大都只有男人追求她的份儿,程京蔚是第一个拒绝她的男人,她小心眼,记仇。
电梯抵达一层,申觅海轻哼一声,挽着女伴的手便走了。
……
江稚尔有些摸不清两人的关系了。
看这场面,绝非她原以为的朋友,甚至连合作伙伴都勉强,反倒像仇人。
回到别墅,院子里设了私汤温泉,程京蔚提了冰桶,塞了一支白葡萄酒拎到温泉旁,启开倒了两杯。
江稚尔冲了澡,套着浴袍出去,腰间系了绳,掐出不盈一握的窄腰,纤细的小腿,趿着酒店里的白色拖鞋慢慢挪过去。
她扶着阶梯扶手下去,程京蔚握住她手臂,将小姑娘带到自己身旁。
“怎么了?”程京蔚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不高兴?”
“才没有。”
“因为申觅海?”
心思被点破,她几乎是恼羞成怒的,抬手,湿漉漉的手将程京蔚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竖起的、歪倒的,凌乱不堪,从没见过他头发这样乱过。可还不解气,又将水都抹在他脸上。
“你烦死了。”
程京蔚笑,他抬手捋了把发,全部往后,露出光洁额头:“解气了没?”
江稚尔也不藏着掖着,瞪他一眼:“那你还不解释!”
他笑着亲她:“早该这样。”
他将小姑娘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捏起酒杯:“一开始认识是她刚毕业回国,许致言有意撮合我们,但我当时去见她只是因为集团计划进一步开拓海外市场,而申璟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我和她一起去接你补习下课那回是第一次见面。”
他解释得很细致仔细,江稚尔问:“然后呢?”
“其实申觅海的工作能力不错,后来我和她在彼此集团内见过几次面,洽谈了部分合同条款。也是在这时候,媒体突然开始大肆报道我们将要结婚,消息是申觅海故意放出去的,我不知情。”
即便是现在,听到程京蔚谈及这件事,总归还是不痛快的,江稚尔蹙眉:“为什么?”
程京蔚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放下,他轻轻拨开那片薄薄布料进入,猝不及防的,波动的水流声吞噬掉小姑娘细密的嗓,他手箍住她腰间按向自己怀里。
可他开口嗓音依旧如常无澜:“看到今天她身边的女人了吗?那是她女朋友。”
从未设想这样一个答案,江稚尔瞳孔不自禁放大,下一秒又被捉弄得沁出泪来。
程京蔚继续道:“申觅海父亲在外有私生子,她要拿到申家唯一继承人的位置,就需要一个幌子,我是她最好的选择,而她也知道,那时的我如果要结婚,我需要的是一段不麻烦的,在外界看来也足够相敬如宾的婚姻。那时候的谋划,只事关利益勾连,没有其他任何。”
水花更起,那私汤水面本就紧贴地上的大理石台面,水花溅起,往外溢出,激烈时像翻越河坝的洪水,冲倒大理石台上剩余那支红酒。
程京蔚声线依旧温柔,贴着她耳畔:“现在消气了吗?”
“然、然后呢?”
江稚尔一边掉眼泪一边抖,被他翻过来,面对面,她低头用力咬在他肩膀,断断续续地问,“那你们、后来为什么又……不结婚了?”
“因为你哭了。”程京蔚说。
江稚尔一怔。
她想起那时候的画面,那还是个狂风暴雨中的台风天,她发高烧,独自一人在医院挂点滴,而程京蔚却突然出现。
他们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她气他要跟别人结婚,却连一句正当的质问都问不出来。
而程京蔚却以为她是因为日记中那“喜欢的人”遭到反对而离家出走,他气她为了别的男人如此自轻自贱,甚至还要和他划分关系。
怒火攻心之际,他扣住她下巴质问“你告诉我,我是谁”,而后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我是你二叔。”
江稚尔淌着泪,红着眼眶,伤心到近乎痛苦,崩溃地朝他喊:“你是程京蔚!”
这是他们这段感情第一次如此热烈地碰撞,激荡起不一样的水花。
可很快,江稚尔便也被弄得头昏脑胀想不了过去。
她记得那天滚落在指尖的眼泪好烫,迷迷糊糊间,却是此刻程京蔚贴在她耳畔说宝贝怎么这么烫。
耳边磁沉的声线,和脑海中的画面碰撞在一起,像宇宙大爆炸那般,激起极大的暴风雪。
脑海中如走马灯那般胡乱窜出的关于程京蔚的画面——他带她回家,他给她买夜灯,他送她第一束花,他为她冲的第一杯咖啡,以及倒的第一杯酒,他儒雅温柔、沉稳克制、强大正直,以及他现在的模样,温泉将他的眼角也蒸得绯红,肩头还落着她咬下的齿痕,他搂着她的腰,那样强硬,不温柔、不绅士、却也不清醒、完全沉沦其中。
这种横亘多年,贯穿她幼稚到长大的时光片段,让江稚尔身体和手指都不停绞紧,绞住他和他的肩膀,然后力气散尽,软绵绵地倒下来,那股绵长的失控感让她很久都动不了,只能乖乖趴在程京蔚肩头,时不时发出无意识地哼唧声。
今天的程京蔚没有昨天那么坏,没继续乘人之危,大概是昨天实在欺负太狠。
等她缓过来,他亲亲她柔软的脸颊,问:“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第62章 春夜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很不喜欢你。”江稚尔说,“我看到你们合作的新闻,照片上关系很好。”
程京蔚动作停顿了下:“你看到了?”
江稚尔咬他肩膀,嗓音却有气无力,依旧趴在他肩头
,湿漉漉的发都散在他胸膛和后背:“那么多想不看到都难。”
“那为什么之前不问我?”
程京蔚觉得自己好像隐隐明白了前段时间江稚尔的别扭。
他没告诉江稚尔自己和申觅海合作的事只是觉得没必要。
他每年要代表集团出席太多合作项目,大多都只是走流程,申觅海只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他将江稚尔抱起,完全仅靠一点支撑,她几乎要胃疼,攀着他肩膀想往上爬,可紧接着又滑落,更嵌合,于是说不出话,只能趴在他怀里流泪。
程京蔚像是全然不知自己动作凶狠,温柔地抚着江稚尔后背:“合作照片只是展示双方集团想让公众看到的内容,不是事实。她的确很不喜欢我,因为我从前拒绝了她的结婚提议。”
江稚尔有些诧异:“只是因为这个?”
“嗯。”
“那她,现在还打算跟别人结婚吗?”
“不打算,她使了些手段,让申家那私生子这辈子都没法回国,后来和她父亲吵了一通,便索性将她那女朋友也搬到了台面上。”
这样的八卦连程京蔚都有所耳闻,可见闹得有多大。
申董发了好大的火,老一辈思想保守,将这视为奇耻大辱,以缴权要挟她立马结婚,一周安排十场相亲,无果,毕竟那唯一的私生子连回国都回不了,她不必再忌惮。
他要缴权,她便拱手奉上。
反正她有钱有资源有自己的人脉还有脑子,等老头子年纪再大些,无处可寄托,求也要求着她回去继承家产。
至于前段时间野刊上那些关于程京蔚和申觅海的绯闻八卦,也是老申董为了压下这桩事做的。
这类非官方属性的媒体他向来不关注,是隔了一周才听徐因提起,不想让江稚尔心烦,便让人去撤稿。
没想到还是被江稚尔知道。
程京蔚从不八卦这类豪门秘辛,也从不攀谈八卦,可此刻他却说得那样缓慢详细,每说一句就磨一下,温泉水面重新平静下来,如果不是江稚尔的哭求声,旁人若是看到这一幕,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底下是怎样的暗潮汹涌-
旅行前两日大半时间都是在床上荒唐度日,翌日,江稚尔醒来已经又是太阳高悬。
她依旧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被抱到床上,身上干爽整洁,只是酸痛感比昨日更盛。
而今天程京蔚没有在客厅处理工作,他也在卧室,靠坐在床头,一手拿手机,另一只手给江稚尔当枕头。
察觉动静,他将手机放到一旁,另一只手也搂过来,温声询问:“累不累?”
“……”
你也知道会累。
已经睡了十个小时,休息是休息够了,可四肢的酸痛感让她依旧觉得疲惫,不想说话。
这时候的程京蔚便变回温柔到无以复加的模样,亲亲她鼻尖:“可以再睡一会儿,外面日头正烈,现在出去容易中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江稚尔再次事后羞耻,人无声地重新滑进被子里,只露出眼睛,嘟囔:“好烦。”
“烦什么?”
江稚尔瞪他:“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是来旅游的,不是来睡觉的!”
这话说得程京蔚也无处可辩驳,的确是他一次次太过火,让他引以为傲二十多年的自制力在最近几天实在崩塌得太彻底。
原本昨夜他是没打算的,想让小姑娘好好休息休养两天,却不想最后发展到那地步。
他解释不出什么,便只好岔开话题问:“那舒服吗?”
江稚尔一下睁大双眼,不敢置信这人青天白日在说些什么。
他昏头时说的话比这过分千百倍的都有,可现在可是餍足后最最清醒的时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她都已经生气了,他还要问这种问题!
“程京蔚!”
她受不了,一边瞪他,一边将他往外推,“你讨厌死了!你就是下流!变态!之前还人模人样的就是骗我!”
他对那些评价全盘接受,反正他这辈子就是栽江稚尔身上了,他在她这里永远做不到绅士克制温柔。
他认栽、妥协,坦诚面对另一面堕落的自己-
好在程京蔚到底还是记得从前医生叮嘱过的话,没再继续折腾她。
后面几天他们一起吃了很多特色美食,看了很多不同的风景。
逛完所有想逛的景点,他们去了一处游客较少的海边小镇,岸上是装潢很有特色的咖啡店、甜品店,路上都是定居在此的行人,牵着各式各样品种的狗,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忽然放慢的生活节奏,是和其他景点全然不同的感受。
两人在咖啡店悠闲待了一下午。
到傍晚,晚霞让这座海岸小镇更加美得无与伦比,紫红相间的落日映在天际,给整座小镇都铺上梦幻而温柔的颜色。
有旅拍工作室来这里拍婚纱照,抓住最美的晚霞时分。
女孩儿穿着白色蕾丝鱼尾长裙,裙摆在礁石上铺开,海风将洁白头纱吹得拂动,逆着光,拍出来的每一帧都足够漂亮。
江稚尔视线落在那处,指尖轻轻搅动茶饮里的搅拌棒。
忽然听程京蔚唤她:“尔尔。”
“嗯?”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啊?”她愣住,这样的话题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问出。
和程京蔚结婚。
其实她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件事。
从前她悄悄许愿,希望程京蔚不要结婚,最起码,晚些再结婚,至少等她长大到可以给他表明自己心意,即便被拒绝也至少无憾。
也许她的暗恋生得太低微,是从泥土中奋力窜出的小花,以至于这些和程京蔚在一起的日子,她也没有真正去思考过未来。
后来的一切,似乎都发生得超过她预期。
意料之外地发现程京蔚也喜欢自己。
意料之外的米兰之夜。
意料之外的吻,以及意料之外的确定关系。
自从在一起后,每一步似乎都是程京蔚主动朝她走来。
她别过脸,看着金灿灿的海绵,就像此刻自己的心迹:“可我还没毕业。”
他笑:“也快了,而且,不是只有毕业了才能结婚的。”
“……”
江稚尔侧头看他,看男人严肃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你打算等我一毕业就结婚吗,会不会太着急了?”
而且,还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如果真正结婚公开,恐怕还会引起轩然大波。
程京蔚挑眉:“你男朋友都33了,当然会着急结婚。”
“……”
他哪里是着急结婚,从前大家可都在传他是不婚主义。
可江稚尔还是忍不住笑,她看着那对正在拍婚纱照的情侣,故作骄矜道:“那我先考虑一下吧。”-
假期最后一天,两人都难得能抽出这么长时间来度假,积了不少工作,于是程京蔚直接回南锡,江稚尔直接回北京。
飞机落地,她直接赶去工作室。
上个月江稚尔将隔壁两间也一并租下,打通两面墙,扩大了工作室规模,又另外招聘了几位员工,分出专门的人事部、行政部、企划部,麻雀虽小,但也已经初步具备了公司雏形。
她不在的这一周多的时间,费胜则忙着重新装修工作室。
江稚尔走入工作室,费胜正好从茶水间出来见到她:“老大,你回来了!”
“嗯,最近忙不忙?”
“忙啊!你可算回来了!”
其他人听到动静,纷纷探头出来,围聚在一起,又问起:“咱姐夫呢?”
“他也忙,先回去了。”
江稚尔将行李箱侧倒下,翻出特产分给大家。
众人高呼着喊“江总万岁!”
费胜问:“老大你这一个行李箱都给我们装了礼物啊?其他行李呢?在哪里,用不用我去给你搬一趟?”
“不用,我让我男朋友带回去了。 ”
那些度假风的裙子平时穿不到,江稚尔便让程京蔚一并送去南锡的家。
众人又问起海南好不好玩,热不热,帅哥美女是不是特别多。
江稚尔给她们分享这段时间的照片,有程京蔚给她拍的,也有请其他游客给他们拍的合照,还有蹦极商家赠送的一段记录视频。
众人纷纷惊羡:“老大你还敢玩蹦极啊!?”
江稚尔顶着那张温润漂亮的脸,笑说:“我还玩过跳伞。”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刺不刺激,我之前想玩蹦极来着,真上去后又打退堂鼓了。”
“刺激,我觉得比跳伞还刺激,但有些难受,我差点就吐了。”
“啊?听你这么说我更不敢玩了,跳伞不是都几千米高空么,怎么比跳伞还恐怖啊?”
“跳伞就前几秒吓人,蹦极后续被弹力绳拉扯的会持续难受。”江稚尔笑着说,“你可以先试试跳伞,再去试蹦极。”
她叹口气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呢。”
“等年前吧。”江稚尔说,“等北京入了冬,我们可以一块儿去三亚旅游,我请客,算团建。”
于是众人又齐声高呼:“江总万岁!”
聊了会儿天,大家各自回工位继续干活。
上升阶段的企业总是忙碌的。
江稚尔回到自己办公室,看着墙角那一方盎然绽放的浓烈玫瑰,再看向上方“十一载”的木匾,觉得自己一颗心都亮堂堂的,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给云檀她们发了信息,她也寄去了海南特产,Elara最近爱吃辣,她特地多买了两瓶海南的辣椒,让她们注意查收。
Elara语音中大声说着“爱你宝贝”。
云檀问:「就快毕业了,我觉得Flexi应该会准备和你求婚。」
云檀:「你有没有察觉他最近有什么异样?」
江稚尔愣了愣。
难道毕业就结婚是什么常见的事儿吗?
江稚尔:「没有吧,他最近也很忙,已经回南锡了。」
云檀:「以我的猜测,建议你最近做好被求婚的准备,注意带全妆。」
江稚尔被她说得心脏扑通扑通,不知道程京蔚的求婚会是什么样的。
云檀:「等你们结婚,一定要来邀请我和Elara!」
江稚尔:「那肯定呀。」
江稚尔:「而且再过几个月你米兰的课也结了,打算回国吗?」
云檀迟疑了会儿,回复:「应该不会,我打算留下。」
Elara:「云檀要是也回国,我会孤单死的!」
江稚尔并不太清楚云檀的家庭情况,她不主动提,江稚尔便也没问,只是几乎没见过她和家里人打电话,想来关系也不会太好。
只是不知道她不想回国是因为家里人,还是因为她那前男友。
江稚尔这么想着,Elara突然问道:“你怎么没跟我们分享Flexi看到你那件Bikini的reaction!”
阳光明晃晃洒进办公室,江稚尔在看到这一句时倏地一顿。
那件比基尼最终她都没有拿出来,一直放在行李箱的夹层里,而此刻这个行李箱已经被程京蔚一道带回南锡。
江稚尔迟疑了下,还是给程京蔚发信息:「你现在在集团了吗?」
程京蔚:「在,怎么了?」
江稚尔:「那行李也一起拿到集团了吗?」
程京蔚:「让司机先送回家了,怎么,有东西落了?」
江稚尔松了一口气,回复:「没事,不是重要的东西,行李箱就放我卧室好啦,等毕业典礼后我自己回来整。」
程京蔚:「好。」-
毕业典礼就在江稚尔生日前一天,2018年6月26日。
从2014年的这一天到现在,真的去回望过去,江稚尔几乎觉得不可思议,她变了很多,成长了很多。
从成人礼的当天她小心翼翼和程京蔚告白到现在,他们终于成为平等的个体,相爱的恋人。
这四年间,好像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
毕业典礼上,江稚尔被邀请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
江稚尔在一个加班后的深夜,独自坐在偌大的工作室内写完了自己的优秀毕业生发言稿。
写到最后,她眼眶都几近湿润。
她在这份发言稿中回望自己的四年。
放眼人才辈出的整个清大,江稚尔都是非常优秀的存在,这四年间,她年年绩点第一,跟着教授参与了很多专业项目,去了米兰公费留学,交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还创立了正在高速发展的十一载工作室。
到毕业典礼这一天,程京蔚也准时抵达北京。
不过今天的江稚尔实在太忙,两人只匆匆打了一个照面,江稚尔便重新回到后台。
程京蔚找了座位坐下,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今年的毕业生们以及家属好友。
为了迎接这一时刻,大家都打扮得很立整。
程京蔚也不例外。
他脊背挺直,手里捧着一束鲜花,端坐在台下,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严肃。
忽然,整个馆内灯光暗下,主持人上台。
毕业典礼整个流程很长,和以往每一次开学典礼一样,从校长寄语、学院领导发言,再到各学院毕业生发言,只是这次大家都不再盼着发言能够快点结束。
江稚尔是作为第二位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的。
她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长发被盘起一个低髻,化了淡妆,是月白风清的漂亮和清润。
她上台的步伐也早已不是四年前的紧张慌乱,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从容不迫地上台,向台下鞠上一躬,声线平缓而温柔地开口,以一句“站在这里,我百感交集”开始。
程京蔚不知道怎么,眼眶忽然湿润了。
他从不是感性的人。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江稚尔的时候,在她奶奶的葬礼上,她独自一人蹲在酒店檐下,瘦小可怜,可却从潮湿的眼中燃起生生不息的火光。
那一道火光一直燃烧至今,照亮她前行的路,没有让任何人失望。
江稚尔从当初为什么选择文博系开始讲,讲到了自己的母亲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奶奶则是书法大家,也讲起自己高三时机缘巧合下负责一场收藏展的故事,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到修复工作,便在她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再然后,是大一、大二两年她那样认真专注地参与各种实践项目,泡在图书馆啃各种文献资料。
那段时间,她依旧渴望长大渴望成长,只是在成长路上过分认真拘谨。
到了大三,她去了意大利,认识了很多很多世界各地不同专业的朋友,学习全新的知识。
那段时间,她好像真的松弛下来,开始真正享受生活和学习,挖掘自己的创造力。
大四,重新回到北京,面临毕业选择,她创立了十一载工作室,从只有她一人的小作坊到现在已经组建起拥有二十人的队伍。
这些日子,她遇到过挫折,但总体都很顺利,多亏这四年来自己的积淀,以及人生道路中的种种贵人。
四年一切一切都化作精简却富有故事感的寥寥数语。
程京蔚眼前随之浮现出不同时刻、各种模样的江稚尔。
刚进入大学的她。
寒冷年关参加考古的她。
意大利一袭风衣利落挺拔的她。
深夜在异国他乡视频画面中的她。
以及站在工作室那一角浓烈玫瑰前的她。
所有的江稚尔,最终都汇作此刻台上的江稚尔,在所有努力的潜移默化下,她落落大方、自信优秀,迎着所有目光站在炽热的聚光灯下。
最后,江稚尔以一句“祝大家都能有一个前程似锦的未来,也祝我自己”结束。
她在大学交了很多朋友,发言结束,台下众人鼓掌,还有人带头喊她的名字。
程京蔚看着灯光与声潮所向之处的江稚尔,心脏跳得有些剧烈。
又等了片刻,江稚尔换回日常衣服出来,一路跟同学们打招呼,走到程京蔚身旁:“我表现得怎么样?”
程京蔚笑了:“很好,非常好。”
云檀提醒她最近程京蔚或许会和她求婚,江稚尔今天化了很精致的妆,也穿了很漂亮的裙子。
于是也跟着打量起程京蔚的打扮来。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手上却捧着浓艳的鲜花,显得有那么一些奇怪。
江稚尔挑眉:“送我的吗?”
“是。”程京蔚将花递给她。
他都忘了送花。
再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站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的江稚尔,他一如既往的心动,就像从前第一次看到她展览设计作品时的初次心动。
“你这件西服……”江稚尔忽然倾身凑近,仔细观察那昂贵布料上留下的细微水渍痕迹。
她瞳孔微微放大,惊喜抬眼,“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穿的那一身吗!?”
程京蔚笑,他也微微倾身,和她挨得很近,低声道:“记性真好,江小姐。”
江稚尔被他这一记声线弄得无端耳热:“果然即便送去护理这水渍也没法完全去除,我还以为这件衣服你已经扔了。”
江稚尔还记得初次见面,程京蔚将西服披在她湿漉漉的肩头。
她为了能将西服完好地还给他,还托程嘉遥送去国外专门护理。
也依旧记得程嘉遥将护理后的西服给她时是一个雨夜,她将西服护在怀里跑过雨幕,未沾染一滴雨水。
就像守护当时自己那颗无法见光的真心。
而此刻,这件西服再次穿在了程京蔚身上。
这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自己曾经那颗不曾被看到的心,经年过后,还是被妥帖地捧在他手心-
程京蔚没有在这一天求婚,不过江稚尔很快也就忘记了这一茬。
她在校园里拍了很多照片,和同学们朋友们,也和程京蔚。
最后一张,是他们两人一起站在清大老校门的牌匾下,白色古式圆柱,周围是郁郁葱葱的大树与蓝天。
凌茴给他们拍照:“笑一笑笑一笑!”
江稚尔重新穿上学士服,肩膀挨着程京蔚,朝镜头笑开。
“我拍了啊!茄子——!”
在凌茴按下快门的瞬间,程京蔚牵起江稚尔的手,他看着镜头的方向,低声道,“优秀毕业生江稚尔,毕业快乐。”
从前总听他叫“尔尔”,这回的“江稚尔”仿佛有更多更沉更深的意义。
她早已不再只是他的晚辈尔尔。
她是江稚尔,是独立个体,是他喜欢的人江稚尔。
凌茴将照片给他们看,江稚尔很满意,真的很好看。
两人站在炽热的阳光下,她长发披肩,穿着学士服与高跟鞋,视线专注坚定,程京蔚则穿着那一身跨过数年的西服,握住她的手,同样坚定。
吃过晚饭,他们一道回南锡。
准备在南锡过江稚尔的22岁生日。
登机,在关闭手机前江稚尔看到程京蔚新发的朋友圈。
正是刚才站在清大牌匾下的合照。
配字是:「毕业快乐,江稚尔。」
江稚尔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仿佛也看到了他们如照片那般热烈的亮堂堂的人生前路。
第63章 春夜伺候江董。
两人的关系如今在圈内已经不算秘密,但到底有程京蔚这座大佛在,没人敢胡乱议论传播。
而此刻程京蔚这条朋友圈,无异于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恐怕很快就会有媒体报道惹来议论。
但程京蔚还是发出来了。
江稚尔搂住他脖子亲他,眼睛亮晶晶地说,“程京蔚,我喜欢你发这个。”
程京蔚搂住她的腰:“为什么?”
“可能我本质就是冒险主义。”江稚尔说,“我不喜欢你总是想着要保护我,我想跟你一起冒险。”
即便会遭受非议。
可那又怎样?
江稚尔心情极好,在飞机上还喝了点酒,
酒精带来的微醺让她更开心,飞机落地后回公寓也一路哼着歌,红灯时还会凑过去亲他,乖得不像话,还黏人,跟平日很不一样。
程京蔚笑着问:“怎么喝多了还喜欢亲人?看来以后不能让你随便喝酒。”
江稚尔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为什么?”
“怕你亲别人去。”
她“哼”一声:“我才不会。”
回到公寓,江稚尔趿上拖鞋便迅速往自己那间卧室走。
哪怕喝得过量,她倒还没忘记要将旅游时那件没来得及穿的比基尼藏起来。
她之前就叮嘱了程京蔚不要动这些衣服。
小姑娘跪在地上,拉开行李箱,上层衣服被一股脑丢出去,她要抓紧时间,在程京蔚过来之前销毁罪证,可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找不到。
她记得就放在这里呀?
忽然,身后一道声。
“找什么呢?”
江稚尔被吓得“唔”一声,人也跟着弹了下,支支吾吾:“……没什么。”
“吓到了?”
程京蔚轻笑,他走上前,从她身后缓缓将小姑娘揽进怀里,在她耳畔问,“做什么坏事了?”
“谁、谁做坏事了!”
“那是在找什么?”
“……”
“这个?”
他拿着什么抬手到她面前。
便见他食指上正勾着那片水蓝色的薄薄布料,金属logo晃晃悠悠。
他慢条斯理地兴师问罪:“尔尔,这是什么?”-
程京蔚不是刻意去翻她的行李箱的。
五天的旅游行程回来,他积攒了一堆工作需要处理,一直在书房处理到很晚,还有最后两封未读邮件,电脑却弹出电量即将耗尽提示。
当时电脑充电线被江稚尔一并收进自己的行李箱,程京蔚是在取充电线时偶然发现那套比基尼的。
最开始只取出一条小裤子,布料少得可怜,绑带解开着,长长一条,他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直到又看到底下那件,
这下不可能再不知道。
衣帽间内只开了一盏灯,光线并不明亮,可映照在那绸缎上,便显出格外暧昧的光泽。
程京蔚喉结动了下。
他们不是没去海边,最后去的那个海边小镇游客很少,程京蔚问过江稚尔要不要下去游泳,她当时只借口说没有泳衣不去。
程京蔚盯着那些布料看了很久,他脑海中不受控地开始自行描绘出江稚尔穿上后的模样。
他已经很了解她的身体,太过了解,自然能很清楚地想象出她穿上会有多漂亮,那枚金属logo会正好嵌在饱满的肉里,让那道沟壑点缀得更精致,腰很窄,胯骨部分却自然扩开,呈极优美的弧度,那凹陷的折角如果系上一个蝴蝶结应该也会很漂亮。
程京蔚就这么半跪在行李箱旁许久,直到手机铃声打断他混乱的思绪。
是秘书打来的,来询问那封紧急邮件是否已经审核无误。
“稍等。”程京蔚低声,听不出声线有什么不对劲。
他从箱子中抽出充电线,又一并抓起那一套衣服,他手掌宽厚有力,而那布料又实在少之又少,轻而易举就被软布攥在掌心,他手臂青筋尽显,衣服又是最柔软的绸缎质地,这极大的反差矛盾在他心头更是放了一把烈火。
程京蔚给电脑充上电,一边点燃一支烟,对电话那头沉声道:“我现在看。”
秘书听到他点烟的声音,还有些诧异,心道难不成是她拟的那份文件让程京蔚很不满意?
可片刻后,便听他缓缓呼出一口烟,说:“可以,发过去吧。”
接着,电话**脆利落地挂断。
他盯着桌上的布料许久,身体发胀,但他什么也不想做,拥有过最好最畅快的哪里还能自己纾解,就这么燃了三支烟,他才起身,去冲冷水澡-
江稚尔本就酒意上头,熏着脸热,又经他那一问,简直要烧起来。
她劈手就去夺,想不管不顾地销毁罪证,打死不承认,可却被男人轻而易举反剪住,他一只手就将她一双手都扣在身后。
眼前就是两米高的落地镜。
“抬头。”程京蔚低声。
他嗓音那样沉,让江稚尔心尖儿都发颤。
她看到镜子里几乎通体粉调的自己,不知是因为喝醉还是害羞,双手被身后的男人扣在后腰,身姿随着这动作停滞,她呼吸无端变得紧促起来,胸口起伏着。
太羞耻了。
江稚尔别过脸不去看,气恼地小声:“你快点放开我。”
“那穿上好吗?”他嗓音很低,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
“……”
这怎么可能,这又不是在海边,又不是穿成这样的地方,还是在光线昏暗暧昧的衣帽间,身后是男人滚烫的胸膛,面前是落地镜,这怎么穿……
“能不能不穿啊。”
他头侧过去亲她,温声:“不能啊,宝贝。”
江稚尔再次试图抽手,可男人的力量哪里是她能抵过的。
酒精让她脑袋更加晕,思考不过来,简直就是把她架在火上烤,最后的思绪只够让她打商量:“那关灯。”
这回程京蔚很慷慨,起身去关了灯,甚至还将窗帘最后一条隙也拉上,紧密,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羞耻心就是这样被彻底的漆黑与发热的酒精消磨殆尽的。
她慢吞吞换上,空调吹在皮肤有些冷,可酒精又让内里滚烫,再然后,她就被男人抱过去,坐在他腿上,滚烫的体温相触更让她冷热交加。
“什么时候买的?”程京蔚缓声问。
他手描摹着线条,没开灯也没关系,看不见也不要紧,他可以用触碰来感知。
江稚尔脸颊贴在他肩膀,瓮声瓮气:“就,旅游去前几天,和那些裙子一起买的。”
“那买了怎么不穿?”
“海边不是很多人嘛……怕被认出来,后来就忘记这件衣服了……”她真假参半地解释。
“为什么不告诉我买了这件衣服,嗯?故意不告诉我,还让我不要动你的行李箱?”
江稚尔受不了了。
他干嘛要一本正经地问她那么羞耻的问题!
她忽然发起脾气,在一片漆黑中打他肩膀,理直气壮的:“就是一件衣服而已,我干嘛要事事告诉你!这又不是我买来专门给你看的!”
她胡乱打他,巴掌声啪啪作响。
程京蔚也回给她,只一下,声音沉闷,晃动开涟漪,江稚尔一瞬间就停下动作,小虾米似的蜷缩起来。
他竟然还端坐着平心静气地继续问:“不是给我看的,那是给谁看的?”
程京蔚可以是暴君,也可以是耐心的年长者,又可以是烹饪最最厉害料理的米其林主厨,擅长如何吊出最鲜的味道,也擅长如何吊出内里的渴。
意识模糊的最后是程京蔚一边用力按下她的肩膀,一边在呜咽着的她的耳边低声道:“生日快乐,尔尔。”
22岁生日快乐-
次日一早,江稚尔醒来,躺在床上看阳台晾着的那张衣帽间的毛绒地毯开始反思,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出错的。
即便那套衣服是有些小性感,可比基尼无非就那几种款式,怎么就到了那个地步。
原本她还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程京蔚不温柔、不绅士,可昨晚她从哭到哭求,再到趴在他肩头主动要求,反正最后一发不可收拾,长辈没了长辈的样子,晚辈也没了晚辈的样子,变成老虎和猫。
程京蔚亲手做了早餐。
他的厨艺一开始是在国外独居时学的,又在江稚尔出国那段时间逐渐精进。
“生日有什么别的安排吗?”程京蔚问。
江稚尔摇头:“不是你陪我过吗?”
程京蔚笑:“那先陪我去趟公司。”
“好啊。”
江稚尔想,程京蔚应该是要先去公司处理遗留下来的工作后再陪她过生日。
吃完早饭她回卧室换衣服,余光瞥见垃圾桶里那件撕碎的比基尼,脸又红了红。
群里云檀和Elara给她发来生日祝福,又叮嘱她做好被求婚的准备。
被这两人害得,江稚尔每天都觉得自己要被求婚。
江稚尔:「你们昨天就说要求婚!」
Elara:「我觉得你生日的可能性更大。」
云檀:「支持。」
江稚尔:“……”-
和程京蔚一起到集团,电梯门打开,徐因就笑着迎上来:“江小姐,好久不见,您真的越来越漂亮了。”
徐因说的是实话,现在的江稚尔和从前相比的确漂亮许多。
这种漂亮不是单单外表而言,更多的是气质和神韵,就像此刻她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衫裙就已经足够出尘超绝。
江稚尔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第一次见到徐因,还忍不住在心底比较,程京蔚喜欢的类型大概会更偏向这样成熟利落的。
没想到多年过去,她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出属于自己的模样。
江稚尔在程京蔚办公室等着,程京蔚则先去开董事会。
徐因为她提前准备了一份千层蛋糕:“生日快乐,江小姐。”
“徐因姐。”江稚尔笑着说,“其实你可以继续叫我尔尔。”
徐因朝她眨了眨眼:“根据打工人法则,是不可以对老板太随意的哦。”
江稚尔笑了:“可我又不是你的老板。”
“很快就是了。”
江稚尔听到这一句时再次想起云檀和Elara的叮嘱,怀疑今天真的是程京蔚计划求婚的时间,于是立马打开前置摄像头确认自己此刻状态不错。
她当然不知道,此刻会议室内是怎样一副剑拔弩张的景象。
程京蔚计划送给江稚尔22岁的生日礼物,是程臻集团8%的股权。
程氏集团如此庞大的体量,即便是万分之一都是不可估量的,更不用说此刻的8%。利益脉络交错盘绕下,这8%是不影响股权结构前提下程京蔚能给她的最多。
那群老董事们自然不同意。
董事们对江稚尔有敌意是再正常不过,这群人精从程京蔚回国那日起就没放弃过想往他枕边塞人的想法,奈何他油盐不进,要说他真是不近女色也就罢了,最后竟然为了这么个小丫头差点闹出那么大的舆情影响,如今还冠冕堂皇地把她带入董事会,要给她实权。
凭什么?
一个22岁的小丫头片子凭什么拿到程臻集团的实权?!
可说到底,这些老董事还是怕程京蔚这个晚辈,他表面温文儒雅,实则雷霆手段,从前的方宏志就是典型。
程京蔚27岁那年还没在集团站稳脚跟就敢对方宏志赶尽杀绝,现在33岁锋芒毕露的他要真想拿他们开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程董。”
——当年还能在程京蔚面前倚老卖老称呼他为“阿蔚”的老董事现在都不得不规规矩矩称呼他为“程董”。
“这8%的股权不是闹着玩的,意味着一年上百亿的分红,江稚……”老董事停顿了下,还是改口,“江小姐毕竟还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是啊,这样的股权变更公告一出,必然引起舆论轩然大波,股价暴跌都可以预见!这么大的集团让一个丫头片子拿这么多股权让股民们怎么想!?”
“程董到底还年轻,为了喜欢的女人一掷千金博一笑可以,哪怕每年拿100亿的利润额给她都可以,但8%的股权绝对不可以,当年你父母结婚后,你母亲可也只占了不到3%的股权份额。”
“叔说句难听的,你们现在还只是
恋爱,谁知道以后到底是什么结果?要是最后没结婚,你让一个外人持8%的股权,若被有心人利用,你知不知道这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威胁?”
老董事们咄咄逼人。
程京蔚端坐其中始终没插话,他虽年轻,但并不会显出半分弱势,待他们停下话茬,他才缓缓开口。
“今天这份股权转让协议出现在这里,不是让各位长辈投票表决的,只是通知各位关于集团的股权变动。”
自程乾的股份也流转到程京蔚手中后,他就已经拥有了足以一言堂的股权份额,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事实。
“至于股权变动公告后可能引起的股价波动,也请诸位长辈相信我,我正式接管程臻集团已经有六个年头,这六年来程臻集团股价持续上涨从来不是靠舆论公关的花拳绣腿,而是靠实力,程臻作为多行业领头羊,定然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原因股价长期走跌。”
“另外,给外人8%股权的说法,各位也不必多虑,即便我和尔尔不是情侣关系,她从始至终于我而言也不是外人,更何况,除她之外,我不会有别的妻子。”-
江稚尔在走廊和工作室的小伙伴通了工作电话,回身正好碰见散会的董事。
小姑娘到底还是真的年轻,面对这豺狼虎豹般的老董事哪里能不怕,心里还在思索该如何称呼,便见那老董事冷着一张脸朝她颔首。
“江董。”不情不愿的。
江稚尔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后面数人也鱼贯而出,有的叫她“江董”,有的朝她吹胡子瞪眼,一脸不爽。
程京蔚走在最后,目送几位董事电梯下楼,他将手里的股权转让协议书递给江稚尔。
“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
江稚尔疑惑地打开,赫然在底下股权受让方看到自己的名字。
只要自己签字,她就能拥有程臻集团8%的股权。
程京蔚带她回到办公室,让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椅,将钢笔放到她手心。
江稚尔指尖搅得紧,这一切都太突然。
程京蔚从来没跟她说过,她以为今天来集团他只是来处理一些未处理完的工作。
程京蔚笑着垂眸看她:“江董,想什么呢?”
“江董。”
“是啊,江董,刚才他们不是也这么称呼你?”程京蔚挑眉,“程臻集团的江稚尔董事。”
过了十来秒,江稚尔才反应过来眼前局面,她最终还是放下笔,认真问:“这份股权转让,会对公司和你产生什么影响吗?”
“我会失去对程臻集团百分百的控制权,只有我们俩一起才能拥有超过50%的股权。”程京蔚说,“所以,尔尔,你愿意和我上一条船吗?”
江稚尔不可能拒绝这样的邀请。
这实在太具吸引力。
“我刚毕业你就把这么多股份给我,不怕以后被人诟病吗?”
社会大众的嘴是管不住的,公示后他必然会被诟病成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那你开心吗?”
“开心。”
他低头亲她唇角:“你开心就足够了,生日快乐,宝贝。”
“……”
他还真就甘之如饴坐实了昏君的名号。
“你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
“怕把你吓跑。”
“……”
江稚尔签了字,依旧对这份意料之外的礼物没什么实感,现在让她真正开心的是,程京蔚愿意让她真正渗透他所有的工作和生活。
江稚尔搂着他,靠在他怀里,脑袋还有些转不过来的空白。
直到程京蔚问:“这就满意了?”
“什么?”
“生日礼物,这一份就够了?”
她愣了下,眼睛又亮了:“还有别的吗?”
生日惊喜,当然越多越好,一条项链一句告白,都来者不拒。
程京蔚一手拢她腰,一手从西服内侧口袋取出钱夹,从中抽出一张卡递过去。
“这什么?”
“我在集团内所有的工资和分红,都在这张卡里。”
江稚尔再次愣住,怔怔看他,这和上交工资卡有什么区别?可程京蔚的工资卡,未免也太贵重了些。
“为什么要把这张卡给我?”
“生日礼物。”
“但……”
程京蔚打断她,低头亲她:“因为我爱你。”
江稚尔忽地眼眶一热,程京蔚给她的,总是太好太多,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像程京蔚这样的男人,如果结婚,都要请许多资深律师,对着婚前协议条款仔仔细细核对打磨,保护好自己的婚前利益才对,怎么能如此随意地就将股份和工资卡给出去。
江稚尔心中感动,眼眶也发热,没有发觉男人吻得愈发深入,眸色也变暗,那只控在她膝弯的手掌也愈发用力揉捏,缓缓向上。
她为那样沉甸甸的爱、沉甸甸的礼物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接受,踟蹰着。
直到程京蔚两指夹着那张卡,笑着反问:“不要?”
她才迅速抬手抽走那张卡:“要、要的。”
她喜欢这样密不可分到甚至会产生很高风险的绑定。
只是又懊恼于自己的反应太过急切,不好意思地问:“那你把卡都给我了,以后要是缺钱了,是不是还要问我拿?”
“是啊。”
“……”
江稚尔想说,那你可以把资产分割一下,哪里有堂堂程氏集团董事长还缺钱的道理。
刚要开口,忽然察觉程京蔚的手掌已翻山越岭到了禁地,小姑娘白皙纤细的腿忽地并拢。
“干、干嘛?”
这可是在办公室,虽然不会有人随意闯入,但还能听到外头走动的高跟鞋声,实在不能像隐秘空间那般让人松懈……
程京蔚低头吻她,哑声一字一字缓声道:“以后,我要是伺候得让江董满意,江董就赏我一笔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