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衬衣“你在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抱着……
一杯起泡酒下肚,沈念没有完全喝醉,却也有些上头了。
吃完饭后,赵涟清去结账,她抱着花在门口乖乖等他。商场有些热,小姑娘脱了外套,和包挂在一只手上,赵涟清买完单出来后,顺手便把她的包包和衣服拎了过来。
“走,去车库吧。”
商场的车库在B3,有ABCDE五个区,在沈念眼里如同迷宫。但神奇的是赵涟清每次都能精准找到车位,不管路有多绕。不一会儿,那辆黑色的SUV便映入眼帘,老实巴交地蹲在一众小巧精致的轿车旁,看起来有些笨重。
当初买车的时候,他们也去看过外观更流畅炫酷的车型,这辆SUV并不算起眼。销售给他们一一讲解的时候,也仅是不经意提了嘴SUV更适合家庭,两个人也用不到这么大的空间。
但不知道为什么,兄妹俩当时对视了一眼,突然间就心动了。
于是喜提一辆“适合家庭”的SUV。也算是物尽其用,这一两年来,赵涟清带着沈念去附近自驾游,带着小姑娘的行李箱遮阳伞露营小桌椅,后座都能塞得下。
沈念熟练地坐上副驾驶,刚一坐上去,就有些犯困。她翻身去找车上的小毯子,怎么都找不到。赵涟清问:“小毯子拿去洗了,你要睡觉吗?”
“嗯,头有些晕。”
赵涟清环顾四周,车里干干净净,的确没什么可以披的东西。于是他脱下了西装外套,递给她:“先凑合披上,待会儿开空调,小心感冒。”
沈念乖乖接了过去。
都是哥哥的味道。
她把小脸埋在挺阔的西装衣领下,鼻尖萦绕着一股略带苦涩的香气,是他衣柜里实木的味道。因为他的西装外套大多送去外面干洗熨烫,所以几乎没有熟悉的青柠味,这件被他穿在身上穿了一整天,体温熨烫了一整天,所以才沾染了些许。
她又像小兔子一样耸动鼻子闻了闻,总算捕捉到一丝后,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一秒钟后,眼前突然过了一层厚重的阴影。哥哥的声音在极近处响起。
“要不要调平座椅?”
她睁开眸子,便看到赵涟清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暖黄色的车内灯光下,他穿着笔挺的白衬衣,肩膀平整,胸脯紧实,控制饮食和健身锻炼出的肌肉将那薄薄的一层撑得挺阔有型。
“怎么了?”
见她盯着自己没有回答,赵涟清只好又问了一遍。这次沈念反应过来,把脸蛋往他的西装外套里沉了沉,像是一只淹没在草丛中的小猫。
“要。”
话音落地,男人摁了摁她身侧的摁钮,座椅缓缓向后倒去。
他含笑看着她,目光有几分柔和,像是在看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沈念心想,以后再也不能喝酒了,酒色误人,比如说她现在就觉得她看她哥的眼神特别不对,像是在看一颗美味小餐包。
明明方才吃了那么多,眼前的这一颗,依旧馋得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太过分了,她竟然想咬他一口。明明方才哥哥还请她吃了美味漂亮的西餐,给她买了花,帮她拎包拎外套,怎么现在又想咬他?自己真的太奇怪了。
幸好,有赵涟清的外套阻挡,她可以把自己红彤彤的脸蛋藏一半,再闭上眼睛,哥哥就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了。
座椅放下后,困意很快袭来,小姑娘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带着微妙的饥饿感逐渐陷入睡眠。
赵涟清给她系好安全带,关上了车内的小灯,将车子缓缓驶入宁静的夜色。
……
路上有些堵车,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后,沈念醒了。
她睡得极
好,还做了个囫囵的梦,梦里有可恶的小鸟啄她的耳垂,醒来后她摸了摸耳朵,耳垂果然有点酥酥麻麻的痛,好奇怪。
车子堵在了高架桥。
通红的车流绵延不见尽头,像是一只只笨拙的甲壳虫一样,缓慢地挪动着。小姑娘看了眼哥哥,声音沙哑道:“几点了?”
赵涟清看向她:“醒了?现在八点钟。大概还有十分钟就能通过拥堵。”
她“哦”了一声,又闭上眼睛,蜷缩着抱紧了他的外套,似乎想继续睡。
“你在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抱着我的衬衣睡觉么?”
男人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莫名提起了一件往事。沈念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尔后瞪大眼睛,一股淡淡的羞耻感迎面袭来。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她没有正面回答。
但他也能猜得出来。赵涟清看了她一眼,身后是外面深蓝色的夜幕,静谧浓稠,仿佛一片柔和的天鹅绒。
他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刚才看到你这样睡觉的模样,突然想了起来。”
好可怜。
怎么会这么可怜?
那时候,他在北津,她在峰南,唯一的联络方式便是每晚的通话,连视频都打不了。她和他在电话里提及过,很想很想他才会抱着他的衬衣睡觉,这个习惯持续了高中三年,直至现在也没有彻底消除。
直至他今日亲眼看到她像小猫一样蜷缩在他的外套下,小小的身体抱着他的袖子,白嫩的脸蛋埋在衣领中,似乎想把自己种在里面一样,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心脏便如同被一根绳子穿透而过,淅淅沥沥的鲜血顺着绳子滴下来,滴答滴答。
那三年,他对不住她。
他实在是对不住她。
让他的妹妹如此孤零零地一个人度过了三轮春夏秋冬,让她只能依赖一件薄薄的衬衣获取慰藉,像是被遗弃在纸箱里四处嗅闻主人气息的小狗。
“滴——”
一声刺耳的鸣笛声响起,赵涟清回过神来,看到前面的车子已经缓缓驶出些许距离。
他从自己的胸膛里挤出长长的一缕气,忍下心中翻涌万千的情绪,将车子缓缓启动。
……
到了家后,沈念先去洗澡,赵涟清把她胡乱一甩的鞋子收拾好,包包衣服挂好,又把鲜花拆下来,修剪好插进了花瓶里。
忙完这些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小姑娘还在认认真真地洗头发。
他回到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些工作邮件。
这两天有个开庭,需要打印的材料多,他今天已经打印了一下午都没有打印完,厚厚的材料堆满了桌子。陈雨绒过来的时候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开打印店了?”
赵涟清很有礼貌地问她有什么事。
她是张志峰的秘书,张志峰和他走得近,她作为中间人也经常和他联络,这个完全是工作原因,无法避免,所以他对陈雨绒尚且保持着良好的态度。
但张志峰似乎能察觉到他对她的疏离,偶尔会旁敲侧击地提示他,就算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也不用在意,雨绒是他的人,跟着他走南闯北,信得过。他不想看到手下的人心不齐。
那倒也不是流言蜚语的问题,赵涟清总是能想起沈念看向陈雨绒时带着崇拜和喜欢的眼神,每每想到那个眼神,他面对陈雨绒时的笑容便有些冰冷且无懈可击。
“能有啥事儿,老板请大家喝咖啡。”陈雨绒掏出手机,递给他:“大家都点了,还差你,我只好亲自来找我们赵大律师点单了。”
赵涟清笑了笑,说了句不好意思。
“对了,张总让我问问你,和锐岳的人关系怎么样?”
“小案子接触过,高层领导还不熟。”
“我明白了。”陈雨绒点点头,亦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晚上有空吃饭么?”
赵涟清说已经有约。
“那就看下工作邮件。不看的话也行,你自己决定。”
说罢,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远。
回过神来,他已经打开了邮箱页面,一封殷红的未读邮件映入眼帘。是陈雨绒发来的,抄送了张志峰。
是一个工程索赔纠纷案子。分包商是锐岳,目前工期完成5年,多次向北津的某央企催收工程款未果,所以他们的高层直接找到了在北津颇有人脉的张志峰。这个案子对张志峰来说并不难,但是他来复阳的第一个案子,所以他本人非常重视。
这封邮件,就是朝赵涟清递来的橄榄枝。
接下,就是他的人,跟着他去打这个官司,他在北津的人脉悉数奉上;不接,就继续按部就班地活着,其实也没有多大损失。
赵涟清看着那封邮件,看了许久,面前的字逐渐扭曲、涣散,化为小姑娘下班时委屈得泫然欲泣的脸,她花了漂亮的妆穿了漂亮的衣服,学历学校成绩单都漂漂亮亮,但是一到这个社会上才发觉,这些东西代表不了什么。
职场上的残酷,不会因为这些而变得温和。
其实大家都一样,他也是这样走来的。
但是他不想让她再露出那么难过的神情。
也不想再让她一个人抱着他的衬衣,无人疼爱地、可怜兮兮地睡着。
他想给她一切,给她完美的生活,要她无忧无虑地活着,他想为她遮挡一切丑陋的风风雨雨,让她在自己的掌心里、温室里活得永远天真,永远快乐,永远不要为这些无礼的人红了眼睛。
鼠标“卡擦”一声,点了回复。
也给送上门来的命运,点了签收。
……
又过了十五分钟,洗完澡,神清气爽的小姑娘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换上了夏季的薄睡裙。
因为是个哥哥一起住,她在买睡衣的时候都刻意买带胸垫的,这样在家里穿不会尴尬。这是件新买的,鲜亮的翠绿色,看起来像一只新发芽的柳叶,衬得少女皮肤雪白,水灵可人。
睡裙没有袖子,肩头是两根匝着蕾丝花边的宽吊带,下方是略显成熟的v字型领口,露出少女玲珑的锁骨和清瘦的胸前骨。再往下,则是垫了海绵的才略有起伏的小小一团。
她忍不住上手,笼在上面轻轻摁了下。
从小到大都是一幅模样。
她除了个头在长,其余的都没怎么变。屁股还是那么大,胸也平平的,完全没变成梦想里凹凸有致的身材。虽然说穿衬衣好看,但一旦换成低领口的衣服,就感觉像偷穿大人衣服,撑不起丁点儿。
沈念无奈地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去锻炼一下胸肌。
哥哥现在脱下西装外套,只穿衬衣的时候,看起来比她还要饱满一些呢。
第82章 外景组一边说她着乖,一边又摸她脑袋……
镜子里的小姑娘因为这个诡异的念头羞红了脸。
她迅速贴着张面膜,冰凉的精华液让她冷静不少,然后拧开卫生间的门,告诉赵涟清自己已经洗好了,他可以来用。
赵涟清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声音在厨房。
她凑过去,看到他正在泡热豆奶。沈念连忙道:“这个天气就不喝热的吧,我想加点冰。”
“三天后是你的生理期,这几天还是注意点。”温热的杯子被塞到她手里,赵涟清的语气不容置疑:“做完面膜后,去餐桌上喝掉。”
哥哥总是在这种事情上态度稍稍强硬些,她本来就容易痛经,一喝凉的就痛得更厉害,有时候实在忍不住嘴馋了,就得付出在沙发上捂着小腹打滚的代价。
看到她难受,赵涟清也难受,哄着她吃止痛药,又给她擦眼泪。她哭着说下辈子再也不当女人,赵涟清说好,下辈子他们可以做无忧无虑的小猫。
面膜贴了十五分钟,小姑娘掐着点去冲洗。做完护肤出来,豆奶还是温热的,她捧着杯子咕嘟咕嘟灌下去,迅速喝完,豪迈地抹了把嘴巴。
一扭头,发现赵涟清还在厨房喝牛奶。
虽然已经长大了,但他还是有喝牛奶的习惯,只不过他现在需要身材管理,所以基本都在喝脱脂奶。
是因为勤喝奶,所以胸脯才那么大吗?
她的视线又落在
了哥哥的胸前。那里从小到大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钻进去的时候,哥哥就会下意识地收拢手臂,抱住她。她的脸颊抵在哥哥的怀里,很厚实,很安心。
现在他开始健身后,胸肌更加饱满了。
一穿上衣服,整个人还是高高瘦瘦的一条,只有她知道脱掉衣服后赵涟清身上是多么漂亮流畅的肌肉,看起来有力又不会过于阳刚,让人产生畏惧感。
他只会让她产生饥饿感。
明明才喝了一杯豆奶,她的嗓子又干了,跑到厨房去接水喝。赵涟清喝完牛奶正在洗杯子,看到她穿着绿油油的睡裙蹭过来,跟一颗小草苗似的。
男人心头一软,温声道:“都喝完了?”
“嗯。”
“好乖。”
她扬起小脸,脑袋砸在他身上,蹭了蹭,把他身上的衬衣都蹭出皱巴巴的印子才罢休。赵涟清不明所以,只当她是在撒娇,伸手下意识往她背上拍了拍。
结果摸到了一片光滑的背脊。
这件睡裙露肤度有些高,前面是V领,后背则是在蝴蝶骨处才开始有布料。温热的掌心下是少女滑腻柔软的皮肤,有些微凉,像是一滴眼泪。
是妹妹的肌肤。
这个念头令他他的呼吸瞬间紊乱,那只手像触电一般弹起,立刻从后背挪到她的头顶,像是给她顺毛一样来回地抚摸着。
一边说她着乖,一边又摸她脑袋。
哥哥真的把她当小猫小狗了吗?
既然是小猫小狗,那就有磨爪子的权利,也有乱咬人的权利,更有和人类交换气味的权利。于是小姑娘伸手捏了捏哥哥的脸,又咬了口他的下巴,脑袋在他颈窝里打了个滚儿。
一通操作下来,赵涟清方才的紧绷感瞬间消失,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猫抓板,被小姑娘磨了磨爪子。
“还要做什么?”他抓住妹妹朝下作乱的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她穿着夏日的睡衣,薄薄一层,两个人的体温几乎毫无阻隔地传递到彼此身上,像是肉贴着肉一样。温温热热的、熟悉的、令人胆战心跳的。
“喵喵喵!”
“嗯?什么意思?”他心头松软,忍不住低下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念念能不能告诉哥哥?”
“意思是谢谢你。”
“原来如此。”
“谢谢哥哥今天送我花,请我吃饭,又给我泡了热豆奶喝。”
小姑娘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啾”一声脆响。
“那明天去实习,不紧张了?”
“嗯,心态调整好啦,反正只是一段实习而已,就算我做不好,但是我还有哥哥呢。”
这个世上总有人无条件地爱她,包容她,即使她视频剪辑得很糟糕,职场规则学得慢,也不是很会察言观色。但是她有哥哥呀,一想到这里,她就不害怕也不焦虑了。
亲人之间正向的爱,是所向披靡的力量。
赵涟清笑了笑,呼出的细小气流落在她的唇边,痒痒的。极近的距离下,他们额头相抵,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彼此,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数清楚哥哥有几根睫毛。
一秒钟后,赵涟清捧起她的脑袋,在她眉心吻了吻。
“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他的唇没有离开,继续向下,厮磨着她毛绒绒的眉毛和眼睛,轻轻道:“这句话永远作数。”
她闭上眼睛,喉咙里滚过一声含糊的“嗯”,像是吞下了一大块甜甜腻腻的奶油,几乎要融化在他怀里了。
……
自那以后,沈念面对工作的心态好了许多,她也开始正视自己剪辑进度慢的事实,不懂就去问,一点点摸索、一点点学习,一天过去后也能熟练地剪出合质合规的视频了。
毕竟是名校毕业的学生,学习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她本来也不笨。
老陈一开始对她的视频挑三拣四,到后来也能一条就过,她和杜子逸剪的视频便出现在了下一期的《玩转申城》上,看到后期人员里出现她的名字,她高兴地拍了下来,发给赵涟清。
赵涟清最近似乎忙了起来,以前大概十分钟左右能回复她的消息,现在基本上都要等半个小时,偶尔一两个小时。
所以他们的对话页面总是堆满了她的絮絮叨叨。
她很喜欢对着哥哥絮絮叨叨。面对面的时候,这只小麻雀的嘴巴便叽叽喳喳停不下来,在微信上更是有事没事都要找他。冷不丁喊一声“哥~”他便回“怎么了?”,小姑娘又发了一个表情包,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只丑丑的小猫在跳舞。
赵涟清经常把表情包当成是她,夸她跳得好。
如果是小猫炸毛的表情包,他还会发一个摸摸的手势,给她顺顺毛。
当然还是有一些有营养的内容,比如她的一日三餐,在学校、电视台食堂吃了什么啦,遇到漂亮小野猫啦,买了杯咖啡啦,吃到了好吃的吐司面包啦……各种乱七八糟的照片稀里哗啦地发过去,聊天页面总是花里胡哨、眼花缭乱的。
哥哥、哥哥、哥哥。
赵涟清、赵涟清、赵涟清。
手机再次成为了她的日记本朋友,她打开微信聊天框,找到哥哥的头像,忍不住喊他。等他回应的过程是心脏被串起来炙烤的过程,他的回复一弹过来,她可以立刻死而复生,欢欣鼓舞地捧起手机,噼里啪啦地打一大段傻乎乎的话,然后再次重复以上过程。
杜子逸无意间瞥到了她的聊天页面,虽然没有看清楚具体说了什么,大面积大面积的绿色还是令他叹为观止。
“你是不是有crush?”在机房的时候,少年选了她旁边的机子,八卦地问:“我看到你一直在和一个男的聊天。”
沈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你别胡说。”
哪里没有?对方头像一看就是个男的,站在湖边还有五彩斑斓的泡泡,肯定还是网图。杜子逸道:“现在好多都是杀猪盘,换上帅哥头像,钓小姑娘。前几天我在豆瓣上刚看到一个女的被骗走十几万,就是被帅哥迷了心智。”
“那是我哥,你别多想了。”少女道:“我发现你这个人就是八卦,怪不得那么多小道消息,那么闲帮我把视频剪了。”
“给你剪了能给我多讲讲吗?”此人脸皮极厚。
“……”
沈念转过头,不再理他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他们饱受压榨的后期组终于可以轮岗,去出外勤拍摄了。
沈念依旧和杜子逸搭档。两个人经过磨合,已经相处得差不多了。沈念本来觉得自己算是个活泼的小女孩,但和这位哥们比,她还是太正常了些。
他脑子灵活,情商高,唇边经常挂着笑。刚见到摄影组的人,便一口一个“哥”、“姐”喊上了。那几个老员工沈念都没有印象,他却记得每个人的脸,一一对应每个人的名字。
谁不喜欢嘴甜又聪明的人呢?很快,杜子逸便和他们打成一片,沈念还像个小傻子一样跟在他们后面,乖乖听从指挥。
不过她也乐得自在,省下来social的精力,她可以多给哥哥发几张奇奇怪怪的表情包。
……
和略微散漫的后期组不同,摄影组需要在每周一开组会,策划下个月的拍摄内容。
《玩转申城》是个外景节目,简单来说就是穷尽申城各个好吃的好玩的有趣的开眼界的地方,节目已经拍了五、六年,申城虽然大,也被他们掘地三尺摸索得差不多了。
老陈亲自来参加他们的组会,开会的时候,一直在说创新。他指了指会议桌上的人,从左手边开始,顺时针发言,每个人都得谈一谈怎么个创新法。
杜子逸说可以在环节上创新,增加一些当下比较火的街采环节,采访路人爆出金句金梗,说不定还能上微博热搜。
老陈说不错,然后轮到沈念。
沈念想了想,说选题可以更大胆一些,目前大家只是去一些美食店、潮玩店探点,很多自媒体博主其实也在做,而且视频质量和热度都不错。他们可以借助主流媒体的权
威地位,去做更加严肃的选题。
老陈问,什么选题呢?
沈念说举了个例子,申城人的春夏秋冬,申城的酸甜苦辣,申城人的年味等等,镜头对准普通人,而不是网红店铺,会不会更好?
“那和我们的标题里的“玩转”有什么关系?”老陈问她。
“拿‘申城人的酸甜苦辣’来说,就可以根据他们的回答做一期美食探馆节目,去探访他们认为口感不错的店铺,想必能挖掘出许多不怎么营销、只有当地人知晓的地道老店。”
这个想法很稚嫩,也不算完整。但是老陈是本地人,沈念在阐述自己观点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一家开在弄堂外马路边的馄饨店,里面的菜肉馄饨和肉汤圆味美价廉,后来拆迁后便不知踪迹了。
会议室有些安静,大家没有开口,都在等他做决定。老陈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起眼皮,看了眼白净的小姑娘。
“点子不错。下个月最后一期给你们二十分钟。十分钟街采,十分钟新选题,先试试水。小刘。”
坐在沈念对面的导演应了一声。
“下周让他俩出个脚本,你先把把关。问题不大的话,就让她跟你们一起去拍。”
小刘应下了。
“对了,你叫啥名字?”老陈看向沈念。
沈念乖乖地复述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懒洋洋地起身,宣布散会。
第83章 豌杂面两个人挤一张小小的床也会幸福……
这算是得到认可了?
沈念有些雀跃,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压着唇角跟在散会的人群后面。杜子逸走在她前方,突然回头道:“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小姑娘本来想和哥哥一起吃,但赵涟清到现在也没有回她的消息,她打算去食堂随便解决一下。
但有个饭搭子,总比孤零零一个人强。沈念问:“你想吃啥?”
“附近有好几家小吃,咱们找个干净点的呗。”男生压低声音,有些神秘:“我们趁机聊一下想法,互相交换一下,行不行?”
“行吧。”
沈念不太懂他口中的‘交换想法’是什么意思,主要是附近的确有很多小吃店,看起来不干净不卫生却香喷喷,赵涟清肯定不让她吃这些,所以自打实习以来她也只是眼馋,还没解嘴馋。
这次,俩人选了一家看起来很重口味的川渝面馆。
正值饭点,面馆的人气很旺,大部分桌子都坐满了人。她和杜子逸找了个边边角角的双人位,其实就是个小方桌加两把木头椅子,方桌上还油腻腻的,看起来没擦干净。
但很快,服务员就把茶水上了,热情道:“扫码点单,我们这边微辣起选,不能吃辣一定得备注上。”
沈念吃辣功底一般,峰南的菜主要吃酱油或白灼,极少有辛辣的口味。申城这边也差不多。她选了份看起来还算和蔼可亲的豌杂面,辣度选了微辣,按理来说能吃得下麦辣鸡翅的人多少算能吃辣的吧?
她对自己稍微有些自信,然后扭头便看到杜子逸选了特辣牛肉面。
“你这么能吃辣?”
“还行,这家店也不辣,我吃过几次。”
沈念看着他细细白白的皮肤,打心底怀疑。直至两人的面端了上来,一股呛人的辣味直冲脑门。
沈念的拌面上有一勺黄色的豌豆,还有一勺红艳艳的辣椒油,看起来有几分嚣张。再看杜子逸的,面汤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筷子抄下去,牛肉和面条都红得发黑,像刚从火山熔浆里扒拉出来。
杜子逸毫不犹豫地嗦了一大口面,平静地咽了下去。沈念瞪大了眼睛:“真不辣?闻着都呛人。”
“不辣,红油主要提香味。”
听他这么说,沈念稍微放下戒心,拌了拌自己碗里的面条,也尝了一口。结果刚一进嘴的刹那,她就被这碗面打了,邪恶辣椒油痛殴了她的上颚舌根和嘴唇,让她立刻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从去冰柜拿了瓶豆奶吨吨灌下。
一口气喝了一半,那种鲜血淋漓的辣味才消散些许。
一旁的杜子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在干嘛?”
“辣……太辣了……”她瞪圆眼睛问他:“你不辣吗?”
杜子逸面色如常,脸都没红:“有啥好辣的?这在我家也就是中辣。”
“你是哪儿的人?”
“湘南。”
“……”
如果早知道他是那个地方的人,她说什么都不会信他所谓的‘红油提香’。
到最后,沈念又买了两瓶豆奶,一边嗦面一边喝奶,好歹也是吃完了。杜子逸毫无压力地吃完了特辣牛肉面,还喝了几口汤,看得沈念胃疼。
他们似乎都忘了吃这顿饭的目的,是为了交换想法。杜子逸本人也是结完账回去的路上才想起来这事,问她:“你那个想法蛮好的,到时候写脚本,要不要一起写?”
沈念奇怪地看着他:“我觉得老陈的意思是,让我们各自负责各自的成品。”
“那是当然,我肯定不会窃取你的创意,放心吧。”杜子逸笑得十分诚恳:“只是呢沈同学,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你一个人闭门造车有啥用,咱俩一起动动脑子,说不定灵感就来了~”
“那这个灵感是属于谁呢?要用到谁的成品里?”
杜子逸抿了抿唇:“先你后我,行不行?”
闻言,小姑娘走在前面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脚本?”
嘈杂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自行车、外卖摩托车川流不息,这是座永远不会停歇的、忙碌的城市。
少年站在这幅喧嚣的背景中,第一次收敛起游刃有余的笑意,露出些许真挚的羞赧。
“因为我想留下来,沈同学。这是以我的学历能找到的,最好的出路了。”
……
晚上七点钟,天色已经笼罩起一片浅灰色的夜幕,晚高峰下的马路行人匆忙,成串的车辆打着转向灯,无可奈何地等待在斑马线后。
沈念留在电视台加了会班,回去的时候赵涟清还没下班,没法送她回去,所以她只能坐地铁。
收拾工位的时候,杜子逸还没走,琢磨他的那套脚本。她和他打了声招呼,提起包从他身边走过。
“对了,你喜欢喝奶茶吗?”少年突然从工位上起身:“明天我请你喝好不好?”
“我不喝奶,所以一般也不喝奶茶。”
“咖啡?果茶呢?你给了我那么多启发,还加了班,我总不能白漂吧……”
沈念无所谓地摇摇头:“没关系的,我也受到了你的启发,讨论有碰撞是很正常的事。”
听她这么说,杜子逸挠了挠头,好像有话想说。
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向来能说会道的嘴巴动了动,憋了半天,只憋了一句:“那……谢谢你。下次你写脚本遇到瓶颈,我也可以帮你想一想。”
少女笑了笑:“行,我不会跟你客气的。走啦,再会。”
“嗯,明天见。”
她挥挥手,便逐渐走远了。杜子逸看着那抹纤瘦高挑的身影,不知为何有些出神。
她今天穿了一身优衣库买的湖蓝色衬衫裙,极为衬托她的肤色,看起来唇红齿白,眉眼愈加水灵,像是被昨天的骤雨洗了一遍似的。
方才他和她沟通脚本的时候,才发觉她的睫毛也很长,垂眸的时候便会在下眼睑打下浅灰色的影子,看起来像年幼的小动物一样无辜。
她怎么这么漂亮?
少年的脑海里冒出这个问题,问号大大的,红红的,敲击着他的心脏。
天生丽质?
情人眼里出西施?
亦或者二者都有呢?
这个念头有些危险,杜子逸的耳朵烫得厉害,一屁股坐了回去。人工椅发出“吱呀”一声惨叫,他置若罔闻,点开手机上的点评软件,开始搜索起附近的咖啡店。
搜了一半,他又敲了下脑袋,重新在搜索栏里加了个关键词。
“CBD附近女生喜欢的咖啡店”。
……
回到家里已经接近八点钟,沈念拿钥匙开了门,发现屋子里漆黑一片,很明显哥哥还没有下班。
都这个点了,他怎么还在忙?
平时他虽然需要加班,但也能在八点前回到家,如果超过这个时间,便索性把电脑带回家里做。谁知道这连着一星期,他都加班到很晚,微信回复也不及时,感觉都快和她有时差了。
但是,似乎在忙一个大案子,是张志峰交给他的。
自从张志峰来到申城,便又挥起小鞭子压榨哥哥了。
她对这种工作狂没有很多好感,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她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就算两个人挤一张小小的床也会幸福。
而且会相当幸福。
想起初三和哥哥一起睡的那个暑假,小姑娘忍不住傻乐。肚子咕噜叫了几声,又把她拉回现实。
赵涟清不在,没有人做饭,她只有煮泡面或者点外卖二选一了。
赵涟清偶尔会因为工作去外地出差,家里经常备着冷冻水饺、小馄饨、甜咸汤圆、泡面等速食食品,她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做一顿填饱肚子的饭。
但小姑娘在做饭上实在是没有天赋,她煮的泡面都没有哥哥煮的好吃。
沈念打开橱柜,看了眼里面各式各样的泡面,有些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打开手机软件,点了份便宜的炸鸡外卖。
外卖送来很快,她一边看电视一边啃炸鸡,不一会儿便吃饱了。刚想把吃剩的炸鸡收起来,这时候大门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哥哥回来了!
果然,下一秒,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熟悉的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沈念立刻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光着脚“啪嗒啪嗒”地跑到玄关处。
“你怎么才回来呀?”
赵涟清看了妹妹一眼,软软地勾起唇角:“工作忙不完。”
他的笑容软软的,声音也软软的,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沈念这才发觉,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疲惫,和上次为了赶回来坐红眼航班时一样。
小姑娘顿时也顾不上讨厌谁了,伸手扯住哥哥的袖子,心疼道:“那哥哥吃饭了吗?”
赵涟清摇摇头。
“念念吃了吗?冰箱里还有些水饺,我来煮一些吧。”
“我吃了,刚才点了炸鸡外卖,还剩一半呢,你要不要吃?”
赵涟清婉言拒绝了。
他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换上拖鞋后,转身便去了厨房,开始准备自己的晚饭。沈念看着他高高的个头站在小小的厨房里,顿时有些难过,心想自己要是会做饭的话,哥哥回来就有热呼呼的饭可以吃了,哪儿还用得着自己去做呢?
下次一定要提前给哥哥焖好米粥,等他加班到家直接就能吃上。
她下了决心,心里还是不好受,便跑到厨房门口,扒着推拉门瞅着他。等赵涟清接好水扭头去拿水饺的时候,冷不丁看到小人儿站在门前,吓了一跳。
“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
小姑娘撇撇嘴:“哥哥太累了,没察觉出来而已。”
赵涟清笑了笑:“别担心,这点工作压力哥哥还是能抗住的。”
跟高三那年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不一会儿,雪白滚圆的水饺出锅,他打了份生抽当蘸料,里面加了几滴醋,一同端到了餐桌前。
小姑娘已经坐在餐桌旁等他,像只忠心耿耿的小狗。他拿了两双筷子,一双递给了她:“一起吃吧。”
不知为何,明明方才已经吃了不少炸鸡,吃得肚子圆圆饱饱的。
可是和哥哥坐在一起,闻到水饺那香喷喷的味道,她又着实地饿了。
第84章 味鲜餐厅“别闹,乖。”
赵涟清午饭没怎么吃,一整天都在对接锐岳的人。他和几个实习小朋友开了好几个远程视频会,三个多小时的会议诉苦诉了两个半小时,几个小朋友到后面都打起瞌睡,他强撑着精神问了点有用的东西,在低血糖前结束了会议。
于是中午便去楼下的咖啡店简单吃了点。下午的时候,陈雨绒又来找他,带来下周要去北津出差的噩耗。
回到家,看到妹妹热腾腾的小脸,赵涟清才有种重返人间的感觉。
可惜下周又要出差。
该怎么和念念提起这件事呢?
他正出神,没注意饺子在蘸料里淹了许久,小姑娘冷不丁道:“哥,你把这饺子当谁了,想谋杀它?”
赵涟清反应过来,把可怜的饺子从蘸料里捞出来,吃掉。
“这么累吗?待会儿我给你按摩一下。”
“今天怎么这么乖?”
“偶尔我也发发孝心嘛。”她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主要是心疼哥哥。”
小姑娘开心的时候总是话很多。他这才发现她精神奕奕的眼睛,亮晶晶,像是一片澄澈干净的水域。
看来今天的实习比较顺利。
果然,他一开口询问,她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早上例会的事情。小姑娘说得眉飞色舞,一个小小的提议,竟然有机会拍摄成成片放到电视台播出,多了不起呀!
说不定,她就是一枚冉冉升起的收视率紫薇星!
“哥哥哥哥,我的节目要是能过,下个月就在都市频道播放了,你一定要看哦,哥哥一定要看!”
赵涟清认真地点点头,表示会转发到工作群请律所的同事一起看。
不过,这幅活力十足的模样,比前几天大受打击的萎靡模样好多了。她开心,他便开心,哪怕他的工作和他的生活一团糟,看到她的瞬间一切苦恼又都烟消云散,他的妹妹是如此可爱而又珍贵的宝贝。
他的宝贝,小小的毛绒绒的宝贝,总是爱黏着他,离不开他的小猫。
他怎么舍得丢下她去出差?为什么工作总是要出差?
似乎察觉到莫名灼热的视线,正在扒拉水饺的沈念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含混不清道:“你怎么不吃了?再不吃我就吃完了。”
赵涟清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饿的话你先吃,我再去煮。”
“我不饿,吃饱了。”她放下筷子,小脸有些严肃,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哥,你最近确实很忙,但就算再忙也要好好吃饭,这可是你告诉我的。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
小时候他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她穿少了、没吃饱、骑车张嘴灌了风。现在操心的人变成了她,这小人儿皱着眉头,真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赵涟清只好拿起筷子,把剩下的水饺都塞进肚子里。小姑娘看着他吃完,这才放心。
吃完夜宵,小姑娘主动去洗了碗盘,收拾好桌子后,又让赵涟清仰面躺在沙发上,给他按摩一下脑袋。
哥哥一米八五的个子,躺在三人座的沙发上,依旧是大大长长的一只,像舒展开来的猫。
沈念搬了只小凳子坐在他的脑袋旁,开始给他按摩。
赵涟清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但是手指穿插进去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略微的硬度。和女孩子又长又飘逸的发丝不同,男性的短发总是有些硬茬茬的,哥哥的发质已经算是很好,依旧和她的头发不一样。
她经常在洗头的时候揉搓头皮,发丝软绵绵,在指尖缠绕了一圈又一圈。但还是第一次抚摸他的发丝。有时候,头发亦是很隐私的部位,因为这里除了自己和理发师,几乎没有人触碰过。而在很多场景下,贸然触碰别人的脑袋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而她现在把手指伸进他茂密的棕发中,像是在抚摸他的脸颊一样亲密。
哥哥经常揉她的脑袋,把她的头顶揉得乱糟糟毛茸茸。而她终于有机会摸一摸他的脑袋,顺着发流轻轻抚摸,从额前抚摸到耳多,再装作不经地摸一摸他白皙的耳廓,那里的皮肤似乎很敏感,不一会儿便泛着微红,像是初熟的苹果。
好想吃一口。
亦或者指腹对着太阳穴微微发力,再慢慢摁上他的眉弓。他的眉弓长得恰到好处,不会很高显得过于深邃,让他的眉眼看起来很精致温润,又因为有些高度,而多了几分英俊。
摁着摁着,指尖便忍不住作乱,轻轻拨弄了一番眉毛后,又去数他的睫毛,数来数去没清楚,倒把他的呼吸节奏弄得紊乱,让他忍不住捉住她作乱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别闹,乖。”
这句话一出,沈念立刻变成了顺毛小猫,调皮的心思烟消云散。
她趴在哥哥的脑袋旁:“哥哥还累吗?”
赵涟清非常捧场地摇摇头。
“那就好。我在旁边看着你,你可以先睡一会儿。”她用力只手摸了摸哥哥脑袋,轻声道:“我就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
于是那天晚上,赵涟清竟然真的在沙发上睡着了。沈念趴在他脸颊边,像是一只忠诚的小狗一样守了几分钟,也有些犯困。
半晌,她微微起身,试探着凑到他耳边,喊了声“哥哥”。
赵涟清没有回应。
他的呼吸均匀平缓,似乎陷入了香甜的睡眠。
小姑娘眨眨眼睛,目光缓缓往下,从眼睫到鼻梁,最后到唇峰。他的上唇因为经常微笑所以带着些上翘的弧度,看起来很好亲,只要俯下身一低头就能贴上去,触碰上那抹带着哥哥体温的柔软,令她着迷的日思夜想的柔软。
只要俯下身,只要再低一点点头,他们就能接吻了。
像三年前那个喝醉酒的18岁生日,他们做过的荒唐的、彼此都闭口不谈的事情一样。
可在最后,凑近的唇瓣突然又停了下来。沈念的心里突然萌生出一股巨大的罪恶感——赵涟清最近太累,睡着的样子都带着几分疲惫,他现在不适合接吻,只适合休息。而他如此信任她,真的在她身边睡着了。
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他需要在妹妹身边,不设防地睡一觉。
那就暂时收起坏心眼儿,当个好妹妹吧。
……
虽然赵涟清最近工作很忙,但是得知沈念在努力准备拍摄脚本的时候,还是主动提出可以帮忙。
小姑娘只是定了个选题——“申城人的酸甜苦辣”,脑海里也只是有个粗略的构思,等落实到书面上的时候,又是眉毛胡子一把抓,完全没有重心。赵涟清怀着严谨的态度帮她梳理了一下逻辑和线索,最后敲定了一个主题——“甜”。
甜,生活的甜。但不能落入俗套,去讲包饺子大团圆。
味蕾有时候是比大脑更精准的回忆载体,一段味道可以代表一段人生经历,在某年某月某日,正在经历人生转折点的你,比如正在参加校园招聘面试,中午午休的时候去吃了一家鸡蛋灌饼,后来披荆斩棘拿到offer后,再去吃那家灌饼总能回忆起当时紧张不安的心情。
她想通过探索申城的小店味道,来走进一段寻常申城人的回忆。
而这家能够呼应“甜”这一主题的小店叫味鲜餐厅,是赵涟清给予她的灵感。
“这个老板之前是你的客户,应该是做工程的大老板吧,”周末早上,沈念坐上了赵涟清的车,看着点评上的餐厅资料,有些疑惑:“怎么会转行做餐厅呐?”
车子缓缓发动,赵涟清平静道:“据我了解是生活所迫。不过具体情况,需要你来调查清楚。这也是今天我带你过去的目的之一。”
她原本是想问哥哥要来客户的联系方式,先通过电话采访把脚本搞定。可是赵涟清却觉得实地拜访一下更有效果。想着第二天是周末,沈念也没什么安排,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一大清早,她便被赵涟清从床上拉了起来,打着哈欠坐上了车。
餐厅在另一个区,开车过去需要半个小时,一路上赵涟清把客户的大致情况和她介绍了一下。
情况其实很简单,一个做工程的小包工头在春节前卖掉了自家的房和车,给手底下的农民工发了工资,让他们高高兴兴回老家过年。自己和老婆用剩下的一点积蓄盘了一家小吃店,做做小本生意。
沈念听罢,心底有些感慨,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案例,有对比,有转折,也有足够令人唏嘘的结局。作为打响第一炮的脚本,再合适不过。
不一会儿,车子便来到了一处宁静的居民区。这附近有好几家小区,分别叫来春一村、二村、三村。这几个小区之中夹杂着社区食堂、菜市场、生煎店、熟食店和裁缝铺子,往来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烟火气十足。
味鲜餐厅在来春一村附近的街道上,是个约莫二十多平的小店。正对着马路的玻璃大门窄小,朝里侧大敞着,透明门帘安静垂落在地。
地上摆着“欢迎光临”的红地毯,再朝上看,一块棕色的牌匾悬挂在门上,上面有鲜红的“味鲜餐厅”四个大字。
餐厅生意还不错,沈念刚一进去便看到了三四桌客人,几乎已经坐满了一半。老板娘坐在柜台前,用电脑给一个客人结账。后厨里传来噼里啪啦炒菜的声音,浓郁的味道四处飘散,闻起来还挺香。
听到来客的动静,老板娘头也不抬地说道:“欢迎光临,你们几位啊?”
“两位。”
赵涟清开口。
听到声音,老板娘立刻抬起头,笑容旋即浮现在那张素面朝天的脸上。
“哎哟,赵律师,侬哪能一声勿响就来啦?来来,快坐,请坐。”
她手脚麻利地给结账的客户开完发票,立刻从柜台前出来,拿着清洁布利索地擦了擦最近的桌子,热络地招呼两人坐下:“勿好意思,店里有点忙,没啥好招待。要是晓得今朝你们过来,我早就帮你们定好包厢。”
“不用了王阿姨,就是突然想尝一尝老金的手艺,一时兴起就来了,不想打扰您做生意。”他说罢,伸手拍了拍沈念的肩膀,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妹妹,念念。”
王阿姨方才一直忍不住打量她,听到赵涟清介绍,眼睛忽地亮了亮:“老听你哥哥讲起你,原来你就是念念呀,老灵老灵额,一看就是乖小囡。”
沈念乖乖喊了声“阿姨好”,有些害羞地往哥哥身边凑了凑,像只怕生的小猫。
寒暄了一会儿后,终于步入正题。在哥哥的引导下,沈念壮起胆子把自己此行的目的稍微交代了一番。结果一听说她是代表申城电视台来访,王阿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申城电视台?”
和蔼的语气荡然无存。
沈念一怔,连忙看向赵涟清。
“是这样的,她现在在电视台实习,目前在策划玩转申城的一期选题,我觉得您这里比较合适就推荐她来看看。”
赵涟清不着痕迹地侧身,将沈念稍稍护在身后,安抚般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王阿姨,只是一期美食节目,没有别的意思。”
第85章 人情正在嚼排骨的男人顿了顿,像是突……
“赵律师,当时我们老金的案子,是你帮我们争取到了人道赔偿,不然我们夫妻俩可能已经要去跳舒州河了。但是这个忙,我们实在是不好帮。”
王阿姨叹了口气:“老金一直在后厨没出来,其实也跟这个事情有关。”
味鲜餐厅早上卖早餐,中午做家常炒菜,晚上卖蘸酱炸串。勤勤恳恳的一天下来,挣得虽然不如之前做工程那么多,却是实打实的入账钱,每个月攒一攒基本可以满足小家庭的开支和女儿的大学生活费。
直到某一天,附近的某家小吃店火了,门前排了成百上千位食客,不少拿着手机、相机拍摄打卡,排上两三个小时只为吃上一口油
渍渍的炸猪排。
但一到晚上,食客散去、月黑风高的凌晨,总是有车子经过的声音。他们夜晚进货、卸货,虽然压低了动静,却还是吵到了老金。
老金在抛售了房产和车子后,整个人已经没睡过安稳觉,神经衰弱得厉害,他们动静不小,忍了一两个月后,便去找了街道居委会调解。
结果那家炸猪排店表面一团和气,晚上却依旧照吵不误,老金忍无可忍,选择了报警。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但最直接的导火索,并非是那次报警,而是上个月申城电视台民生频道的调解节目来到老金这边询问线索。
他们的女儿知道这件事后,就在网上给节目组发了私信,电视台的人过来采访了老金后,又大张旗鼓地去炸猪排店取了景。小吃店老板看到主持人和黑黢黢的摄像头后吓得目瞪口呆,当天便关了门店,不再做生意。
关店关了一周,那期调解节目如约播出,却没有出现老金的素材,去问电视台后只是说不够有冲突,所以素材给毙掉了。
结果就在节目播出后的当晚上,味鲜餐厅关门,老金去丢厨余垃圾,回来的路上被人拽进弄堂里,被一群人套上蛇皮袋子,打了一顿。
“牙齿掉了两颗,要去医院补,内脏也有轻微破裂,那个脸上、后背啊全是外伤,到现在眼睛还肿着,看东西不利索,刚才听到你们来也勿敢出来见人。”
王阿姨说着说着,眼眶湿润了:“你说要当初不找电视台,老金也不至于被人打成那样,肯定是小吃店觉得我们故意搞他们生意。其实不是的呀,只是想和他们调解调解。现在好了,节目嘛没播出,老金人也吃了苦头,唉……到底要我们咋办,既然不播出干嘛来拍呢?这不是给我们惹麻烦嘛。”
没想到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时间沉默了起来。过了片刻,沈念突然开口:“真不好意思,王阿姨。没想到给你们带来这么大困扰。”
王阿姨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最近不想再上镜头、惹是非。”
小姑娘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无可奈何,闷闷地垂下脑袋。就在这时,赵涟清突然开口:“老金现在伤势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其实就是上个月发生的事情,除了眼睛之外,其余的皮外伤都没什么大碍。老金就是吓得不轻,好几天都不敢独自出门,唉,也是老实本分的人,没想到遇到这种事……”
赵涟清突然打开手机,往上面噼里啪啦打了一串手机号,然后递到王阿姨面前:“这个是我同事的联系方式,他很擅长处理人身伤害案件,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他。当然,直接联系我也可以,我的手机不会关机。”
王阿姨慌忙摇摇头:“赵律师,这怎么好意思呢?不用了,老金的伤势不重,这几日也在吃助眠药,已经能好好入睡了。其实我们也想清楚了,干生意还是和气生财,真是谢谢你,你有这份心意就好。”
“不用客气,您可以留一下号码,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不对?”
听到这话,王阿姨终于没再拒绝,用手机把号码记了下来。
两个人后面又在饭馆里吃了两碗面,解决掉午饭,然后才回去。
到了车上,赵涟清也没着急离开,而是打开外卖软件,点进送药一栏开始浏览,沈念坐在副驾驶,好奇地凑过去脑袋:“你在买什么呀?”
“一些处理跌打损伤的药品。”
“跌打损伤?”小姑娘的脑子转了转,反应过来:“你是要给老金送药?”
“嗯。”
不一会儿,订单便下好了,附近的外卖员接了单,大概半个小时就能送到。赵涟清这才发动车子,往家里驶去。
太阳旺盛地洒下满地日光,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摇曳着树枝,让人有几分困倦。
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时间过得真快。
虽然这件事情泡了汤,但是万事开头难,怎么可能一开始就找到合适的餐厅呢?小姑娘躺在车座上,暗自给自己打气,今天下午回去再刷一刷点评软件好了,申城大大小小的餐厅不计其数,肯定能找到一个和“甜”有关的。
只是时间有些紧张,距离下个月的节目播出时间已经不足两周,拍摄和制作要一周,下周自己必须得拿出脚本的初稿。
好难啊,为什么上班这么难?
小脸皱得像吃了一根苦瓜。
赵涟清偶尔瞥了眼遮光板镜,便看到了眉头蹙成一团的小姑娘。小人儿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不用说便是为脚本发愁。
于是他开口,宽慰道:“别担心,老金人很好说话,哥哥会再帮你争取一下。”
“他们好像对镜头都PTSD了,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赵涟清勾起唇角:“万事都有可能。”
话音刚落,男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带上蓝牙耳机,点击接听。
王阿姨的声音隐隐传来,似乎在不停地道谢。赵涟清耐心地听她说完,才温声道:“没关系,王阿姨,药你们就收下吧,只是举手之劳,也不贵,别客气。”
“唉,早知道就不跟你们说那么多,让赵律你破费了,实在是对不住。”
“其实也不是我,是念念心里过意不去。她虽然只是在台里实习,但也觉得台里的审核有些不够人性化。这包药你们就收下吧,就当是她的心意。”
“这件事情原本和她也没关系,小姑娘还想来帮我们宣传来着,我们方才那么拒绝,现在一想真不好意思……”
两个人又说了些许你来我往的寒暄,最后王阿姨还是被说服了,把药收了下来。一通电话结束,沈念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看向他的眼神既懵懂又仿佛明白了什么。
到了晚上,两个人正在吃晚饭,老金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赵涟清似乎早有预料,淡定地选择接听。
几分钟后,通话结束,男人放好手机,给沈念夹了一块排骨。
“老金答应你的拍摄请求了。”
小姑娘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真的吗?”
男人笑着点点头:“嗯。是王阿姨劝动了他。”
虽然哥哥在车上安慰她,但她并不能完全寄希望于别人,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卧室里,闷头找了一下午的线索。虽然也找到了几家还不错的小馆子,但是都没有老金家背后的故事动人。
遭遇了人生和事业的低谷期后,能够不被打倒,反而重振旗鼓,把小店经营得红红火火,是人生中先抑后扬的甜。
在这个经济不景气的时代,大家都需要一些普通人的鸡汤。这个故事如果能还原好,足以打动人心。
沈念顿时又来了干劲,嘎擦嘎擦地扒完饭,便趁着热乎劲慌忙去卧室写脚本。过了不到一分钟,她又突然从卧室里冲出来,找到还在细嚼慢咽的赵涟清,往哥哥脸上狠狠亲了一大口。
“啵”地一声十分响亮,正在嚼排骨的男人顿了顿,像是突然被人撸了一下的小兔。
“忘记说了,谢谢哥哥!”
说罢,小人儿又脚底抹油,急哄哄地跑回卧室。
……
第二天赵涟清又带着沈念去了味鲜餐厅,老金和王阿姨特地抽出了下午三四点钟相对比较空余的时间,和她好好地聊了会儿天。
聊了两三个小时,小姑娘聊得口干舌燥,又有些意犹未尽。但素材积累得差不多了,她又加上两位老人的微信,到时候有需要补充的细节,他们还能在微信上交流。两位这次都十分支持,对小姑娘说了不知多少次谢谢、麻烦了,又说有需要他们帮忙的,一定不要客气。
“他们人都好好,本来我都以为要泡汤了,找了其他几个备选的餐厅。”回去的路上,小姑娘感慨道:“没想到一包药就让他们改变了想法。 ”
赵涟清道:“老金和王阿姨都是善良的人,但是性格又都有点固执,所以比起苦口婆心地请求,不如用更佳迂回的方式。”
他留下同事的手机号,假如后面再有冲突,至少能给两个人留条兜底的后路;又给老金买了跌打损伤的药,送去一份人情。
老金夫妻俩和大部分申城人的脾气一样,不喜欢欠人家人情,也不喜欢给别人惹麻烦。
所以他们后面想了想,决定还是答应沈念的拍摄请求。
有了当事人的第一手素材,小姑娘的脚本很快便完善得差不多了。周一到了电视台后,她把周末写完的初稿给小刘看了看,小刘觉得还不错,稍微提了点建议,让她又完善一版。
完善版的脚本在周三送到了节目负责人老陈手里。老陈看完后,惜字如金地丢下两个字。
“不错。”
脚本通过了。
小刘找到沈念,喜气洋洋地说周五就能去拍摄,这样子下周就能出来成片。
这即将成为由她亲自制作而成的,人生中第一个电视台节目成片。
小姑娘心底乐开了花。
到了下班时间,她神清气爽地收拾完工位,神清气爽地拿工牌打卡,神清气爽地拒绝了杜子逸请她喝咖啡的邀约。
“咖啡馆就在附近,你确定不去?我请客哦。”
“下次吧,今天确实没有时间。”
“是有事吗?”
“对呀,不好意思啦。”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眼睛亮晶晶,像是一只等在家门口准备外出放风的小狗:“我着急回家。”
赵涟清给这份脚本帮了很大的忙,她必须得好好感谢他。
所以她得尽快回到家,给哥哥准备一份隆重的酬劳——这是全世界顶顶要紧的事了。
第86章 索吻高三毕业的时候我们不是也接吻了……
7点钟,沈念发了条微信,问赵涟清什么时候回家。
他迅速回复:“已经下班了。饿了吗?”
“饿了,等你回来呢。”
“有什么想吃的,哥哥给你做。”
“我做好啦~今天念念大厨上岗,等哥哥回来尝尝味道。有番茄炒蛋、可乐鸡翅,还有每人一拳头糙米饭。”
“叮——”地一声脆响,电梯到了停车场,缓缓开门。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温和的笑意,大步走了出去。
“怎么有这么厉害的宝宝?”
小姑娘回了一个小猫翘尾巴的表情包。
“总之,哥哥快回来吧。我还准备了别的惊喜呢。”
他心头发软,忍不住问惊喜到底是什么。可是小姑娘守口如瓶,就是不肯告诉他,非得等他回到家里亲眼看到才行。
于是他便怀揣着这份期待上了路。幸好今天路况尚可,半个多小时后就到了家。刚一打开家门,便听到一声响亮的“surprise!”穿着粉色草莓熊睡衣的小姑娘站在玄关处,双手捧着番茄形状的奶油蛋糕,小鸟一样冲到了他面前。
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纤细的绒毛。他惊讶地看着蛋糕:“这是……?”
“哥,我的脚本通过啦!这周去老金那边拍摄,顺利的话下下周就能上节目。”沈念语速快得像发射小钢珠:“这次多亏了哥哥!”
原来是这件事。
屋内飘来食物的香气,在夜幕低垂的时刻显得温馨十足。几盘她现学现烧的菜已经准备就绪。
小姑娘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夹起一只色泽鲜润的鸡翅,紧张得好似等待考试分数。他尝了一口,甜甜咸咸的味道刚刚好,炖得十分入味,竟然还不错。
“很好吃。”
沈念舒了口气:“太好了,不枉我做了俩小时。”
“竟然要这么久?辛苦了。”
“不辛苦,哥哥喜欢吃就好。”她托着小脸,笑得眼睛弯弯:“原来给喜欢的人做菜吃是这种感觉,怪不得每次哥哥看到我添米饭,都好像很高兴。”
赵涟清没多说,只是把盘子里的菜和米饭都吃得干干净净,番茄小蛋糕也吃了不少。这是他自打开始保持身材以来,吃得最多的一顿,连可乐鸡翅的汤汁都用来拌饭了。
小姑娘一时间不知道是他太捧场,还是自己真的有做菜天赋,一时间心头软绵绵,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
总之,这是相当和睦的一个夜晚。
直到她提起导演希望赵涟清可以一起参与拍摄,从旁观者的视角讲一讲老金的故事时,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为难的神色。
“哥哥是不太方便出镜吗?”
赵涟清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这几日比较忙,你也在写脚本,所以有件事情一直没有跟你说。周四我要去北京出差一趟,时间比较长,大概要一周。”
沈念愣了愣:“一周?为什么那么久?”
锐岳的案子比较复杂,涉及到北津的央企,总归要费点力气。
这次去北津也是同张志峰一起去疏通关系,同时又要去锐锋总部一趟,做些面对面的沟通。除了他以外,陈雨绒和几个实习律师也一起跟着,组成了一个相当庞大的团队,足以看出张志峰对这个案子的重视程度。
另外,张志峰将这个案子视为一场考验,放了一半的权给他,让他主导牵头,压力可想而知。这也是他这些日子连续加班的罪魁祸首。
当然,这些都不好给小姑娘讲。
工作上的事情总归枯燥乏味,他不想让她接触太多负能量,只能简单地解释几句,希望能把人哄好。
可惜没能哄好。
小姑娘还萎靡成了一根暴晒后的小白菜,方才水灵灵的神色消失不见,整个人蔫巴巴地倒在沙发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好讨厌的工作……把哥哥还给我……”
赵涟清在她身侧坐下,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好一会儿,才开口:“抱歉念念,哥哥应该早点告诉你。如果实在不行,我中途可以从北津飞回来,需要哥哥出镜的地方,尽管提,没什么不方便的。”
只要她需要,他绝对可以做到那一步。
之前她刚上高一的时候,他去北津读书,第一学期的每个月他都会回来一趟,有时候是凌晨的火车,有时候是深夜的班次。只要到了,即使走路走回家,也得立刻见她一面。
他知道妹妹离不开他,哪怕只是短暂的分别,也足以让小人儿失去赖以生存的养料。而他又何尝不是呢?这几年差旅无数,但最多也就四五天,超过一周的,他都会尽量安排好工作,中途飞回来一趟。
小姑娘好一会儿都没吭声,脸蛋埋在抱枕里,蜷缩着身子,像一只小虾米。赵涟清喊了她几声,她才抬起头来,小脸红彤彤的,发鬓浸了细微的汗水,黏在耳畔。
“不要,那样哥哥会很辛苦。”
“哥哥不辛苦。”
她撇撇嘴:“可我舍不得。”
工作可以压榨他,张志峰可以压榨他,但她是他的妹妹,是这世上唯一心疼他的人呀。
她是最看不得他辛苦的。
小姑娘慢吞吞从沙发上爬起来,爬到哥哥身边,双腿打开跨坐在男人身上,像是一只树袋熊。赵涟清习以为常地托起她的屁股,让她在自己怀里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沈念将身体贴在他身上,俯下头,脸颊埋在他的颈窝处。
“哥哥去吧,没事。我总要长大的。你现在别动,让我充下电就好。”
“好,我不动。”
他果然纹丝不动,只是伸手,时不时地抚摸过她的背脊,好似在安抚。沈念被他拍着背,心脏微微发颤,一想到不久后连续七天都不能这样和哥哥黏在一起,她就觉得很难过。
北津气候很干,夏天又很热,他的客户大部分又都是做工程的,最会酒桌上那一套,肯定免不了喝酒。
有没有人提醒他喝前先吃菜垫一垫呢?有没有人事后给他准备一杯蜂蜜水解解酒?万一伤到胃可怎么办,她只有这么一个哥哥呀。
她想到这里,方才的焦虑
不安都化为了疼惜,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哥哥漂亮的面庞,委屈巴巴地撇着嘴。赵涟清以为她还在生气,轻轻叹息:“念念,是哥哥不好……”
话未说完,便被一个轻轻的吻打断。小姑娘凑到他的泪痣上,轻轻亲了一口。身下的男人顿时止住了声音,像是骤然被摁下了静音键。
一吻完毕,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有些粘稠。
她的声音很低,听起来还有些含含糊糊:“我没关系的,反正脚本也OK了,拍摄基本上是导演的工作。可是哥哥怎么这么忙的呀,怎么这么累的呀?”
“忙完就能休息一阵子,不要担心。”
她又低下头,轻盈的吻一路向下,落在了他的鼻尖。哥哥的鼻子很好看,像是被细琢过的冰雕,吻上去也是冰冰凉凉的,鼻尖玲珑好亲,让人不舍得移开嘴唇。
“辛不辛苦,哥哥?”
“不辛苦。”他微微抬起头,蹭了蹭小姑娘的鼻子:“有念念在,就不辛苦。”
小姑娘呜咽道“怎么会不辛苦好心疼呀”一边趁机凑到他的唇边,想要去亲一亲。但可惜没能得逞,呼吸刚刚喷洒在他的唇峰上,赵涟清便别过了头,让她的索吻落了空。
沈念不依不饶地又追上去,他这次直接捂住了嘴巴,让她亲上了手背。
两次索吻未果,小姑娘有些气恼。
“哥哥!”
“不行。”
“为什么不行?”
那双琥珀般的眸子温柔而湿润,像是含着一汪春水,像是能包容一切荒唐请求的母亲。但是偏偏不许接吻,哪怕只是亲一亲唇角缓解一下饥饿感,他都绝对不允许。
那是雷池,是红线。他作为年长者可以包容她所有的任性索求和贪婪,但是绝不可能违背他的规则,让他配合她肆无忌惮地犯错。
他不能对着她犯错,她是妹妹,是他亲手养大的宝宝,他们之间可以有家人间不计其数亲吻,但绝对不能有男女间丁点的私情。
她年纪尚小,控制不住很正常。他已经年长,必须要替她守住这个底线才行。
于是他说:“你已经长大,这种事情只能和男朋友做。”
可是她又说:“可是我就是想和哥哥做,怎么办?就算不是男女朋友,家人之间也能亲呀。高三毕业的时候我们不是也接吻了吗?我觉得很好,我很喜欢。”
赵涟清的瞳孔颤了颤,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慌乱的神色,在哥哥的眼中横冲直撞。
但那么慌乱很快便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厌恶。
方才还沸腾的血液慢慢凉了下来,沈念感到一丝不安,连忙直起身子:“我没有责怪哥哥的意思,那晚我喝了酒,可能是我记错了,哥哥怎么会对我做这种事……对不起哥哥,方才就当我胡说八道……”
“抱歉。”
赵涟清冷不丁开口,一把伸出手,将她从自己身上举了起来,放到身侧的沙发上。沈念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径直朝洗手间走去,连忙道:“哥哥……”
“我先洗个澡。”他没有转过身,声音依旧温柔,呼吸却略微紊乱:“等我出来,我们再谈这件事,好吗?”
沈念只好点点头。
赵涟清便走进了洗手间,“卡擦”一声反锁了大门,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她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不安而又难过地等着哥哥出来。
坏事了。
早知道就不提起这件事情了。
那天都撒谎说自己断片了,今天又亲自把谎言戳破,哥哥一定会尴尬吧?从小到大,无论她想要什么,赵涟清都会答应。那天,也是自己主动去吻他,他估计受不住她的死缠烂打才回应。
好不容易把这件事情翻篇了,事到如今又被提起来……
沈念想起哥哥方才眼中那抹毫不掩饰的厌恶神色,心中一阵刺痛。
其实也能理解,在他眼里,自己一直是乖乖听话的妹妹,何曾想到会做出这种越界的坏事?要是换成别的哥哥,说不定都被讨厌了。而赵涟清实在是太好,竟然可以包容她这么任性冒犯的举动。
怎么办……
待会儿该怎么面对他?
她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忐忑地等着待会儿赵涟清出来,给她下最后的裁决书。
可没想到一个小时过去了,卫生间的水声还没有停。
第87章 回到正轨“我喜欢哥——”
赵涟清花了一个小时冲完澡,又花了五分钟洗手,用香皂、洗手液把手上的味道悉数洗掉后,才抬头看了镜子一眼。
镜子里的男人长着一张精致而漂亮的脸,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对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妹妹动了情,怀揣着不可言说的肮脏的念头,在脑海里将她翻来覆去地吃干抹净。
简直恶心至极。
他的念念,是一抔干净无瑕的雪,绝对不能有任何肮脏的泥泞溅上去,也不许任何非分之情将她玷污,哪怕产生那个念头的人是他,也不行。
甚至更加不可饶恕。
自从那日他在玄关前失控一次后,他便时常如此告诫自己。一定要守住规则,不可越界。
可方才,她竟然主动提起这件事。她的眼神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晚上,那么迷茫、天真,软绵绵的身体像是藤蔓一样缠着他不放,像一只误入歧途的羔羊。
更重要的是——她原来都记得。
那个吻,她一直都记得。
脑海轰然一响,巨大的羞耻感和罪恶感一起袭来。某个在脑海里的声音响如擂鼓——赵涟清,斯文败类的伪君子,衣冠枭獍之徒,你是如此恶心而又下流,竟对她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而她胆怯而又柔软地在心里记了那么多年,时至今日终于又提起来,将你剖开,赤裸裸地审判了。
可为什么,会兴奋?
他拧开凉水,冰冷的水从头到脚淋下来,冷得人颤栗不止。但却无法消解,无法消除,甚至无法缓和。最终在急促的水流声中洗完了澡,生平第一次,四面八方的墙壁见证了他的狼狈。
“吱呀”一声,卫生间的门终于打开了,里面却没有热腾腾的水雾。
浑身都是水汽的赵涟清从里面出来,发丝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水。沈念本来昏昏欲睡,见状一下子清醒,着急道:“怎么没有擦头发呀哥哥,小心感冒。”
那岂不是很好?
他也该受点惩罚了。
赵涟清看到她困倦的模样,低声道:“去你的房间说吧。”
小姑娘霎时间萎靡了起来,垂下脑袋,同样低低地应了一声。
……
沈念的房间正朝南,大约十一二平,不算很大,却足以塞下一张单人小床,一个书桌兼顾梳妆台,和一个三开门的衣架。
这个小房间是光照最足的南卧,每一件家具都是赵涟清亲自挑选,颜色和款式都漂亮。
赵涟清拉开书桌的椅子,坐下。看到她呆呆地站在门前,叹了口气:“不是责备你,过来,坐下吧。”
沈念闻言,这才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小床和书桌挨着,她坐在床边,膝盖不可避免地撞上哥哥的腿。这个房间本就狭小,赵涟清一来显得更加局促,四处都挤挤的。
沈念正胡思乱想,便听到赵涟清开口,语气冷静而沉稳。
“你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的确是喝了酒,但是哥哥是清醒的,所以这件事情其实是哥哥没能做好引导,是我的错。在这里,和你道歉。”
沈念睁着晶晶亮的杏核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可是……是我先吻的哥哥……”
“那是因为你喝醉了。”他颇为包容地笑了笑,仿佛只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喝醉的小孩子,总有些奇怪的举动,我不会责怪你。只是日后绝对不许喝那么多酒,除非是有我陪同。”
不是。
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气氛也好,赵涟清的表现也好,话题的方向也好,都和她想象中的如此不同。她在方才等候他洗澡的一个多小时里,想过无数个应对方法,如果他生气,她就乖乖道
歉。如果他感到尴尬,她就默契地重新遗忘一遍。可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摆出一副年长者的模样,宽厚地包容了她犯下的过错。
她那么热烈的吻,被他视如鸿毛。
好一个刀枪不入软硬不吃的铁石心肠。
尴尬顿时化为星星点点的愤怒,沈念摇摇头,否认道:“我虽然喝醉了,但我还是清醒的。我想和哥哥接吻,即使是现在也还想。”
他微微蹙眉:“念念……”
“所以那个吻,不是因为酒精,是因为喜欢。”小姑娘脸庞和眼神散发着炽热:“我喜欢哥——”
“沈念。”
他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沉沉,笑意顷刻之间消散不见。
他几乎没有这样喊过她的名字,沈念触碰到他的眼神,浑身一颤,剩下的话统统咽回肚子里。
“你从小便跟哥哥在一起,身边接触到的异性不多,容易把崇拜和依恋误解为男女之情。等你以后成熟了,会遇到合适的同龄男生,那时候你会明白,这种雏鸟心态和真正的喜欢,是不同的。”
她难以置信道:“什么意思?那个吻,你觉得是一个妹妹在亲吻她的哥哥吗?你觉得那是兄妹之间该有的吻吗?”
赵涟清顿了顿:“不该有。所以,以后也不会有。”
话音落地,她瞪大了眼睛,剩下的话语悉数卡在喉咙里。
眼前逐渐一片模糊,大抵是浴室里的水汽飘到了这边来,让她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男人的眼神又无可避免地柔和起来,缓缓抬起手,安抚般摸了摸她的脸颊:“念念,你只是太小,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即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社会层面上,我就是你的哥哥,这层关系我们无法像脱衣服一样轻易将它脱掉。”
“那你为什么要回吻我呢……你……你为什么要那么用力地捏住我的腰?”
男人沉默了一下,皎白的月光在他的鼻梁上流转。
过了几秒,才开口:“那是一个判断失误。是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也是我今天向你道歉的原因。”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
她想否认,想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击碎他冷静的外壳,可是该死的是赵涟清明明说的都对。他是她的哥哥,她不该喜欢他,她的喜欢或许会对他造成困扰,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好的工作,他们好不容易才有的安稳的生活。他们不该继续那个晚上的错。
她不该想要继续向他索吻,不该怀着那种旖旎的心思,一次次地挑战兄妹关系的底线。
正如他所说,那是个错误。
人都会犯错,完美如赵涟清也会犯错。所以他今天向她道歉了,告诉她,那种感情不是喜欢,只是依恋,像一只小鸟依恋第一眼看到的人类一样,她以后会找到一个年龄相仿的男朋友,和寻常人一样恋爱、结婚,不过那种被人非议的生活。
天呐,赵涟清,她怎么可能会爱上别人?她怎么会和别的男生结婚生子?
可是他不喜欢她呀,他只愿意当她的哥哥。
这真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小姑娘低下头,豆大的眼泪突然噼里啪啦地掉在腿上,洇湿了那层薄薄的棉质布料。赵涟清终于忍不住坐过来,将她抱在怀中,轻轻地说别哭,妹妹,不要哭,这不是她的错,这不是宝宝的错。
沈念揪着哥哥的衣服,狼狈地想要忍住哽咽,可哭泣的声音像是挣破鸽笼的小鸟,无法控制地冲了出来。她只好将眼泪擦在他胸膛,她的心在这个夜晚悄无声息地碎了。她现在没有力气把它一点一点拼凑起来,这需要时间,拼凑需要时间,等待它恢复得完好无损也需要时间。
她抱紧哥哥的身体,听到他杂乱而失序的心跳声,好像在他的身体里淹没了一样。
如果真的能淹没在他怀里就好了。
他们就不会分开了。
不管是兄妹,还是恋人,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
那天晚上,小姑娘哭到了很晚,在他怀里黏着,一动也不肯动。他哄了许久,最后小姑娘才把脸抬起来,肿着眼睛,哑着嗓子地喊着他:“哥哥。”
这一声哥哥像是方向盘,终于把脱轨的列车拐到了正确的轨道。他挤出一抹笑,温柔地应了一声。
也算是拨乱反正了吧。
他心想,虽然很痛苦,但至少不会再发生那个晚上失控的事。从此以后这只迷茫的小鸟便会认清楚自己的心意,不会再违背任何伦理道德,不用背负任何罪孽,安然无恙地活在世间。
至少也不会再对他产生任何幻想,这很好。她本来也不该对他产生任何幻想,她就应该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活着。因为这个世界如此顽固不灵,对女性尤其苛刻,违背世俗要遭受无法想象的指责与辱骂,他不希望她遇到丁点。
罪孽深重的人,有他一个就够了。
在这段关系里苦苦溺水挣扎的人,有他一个就够了。
于是赵涟清出差的这一周,两个人像是故意要冷却什么似的,联系的时候寥寥,就连电话也只打了一两次,一次是飞机落地,他和她报平安。一次是节目组拍摄完毕,老金和他通话,和他客套寒暄。
沈念也同样投入在工作中。她这几日跟着导演出外勤,学着怎么操作复杂的摄像设备,吭哧吭哧地搬运灯光、维护拍摄现场秩序。拍完后,一旦有了空余时间,她便去帮唐森老师剪片子,现在她已经学会了电视台的剪辑软件,一天能剪好几条,偶尔还能帮民生频道剪一剪,视频框、字幕、姓名条一通操作,几分钟便搞定。
如此忙里忙外地过了一周,下个月第一期《玩转申城》开播了。
四十多分钟的节目,接近尾声的时候,演播室里的主持人突然道,这个节目已经播出很久了,台里也在想方设法地创新,最近来了几个实习生小朋友,他们自己独立撰写脚本,跟着导演组拍摄,完成了人生中的综艺首作。下面就请观众朋友们欣赏一下青涩成品,如果大家有意见,还请轻拍。
于是杜子逸的街采节目便率先播放了出来。他亲自出镜,拿着设计好的浮夸的logo话筒,来到申城潮人最多的文康路。他性格本就活泼,对着镜头也不怯场,一张嘴妙语连珠,和有梗的路人你来我往,搞笑效果十足。
街采节目后,是沈念的《申城人的酸甜苦辣之甜》。节目组的摄像机对准了一个居民区里的小餐馆,老板老金和老板娘一生因工程而发际,又因工程散尽万贯家财。人生大起大落后,他们站在丁零当啷烟火气十足的厨房之中,与背叛过他们的生活握手言和。
十分钟虽然短暂,但却将老板夫妻二人的人生际遇娓娓道来,尤其是节目的口播词写得极好,配合着导演朴实的镜头语言,整体看下来非常令人动容。
这两个视频同时上架了申城电视台的新媒体矩阵,在多个平台上同步发布。当天,杜子逸和沈念的视频点赞量均过2000,为近一个月内数据最好。
节目播出后的第二天,老金给沈念发来微信,上面是一张餐厅门口排队的照片,下面一句话是一段真挚的感谢。
沈念把那张照片联同节目的视频链接转发给了赵涟清。
刚发送成功,便听到杜子逸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沈同学,这次咱们出师大捷,下班后要不要来杯咖啡?”
俊俏的少年从旁边的工位探过头来,笑得像只毛茸茸的大狗:“先说好,我请客。这次脚本你也出了把力,咱不能做忘本的人,给我个机会呗。”
沈念笑了笑:“好啊。去哪儿?”
“我看好了一家咖啡厅,离电视台就400米,他们家的甜点可好吃了,你们女生应该都喜欢。”说着,他把店铺链接发给沈念:“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找找。”
“这家就不错,你咋找到的?”
“嘿嘿,有眼缘罢了。”
两个人你一
言我一语地聊着,无人察觉的角落,小姑娘的手机亮了亮,有新的微信消息发来。
赵涟清:「节目我看了直播,也和几个同事分享了,大家都称赞有加。恭喜你念念,这是你职场生涯的第一个小成果,哥哥相信你肯定会越来越出色」
赵涟清:「对了,哥哥返程的飞机改签了,今天下午就落地。小制片人,晚上想吃什么?」
第88章 对峙“哥哥难道不满意?”……
飞机缓缓降落在申城机场。
盛夏的夜晚总是姗姗来迟,下午五点多,白昼依旧,日光晴朗,廊桥外一片明亮通透。
赵涟清和陈雨绒走在最前面,张志峰走在后,三个人一同下了飞机。走在廊桥的时候,张志峰开口:“晚上你俩有没有空,喊上实习小朋友一起吃个晚饭。这几天在北津连轴转,都累得不轻,先吃顿好的犒劳一下大家。”
陈雨绒迅速打开点评软件翻了翻:“这附近有个商场,我看里头有个本帮菜还不错,要不我先订个包厢?”
女人妆容精致的脸上未见丝毫倦怠,神采奕奕地看向张志峰。后者随性地点点头:“你来安排就好。”
说罢,他看了眼走在前方一身黑色西装、步履匆匆的男人:“涟清呢?你是回家还是跟我们一起吃饭?”
赵涟清温声拒绝。
“妹妹一个人呆着,我不放心。”
张志峰就知道他这个德行,每次出差回来浑身上下都大写着“立刻回家”,除非是有十万火急的任务,不然肯定留不住人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冲他摆摆手。
穿过廊桥,再走过一条漫长的抵达长廊,才到出口。赵涟清熟练地找到车库,在电梯内便打开了手机。
登机前他给小姑娘发了两条消息。
「节目我看了直播,也和几个同事分享了,大家都称赞有加。恭喜你念念,这是你职场生涯的第一个小成果,哥哥相信你肯定会越来越出色」
「对了,哥哥返程的飞机改签了,今天下午就落地。小制片人,晚上想吃什么?」
小姑娘果然已经回复了。
「晚上我和同事去聚餐了,哥哥不用等我,先吃晚饭吧。出差辛苦了。」
「小猫比心.jpg」
同事?
电梯门“叮”地到了底下停车层,玻璃门缓缓朝两侧打开,男人看着手机,表情晦暗不明,随着人群从电梯中走出。
哪位的同事?
有这么重要的同事?
赵涟清怀揣着这几个问题回家,坐在客厅里,像是扎根在沙发上的树。窗外的阳光从金黄色变成了暗淡的灰蓝,最终被夜色吞噬殆尽,清冷的月光洒下薄薄一层银辉。
七点钟,她还没有回来。
……
杜子逸找的餐厅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是一串法语,坐落在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树中,让人分不清是在国内还是国外。
申城很多店铺非常小资,门头极尽简约,几乎没有招牌,若不是有大大的橱窗可以一窥店内,根本不知道这家小店是干什么的。这家咖啡店也是如此,小众而低调,掩藏在繁茂的梧桐树枝叶后,路过才能闻到咖啡特有的苦涩香气。
沈念和杜子逸下班后,一前一后地离开,在店里见面。到了地方,杜子逸已经找好位置,百无聊赖地翻着手写菜单。
少年样貌俊秀,唇红齿白,穿着一件招摇的浅粉色T恤,在颇有腔调的小店里也是惹眼得紧。
看到她来,杜子逸眼睛一亮,将菜单递给她:“想喝什么?”
她坐下,没有翻菜单,直接开口:“我只要一杯美式就好。”
“你可别给我省钱,这家店的拿铁很不错,推荐你尝尝。”
沈念摇摇头:“不是省钱,我喝不了牛奶,所以美式就好。”
“那行吧。”
于是上了一杯冰美式,一杯抹茶拿铁,还有两份搭配着蘸酱的司康蛋糕。杜子逸把奶油放到了自己面前,将巧克力酱放到了沈念那边,小姑娘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本来就是我请客,照顾好你是应该的。”说到这里,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我今天打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咱俩的处女作在网上热度还行,领导很满意,哦,这里的领导是老陈的领导,不知道是什么级别,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留用?”
杜子逸一心想留下来,各路消息都打听得十分周到。沈念还在摇摆不定,对留用也不是那么渴望。她摇摇头:“台内编制很少,估计难。”
“台里不是有很多申大的人嘛,你那些学长学姐没有给你透过风声?”
“之前很容易留下来,现在也说不定了,现在经济不景气,到处都在降本增效。”沈念举起咖啡,喝了一口:“杜子逸,你请我吃饭就是为了套我话?那可真破费了,就算没这杯咖啡,你问我,我也会告诉你的。”
少年蓦地红了脸,连忙摆摆手:“你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天是真的想请你喝咖啡,街采的脚本你不也给了我很多主意嘛,真的没别的想法,啊,没有套话的想法,别的还是有的……”
后面的话说得很轻,几乎淹没在了咖啡厅嘈杂的背景音中。小姑娘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到,杜子逸说罢飞速瞥了她一眼,只见她面色如常地吸着咖啡,唇上那层莹润的唇蜜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块清甜的蜜瓜。
算了,场合不太合适。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呢。
……
咖啡店的司康果然是招牌,甜而不腻,非常好吃。两个人把一整盘都吃得干净,又说了些学校、考研的事情,吃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
杜子逸不打算考研了,传媒这个行业重在实练,不打算走学术道路的话,其实越早开始积累经验越好。沈念也没有考研的需求,她想先工作几年积累下经验,等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再选择进修学历也不迟。
申大的新闻学是国内第一,有了这个金字招牌,日后考研也好,出国也好,她可选择的道路又多又宽敞,总归是不着急的。
两个人在一号线地铁站分别。
回去的路程约莫要四十多分钟,外面已经华灯初上,橙黄色的夕阳被黑夜逐渐吞噬殆尽,浓稠的夜幕被城市霓虹映照成灰蓝色。
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消息提示。
五点多的时候,赵涟清似乎是刚刚下飞机,看到她和同事去聚餐的消息后,回了一句简短的“好的。早点回家。”然后再也没有发来消息。
在外出差一周,估计他也很累,可能在家里休息。
不然以他的性格,到了七点多,肯定要给她打电话了。
但是手机一直都很安静,屏幕漆黑,通知栏空空如也。她虽然努力告诉自己,一定要恪守兄妹的尺度不要让他困扰,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杜子逸身上,但心头还是一阵钝痛。
早知道那天就不挑明那个吻,她至少还能沉溺在假象之中,做一个过于依赖兄长的妹妹。偶尔对他撒个娇,还能讨上几个“尺度以内”吻,缓解一下她对他的饥饿感。
可她在错误的时机下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哥哥又能怎么办呢?他只能把一切都调回正轨。
她不能再让哥哥困扰了,他总是纵容自己,屈从自己,那个吻说不定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自己绝不能让他再受伤。
所以,适应吧沈念。
适应这种“正常”的兄妹关系,不用密集地发消息,不用脑海里无时无刻装满了哥哥,不用那么迫切地想要从咖啡厅离开回到他身边,哪怕是陪着舟车劳顿的他在床上休憩……她需要当一个正常的妹妹,让哥哥放心。
让赵涟清放心。
别的都不重要,她的难过、心碎都不重要。哥哥才是最重要的,她不能让哥哥为了她为难。
到了家门口,上午送达的快递已经消失不见,应该是被哥哥收进屋内。沈念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阵浓稠的黑暗。
客厅没有开灯,静悄悄的,像是赵涟清出差时的夜晚一样。
她熟练地摸索到玄关处的开关,正要打开时,突然听到沙发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回来了。”
小姑娘吓得一哆嗦,“啪”地打开灯光,便看到赵涟清坐在沙发上,身上的衬衣和西裤还没有换掉,公文包丢在脚旁。
“哥……你怎么不开灯?”她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狂跳:“刚才吓了我一跳。”
赵涟清的眉眼松动了几分,唇角挂着熟悉的、温柔的笑意,对她道了声“抱歉”。
语气还算正常,没有生气。
小姑娘暗暗松了口气,换好拖鞋,啪嗒啪嗒往自己的房间走:“你是刚到家吗?衣服也没有换,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来做饭。”
“你要去哪儿?”
“卧室,我去换下衣服……”
客厅的灯光是暖黄色,照在男人脸上,给那清隽漂亮的眉眼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赵涟清突然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他个头高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时候,实则有一种很奇怪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让她下意识停下脚步,往后退了退,后背冷不丁贴到了客厅的白墙。
赵涟清在她面前站定,温声道:“你在微
信说和同事聚餐,那个同事,是谁?”
“是一个实习生,跟我一起进来的。”
“实习生?是男生吗?”
“对。”
好奇怪。
哥哥的神色好奇怪。
明明是和寻常一样沉稳的语气和神情,但为什么心脏跳的如此之快?她脸颊发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更不敢从他面前逃开。
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小姑娘垂下眸光,看向地面,轻声道:“哥哥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第一次和同龄男孩子出去吃饭,哥哥总要担心。”
“可这不是你希望的么?”
赵涟清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重复了一遍:“我希望的?”
沈念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对视。自己小小的身影像是海浪中的一艘小船,看起来孤立无依,可怜极了。
距离好近。
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温热的吐息混搅成一团,让两个人之间狭小的缝隙也生出湿润的触角,互相试探着、触碰着,将空气搅动出黏腻的声响。
不知是谁的心跳急促如擂鼓。小姑娘迎着他的视线,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
“是你说要我多和同龄男生相处,日后会明白什么是喜欢和依赖。所以我和别人吃饭、约会、试着对同龄人敞开心扉,当一个听话的、正常的妹妹。”
赵涟清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垂下眸光,眼波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仿佛在看一只刚长出绒毛的雏鸟。
“哥哥难道不满意?”
而她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一只倔强的小牛。
第89章 宽恕“你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哥哥”……
赵涟清看了她几秒,缓缓道:“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念念。”
“那哥哥是什么意思?”
“我可能太累了……抱歉。这件事情,我们明天再谈吧。”
“哥,是你亲口说想要我过正常的生活,可是我这么做了,你看起来又这么……寂寞……”她的声音发出细微的颤抖:“我不明白,我看不透你。”
她一直看不透他。他如果想要隐瞒的心意,旁人就算绞尽脑汁也猜不出半分。小时候叶琦姐姐说他心思太深,尚且年幼的她不能理解。
现在她依稀理解了,代价却是一颗破碎的心。
赵涟清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她的脸颊。
她的脸颊上有一层纤细的绒毛,在淡黄色的灯光下,像是一只毛茸茸的猫仔。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还没抬起来就放弃,他的妹妹啊……
这么可爱,这么乖的小人儿。他亲自将她抚养长大,笨拙地给她扎丑丑的小辫,牵着她的小手第一天去幼儿园,见证她拿下仰卧起坐第一名、古诗词第一名……他把她从小小一只养得亭亭玉立,她的喜怒哀乐填满了他枯燥无味的人生。
他怎么能玷污她?他怎么能对自己养大的妹妹产生越界的感情呢?
可是该怎么和她讲?
她眼中的痛苦几乎要把他灼伤了。
“念念,哥哥其实……”法庭上侃侃而谈的赵律师,此时正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也不知道。”
沈念愣了愣,看着他垂下眸光,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大狗。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无措的一面。她慌了神,心脏却激烈地跳动起来。
“那哥哥希望我和别人恋爱么?”
赵涟清沉默不语。
“还有结婚呢?哥哥可以接受我会穿上白色的婚纱,和别人步入婚礼殿堂,发誓和他做一对恩爱夫妻吗?”
闻言,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悉数落入她的眼底。
她继续道:“从此以后,我会和那个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你只是我的哥哥而已。我的人生中不仅仅只有你了,往后余生要他来与我陪伴。他会是我最重要的人,在我的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在我死后和我埋在一起。我甚至可能会生一个我和他的孩子,这个孩子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长得像我也像他……”
“够了。”赵涟清突然打断她的话,身子往前凑了一步,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不要说了……”
男人的声音像是摔碎了一地的瓷器:“不要再说了,念念。”
他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抵在自己胸前。小姑娘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一幅此生难忘的悲伤的神色。
“哥哥?”
下一秒,他似乎又清醒了过来,琥珀色瞳孔颤了颤。
眸中一闪而过的偏执仿佛只是错觉。
急促的呼吸慢慢平静,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眸中已经恢复了往常般的沉稳淡然。但是少女纤细的手腕依旧被他攥在手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皓白柔软的肌肤,像是一句暧昧的低语。
“怎么变瘦了?”
他的手掌很大,像牢笼一样轻易便困住了她纤细的小手。
话题转变得太快,沈念愣了愣:“什么?”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手腕处,痒痒的,让她的心尖儿跟着颤了颤。沈念感到缺氧似的眩晕,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又听到他开口:“我出差的这一周,你没有照顾好自己,对不对?”
“我没有瘦,可能最近拍摄比较忙,有点累。”
她昨天起来刚上了称,实际上也只轻了一斤多。
但是赵涟清看得分明,她的手腕又纤细了一点,小脸又窄了一点,事关妹妹,他都敏锐得很,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男人高大的身子紧贴着她站着,将她夹在冷冰冰的白墙中间,毫无退路。她一边感到眩晕,一边又有些沉醉,青柠的香气充斥着她的鼻尖,她双腿发软,呼吸急促,忍不住想要像之前那样扑进他怀里,又觉得他此时好像有些奇怪,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心情坏。
她试着抽出自己的手腕,这个举动反而让他攥得更紧,拇指顺着掌心向上探去,拨开了她蜷成拳头的手掌。两人很快便十指交叉,指隙之间慢吞吞地摩擦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诡异的温热从指尖开始蔓延。
“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杜子逸。”
“名字有些陌生。”
“是其他学校的学生,我也是因为实习才认识他。他人很好,哥哥,不用担心。”
手掌骤然被捏得更紧,痛得她几乎要皱起眉头。
“他性格也很热情,所以我们现在是朋友。”小姑娘吸了口气,继续道:“工作上也是搭档,这次他请我吃饭,是因为前几天我们一起讨论街采的脚本,我给他出了很多主意,痛……”
赵涟清这才略微卸下些力气,侧过脸,一根根亲吻她被夹红的手指。沈念的喘息声有些紊乱:“我们现在都在一个节目组,只是互相帮助罢了,因为他想留下来。我们真的没什么……哥,好痒……”
最后一个吻落在她的掌心,里面有刚涂过的甜杏仁护手霜的味道。赵涟清把脸从她手中拔出来,温润的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她小小的影子,像是被雨水淋过般湿润。
她脸庞发热,唇瓣轻轻张开,似乎有些缺氧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那饱满的唇像是光泽莹润的樱桃,让人想要尝一尝,是不是酸甜多汁的味道。
“这也是哥哥的判断失误吗?”她看着自己的手指。
赵涟清笑了笑:“小时候你写作业写累了,哥哥经常帮你吹一吹小手,现在都
忘记了吗?”
“但是哥哥不会一根一根地亲上去。”
她的问询咄咄逼人,赵涟清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目光落在她晶莹的指尖上,浓郁的渴求一闪而过,又迅速被掩藏起来。少女睁着玻璃珠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所以,哥哥为什么要这样亲我?”
铁石心肠地拒绝她的人是他,坚定地维护兄妹关系的人是他,可是一步步跨越红线、眼神晦暗不明的人也是他。
凭什么她要任凭他的摆布?凭什么他说不,她就要打住,他越界,她就要忍耐呢?
少女的视线如同拷问般追随着,赵涟清的眸子从混沌到粘稠又到清醒,终于向后迈了一步,身子从她面前挪开,充沛的空气再次涌了进来。
“抱歉,念念。”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句道歉了。
与此同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远了几分。沈念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迅速从两人之间远去,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他的衣袖,清脆地喊道:“赵涟清!”
男人错愕地抬起头,眸中的自我厌恶还未来得及消散。她紧紧地拽住他,像是死死扯住一只风筝:“哥,你不要道歉。”
他蹙紧眉头,只是沉默。
方才又没忍住对她做了过分的事,这么肮脏而又下流地亲吻了她的手指。如果不道歉的话,还要怎么做?难道要剖开他的胸膛,把那颗跳动的心脏捏碎吗?
或许是个好办法,捏碎的话,他便不会因这份心动而痛苦了。
“兄妹之间,是可以亲吻手指的。”沈念缓慢而清晰地咬字:“我不是要责备哥哥,哥哥没有做错什么。手指是没有问题,不是吗?甚至不是脸颊,也不是嘴唇。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他沙哑道。
“我们的底线,可不可以,再宽容一些?”
琥珀色的瞳孔颤了颤。
“念念想宽容到什么地步?”
“我们本来就相依为命,一起长大,你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哥哥,也是妈妈。而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算不上亲兄妹。所以哥哥,我们是不是可以比寻常兄妹更亲密一些?”
她伸出手,轻轻地抱住哥哥的胸膛,将脸颊贴在他的脖颈处,像一只温顺的小鸟:“毕竟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们的世界,比寻常人要小很多,狭窄很多,狭窄到必须要拥抱在一起,才能好好地存活。”
所以不要再忍耐,不要再苛责,不要太在意世俗的眼光,和道德的条条框框。
我们本就是相濡以沫又毫无血缘的亲人。
我们本就是只有彼此才能活下来的兄妹。
我不想再看到你因为压抑着亲近的欲望,一次又一次地厌恶自己。我也不想和你保持着正常的关系,恪守着安全的距离。
我们早就不正常了。
从我亲吻你的那天起,从你回吻我的那天起。
从我们相遇,而你选择成为我的哥哥那天起。
赵涟清道:“要有安全区。”
“家里,和你的车里。”
“也要有底线。”
“不做伤害你我的事。”
赵涟清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着。所以有些事情,哥哥绝对不会做。你也要遵守,好吗?哪怕再痛苦。”
沈念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么,接吻可以吗?”她瓮声瓮气地在他耳朵根旁说:“接吻不会伤害到我。”
男人沉默了片刻,许久,他微微垂下脑袋,鼻尖抵上了她的鼻尖。
“既然要宽容,那么,就先从接吻开始。”
……
第二天,阳光和煦,盛夏的暑气把知了蒸得惨叫不止。
杜子逸早早来到工位,给沈念带了杯咖啡。结果一向早到的小姑娘没来。
等到8:59分,离上班还有一分钟的时候,沈念才压着点赶到。
“咖啡是哪里来的?”
少年清了清嗓子:“我买的,双人套餐比较便宜,送你一杯。”
“谢谢你啦!”
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笑吟吟地同他道谢。少年脸庞微热,忍不住又瞄了她一眼,那双漂亮眼睛今天神采飞扬,好似浸了水似的,比平常还要水灵。
“你嘴巴怎么了?”他看到她唇角泛着红肿:“是破皮了吗?”
她愣了一下,立刻背过身去,噼里啪啦地打开电脑。
“最近吃得有点辣,上火了。”
“这样啊,我这里有西瓜霜,你要不要喷一点?”
“谢谢,不用了。”
献殷勤失败,可她又端起自己送的冰美式喝了几大口,少年的心情再次多云转晴。
他乐呵呵地转过身,打开电脑,开始写下一期街采脚本。
上午的时间过去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中午。申城的公司没有午休的习惯,电视台还算是人性化,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吃完午饭还可以稍微眯一会儿。
今天食堂有尚能入口的咖喱牛肉汤,沈念和杜子逸选择吃食堂。
电视台的食堂有一栋专门的小楼,就在入口大门左手边,和他们都市频道大楼遥遥相望。小楼有两层,一楼是员工自选餐厅,二楼是小包厢,一般用来商务接待。
咖喱牛肉汤的队伍很长,俩人一前一后地排着,杜子逸好几次想搭话,又因为周围叮叮当当的声音太过嘈杂而作罢。
沈念一边拿着餐盘,一边在专注地回微信消息。
念念:哥哥~今天还要加班吗?
哥哥:嗯,可能会回来晚点。要不要在附近先吃个晚饭?
念念:好呀,附近有家奥灶面还不错,我一直想去打卡。
哥哥:好,那五点半,我来接你。
念念:味道也很清淡,正好,不会刺激到嘴角的伤口。
那边,对方正在输入消息的提示显示了许久,才发来新的回复。
哥哥:抱歉,唇角还痛吗?今早才发现,应该给你抹点药。
念念:不痛啦,也不是哥哥的错,其实是我缠着哥哥不放,有些停不下来……
哥哥:昨天我也应该当可而止。
念念:哥哥别担心啦,真的,一点也不痛。
念念:小猫摇头.jpg
哥哥:摸摸.jpg
队伍排了约莫十分钟,终于排到了头。两个人打好饭,端着餐盘找了处座位坐下。沈念脸蛋红红地收回手机,拿起勺子喝了口汤。
杜子逸开口:“对了沈念,你下班着急回去吗?咱们要不要去吃个晚饭,顺便一起讨论下期的脚本?”
沈念摇摇头:“我刚和我哥约好吃晚饭,要么明天?”
少年“哦”了一声:“你刚在和你哥聊天啊。”
“对呀。”
他松了口气:“那就好。”
方才排队的时候,他扭过头,本想问她今早的咖啡怎么样,却见她眼睛明亮,唇角含笑,心头好似有小鹿在撞。
结果是她哥哥。
幸好幸好。
是哥哥,总比是别的男生强。
少年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对面突然落下了一个餐盘,咣当一声。俩人抬起头,看到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落座。
那女人素面朝天,扎着马尾,穿着衬衫牛仔裤,打扮十分随意。她刚一坐下,便对沈念开口:“沈同学,咱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沈念看着她,只觉得有几分眼熟。想了想,眼睛一亮。
“李老师!”
民生频道的资深记者,李雁。
是实习生面试时,那位亲
切近人的面试官。
也是老金口中那个来拍了素材却没有播出的失约记者。
第90章 调查记者“哥哥怎么这么喜欢我呀?”……
李雁明显是来找她的。
加了她的微信后,李雁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饭,端着餐盘走人。到了下午的时候,她喊小姑娘出来喝咖啡。
沈念下午出外勤,在CBD附近拍摄,只好和她说了声抱歉。李雁迅速回复道:没关系,不着急。你晚上有空的话,咱们晚上再说。就是关于你做的那期味鲜餐厅的节目,我觉得不错,想跟你多聊一聊。
沈念:好的,晚饭后我有时间的。
李雁:那到时候我戳你。
沈念:收到.jpg
下午的拍摄还算顺利,拍完后刚好是五点半。她把当下的定位发给赵涟清,不一会儿便看到了熟悉的SUV开了过来。
哥哥来接她了。
小姑娘赶紧和老师们告别,转身像小鸟一样朝停泊在路边的车子跑去。杜子逸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突然喊住她:“沈念!”
少女脚步一顿,扭回头。
“别忘了,明天一起吃饭!”
“知道啦!”
她胡乱挥挥手,便头也不回地跑开。
杜子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甩动的、浓密的乌发似乎也飘进了他的心里,逗得心脏砰砰直跳。一旁的刘导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上了?”
“啊?”
“看上了就赶紧追啊。小姑娘那么漂亮,对手只多不少的。”
少年的脸颊立刻烫了起来,绯红蔓延到耳朵尖儿:“很、很明显吗?”
刘导慈爱地点点头:“除了你俩当事人,在场长着两只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少年立刻发出了小狗一样的呜咽。刘导见状也不再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说着“年轻真好”,一边走开。杜子逸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将脸上的潮热逼退。
追肯定要追的。
只是问题并不在于那些“情敌”——沈念同学有个各方面都很优秀、堪称六边形战士的哥哥,她本人又是个疯狂的兄控。
毕竟也没有谁会十分钟就打开手机和哥哥聊天,也不会对着哥哥的微信头像傻乐。她眼里除了她哥还是她哥,自己怎么才能稍微多一点存在感呢?
杜子逸挠了挠脑袋,把发顶挠得毛茸茸也没有丁点头绪。
……
沈念想吃的奥灶面就藏在CBD附近的小巷子里。
在遮天蔽日的钢铁丛林中,偶尔会有几家宝藏小店躲在老旧弄堂,像是电影里的彩蛋。
车子从川流不息的大马路拐进僻静的小巷,在路口停下,耐心地等着漫长的红灯。
“哥哥今天忙不忙?”
等候的间隙,副驾驶座上的小姑娘开口。
“忙,今晚可能要加班。到家估计得九点多。”
沈念闻言扭过头,委屈地撇撇嘴:“怎么回事呀?是不是张志峰压榨你,你给我们电视台写封投诉信,我去帮你曝光他。”
驾驶座上的男人温声道:“忙完这个案子,哥哥就休几天年假。到时候带你去出玩,怎么样?”
“去哪里呀?”
“你来定。国内玩腻了,可以看看附近的国家。”
“哇塞,出国游?哥你发财啦?”
赵涟清矜持地勾起唇角:“不然这么辛苦,哥哥哪儿来的动力呢?别担心,一切顺利的话,下个月就能结束了。”
他们出去玩了很多次,沈念刚来申城读大学的时候,两个人就一起去了迪士尼。她在里面买了一只米老鼠的发箍,本来只是试戴,但她头顶鼠耳的模样看起来太过可爱,赵涟清爽快地付了款。
那时候赵涟清也刚到律所,还只是实习律师,工资不高,案子也少。那个小发箍竟然要三位数,沈念肉疼极了,有些后悔把它拿起来。
赵涟清看着她失落,亲手把米老鼠耳朵带到她脑袋上。
“一个发箍,哥哥还是负担得起的。念念只要开心,这笔钱就花得值。”
后来他打了几个还不错的小案子,逐渐在行业站稳脚跟,有了稳定的案源,得闲便带她去周围自由行。申城附近有很多山山水水,他们周六一早开车过去,找个风景秀丽的山,爬一天后在当地过夜,吃吃农家乐,第二天再不急不忙地回来。
但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
沈念兴奋地打开手机地图,看了眼附近的小国家。申城的国际航班很多,去日本、韩国或者东南亚都很方便。选择太多就容易眼花缭乱,小姑娘苦恼道:“哥哥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都行,地方无所谓,关键是一起去的人。”
沈念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身侧俊朗的男人,心头软成一滩糖水。
“哥哥怎么这么喜欢我呀?”
绿灯了。
车子重新启动,周围的景色在车窗外迅速后退。赵涟清染着笑意的眉眼在金色的夕阳中生动起来。
“嗯。就是这么喜欢你。”
“那就公平啦,因为我也好喜欢哥哥。”
在她的注视下,他的脸颊染上一层不太明显的薄粉,从面颊一直染上了耳朵根。沈念觉得新奇,目不转睛地盯着,直到男人空出一只手,轻轻掰回她的脸,那滚烫的、饱含爱意的视线才放过了他。
好可爱。
会脸红的哥哥好可爱。
越来越坦率的哥哥也好可爱。
想亲他,想现在就挣脱安全带的束缚,像昨天晚上那样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呼吸悉数吞噬殆尽,在客厅那张小小的沙发上融化成稀软的糖浆。
那时候的哥哥眼睛像小鹿一样湿润,含着真切的爱意注视着她,哪怕在最激烈的缠吻中,那琥珀一样温柔的瞳孔里都有她小小的影子。
他不舍得闭上眼睛,要将她的一举一动、呼吸频次都记录下来,视如珍宝。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哥哥对她的爱,正如她对他一样纯粹。
他们都是彼此最爱最爱的人。
……
吃完奥灶面后,赵涟清把沈念送到了附近的地铁站,自己回到律所继续加班。
小姑娘在下车前犹豫着要不要亲他,但地铁站附近人太多,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和哥哥接吻。于是她暂且把这个计划推迟到了晚上,等哥哥加完班回来,她要像昨天那样捧着他的脸,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把他啄一通,唇峰和唇角都不放过。
对此毫不知晓的赵涟清和妹妹温声告别,开车离去。
到了家后,沈念迅速跑到洗手间,刷了刷牙齿。虽然哥哥说要九点多才能到家,但是她一想到晚上的计划,心脏便安分不下来,叮叮咚咚跳得欢快,跟在里面关了只小鸟似的。她刷了足足四五分钟,拿草莓味漱口水漱了几遍,这才满意。
镜子里的小姑娘面色通红,湿漉漉的红唇饱满莹润,看起来像甜滋滋的果冻。
果冻……
可昨天哥哥说,不像果冻,像糍粑。
她的嘴巴软软的,热热的,因为吻得太久,分开的时候湿答答黏糊糊的,像吃了一块刚出锅的糍粑似的。沈念当时的舌根发麻,几乎说不出话,心想自己确实是一块糍粑,被他那么凶地来回吃了好几遭,舌头都快被咬掉了。
啊……不要再想了……
镜子里的小人儿眸光似水,脸颊透露出微醺般醉人的绯红,看起来有几分饥饿,像是等待在自动投喂机前的小猫。而她还要等到九点多,才能吃到美味的“猫粮”。
在这之前,还是转移点注意力吧。
她的腿都要软了。
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手机突然传来一声提示音,一条微信弹了出来。小姑娘打开一看,是李雁发来的消息。
李雁:现在方便嘛,沈同学?
沈念:方便的李老师,有
什么事情您请说。
李雁:我本周看到了你负责那期味鲜饭店的节目,拍得很好,那家店的老板捞老金我也和他认识,之前也想给他们出一期节目。但可惜,那期成片被毙掉了,没有播出。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沈念:我知道的,老金跟我说过。
李雁:唉,好吧。他估计对我也有些怨气,实在是对不住他。我想问下他最近可还好?生意怎么样?
沈念:生意还不错,老金身体也不错。
李雁:那就好。
沈念:嗯嗯。
发完这条消息,那边就沉默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再回复。就当沈念以为对话结束的时候,李雁突然又发了条新消息。
李雁:他们家附近的炸猪排小吃店,还开着吗?
沈念:开着。生意确实好,我本来也想买一份尝尝,但当着老金的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李雁:哈哈,他们两家店的确有些不对付,不过我不太推荐你去吃,不是因为老金的原因。
沈念:啊?为什么呀?
李雁:他们家的猪排原材料有问题。我们民生频道的信箱里,收到过许多关于那家店的投诉,都说吃完后出现了不适症状,还有的出现了严重的食物中毒。所以,我想去做一期调查节目。
李雁:沈同学,不好意思,前摇有些太长了。我想问下你,愿不愿意帮忙跟我和老金牵个线?我想采访一下老金,问出一些线索。但是他把我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让你掺和进来。
沈念看着密密麻麻的信息,有些反应不过来,仔仔细细想了想才回复:“没问题,李老师,您想什么时候去采访他?我提前和老金说一声。”
李雁:这周六,你看可以吗?
沈念:我也要一起去?
李雁:不去也行,看你要不要来。
李雁:调查节目,有一定危险度,我会用上录音笔和针孔摄像机,尽可能多拍些素材。如果你要来的话,也算是多一个帮手:D。
沈念:我考虑一下,明天再回复可以吗?
李雁:当然OK!不用有压力,你不来也没事。我之前在华星社做过几年调查记者,这对我来说都是老本行,问题不大。
沈念:好的,我先和老金说一下,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您。
李雁:行,多谢~
对话到此便暂告一段落。
沈念在微信上又和老金解释了一通,老金也知道电视台有审核的标准,再加上这几日沈念的节目播出后,不少食客来他们店里光顾打卡,生意日益兴隆,便好说话了许多,松口把李雁从黑名单里释放了出来。
于是小姑娘又赶紧把好消息告诉了李雁。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沈念忙着牵线搭桥,一时间也未察觉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多。赵涟清下班回到家,便看到自己的宝贝妹妹正襟危坐在沙发上,手指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飞速闪动,严肃地绷着小脸。
这是在和谁聊天呢?
这么专注,连大门解锁的声音没能分开她的目光。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下午接她时,那个喊住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