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戒指

    杀生大权被人攥在手心,足以让大部分人为此惶恐畏惧,但江晚楼和郁萧年都镇定非常。

    唯独,江晚楼低头,目光触及被alpha紧紧握着的手腕。

    肢体接触传递了更多仅从表面无法观察出来的信息,alpha的手指修长,将他整个手腕完全包裹住,滚烫的手心紧贴着皮肤,慢慢洇出薄薄的汗意。

    江晚楼开始好奇,此时此刻,郁萧年在想什么?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99,是在怪他那个时候非要逼问,最后还要跟着一起来吗?

    旺盛的探究欲与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带来的恐惧感交织,共同刺激着神经,为大脑带来失控的亢奋。

    淡淡的硝烟味弥散开,对峙之间,呼吸被压缩到了最低限度,心脏由此开始剧烈搏动,以更快的频次换来足够的氧气支持高度紧张的身体所需的供能。

    被枪指着,命悬一线,郁萧年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甚至对于他真正成为望柯掌权人之前,大把人想要他死,他早在无数次险境里磨练出超乎寻常的镇静。

    但不包括此刻。

    江晚楼就在他身后,血肉铸就的屏障根本无法保证他的安全。

    懊悔是最无用的,可在涉及江晚楼的事情上,郁萧年总是无法控制地瞻前顾后,不断自我怀疑与否定。

    他不该欺骗江晚楼,不该为了躲避而编造谎言,不该让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影响到本来能独善其身的江晚楼。

    要不是这样,beta不会陷入此时此刻的险境。

    自责后悔几乎快要将他淹没,但很快,郁萧年便从强烈的负面情绪中清醒过来,他要比过去遇到危险时,更谨慎,以更稳妥的解决——他不会让江晚楼有意外。

    [郁萧年の好感度:20]

    明知不合时宜,江晚楼却还是没忍住让笑意攀上眉眼,他安安静静地站在alpha用血肉之躯构筑的保护伞之下,像柔弱不能自理的菟丝花,只能依靠alpha带他脱离险境。

    微妙且新奇的体验。江晚楼意外的不讨厌。

    “院长,这是什么意思?”

    处于下风的alpha泰然自若,他无视了黑衣武警的威胁,目光直视从撑着办公桌站起来的院长。

    老院长眼里是浅显清晰的怀疑与警惕,他收起了往日的和蔼,冷眼审视着二人:“郁总,江秘书能解释一下,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吗?”

    即便私人交情再好,郁萧年也从没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来拜访。

    偏偏是这个时间,偏偏望柯也在他们邀请的名单中。

    郁萧年有一瞬间的无言,实话是他和江秘书单方面的闹了矛盾,为了避开对方胡诌了一个借口,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这话不仅他自己想着觉得荒谬,说出去,也不会有谁会相信吧。

    “前天林教授发来的最新研究数据很特别,如果原始采集数据没有问题的话,将会是对项目一个全新的推进,但他说那部分具体的实验需要您的批准才能和我们交接,所以我想和您谈一谈这件事。”

    合情合理的借口。

    中院院长可能不知道,但江晚楼却不可能不清楚。

    林教授负责项目算的上望柯的重点项目,只是很遗憾,这种重点项目放在别的地方或许是一等一的重要,但放在望柯,确实多如过江之鲫。

    郁萧年从不吝啬投资,望柯也从不缺少资金支持他的投资。固然林教授的项目有一定的重要性,却并不足以让郁萧年打乱行程,临时加入这一项。

    早猜到结果,但得到确切证实证据时,江晚楼仍旧为此感到愉悦。

    “郁萧年,郁总。”院长慢慢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武警队长立刻转头,以不赞同的眼神看院长。

    “我们也认识七八年了吧?”

    被枪指着的寒暄未免有些滑稽荒谬,但郁萧年坦然自若,短暂回想片刻后回答:“是九年。”

    “九年啊,竟然这么久了。”院长幽幽叹气,站在距离alpha三步外的距离。

    他笃信不管郁萧年是不是幕后之人,都不会对他动手——当着整整一只武警队动手,实在太愚蠢。

    “久到我差点忘记,你当初也差点成为中院的研究员之一。”

    在成为望柯的郁总之前,郁萧年只是中院大学的一名学生,一名优秀到他迫不及待地想把人骗进中院。

    他极力游说,无视郁萧年言语间的拒绝,几次三番不要老脸的纠缠不休。最后也不知道是被缠烦了,还是被他的坚持不懈打动了,郁萧年同意了。

    院长以为自己早忘了,他要记得的事情太多,而那些事又过去了那么久,可现在想起来,才恍然发现记忆犹新。

    年轻的alpha,青涩尚存,也依稀能分辨出来日会有的凌厉与压迫。

    他说:“您试试吧,虽然不会成功。”

    院长那时不明白,怎么会不成功呢?只要郁萧年自己愿意,难道国家还会放弃这么优秀的人才吗?

    事实证明,的确会。

    郁萧年是郁家的郁,是郁家倾注了无数心血培养出来的顶级alpha,他生来站在被人仰望的位置,也永远只能站在那个位置。

    “你那天说的没错,曾林和对信息素应该是完全不了解,也没兴趣去了解,所以想要鹤文的人,肯定不是曾林和。”

    “但你呢?”

    望柯的掌权人,学生时期跟着中院的研究员研究信息素,各种条件叠加起来,郁萧年可疑的过分。

    但怀疑不足以让中院的领导这么大动干戈。

    江晚楼的视线滑过整齐划一的武警部队,类似与黄博士和院长这种级别的科研人员,配备武装力量保护不足为奇。

    但在中院内部,这些人还跟着身侧,说明发生了特殊紧急情况。

    他们不是被证实的疑犯,只是恰好赶上预设的“陷阱”,因此受到怀疑。

    他们到来之前,发生了让两位神经高度紧张的事情,甚至失去基本判断。

    不算难猜的情况,郁萧年很快做出判断:“我没必要这么做。”

    比得上黄博士的人不多,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砸下去够多,想要结果只是时间问题。

    黄鹤文是最优解,但不是唯一解。

    “院长,”郁萧年笑了笑,他神色自然松弛,轻易化解气氛中的紧张。

    “如果是我设的局,黄博士不可能还好好的在这儿坐着。”

    这不是自大,是绝对的自信。

    他甚至没必要出面,顺水推舟的让黄鹤文进入雀栖,就有千万种方式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院长的目光仍旧充满审视,只言片语没法打消怀疑,但同样的,他很清楚,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对郁萧年动手。

    院长摆摆手,训练有素的武警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放下枪。

    不过,他们没有完全的放松警惕,仍旧将枪握在手中,随时都有可能再举起。

    “进来吧。”院长侧开身子,坐在会客沙发上的黄鹤文跟着露了出来,双眼无神,魂不守舍。

    “还是不了吧。”郁萧年冷言拒绝。

    他知道,这是绝佳的好机会,如果能解决黄鹤文现在遇到的问题,合作的事就是板上钉钉,如果是他一个人,他不介意留下来谈。

    院长代表着整个中院,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对他动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身边还有江晚楼,他不接受任何由他带来的风险会有可能落在江晚楼身上。

    好不容易稍稍缓和的气氛再度凝结,院长张了张嘴,又陷入沉默。

    “院长,还是下次再见吧。”

    alpha态度强硬,没打算等一个回复,拉着beta就准备走,但他没能拉动。

    江晚楼笔直地立在原地,抬眸看他,勾唇浅笑:“郁总,既然只是误会,就留下来好好说清楚吧?”

    郁萧年瞳孔微微收缩,大脑还未做出判断,本能先行给出结果:“好……不。”

    alpha狼狈地撇开头,想借此控制自己的眼睛,可即便如此,余光还是不受控制,落在beta的脸上。

    江秘书的好性格整个望柯人尽皆知,他从不吝啬笑容,但笑与笑并不相同,那些出于社交礼仪展露的笑容总是浮于表面,而不像此刻,真切到他总觉得自己伸手就能够到某些特别的东西。

    “郁总?”

    江晚楼抽动手腕,alpha握的不紧,他轻易抽出大半个手掌,紧接着,就被捏住了尚且留在alpha手中的手指。

    beta视线下移,停在被alpha捏住的指尖上:“再考虑一下?”

    修剪平整的指甲划过alpha的手心,他的力道很轻,不会带来任何痛感。

    只是痒。

    痒的郁萧年瞬间绷紧了身体,手掌甚至因为过分用力,而凸出了几根鲜明的青筋。

    他像是接住了烫手香芋,触感驱使着他想要将其甩开,意识却舍不得,反而握的更紧,阻止微凉的手指继续作乱。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の好感度:60]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与萧年の好感度:20]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这是在纠结什么?

    江晚楼挑眉,心想,总不能是在担心他把手抽走吧?

    没根据的猜想让他突兀地笑了一声,他晃晃手腕,alpha的手臂跟着摇晃。

    “郁总,不松开吗?”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

    江晚楼的反应很快,笑意弥漫的那一刻,他绷紧了唇,可愉悦这种东西,即便藏住了唇角的弧度,还是无可避免地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笑什么?

    郁萧年莫名局促,视线只在beta含笑的眼里停留了一秒,便逃似的飞快避开。

    恍惚间,他生出小心思被看穿的赤.裸感,恨不得立刻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去反驳、证明自己的清白。

    只可惜他并不清白。

    “改天再来也一样,今天还是先回去吧?”

    郁萧年仍旧没有放开beta的手,垂着脑袋,低声解释,征求着江晚楼的同意。

    “郁总。”

    江晚楼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捏了一下,不疼,柔软的过分,让他想得寸进尺的,逼出更多退让。

    可惜在场无关的人太多了。

    郁萧年读出了beta眼里的坚决,对于江晚楼的建议,无论合理不合理,他都难以给出否定——更何况江晚楼的建议与选择很少出错。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不过一个转身,那点浅淡的情绪便烟消云散,只剩下让人望而生畏的距离感。

    “院长,博士,打扰了。”

    院长带着人进去,武警队队长立刻托着枪要跟上,但只往前走了两步,就被院长拦住:“就在外面等着吧。”

    “可是……”

    院长看了眼身后的两人,在心底无声叹息:“我相信他们。”

    他不能一边提防着郁萧年和江晚楼,一边又向他们索求帮助,那种事,光是想想就能让他羞红老脸,实在没有勇气实施。

    会客厅的玻璃门合上,隔绝了外头的武警队伍。

    黄博士对于几人的进来没有任何反应,他像丢了魂,垂着脑袋盯着手头的平板。

    江晚楼的视力很好,依稀能看清那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破损染血的信封,和几行有些模糊的小字。

    院长招呼着两人坐下,他没有打扰黄博士,叹了口气,说:“中院准备开展一场交流会。”

    准备开展?

    郁萧年同江晚楼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虑。

    中院想要开交流会只需要向国家汇报就行,和他们说做什么?

    院长打开电脑,列出的长条名单展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受邀人员。”

    最上面的,赫然正是望柯。

    郁萧年敏锐地猜到,方才的警惕与怀疑和这场交流会有关。

    “鹤文上午收到了一封邮件。对方的IP是国外的虚拟IP,经过五六次转载,最后定位在一位京都不识字的农民工身上。”

    而那位农民工早两天前就把自己用了七八年的破手机连带着电话卡一并卖了,五千块。

    线索就断在这里。

    “这和交流会有什么关系?”郁萧年单刀直入。

    院长移动鼠标,关闭受邀名单,打开了那封邮件。

    是一封标准且商务的邀请函,发起人是中院,20号晚上六点,地点是海市的一座私人小岛。

    后天?

    时间未免太仓促了些。

    院长适时解释:“这座岛曾经是秦炜海名下的产业,后来被查封拍卖,被海外的人收购。”

    “和这封邮件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张照片。”

    黄鹤文手中的照片被放大,呈现在两人眼前。

    那是一封……沾了血的遗书。

    浅紫色的信封被血染的斑驳,但仍能看清清秀的小楷书写出来的收信人。

    是黄鹤文。

    信封被打开,白色的信纸露了个头,能看清最上面的几句简单问候,剩下的,则是被因此该在信封之中。

    砝码,被加重了。

    江晚楼皱眉,生出微妙的不适来。

    他走进社会许多年,早不是一派天真单纯的学生,知道多的是人为了利益权力不择手段,也亲眼见过不少,但这样的手段,无论多少次,都让人作呕。

    亡魂的遗物成了对在世之人最锋利的刀刃,心口的伤疤被反复割开,来回摩擦,在剧烈的疼痛之下,失去理智。

    “能再看一眼受邀人员吗?”

    院长点头,重新打开方才的文件。

    列表里列出的名字很广泛,囊括了整个京都与海市叫得出名号的老牌家族以及近年来风头正盛的新锐——

    不论他们名下的产业是否包括信息素相关研究与产品。

    要从这样一份杂乱、没有任何关联的名单里搜寻出藏匿其中的幕后黑手,完全没有可能。

    只剩下最笨的方法,全部抓起来,一次审讯。

    但这个办法绝对无可能实行,大大小小的家族,一次性全部得罪,就算中院背后是国家,也难以平息众怒。

    江晚楼打破沉寂:“雀栖没有参加?”

    曾林和剩下的产业不止雀栖。江晚楼心底默念一遍,接过院长手中的鼠标,飞快地将列表从头看到尾。

    “曾林和名下产业的相关负责人也都不在受邀名单里。”

    事情比想象中的更棘手,幕后之人能支配的势力除了雀栖,还有另外与之并不相关的。

    “这个。”江晚楼停下滑动鼠标的手指,光标代替手指,落在列表的第73个受邀人上。

    “是郁家在海市子公司今年年初新选出的合作公司。”

    明河。

    江晚楼记得很清楚,海市子公司的负责人林海是上一任二助,和他关系不错。二月初,面对决定能不能从总经理升为董事长的决策,林海拿不准,于是把相关资料打包都发给了他,请他帮忙看看。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明河,他们给出的企划数据精准程度远非其他公司给出可比。

    项目还没开始,就能拿到这么精准的数据,并且将项目剖析地这么清楚,不该是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公司。

    江晚楼起了好奇心,于是动手查了查,明河仅成立三年,规模和底蕴远远不如其他的公司,这也是林海没有果断选择明河的原因。

    江晚楼往下挖了挖,发现明河的负责人眼光非常毒辣,三年来,他们参与竞争的项目,无论拿下与否,最后都获得了极高的收益。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对市场有着极强的敏锐程度,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一代商业巨鳄。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江晚楼以为明河没能大放异彩是因为创始人虽然眼光独到,但受家庭背景限制,所以才迟迟没能大放异彩,可和望柯名下子公司合作后,明河仍旧是低调到几乎查无此人的状态。

    尽管望柯子公司在海市不能独占鳌头,但毫无疑问,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乘上这艘大船,明河分明可以借力大肆发展,但他没有。

    反而近乎于全方面的停滞下来,专心致志地仅负责那一个项目。

    江晚楼对海市的金融环境了解程度有限,并不明白明河创始人这样做的目的,他当时短暂疑惑过一段时间后,便抛在了脑后——

    不管明河创始人怎么想的,至少明河按照预期那样将任务完成的很好。

    但现在,明河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说他过分敏感也好,说是直觉使然也罢,江晚楼在此刻认定,明河像是蛰伏的野兽,平日里藏起了利爪与尖牙,伪装成无害的模样,但到了关键时刻,冷不丁地扑向没有防备的人群。

    郁萧年侧目:“你怀疑他?”

    “证据呢?”院长直起上半身,紧盯江晚楼。

    “没有证据。”江晚楼没看院长,他专注、直接地盯着郁萧年,“非要说,仅仅是直觉而已。”

    郁萧年:“……”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他说:“到时候我会重点注意他的。”

    江晚楼的神情出现短暂的停滞,他压下违背理智的本能,转头看向院长,缓缓将思考和疑虑说出。

    院长一生都奉献给了科研,商业敏感度完全为0,他听了半晌,也没能听明白。

    “所以,意思是,这家公司有能力但是不表现出来,甚至故意压着发展进度?”

    院长不能理解,在他思维中,如果自己有能力做到百分之八十,却要藏拙,只把成果做到四十,他首先不能原谅自己。

    “他这样有什么好处?”

    江晚楼看了眼郁萧年,没解释。

    郁萧年适时接过话头:“这只是个猜测,具体是什么样的,要等那天的晚宴才能知道。黄博士——”

    “这次我一定要去。”

    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黄鹤文突然开口,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平板,目光如炬地盯着会议室里另外的三人。

    “我要知道为什么!”黄鹤文眼眶渐红,他的伴侣死去太久,他的年龄也太大,早已过了alpha失去伴侣后的痛苦阶段,日渐萎缩的腺体也不再需要信息素的安抚。

    可如今,他看着爱人清秀的字迹,再次陷入空洞无解的痛苦,他像是回到爱人离世后的第一个易感期。

    巨大的痛苦淹没了他,无论多少抑制剂也无法发挥作用,属于ao的羁绊被生死斩断,他嘶吼,挣扎,却得不到半点慰藉。

    “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好了,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郁萧年张了张嘴,最后一言未发地闭上。

    身为alpha,尽管不曾亲身经历,但只是代入片刻,都足以让他疯魔。

    他垂眸,给出承诺:“我会尽力保证您的安全。”

    江晚楼的注意力从黄鹤文身上移走,重新落回到郁萧年身上。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这一刻,他又在想什么?

    **

    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格外凝滞,郁萧年依靠在副驾的背倚上,一言不发。

    最后两秒,江晚楼踩下刹车,在红灯亮起的同时稳稳停在斑马线前:“郁总。”

    alpha不知道在想什么,迟缓地抬头,琥珀色的瞳仁尚未聚焦,散漫这,寻不到一处光亮。

    “那场晚宴,您准备带谁去?”

    带谁?

    郁萧年的思绪轻易被勾走,没有任何转折地思考起beta提出的问题。

    过去的晚宴,每场他都带上了江晚楼。

    他难以控制的分离焦虑,总让他想法设法的想要和江晚楼多相处一段时间,哪怕他心中清楚,第二天一早他就能和江晚楼“再见”,却还是会为那短暂的分开而痛苦。

    但这次,他不想让江晚楼跟着。

    太危险。

    对方身份不明,宴会地点还定在了海市,进一步增加了风险,他不得不考虑江晚楼的安全问题。

    绿灯亮了,江晚楼踩下油门,驾驶着汽车离开这个路口。

    beta的注视已经结束,但郁萧年仍旧为此感到紧张,躲避般看向窗外:“……书文。”

    不等江晚楼说话,他立刻给出解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望柯就交给你来主持——我的意思是,总要留一个人坐镇吧?”

    郁萧年是隐藏情绪的高手,旁人几乎无法揣测他的心理,但江晚楼和他共事了那么多年,尽管不能正确辨别出alpha所有情绪,也能略微猜到一二。

    就比如此刻,郁萧年的语速明显比平时要快了一个速度,这算是他常用的一种手段之一,快速说出带有迷惑性的信息,让对方没法在第一时间内分清问题的主次,从而被带偏。

    就好比,书文虽然顶替林海成为了二助,但他成为二助的这些时间里,他仍旧做着生活助理的工作,并不适合参与危机四伏的晚宴。

    江晚楼淡淡说:“书文……不太合适吧?”

    “那就林海。”郁萧年也想到了问题所在,他快速为自己计划里的漏洞打上补丁,“这场晚宴在海市,林海正好可以和我一起去。”

    “郁总。”江晚楼轻轻敲击方向盘,“你下午才答应我,不会这样的。”

    “我……”

    郁萧年神经高度集中,听到beta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张嘴欲答,可等大脑真的将信息处理清楚,他却反而说出话来了。

    他不久前才答应,却又立刻反悔,江晚楼会怎么看他?

    会失望吗?

    可是失望也总比涉险要好。

    郁萧年咬牙,张嘴欲答——

    “郁总。”江晚楼截断了他没能出口的话,“在中院的时候,为什么要上前去开门?”

    他都察觉到了房间内的危险,郁萧年身为alpha的敏锐感官不可能没有发现端倪。

    明知道开门可能有危险,却挡在了他的前面。

    “我,我没想那么多。”郁萧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江晚楼面前,他的那些谈判技巧全成了废纸,半点作用也无法发挥。

    “那可是中院,能有什么危险?”

    江晚楼笑了笑,不语。

    事实就是alpha推开门,被无数枪口指着,但即便那样,他也没有躲避,而是站得挺拔如白杨,试图完全将他遮挡在身后。

    他放柔了声音,低哑中带上一抹不明显的哄:“对方的目的是黄博士,那场晚宴,不会有太大风险。”

    “……”

    郁萧年不发一言。

    “郁总。”

    “……”

    “郁萧年,”beta的嗓音很干净,清亮的似山涧流淌出来的清泉,被压低了几分后更加缱绻温柔,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绕在他的舌尖,仿佛情人的低声呢喃,千回百转,勾人心魄。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咬紧口腔内的软肉,恍惚间甚至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可他的身体早被只言片语麻醉,全然没能感受到任何疼痛,无可救药地深陷于这场目的明显的哄弄。

    “带上我吧。”

    郁萧年呼吸渐渐加重,车子在不知不觉中驶进了地下车库,车内的光线跟着幽暗了两分。他偏头,想接着黑暗的掩藏窥视身侧的beta,却不料正好撞入那双明亮璀璨的双眼。

    “公司……”

    [郁萧年の好感度:40]

    “副董总经理都在,不会出问题的。”

    江晚楼兴致勃勃地看着alpha做着最后的负隅顽抗,分明他的每个语气,每个眼神,甚至面部的每个肌肉构成的微表情都在诉说着同意,但不知道是什么拦住了他丢盔弃甲,投降认输。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胜利唾手可得,却又迟迟没能听到最后获胜的宣判,只好一点点地拆解对手的心理防线,被拉长的博弈也延长了望梅止渴般的兴奋,江晚楼乐此不疲。

    “林海对海市更了解。”

    [郁萧年の好感度:60]

    “宴会邀请并没说只能带一个人。”江晚楼微微压低身体,仰望踌躇犹豫的alpha,“郁萧年,为什么要拒绝我?”

    因为担心你的安全。

    最后的理智死死拦住了这句话,他彻底失守,宣告了这场战役的失败。

    “好吧。”

    他说:“我带着你……和林海一起去。”

    “谢谢,”江晚楼眉眼弯弯,顿住。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等到alpha的视线重新落在他的眼里时,他才缓慢补上:“郁总。”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脸上的失落几乎无法掩饰,他脱口而出:“你怎么……”

    “我怎么?”江晚楼反问。

    “……”

    郁萧年狼狈地移开视线:“没什么。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说着,落荒而逃般推开车门离开。

    江晚楼隔着深色的车窗望向逐渐远去的背影。

    真稀奇。

    他好像很少看见alpha离开的背影。

    **

    飞往海市的航班被定在19号的下午三点,被包场的航班很安静,无论是中院的研究员、教授,还是负责安全的保镖便衣警察,都彼此沉默着忙碌,预备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下飞机后可能遇到的一系列事情。

    郁萧年仍在处理工作上的问题,骤然插入的行程打断了许多原本的安排,一天时间根本无法完全安排妥当。

    窗外的云层很漂亮,海市凌晨迎来了一阵强降雨,持续到中午乌云才散去,太阳重新登上梢头,蒸干了水汽,在云彩之间搭架起彩色的桥梁。

    日光经过水蒸气的重重遮挡,落入眼里时已经没了灼目的疼痛,江晚楼的注意力短暂的分散了两秒,又重新回到忙碌的alpha身上。

    飞机开始降落,vip通道早早的被清理好,安静的除了工作人员不再见人影。

    林海远远地迎上来,这次晚宴,郁萧年没有带上林海。

    他作为最后的保险措施,如果他们没能平安回来,那么后续的行动都将交给他和总局局长共同指挥。

    小岛的距离颇远,并且并没有开通航线,只能航船过去,留给他们赶路的时间不多,谁也没有寒暄的心思,纷纷上了车,直奔港口而去。

    游轮早早候着,人一上船立刻出发。

    成为总秘之后,江晚楼鲜少有过这么紧凑匆忙的行程。

    两小时后,小岛出现在视野中,游轮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靠在港口,郁萧年和江晚楼没动,站在二楼的甲板目送研究员的离开。

    不出所料的,便衣警察被侍从拦住,被迫分开,去了远处的独栋别墅。

    “江秘书。”

    “嗯?”江晚楼收回视线,侧身看向郁萧年。

    alpha的动作很慢,鸽血红镶嵌的戒指被缓缓抽出,他没看江晚楼,低声说:“戒指。”

    他捏的很紧,没有任何要松开递给江晚楼的意思。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他意简言赅:“手。”

    郁萧年敛眸,藏住更深的情绪。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放纵。

    等这件事结束后,他不会再过界,也不会再躲避,当好一个正常普通的上司。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江晚楼挑眉,迟迟没有动作。

    他为那个“-99”感到不悦,并不打算伸手。

    可视线触及alpha因为过分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指尖时,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地方被戳动了,他低头看着,伸手。

    戒指被缓缓带上无名指,远处太阳的余光为甲板镀上一层血红的余晖,渲染出恍若能永恒的一幕。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江晚楼无法从alpha没有情绪的脸上看出任何破绽,失去掌控的感觉盈满胸口,把从容挤占开,拉着他堕入起伏不定的情绪漩涡。

    郁萧年抬头,定定地望着他:“这次,不要再给别人了。”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江晚楼垂眸,避开了alpha带着希冀的目光。

    他恶劣至极,明知这事不是郁萧年的问题,却还是迁怒,且果断而快速地给出反击。

    “该走了。”他说。

    江晚楼抽出手指,勾起标准的假笑:“郁总。”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

    学术交流会很无聊,在场的大部分人对这些研究的了解知之甚少,他们是商人,比起坐在台下听无聊枯燥的理论,更乐意举着香槟去攀谈,抑或着等到最后,看中院最新决定抛出来的项目与技术。

    这场会议由中院发起,但一应条件都并非中院负责,江晚楼无法拿到进场人员名单,只能用肉眼判断。

    这场学术交流来的突然,尽管许多人眼馋和中院合作的机会,但也有近乎三分之一的受邀人员没有到场。

    范围缩小了,但找到幕后人的难度却并没有降低。

    台上的研讨会已经结束,受邀人员跟着侍从的指引三三两两的上楼,真正让商人们愉悦的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郁总。”江晚楼收起笔记本,尽管这场学术交流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还是听得很认真。

    这场交流会两天一夜,他们在这儿都被安排了房间。

    江晚楼主动拿过郁萧年手中的东西:“我先回房间一趟。”

    他们拿到门牌号后去过房间,江晚楼的房间在1309,而郁萧年在2308。

    郁萧年同江晚楼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应下。

    直至beta的背影彻底消失,他才从空旷的位置上站起来。会场此刻剩的人已经不多了,三三两两聚在不远处,偶尔向他投射来隐晦的目光。

    郁萧年泰然自若,他早已习惯被注视,信步闲庭地离开位置准备上楼。

    交流会,商人们之间会交流,商人与研究员们也会交流,而这场会议上,和黄鹤文攀谈的人都将是重点关注的对象。

    在郁萧年踏上旋转楼梯后,停留在会场里的人也开始行动起来,他们有不少来自首都,都抱着“即便不能拿到和中院合作的机会,能在郁萧年面前刷刷脸也是好事。”

    但谁也不敢做那个领头羊。

    年纪轻轻就能坐到望柯执行董事位置的人,能是什么好招惹的对象?

    要是不小心触了霉头,那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郁萧年不关心身后的人在纠结什么,他自顾自地上了楼,宴会里的气氛已经热了起来,觥筹交错间隐约能听到谁的高谈阔论。

    有人注意到了郁萧年的到了,暂停了闲聊,举杯示意。

    在场内徘徊的侍从很有眼力见,端着托盘走过来,送上香槟。

    郁萧年接过,举了举杯,没喝。

    对面那人无奈地瘪嘴,当着郁萧年的面喝了一大口。

    郁萧年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做表示。

    他并不着急去找黄鹤文的位置,太过明显的动作,反而容易引起过多关注,导致旁人的不敢接近。

    他散漫地在人群中游走,间或和谁随口闲聊几句,仿佛并无确切地目的。

    “郁总。”

    嘶哑的声音突兀而失利地打断了正在进行的无聊寒暄。

    郁萧年抬眸看过去,最先注意到的是omega额角包扎着的绷带。

    “您对我们的酒不满意吗?”

    omega有一头浅色的金发,长相漂亮,但气质却透着股令人胆寒的阴郁,即便笑着,也给人一种藏了刀,随时会抽出来捅几下的错觉。

    郁萧年皱眉,他没见过这个omega——或者说在他的认知中,对方不是需要他留意的对象。

    他跟着看了眼手中的香槟,笑:“怎么?”

    “我看您全程都没有尝过。”omega的嗓音格外嘶哑,甚至到了难听的地步,倘若遮住那张脸不看,颇有几分恶鬼的意味。

    “嗯。”郁萧年应了一声充作回答,他的身份决定,只要他不愿意,没人能逼着他开口去解释。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omega也不恼,展颜笑起来,他笑得灿烂,却没能驱散气质里的那股阴冷气息,反而更像毒蛇吐信。

    “我叫秦杭,这个小岛的产权人。”他说,“那天晚上的赛车,很有趣,下次,我能再和您的秘书比一场吗?”

    第25章 易感期

    会场内的窃窃私语没有断绝,但站在郁萧年身侧的人在秦杭把话说出口的瞬间就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无形的信息素仿佛猛兽利爪,轻易地撕开信息素抑制贴,来自顶级alpha的压迫,即便同为alpha也控制不住地腿软。

    秦杭咬紧牙,却还是无法维持住脸上的假笑。

    后颈不断发烫,灼热的温度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疼痛。

    没有腺体的omega永远不可能被标记,但他同时失去了抵抗alpha信息素压制的手段,他只能硬生生地承受alpha充满怒意的信息素。

    周围的人悄无声息的退开,远远地形成小小的真空地带。

    郁萧年冷眼看着omega在信息素的压迫下逐渐弯了腰,甚至于开始干呕。

    “有趣?”郁萧年不紧不慢地重复,他端着香槟,一步步靠近,听见了秦杭痛苦的轻哼声,“既然秦先生觉得有趣,不如和我玩玩?”

    他会让秦杭再也没胆子冒犯江晚楼。

    “哈、”秦杭撑着膝盖勉强稳住身形,他的一双眼被逼得血红,却全然没有要示弱的意思,“郁总,公然违背信息素安全法,不太好吧?”

    郁萧年挑眉,轻笑:“是吗?”

    alpha环视四周,极具有压迫力的视线一一扫过周围每个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无一例外。

    “秦先生,精神不好的话,就好好接受治疗,毕竟如果你缩着尾巴好好蜷起来,还能多苟活一段时间,不是吗?”

    alpha吐出的每个字都平淡的没有夹杂任何情绪,可是秦杭还是感到一种被人踩着脸羞辱的耻辱。

    他的喉咙里像被塞了棉花,半个字也无法说出。肺上仿佛破了个洞,无论他如何疯狂摄取空气都无济于事,大脑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地陷入缺氧带来的混沌。

    突然,视线中晕开鲜艳的红色,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鼻间的暖意。

    殷红的血从鼻腔汩汩流出,砸在地面上,晕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他愣愣地看着,久违的闻到浓郁的花香。

    ao的信息素不仅存在于腺体,还存在于各种体.液,其中血液的浓度最甚。

    秦杭眼前发黑,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失去意识,他甚至无力伸手堵住鼻间奔涌不断的鲜血。

    郁萧年在发现秦杭不对劲的瞬间就后退了一大步,浓郁到有些醉人的茉莉花香萦绕在鼻尖,他厌恶地皱眉。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omega后颈大块灰褐色的伤口,狰狞地覆盖住了整个腺体。

    不太合理。

    ao腺体受损后,信息素的分泌也会减少,最严重的情况,甚至会完全枯竭,成为和beta无异的残废ao。

    但秦杭血液里信息素的浓度惊人的高,一股脑地散发出来,充斥着求偶与标记的气味。

    郁萧年敏锐地察觉周遭变化的气氛,退避开的alpha慢慢挪回视线,尽管他们尚未行动,但身体的姿势与趋势,都有着向前的意味。

    秦杭是稀有的高级omega,他的信息素对在场的所有alpha都有着难以抵抗的诱惑。

    如果放任不管,他的信息素可能会导致多位alpha跟着失控,丧失理智的alpha与野兽无疑,他们会大打出手,争抢着在omega的腺体上打上标记。

    无法标记?

    无法标记代表这场暴行的无法结束,曾经有失去腺体功能的omega被一群alpha活活咬断脖颈死亡的案例。

    郁萧年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omega,冰冷的眼神中,瞧不出任何施以援手的意思。

    他没必要做任何多余的事,只需要走开,没有凌驾于其余alpha等级之上的信息素压制,秦杭很快就会被蠢蠢欲动的alpha们撕扯成碎片。

    郁萧年转身,他的肢体动作给了在场其他alpha一个宣告,自控能力较差的alpha竟然胆大包天的率先迈出了一步。

    下一秒,冷冷的嗓音响起,他的音量算不上大,却有种让人不自觉安静下来的气势。

    “服务员。”

    远处的beta侍从脑子还没得及思索,身体已经服从支配调度的跑了过来。

    “他需要医生。”郁萧年离得很远,仿佛蜷缩着倒在地上的不是散发着甜美的、诱人沉醉的信息素的omega,而是一块恶臭的腐肉。

    服务员顺着郁萧年的目光看过去,他的出现让周围的alpha短暂的移开视线,满含压迫感的视线让他战战兢兢、不敢动弹。

    这些alpha会惧怕信息素强度远高于他们的郁萧年,可不会惧怕一个beta。

    他发着抖,求助般看向一边冷静的简直不像是alpha的郁萧年。

    “先生,能不能……”

    “把他带到隔离室去。”郁萧年意简言赅的下达命令,他有千万种手段让秦杭后悔自己那天的所作所为,但唯独不应该是冷眼旁观一个omega被一群alpha凌虐。

    “我会跟着。”

    得到保证的beta勉强放下心来,小跑着上前扶起地上煮熟的虾子似的omega。

    随着逐渐离开alpha密集的中心底带,秦杭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他接着beta支撑他的力道抬起头:“你还是个好人?”

    他的神色很复杂,像惊叹,又藏着几分理所当然。

    “呵。”

    好人这种评价,对郁萧年来说的的确有些罕见,只是他并不稀罕。

    秦杭听出了alpha的不屑,他挣扎着推开扶着他的beta,踉踉跄跄地奔向郁萧年:“你还记得BX-13实验吗?”

    BX-13。

    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记忆似海浪翻涌而来,郁萧年瞳孔微微收缩,被清晰而痛苦的记忆冲击的失去判断能力。

    omega反手拔出藏在衣兜里的刀片,从虎口一路划到手腕,他对自己毫不手软,眨眼间,整条手腕都变得鲜血淋漓。

    他也是BX-13的实验成果之一。

    一个即便没有腺体,却仍旧能分泌大量信息素的omega。

    无法释放的信息素堆积在血液中,像定时炸弹,不分昼夜地折磨着他,但也有好处。

    正如现在,那些让他痛苦的信息素随着大量鲜血的流逝奔涌而出,这样浓郁的omega信息素,即便是顶级alpha,也不可能保持清醒。

    他的鲜血、他的信息素,远比什么针剂,什么诱导药要有效的多。

    秦杭不躲不避地站在alpha身前,大量失血让他的面色苍白,但他的眼里,脸上全是得偿所愿的兴奋。

    他要毁了郁萧年。

    他要郁家失去他们引以为傲完美实验品,转头去寻找郁先生,求着他站在他本来应该站的地方。

    浓烈的几乎要将人溺死的花香涌现的瞬间,郁萧年当机立断的屏住了呼吸,只是这点反抗带来的效果微乎其微。

    对于ao而言,信息素是气味,也不仅仅是气味。

    即便失去嗅觉,腺体、皮肤,乃至于口腔,都能“品尝”信息素的味道。

    理智被生生剖开,揉碎了投入炙热的火炉,烧灼着郁萧年,几乎要将他完全逼疯。后颈的腺体在短时间接受了太多omega信息素的冲击,违背主人意愿地开始搏动,迫不及待地散发出回应的讯息。

    如果有人能看见alpha的后颈,就会发现那块软肉不正常的红肿着,隐埋在皮肤之下的血管凸起,宛若活物在皮肤下一鼓一鼓地收缩着。

    秦杭被恐怖的alpha信息素压得喘不过气来,优越的面容因为窒息涨得通红,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强烈的求偶信号下,alpha还能保持冷静。

    他难道就不渴望吗?破坏、占有、掠夺。

    分明,分明——

    郁萧年双眼赤红,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极了暴怒中的野兽,蓄势待发。

    是什么让他迟迟没有动作?

    身体深处的燥热烧毁了秦杭的思考能力,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望向alpha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浓烈的祈求意味。

    然而,郁萧年不为所动。他像一座冷硬的雕塑,挺拔地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摇,唯有急促的语调暴露了他此刻并不正常的状态:“傻站着做什么?!”

    被突发情况吓傻的beta猛地颤抖了一下,他茫然地望向郁萧年,全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我马上离开!不不不——”beta发现alpha的目光愈发危险,摆着手后退,“我不会离开,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会守在外面,不让人打扰!”

    “闭嘴!”郁萧年忍无可忍地打断服务生语无伦次的话,厉声命令,“把他搬进隔离室!”

    “啊?”

    他——alpha不和秦总……吗?

    郁萧年一个眼刀扫过来,beta的脑子里的疑惑瞬间被清空,他动作迅速,机械地执行alpha的命令。

    直到omega被丢进隔离屋,郁萧年才勉强松了口气。

    只是——

    后颈烫的惊人,信息素的躁动没有半点消停的意思。

    郁萧年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他前段时间信息素一直处于不稳定状态,现在受到omega的信息素强烈刺激后,被诱发出了易感期。

    信息素散发的源头被阻断,但周围却还残留着大量味道,郁萧年强忍着狂躁不安的情绪,不再理会唯唯诺诺的beta,转身就走。

    呼吸……

    跟不上了。

    郁萧年半张着嘴,竭尽全力地喘息,冰冷的空气从口腔涌入肺腑,却半点没有浇灭心底的燥热。

    他想要……

    口腔内侧的犬牙隐隐作痒,他迫切地想要咬住什么,最好能埋入软肉里,一点点将他的信息素注射进去。

    标记、占有。

    电梯发出一声清脆的“叮”,两扇门徐徐拉开,郁萧年茫然地望着,在电梯门将要重新合上时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他想……

    想江晚楼。

    想嗅他的气味,想感受他的存在。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郁萧年压抑着,胡乱用房卡打开门跌了进去。

    空荡荡的房间,什么都没有。

    “呜……”

    alpha痛苦地将身体蜷缩起来,从喉咙里逼出一道委屈又痛苦的泣音。

    **

    江晚楼依次检查完1309和2308两个房间,确认房间内没有监视器和窃听器,才乘坐电梯下楼。

    他没急着走入觥筹交错的宴会,而是不紧不慢地在酒楼半开放的阳台外徘徊。

    天色彻底暗下来,即便是气候宜人的海市,到了夜里,也透出几分幽冷来,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湿润的像下了一场蒙蒙细雨。

    江晚楼抽了抽鼻子,被冷风吹过后,脑子也跟着清醒了几分,他倚栏眺望,任由着冷风打湿额边的碎发。

    手指间的戒指即便在黑夜里也没失去光泽,借着身后透出的些许光芒熠熠生辉。

    江晚楼的视线一点点被吸引,最后凝结在那枚戒指上。

    这枚戒指,是郁萧年亲自要回来的吗?

    想到那样的场景,江晚楼有些想笑。

    “抱歉,打扰,能帮我一下吗?”

    充满歉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晚楼回眸,alpha尴尬地抓着轮椅后轮,皮包骨般的手背凸起几根明显的青筋。

    他被卡在玻璃门下方的小槛上,进退不得。

    看清站在外边人时,alpha的脸上的尴尬更生动了,但比起尴尬,更生动的是一闪而过的欣喜。

    “好巧啊,又遇到你了。”

    江晚楼挑眉,轻声反问:“……好巧?”

    “屋子里太闷了。”他说,“我想出来透口气。”

    宴会不允许保镖之类的人员进入,倒方便了alpha不必再解释为什么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

    江晚楼没什么意义地笑了下,他没揭穿alpha从他走出电梯后就一直远远跟在他身后的事实,松开被握的有些发热的栏杆,朝alpha走去。

    大概因为常年坐轮椅的缘故,alpha轻的过分,江晚楼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卡住的轮椅推了上去。

    “谢谢你。”

    “嗯。”

    江晚楼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没有松开轮椅,而是推着alpha一路走到了护栏边。

    他扫了一眼靠墙柜子上备着的毛毯,问:“需要毯子吗?”

    “啊,不用,谢谢。”alpha受宠若惊地道谢,“能认识一下吗?”

    江晚楼没说话,海风吹散了alpha脸上的期待,他摸了摸鼻尖,小声找补:“不行也没关系。”

    柔弱、可怜,处处透露着予取予求的“慷慨”。

    如果不是江晚楼确信自己从未泄露过自己的隐私,他都快要怀疑眼前的alpha是照着他的喜好量身定制。

    只可惜,他的目光早被别的什么更有意思的人吸引走,再遇到alpha时,剩下的只有满心的警惕与藏而不露的试探。

    alpha眼底的光亮彻底黯淡下来,江晚楼松开轮椅扶手,走到他的身边:“没什么不可以。”

    “江晚楼。”

    alpha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细长的五指抓紧裤腿,留下一片褶皱。

    “江、江墨。”他抿紧唇,眼也不错地盯着beta,欲图从那张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不同寻常的神情。

    “我叫江墨。”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

    江晚楼的神情仍旧淡淡的,让人琢磨不透:“听起来我们好像还挺有缘分的。”

    “是、是啊。”江墨——郁萧墨扯了扯唇角,笑意勉强。

    江晚楼没搭这句话,重新把视线放在远方,手指晃动间,无名指上的戒指承接住屋内的光亮,晃了郁萧墨的眼。

    “江、晚楼。”alpha的声音很干,在心底反复咀嚼过无数次的名字,轮到出口时,反而异常艰涩。

    “你结婚了吗?”

    江晚楼挪回视线,看他,没说话。

    身后的微光与夜幕的影子交错,模糊了江墨因过分消瘦而异常凌厉的轮廓,浅色的眼睛被铺上一层幽光,深了几分颜色,盛上了淡淡的悲哀。

    毫无理由的,江晚楼想起了郁萧年。

    那个夜晚,站在客房门口的alpha,也是用这种目光望着他,要求他喊一喊他的名字。

    但郁萧年和江墨不一样。

    郁萧年的眼睛总是隐晦的,像本晦涩难懂的书,总要看很多很多遍,才能勉强读懂。

    “我想这是我的私事。”

    江晚楼是吝啬的,有关郁萧年的一切,他拒绝和任何人分享。

    “嗡嗡。”

    兜里的手机轻轻震动,阻止了alpha旁敲侧击的机会。

    江晚楼拿出手机,微微侧身,没给人任何可以窥视手机里信息的可能。

    【郁萧年:yi】

    江晚楼垂眸,短暂思考了两秒,得出结论。

    约定的暗号里没有这一条——这是一条完全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消息。

    他轻轻敲击屏幕,回了条消息过去。

    【江晚楼:郁总?】

    “江先生。”江晚楼收起手机,重新看了他一眼,“我有点事情要处理,就不多陪了。”

    他没给人告别的时间,自顾自地往前走,等到踏出玻璃门前又突然停住:“需要我先把你推出来吗?”

    beta的头发被吹的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被吹散了,松散地垂在额头上,稍长的几缕甚至虚虚遮住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黑,像调和不开的浓稠墨水,偏偏又被加了一抹光亮,折射出奇特的光芒,轻易的惊动了心底的死水。

    可看得更仔细了,就会看见里头含着淡淡的嘲意。

    被看穿了。

    郁萧墨想,他的那些小心思与把戏,都被江晚楼看穿了。

    alpha的默然不语没有换来江晚楼过多的停留,他只是笑笑,随后转身离开。

    江墨。中院发出的那份邀请名单里,没有这个人。

    **

    江晚楼回到内场时,宴会仍旧很热闹,但他没看见郁萧年。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信息并没有得到回复。

    细微的担忧从心底冒出,飞快地盘踞了他所有心神。

    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alpha能出什么问题?

    理智这么告诉江晚楼,但担忧却没有片刻停下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江秘书?”

    意外的声音打断了江晚楼的思绪,alpha从正在闲聊的小群体里抽身,来到他身边:“剩下的时间,郁总还会来吗?”

    为什么不来?

    江晚楼没有把疑惑说出口,他面色平静,叫人看不出半点破绽:“嗯?”

    “毕竟带着那么漂亮的omega离开,会君王不早朝也是正常的吧。”

    omega?

    江晚楼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仅仅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alpha却变了脸色。

    那个片刻,beta所带来的压迫感,让他这个alpha产生了无法形容的恐惧。

    “失陪。”江晚楼冷下脸色,他第一次在人前失了礼数和风度,转身就走。

    alpha也是商场里的老油条了,尽管方才被威慑到失去表情控制,但在眨眼间就清醒了过来,他望着beta的背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郁总带着服务生和那个omega去隔离室了!”

    江晚楼没有任何停顿,不过几秒,便走出了内场。

    隔离式在十楼。

    他快步走到电梯前,眼也不眨地盯着上面的数字。

    位高权重的alpha看上谁,和谁来一场一夜情,或者一夜情后发展出一些感情没什么稀奇的。

    江晚楼就算自己对那种事没兴趣,没了解过,但跟着郁萧年交际应酬那么多次,也见过不少。

    郁萧年也是alpha,在没有伴侣的情况下,有这种需求也不足为奇。

    数字一点点的下降,江晚楼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早将alpha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难以接受应该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的东西被玷污,沾染上其他的什么。

    “叮——”

    电梯门打开,江晚楼快步走入,以至于根本没看清电梯里还有人。

    “诶,等等——”

    beta的声音刚刚发出,电梯门已经重新合上,再次前往十楼。

    江晚楼回眸,服务生的样子很狼狈,白色的制服沾染上鲜血,凝结成一片暗红的颜色。

    “怎么回事?”

    服务生微微吞咽口水,他记得这个beta,在讲座时,他就坐在那个alpha身边。

    “您、您是找那位、那位郁先生吗?”

    江晚楼藏起眼底的暗色,问:“你知道他在哪儿?”

    beta飞快地摇头:“他、他和我一起把小秦总送到隔离室之后就离开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应该是楼上的房间吧?”

    江晚楼点头:“谢谢。”

    郁萧年的房间在23楼,虽然从房间号上听起来,23楼的房间和13楼的房间没有区别,但真上来了才会知道,什么叫豪华与奢靡。

    江晚楼无心观察周围的摆设布置,他快步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郁总?”

    服务生的衣服上沾了那么多血,他相信不是郁萧年的,那只能是那个omega的了。

    血液里的信息素浓度仅此与腺液,江晚楼有十足的理由怀疑alpha有可能被强制诱发出了易感期。

    屋内没有回应。

    “郁总?”江晚楼提高音量,再次敲门,他在心底默念了三个数,数到一时,不再犹豫,直接拿出备用房卡开门。

    随着几声清脆的“滴滴”,房门被推开,屋内的场景呈现在眼前——

    整洁的和他检查完后离开时没有任何分别。

    郁萧年不在这里。

    第26章 我做

    心脏蓦得漏跳半拍,江晚楼后退半步,任由心率在片刻暂停后飞速飙升。

    郁萧年去哪了?

    思绪没能找到个结果,身躯已经开始行动,江晚楼松开门把手,转身就走。

    电梯还没被叫走,他重新搭上,望着密密麻麻的按钮走神。

    最快最准确的方法是去前台联系工作人员。

    但这太大张旗鼓,不仅会惊动背后设局的人——不,也许郁萧年的这一环,也是幕后人布下的局的一部分。

    江晚楼半握拳,指节并拢时带来轻微的挤压感,他垂眸,看见了无名指上的戒指。

    又浮现了。

    alpha垂首为他带上戒指的样子。

    这样过分暧昧又缱绻的举措,不是清白上司和秘书之间应该发生的。

    江晚楼轻笑一声,摁下了13楼的按钮。

    还没到宴会结束的点,没有谁家的秘书会提前离场回来。酒店内把灯光布置的很足,走在其中甚至有几分亮眼刺目的感觉。

    真到了印证猜想的时刻,江晚楼的脚步反而很慢,寂静无声的走廊里,他甚至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逐渐和心脏搏动的声音重合。

    神经兴奋活跃到一定程度,反而变得迟钝起来,变作不符合常理的冷静。

    他在短短的时间内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混乱的,兴奋的,哄笑的,种种情绪、思虑纷纷拥挤上来,全力挤压了理智的生存空间,让他成为彻头彻尾的冷静狂徒。

    到了。

    黑色皮鞋停在挂着1309的房门前,慌乱中打开的门没被合上,留下一条一指宽的缝隙。

    屋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胸腔下的脏器不自觉地开始减小存在感,一下又一下,以极其缓慢地速度小心跳动着。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兴奋冲击着大脑,带来短暂的眩晕感,而之后,则是头重脚轻的飘忽。

    江晚楼在握上门把手的一刹,同自己开了一场赌局。

    他缓慢地推开门,视野被黑暗囚.禁的同时,其他感官变得非比寻常的敏锐,他听到杂乱的呼吸,与不安仓促的心跳声。

    还有温度。

    温暖的,滚烫的——

    “砰!”

    直到后背重重撞在门扉上,江晚楼才从极致的愉悦中清醒过来。他听见alpha急促的喘.息,呼出的气流吹过耳畔,痒痒的又热热的。

    “郁总?”

    beta的声音很稳,很平,像四十五摄氏度的水,温和寡淡,没有半点波澜。

    郁萧年为此痛苦不已,也怨恨不已。

    凭什么、凭什么beta能够这样体面,毫不受干扰,而他却要因为beta的一言一行而反复揣测,不得安宁?

    为什么——

    他睁着空茫茫的眼睛,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爱人。

    为什么他不能把江晚楼拉进这场爱.欲地狱,一同挣扎?

    “嗬嗬、”

    alpha痛苦不已,挣扎不已,残存的理智与本能来回撕扯,斗争,几乎要将他从中活活劈开,分作两半。

    如果真的能,或许也不失为解脱的好办法。

    “郁萧年。”

    江晚楼轻柔且缓慢地抚摸着alpha的后脑,浓密柔软的黑发从指缝中钻出,划过手心,难解心头瘙痒。

    alpha的力气很大,处于易感期的alpha尤甚。

    他箍着江晚楼的腰身,将他固定在方寸之地,不许逃,也不准逃。

    “你要一直这么抱着吗?”

    “江、江晚楼……”alpha被逼出了难耐的泣音,他手掌用力,掐紧了自己肖想过无数次的窄腰,“别走……”

    “乖、”江晚楼停顿片刻,腰间的双臂勒得生疼,他却没半点要挣脱的意思,反而展露出浅淡却真切的笑,“还想要什么?”

    他的语调太温柔,仿佛披着金光的仙神,慈爱万物,普渡众生。

    郁萧年受到了蛊惑,他颤抖着,一点点地说出不堪地渴望:“你。”

    “想要你。”

    他只是想要一个江晚楼而已。

    “……”

    屋内静谧万分,仅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以及反复敲打着耳膜的心脏鼓动的声响。

    郁萧年开始惶恐,开始后悔,那些贪婪的念头就该永远永远地深埋在心底,一辈子不得宣之于口,而不是现在——

    托着alpha后脑收的五指收拢,贴着头皮插进柔软的头发中,江晚楼拽着alpha的短发,逼迫他半仰起头。

    “乖狗狗。”

    郁萧年打了个激灵,过电般的快.感从头窜到脚,他口齿生津,震颤不已。

    “我、我……”

    他没能说出话来,或者说江晚楼没让他说出话来。

    beta俯首,亲吻了他的眼角,舔去他溢出的泪。

    这像是某种信号,鼓励郁萧年说出更多、更真实的想法。

    他说:“我想亲你。”

    江晚楼抓着郁萧年的头发,微微用力,轻微的疼痛没能阻止郁萧年的动作,反而激发了alpha潜藏的天性。

    “嗯。”

    alpha收紧双臂,仰着头狠狠吻住亲口说出允许的唇。

    “唔!”

    alpha的动作太粗暴,太急切,莽撞的磕到了江晚楼的牙齿,他闷哼出声,收紧五指,拽着郁萧年的头发逼迫着他后退。

    可得到甜头的alpha全然忘记克制,天性里的侵.占让他不那么听话,反抗着为自己争取更多。

    这个吻格外漫长,又格外仔细,他清楚且悲观的认定这是仅此一次的机会,全然不想放弃。

    “呼……哈。”

    长长的吻最终还是走到终点,饶是江晚楼,也没能克制住低低喘.息。

    他短暂地平复呼吸,捏住alpha的手腕,五指用力,使了个巧劲,便逼得郁萧年骤然卸了力道。

    他轻易地逃离了alpha用身躯和信息素构筑的牢笼——他在用行动告诉郁萧年,如果他不想,谁也不能勉强他。

    温热的身躯从怀抱中离去,郁萧年止不住地失落,他像是被遗落在孤岛上失落者,遥遥望着逐渐远去地航船,陷入或许是永远、永远的孤寂。

    “你不能再吻我。”江晚楼说。

    天生的劣根性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打破多年来层层树立的屏障,飞速地占领了绝对的高位与主动权。

    他无师自通的制定规则,建立起赏罚机制,规训存在于这段关系中的另一人,用奖励诱惑他遵顼他的规则,用惩罚逼迫他不得违背他的规则。

    “不!”郁萧年焦躁地反驳。

    江晚楼笑了下,松开挟制着alpha的手:“那么我为您注射抑制剂?郁总?”

    选择,抑或着说是威胁。

    alpha痛苦不已,难以抉择。

    “不要反抗我。”

    江晚楼于心不忍,他捧起郁萧年的脸,亲吻他。

    黑暗中,彼此眼里微弱的光成了唯一的亮色,江晚楼看的很清楚,倒映在郁萧年眼中的,是一个笑意盎然的面孔。

    啊,江晚楼幡然醒悟,原来自己给出的“怜悯”不是怜悯,而是伪装成心疼的姿态,去看清alpha脸上、眼里的痛苦与纠结。

    郁萧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本能与天性挣扎着,咆哮着想要占有,想要夺回本该属于alpha的主动权,却又被什么无形的屏障拦住,无法将妄想化作实际。

    “郁萧年。”江晚楼垂头,挺拔的鼻尖轻轻划过郁萧年的面颊,他的嗓音很低,染上沉沉的欲色,他开口,含糊不清地呢喃:“年年。”

    “你要我,还是抑制剂?”

    被他掌握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郁萧年张着嘴喘.息,反复吞咽数次,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你。”

    “我要你。”

    江晚楼拍了拍他的头,说不清是夸赞还是鼓励:“你想上我?”

    直接到有些粗俗下流的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alpha,他侧头含住了beta的指尖,迫切地点头。

    于是江晚楼笑了,他轻轻拍打郁萧年的脸,这样的动作,往往带着几分蔑视与羞辱,可alpha不觉得被冒犯,他急切地向前,恨不得完全贴近beta的身体,和他融为一体。

    他想要他。

    易感期的灼热将大脑烧的乱七八糟,最后汇成唯一的模糊念头。

    郁萧年想要江晚楼。

    想标记他,想和他上床,想……

    很多很多。

    “真遗憾。”江晚楼笑笑。

    alpha呼出的气息很热,即便是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也蒸腾出淡淡的白雾,模糊了beta脸上浅淡的笑。

    他的眼睛、心神,全都失去了自主的权力,被勾走,随着beta的话语起伏不定。

    他听见他说——

    “我不做0。”

    简单清晰的话没有阻碍地传入耳中,郁萧年愣愣地,全然没有反应的能力。

    江晚楼仍旧在笑,漆黑的环境是alpha的掩护,也是对他最佳的掩护,郁萧年无法看清他眼底堆积的深色,似无底深渊,幽深晦暗。

    时间在沉默中分分秒秒的流逝,江晚楼是极具耐心的猎人,他气定神闲,悠然等待着alpha的回答。

    许久,又或许只是感官对时间的错误感知,蒙骗了大脑,营造出许久的错觉。

    郁萧年上前半步,距离被进一步的压缩,他们几乎鼻尖贴着鼻尖,这样近的距离,即便有黑暗的庇佑,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某些东西。

    郁萧年的双眼格外清凉,如果不是不正常的身体反应和体温,江晚楼几乎要误以为alpha并不在丧失理智的易感期。

    他说:“我做。”

    像是怕他不信,alpha哑着嗓子重复:“我可以。”

    第27章 痛苦与渴望

    沉默是炖煮肉羹最后的文火,缓慢温吞,一点点熬干仅剩的理智。

    郁萧年的手捏的很紧,手心里的汗濡湿了衣角,攥在手心里,仿佛捏着的是他那颗潮湿忐忑的心。

    渴望在耳边喧嚣,他忍耐着煎熬,等待着宣判。

    “郁萧年。”

    江晚楼的声音很冷,像冰,骤然丢进沸腾的水里,带来短暂的平静。

    他扶着alpha后脑勺的手掌缓缓下滑,贴在alpha滚烫的后颈上。

    屋内的气温节节攀升,beta的手早被暖热了,没了往日的冰冷,贴在腺体上,带来过电的触感,让郁萧年止不住地颤栗。

    和beta萎缩后,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腺体不同,alpha的腺体鲜活的鼓起,在手心里勃然跳动。

    身为alpha最最脆弱的部位之一,被人这样捏在手心里抚摸,郁萧年后背紧绷。

    “咯。”

    颤栗引起的牙齿碰撞带来细微的声响,很轻,却没逃过江晚楼的耳朵。

    江晚楼不含感情地命令:“说话。”

    “我、”

    alpha勉强张嘴,又吞咽着,梗住了喉口,无法发出任何有意义的声响。

    江晚楼微笑着,拇指滑动,摁在郁萧年的滚动不止的喉结上。

    呼吸与命脉彻底被人掌控,郁萧年一边隐忍着反抗的冲动,一边又升起不可言喻的兴奋。

    自身体深处的热意烧断了理智的弦,他意识混沌,茫茫然然,只知道直勾勾地看着beta,说不出半句话。

    江晚楼问:“我是谁?”

    喉结在拇指底下滚动,昏暗里,江晚楼看不清郁萧年的脸,却能猜到此刻alpha必然是口齿生津,犬牙发痒。

    “……”

    “啊,”江晚楼随口叹息,松了手,骤然分离,不可避免地生出凉意。

    “已经彻底傻掉了么?”

    郁萧年立即反驳:“不。”

    易感期的alpha往往呈现出极强的领地意识,他们暴躁,易怒,具有强攻击性,但郁萧年不一样,除了灼热的体温和明显的身体变化,他几乎没有任何与平常不同的地方。

    那张容貌优越的脸仍旧冷冰冰的,没有太多情感变化。但眼睛、瞳孔与肢体动作,比他的言语、神情更加坦诚。

    “你是江晚楼。”他说。

    最后一个字从口里吐出,舌尖舔过发痒的犬齿,郁萧年不可避免地焦躁,他是饿了几天几夜的恶虎,盛宴正在眼前,每次呼吸、每次眨眼,无一不在勾引他。

    暴虐欲达到顶峰,他难受的从喉咙里挤出几声闷哼。

    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求,希望得到满足,却又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始终没有付诸任何行动

    他的身躯没有戴上止咬器,他的灵魂却仍被束缚。

    神经轻轻颤动着,将欢愉的信号一点点传递,江晚楼迟缓地勾起唇角:“吻我。”

    “!”

    黑暗里,江晚楼甚至没有看清郁萧年是怎么动作的,只知道声音落下的瞬间,下巴撞上两瓣柔软,紧接着就是疼痛。

    “呃。”

    他轻哼一声,扯着郁萧年的汗湿的发尾,半强迫的让他抬起头。

    “还说没有傻?”

    江晚楼揉了揉隐隐作疼的下颌,垂头,主动吻上郁萧年的唇。

    “……”

    alpha僵硬的像带有温度的特殊雕塑,仍有beta亲吻他的唇,入侵他的口腔,毫无反应,琥珀色的眼眸睁得很大,仿佛想要借此把beta每一丝情绪变化都纳入眼里,牢牢记在心中。

    江晚楼在吻他。

    江晚楼主动吻他。

    简单的两个认知如洪流冲刷着灵魂,带去所有思考能力,让他成了没有自我意识的木偶,任由身前的人为所欲为。

    绵长的吻让隔着胸膛紧密相贴的心脏越发加速,隔着肋骨与血肉共振,欢欣鼓舞。

    江晚楼开始不满郁萧年的走神,他手指用力,指尖抵在alpha脆弱的腺体上,摁出小小的凹陷。

    微弱的疼痛唤醒郁萧年的同时,带来加倍的刺激。

    脆弱的、未经过他人触碰的部位如今被人随意的拿捏玩弄,逃离掌控与臣服愉悦两种复杂的情绪反复交织,让他难以判断出正确的选择。

    可又有什么选择一定是正确的呢?

    郁萧年攥紧beta紧贴腰身的衬衣,用力,以更加亲密又凶狠地姿态吻了回去。

    绵长的吻几乎要将彼此肺部的呼吸全部耗尽,直到江晚楼唇舌发麻,捏着alpha的后颈逼迫着他后退,才勉强终止这个吻。

    急促的呼吸在昏暗的房间里交织到一起,江晚楼闻不到alpha独有的信息素,却能嗅到郁萧年发间淡淡的男士洗发水的香味。

    很清雅的味道,和此刻的郁萧年一点都不搭。

    “难受?”

    江晚楼伸手握住郁萧年年,清晰地察觉到alpha好不容易放松了几分的身体更加僵硬。

    “哈、不……”

    明明是alpha在易感期最常见的生理反应,但郁萧年却出奇的难堪,闷哼着拒绝来自beta的触碰。

    但他的身体早已不听从大脑与理智的使唤,不仅没有退开,反而不知羞耻地往上凑,索取更多愉悦。

    “嗯?”江晚楼停下动作,眉眼含笑,定定看向郁萧年。

    是疑问,是困惑,他的脸上不见任何羞耻与尴尬,仿佛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稀疏平常,不以为怪的小事。

    “不要吗?”

    不,要?

    郁萧年甚至连呼吸都彻底停滞,他张了张嘴,羞耻的不敢在心上人面前坦然面对自己的爱与渴望。

    江晚楼轻易看穿了alpha的踌躇,他轻笑了一声,没有逼迫催促郁萧年,而是终于松开了那块红彤彤的腺体。

    他牵起alpha为了克制本能而紧紧攥住的拳头,一点点将其分开,然后将其贴在自己身上。

    江晚楼问:“要吗?”

    “……”郁萧年颤抖的更厉害了,指尖微微蜷缩,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在收拢时意识到自己手下究竟是什么,勉强止住。

    “要。”

    alpha的嗓音哑透了,仿佛含了一把沙,粗粝中是满满的欲。

    “呵。”

    低哑的轻笑在郁萧年耳边响起,不是嘲笑,是……

    神对乖孩子的奖励。

    “好孩子。”江晚楼轻声喟叹,不再吝啬。

    ……

    即便隔着布料,手指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打湿,江晚楼不甚在意,他垂眸望着面色通红的alpha,愉悦不断膨胀。

    他的心口像被种下干瘪的气囊,有人不断朝里头吹起、吹起,直到最后,鼓鼓囊囊,挤压着五脏六腑。

    “郁萧年。”江晚楼居高临下地看着大汗淋漓的alpha,他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将同样高大强健的alpha压制在床榻间,不得动弹。

    “哈、哈……”

    郁萧年尚未从刺激中醒神,他一双眼睁得很大,仔细看,才知道是空茫茫的一片,除了beta的身影,什么都没有。

    “我给你反悔的机会。”

    尽管当今社会,对abo的性别不再像过去那般划分出三六九等,但即便是再理想的社会环境,阶级仍旧不可能完全消弭。

    郁萧年是世俗意义上的顶尖,他应该享受支配、掌控一切的权力,而不是像此刻,忍耐着痛苦与不适,克制着反抗的欲望,被掌控与支配。

    还是一个beta。

    江晚楼短暂又轻蔑地笑起来,他握着郁萧年的手腕,支配着他的每根手指,让alpha一点点擦去他手心里的潮意。

    他不是好人,但面对郁萧年,他可以在一切发生之前给一条退路。

    郁萧年仍在喘息,胸膛起伏不定,就连头顶的好感度条也跟着起起伏伏,速度快难以用肉眼捕捉具体数字。

    alpha的纠结与迟疑不在江晚楼的意料之外。

    可浅淡的,如同初晨薄雾的失落还是蔓延了上来,江晚楼沉默着,松开了郁萧年的手。

    他有的是方法能够让alpha的意识彻底浮沉在汪洋大海中,无法自拔,也有数不尽的恶劣念头,一一等着施行,让郁萧年彻底丧失自主权,成为真真正正的“乖狗狗”。

    但那是不对的。

    江晚楼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不仅仅是为了父母家人的期许,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道德与多年的自我围困,还有……

    江晚楼止住思绪,那点古怪的自尊,让他明知无人能知晓他心思,却还是逃避着,不愿去面对。

    “我先给你注射抑制剂,然后再喊人来。”

    郁萧年愣愣地望着江晚楼的背影,被高温烧到过载的大脑无法快速准确地分辨出原因,他只觉得痛苦。

    重要的东西被剥离的痛苦。

    “不!”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江晚楼身形晃动,毫无防备的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举措,便被扯着摔倒了床上。

    高级酒店的房间,屋内种种设施都是上乘,即便江晚楼没有任何防护地摔上去,也不觉得半点疼痛。

    “呃、”

    alpha重重压了上来,结实的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腰身,脑袋深深的埋下去,抵在他的腹部,小幅度的颤抖。

    “郁……”

    江晚楼的嗓音没能完全出口,他愕然地躺着,任由热泪一点点打湿内里的衬衫,濡湿皮肤。

    “不要走。”

    alpha极力藏起自己失控情绪下软弱的一面,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泄露出哭腔。

    他双臂用力,恨不得就此和beta完全融为一体,从此往后,血液与身躯共享,永不分离。

    郁萧年强撑起气势,可在江晚楼面前,他连平日里十分之一的本事都发挥不出来,只能色厉内荏地威胁:“不许走。”

    易感期造成的情绪波动让他止不住地委屈——

    明明是江晚楼自己进来的;

    明明江晚楼已经回应他了;

    明明他们那么紧密地亲吻过,拥抱过——

    为什么还要走?

    “郁萧年。”江晚楼抬眸,视线散在天花板上,没有凝聚的焦点,“放开我。”

    “……”

    死一般的寂静,心跳声与呼吸声变得更外响亮,甚至其中还夹杂着轻微细弱的抽泣。

    江晚楼能控制自己的肢体,能控制自己的目光,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

    思绪飘荡的很远,他开始想郁萧年哭起来是什么样子,又想真的是郁萧年在哭吗?郁萧年那样的alpha……也会掉眼泪吗?

    像那个清晨戴上的止咬器,此刻落下的眼泪,也是因为他吗?

    因为他的拒绝,他的离开。

    腰腹上束缚着的双臂渐渐泄了力道,alpha放弃了。

    违背天性与本能,放弃了捕猎到手、没有任何抵抗意味的猎物。

    这样的不合常理的事情,也是因为他吗?

    心脏蓦然漏跳一拍,江晚楼的视线趁着理智失守的片刻开始背叛,自顾自地移动,最后定格在郁萧年的头顶。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alpha的双臂几乎完全松开了,虚虚圈在他的腰上,只要他想,轻易就能挣脱。

    郁萧年又一次的,把选择权放到了他的手里。

    江晚楼半点迟疑也没有,他扣住alpha的双手,腰腹发力,灵巧的像翱翔天际的燕子,在眨眼间翻了身,颠倒了上下的位置。

    “唔!”

    江晚楼的动作没有半点温柔可言,他是残忍的暴君,向他唯一臣服的臣民施以暴行。他摁着alpha的后颈,以更加强势且无法挣脱的姿态将郁萧年完完全全控制在床榻间。

    至此,主权交替,他重新握住了被窃走的权力。

    beta看似纤细柔弱的身躯实际蕴含着常人难以猜想的力量,他单手压制住alpha,另一手粗暴直接地扯着碍事的衬衣下摆直接扯开。

    不堪重负的扣子四散迸开,露出紧致且富含力量的肌肉。

    “郁萧年。”他贴着alpha的耳畔温柔呼唤,出口的话语却并不温柔,“是你自己走过来的。”

    “呃、啊!”

    alpha后背紧绷,漂亮的背肌因为过分用力,能清楚地看见衣服遮掩下的骨骼,他颤抖着,双腿胡乱地挣动了一下。

    仅仅一下。

    像孱弱的蝴蝶,自杀式地撞进密密麻麻的蛛网,被层层毒素麻痹,凭着本能颤动后,就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江晚楼……”

    郁萧年拼尽全力地回首,想要看清身后的人是什么样的表情,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呃……呜、”

    对于alpha来说太过分的呻吟让他羞耻万分,整个身躯都覆上一层浅浅的红色。

    “不、——疼!”

    江晚楼停下动作,抽出修长的手指:“不?”

    “你在拒绝我吗?”他问。

    “哈、嗬……”

    郁萧年答不上,身体机能对呼吸的渴望霸道的占据了口舌,不给他回答的机会。

    “年年。”江晚楼俯身,亲吻他的耳尖,看着绯红从耳畔一路蔓延,直到延申进衣领,藏进衣物里,无法窥测。

    “你是在拒绝我吗?”

    “不……”郁萧年否定,“不是、我……”

    他仰起头,眼角生理性的泪水被从窗帘缝隙钻进来的微光照亮,璀璨晶莹。

    “我想看着你。”

    “让我看着你。”

    “……”

    江晚楼清楚地看见,alpha流过泪,清澈万分的瞳孔里的那个倒影,嘴角违背意识操控地上扬,呈现出兴奋过度以至于有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笑。

    “年年。”

    他高高悬起alpha的心,将那份期待紧紧攥在手中。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不可以哦。”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唔、江晚楼——啊!”

    江晚楼充耳不闻,他松开了alpha的脖颈,亲吻自己留下的青紫印记,在郁萧年发出更多声响之前,伸手卡住了他的唇。

    虎口牢牢抵在上下唇的缝隙中,将过分急促的呼吸与含不住的声音悉数堵住。

    掌心被控制不住的口水打湿,黏糊潮湿,江晚楼呼吸微滞,目光在某瞬间变得凶狠。

    郁萧年痛苦难受极了,他已经得到了很多,可还贪婪想要更多。

    想拥抱,想亲吻,想在beta退化萎缩的腺体上打下独属于他的印记。

    可江晚楼都不允许。

    郁萧年模模糊糊、浑浑噩噩,可alpha敏锐的本能还是让他得出了令人伤心的结论:

    ——或许江晚楼不喜欢他发出声音。

    即便四下混黑的可怕,身躯碰撞带来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小舟的摇晃,郁萧年头顶上的弹幕仍旧固执而顽强地存在。

    一抬头就能看见。

    加加减减,升升落落。

    像是上天对他恶劣地把玩人心的报应,江晚楼看不懂,也猜不透郁萧年此刻在想什么。

    这个认知让他焦躁,甚至弥生出了许多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苦。

    他的。

    身下这个人,这个有力又漂亮的,留着眼泪任他摆布的alpha,是他的。

    他想要、他要完全的,一丝不漏地掌控。

    而郁萧年呢?

    他愿意接受这一切吗?

    “呵。”

    江晚楼轻笑,那不重要。

    他这样吝啬的人,机会给出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好感度仍旧在跳跃,99、-99、60、90……

    江晚楼想,他应该松开手,倾听郁萧年的声音,逼问他,用欲和爱鞭笞拷打郁萧年,以此探知深埋的秘密。

    可他不敢。

    郁萧年的闷哼,郁萧年的低泣,郁萧年那似是而非,像极了恳求的眼神,郁萧年的所有所有都会让他失去理智。

    这样不好。

    这样可能会弄伤他。

    江晚楼维持着最后一线理智,勉强且艰难地克制着心底不断升腾的恶劣想法,直到——

    滚烫的液体滴在他的手背上。

    他宛若被烫伤般,骤然松开手,无措地看着身下的alpha。

    晶莹的眼泪蓄满了琥珀色的瞳孔,像极了两汪浅浅湖泊,潮湿水润。

    江晚楼喉头干涩,他忍耐着,问:“哭什么?”

    郁萧年终于从完全的控制中逃脱——逃脱了一半。

    他伸手勾住江晚楼的脖颈,牵引着beta低下头,然后仰头,亲吻beta的鼻尖。

    吻从鼻尖一路往下,滚烫的唇触碰过的皮肤都像是被火烧过,升腾起一阵阵的灼痛感。

    可江晚楼没有挣扎。

    他看似平静,可垂落在身侧手背早已青筋暴起。

    “江晚楼。”

    即便到了此刻,郁萧年的那张被欲色侵占的脸还保留着股冷淡的意味,冲撞到一处,成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颜色。

    “我想看着你。”

    不安通过语言传递,叩击着江晚楼的心扉,他心口酸涩,再也无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他抚摸郁萧年的脑袋,残忍而直白地宣告alpha的罪行——

    “你完了,郁萧年。”

    第28章 我想要标记——你

    “什——呃啊!”

    猝不及防,郁萧年高高仰起头颅,残存的意识让他感到羞耻,而疼痛则令他想逃离,他徒劳无功地挣扎着,换来的是更加深入的教训。

    “郁萧年。”

    江晚楼的声音像被一层玻璃隔绝,朦朦胧胧听不真切,他的眼睫颤动着,试图凝聚自己的视线。

    看不清。

    江晚楼发现了alpha的窘迫,他扶着郁萧年的后背,成为犹如海上浮木的alpha唯一的支撑点。

    “看着我。”

    他以最为冷静的语气下达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嗬……哈,”

    郁萧年无法自控,破碎的喘息从喉咙中溢出,他在beta深深凝望中,彻底失去反抗的力气。

    独独剩下信息素仍在挣扎,它是失去牢笼的猛兽,义无反顾地扑上觊觎已久的猎物,如愿以偿地让beta染上他的气息。

    可江晚楼是beta,他对信息素的世界一无所知。

    他低头,温柔地吻去郁萧年眼里盛着的泪,为那双潮湿的眼带来短暂的清晰。

    “看着我。”

    这是郁萧年自己说出口的请求,所以即便他改变了主意,即便他早已无力承受,江晚楼也会强制他完成一切。

    江晚楼注视着失神的alpha,目光恍若有了实体,一点点描绘他微微皱起的眉,抚摸他的眼角,又向下游曳着,细细的亲吻着他的面颊。

    他兴奋且愉悦着,收束着自己的手臂,让郁萧年与自己贴的更近。

    最后成为紧密的,难舍难分的拥抱。

    alpha难耐地微微弓起脊背,抵在beta同样灼热的手心里,磨蹭着,像撒娇的猫,弓着脊背求主人顺毛撸。

    “我在……”郁萧年艰难地从喘息中挤出只言片语,“看着你。”

    江晚楼的肩颈短暂地停滞片刻,心脏活跃地过了头,拼命在胸腔中跳跃,让他在那短暂的刹那,只听到自己如雷般震震鼓动的心跳声。

    “……”

    短暂的缄默过后,升腾起来的时更加强烈的破坏欲,太多、太多的情绪堆积,疯狂的挤压着,四处寻找一个足以发泄的口径。

    而眼下,郁萧年成为了他唯一的口径。、

    “呃、呜——哈,慢、一点……”

    比起欢愉,更多的其实是疼痛。

    alpha的身体结构天生不适于处于下位,疼痛伴随着江晚楼的每个动作,他忍耐着,从模糊的视线里看清了beta的脸。

    那层虚假的温柔被他撕开,露出内里让人望而生畏的冷漠。

    尽管他与他做着最最亲密的事情,尽管心与心紧密相贴、共同跳跃,可郁萧年还是感到了距离。

    缺失的安全感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惶恐的,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完完全全地奉献自己。

    “呃——”

    痛楚在alpha的脸上一闪而过,江晚楼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他撩起郁萧年额头垂落的湿发,看清了那双被薄雾遮掩的眼睛。

    充斥着渴求与不安。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掐着alpha腰身的手心早被汗濡湿,他挪动手掌,用alpha紧实的肌肉来回擦拭。

    薄薄的汗不仅没能擦尽,反而湿的更厉害了。

    郁萧年身体无疑是完美的,腰腹间覆盖着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流畅且极具爆发力,既不显得过分夸张,也不会单薄虚弱。

    而这样的一具身体,正隐忍的,毫不反抗的,由他为所欲为。

    “郁萧年。”

    alpha双肩微微颤抖,本能反应带着全身肌肉都跟着绷紧,江晚楼自食了恶果,被逼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郁萧年の好感度:-30]

    “好坏。”

    江晚楼倒打一耙地做出评价,如暴君,不给辩白机会地落下惩罚。他撬开alpha高热的口腔,指尖抵着尖锐的犬齿,来回摩挲。

    “年年。”

    [郁萧年の好感度:60]

    “唔……”

    就连唇齿的支配权都失去,他只能无助地看着beta的手指被自己染上一层亮晶晶的水液。

    “狗狗。”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江晚楼愣了片刻,笑意像丢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圈圈涟漪飞快地扩散开,传遍四肢百骸。他松开了抵在郁萧年后背上的手,牵引着郁萧年的手,一同摸上alpha漂亮结实的腹肌。

    “嗯,鼓起来了。”

    “!”

    郁萧年瞪大眼睛,强烈的羞耻感在瞬间吞没了理智,他几乎不敢面对beta,蜷缩着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江晚楼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要我,还是抑制剂?”

    问过的问题被重新提及,他抚摸着alpha的犬齿,半点没有抚摸猛兽利牙的自觉与畏惧。

    alpha太紧太干涩,并不适合被进入,饶是用了充分的时间,进入时的紧绷也如影随形。

    并不舒服。

    但对江晚楼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心理快感远远大于身体,此刻,他成了郁萧年的主宰,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牵动着郁萧年的心绪。

    太近了。

    这样的距离太近了。

    近的心跳的每次跳动,肺部的每次呼吸,彼此都能清晰地感知,近到江晚楼能从那双雾蒙蒙的眼里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与藏在最深处的祈求。

    不需要言语,答案已经清晰。

    可惜,江晚楼并不是什么好人,此刻,他脱下了温柔友善的假皮,恶劣的坏性格毕露无遗。

    “不回答吗?”

    分明是他堵住了郁萧年的唇舌,他偏要恶人先告状的指责alpha的沉默。

    “那好吧。”

    江晚楼错开郁萧年的视线,故作叹息,抽离而去。

    “唔……bu!”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空气中浮动挤压的信息素在瞬间爆发,沉沉压在beta身上,顷刻间,顶级alpha的压迫力具现化,足以让任何人失去行动与反抗他意志的力气。

    焦躁不安的信息素一改温柔的狗狗模样,胁迫地勒紧江晚楼的脖颈,桎梏他的呼吸,让他的肢体像是被大山沉沉压住,感受着力量的流逝。

    郁萧年面色痛苦,残存的理智和本能在厮杀——

    他不想江晚楼离开,又无法做到违背江晚楼的意愿,强迫他。

    呼吸被限制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剧烈运动为身体带来了强烈的负担,让每处器官都强烈地向外界索取着更多氧气。

    但也仅仅是不好受而已。

    江晚楼轻易地挣脱顶级alpha编制的信息素牢笼,在无措又茫然的注视中,彻底抽离。

    “呜……”

    无意识地呜咽从喉咙中溢出,郁萧年的身体彻底失去大脑的控制,前倾着,试图跟上beta。

    江晚楼及时接住险些一头栽倒的alpha,叹息着感慨:“真可怜。”

    蓦得,他又笑了:“真坏。”

    这么欺负人,真坏。

    “什……?啊——唔!”

    疼痛与刺激吞没了郁萧年脸上的疑惑,他失去意识地张大嘴,无助而痛苦的攫取空气。

    江晚楼没有任何留情,他摁着alpha毛茸茸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头,将后颈通红的腺体暴露在视野中。

    指尖轻轻划过鼓起的软肉,刺激出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他感受着郁萧年的紧张,停下动作,等待alpha熬过这份欢愉的痛苦。

    “江晚楼……”

    这样的姿势,让郁萧年再次失去了视觉,他攀在beta后背的双手用力,留下一道道浅红的痕迹,在那片雪白的后背上,刺眼夺目。

    疼痛被排在了末端,难以挤进神经末梢的传递,就这么被忽视了个彻底。

    江晚楼品味着alpha的身躯,在红z.h.ong的腺体周围落下密密麻麻的细吻。

    是截然不同的温柔。

    郁萧年恍惚间觉得自己被割裂成两个部分,一边沉醉在亲吻中,一边在情欲中挣扎不休。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要标记吗?

    他张嘴,没能问出口——江晚楼已经离开了他的后颈。

    说不出的失落挤满了胸膛,他知道,beta是无法完成标记的,可那个瞬间,他仍旧生出了渴求。

    渴望江晚楼“标记”他,渴望他被爱人标记。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啧。”

    江晚楼轻啧一身,不悦地捏紧alpha的后颈,斑驳的红紫痕迹和他泛着浅红的手有着分明的差距,他凝视着自己制造出来的伤口,更加用力地成为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不……慢!”

    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逼出郁萧年近乎奔溃的喊声,他忘却了所有,凭着身躯的求生欲挣扎。

    郁萧年绝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有力且高大的身躯在怀抱中殊死挣扎,即便江晚楼早有准备,却还是险些没能止住。

    他握住alpha的小腿,紧致的肌肉仿佛也能呼吸,在手心里抖动。

    江晚楼很清楚,如果郁萧年不愿配合,他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在不伤到彼此的情况下,制服郁萧年。

    于是他开口:“郁萧年。”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具有某种特殊的魔力,让alpha失去所有反抗的力气。

    只是那具身体仍旧紧绷着,如惊弓之鸟,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奋起反抗。

    “你想要什么?”

    江晚楼抚摸着alpha的脑袋,压低的声音被染上几分诱哄的滋味,他说着,又没能忍住,吻了吻alpha红透的唇。

    想要……

    郁萧年的视线开始凝聚,落在江晚楼的眉心、唇间,又往后……

    他想要……

    标记他。

    咬住beta的脖颈,注入信息素,打上属于他的标记。

    “呃唔——我……”

    注意力被夺走,江晚楼的温柔像昙花一现,在之后,留下的是蓬勃的侵略性。

    “我想要……”

    alpha的声音破碎不已,在低泣与渴求的嗓音里,江晚楼愈发加快的心跳声被掩盖,汗珠从额头沿着鬓角一路下滑,砸在柔软的棉被中,没了踪迹。

    “我想要标记——你。”

    热泪滴在肩颈处,挥发时带来片刻彻骨的凉意,分明是不出所料的回答,可江晚楼还是——

    不可抑制地兴奋到了极点。

    “呜……”

    江晚楼从未像此刻这般疯狂,清醒着感受着欢愉的堆叠。

    他的沉默被郁萧年的宽厚包容,根猛兽般的alpha收起了所有利刃尖牙,温顺的接受所有不公平对待。

    越是接近,越是冷静。

    江晚楼揉捏着alpha脆弱的腺体,大发慈悲地发号施令:“郁萧年,标记我。”

    第29章 要乖乖的

    alpha久久没能从简单明了的指令中清醒过来,他呆楞着,素来凌厉、锋芒毕露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呆笨感。

    江晚楼没有催促他,而是在郁萧年的注视下,缓缓低头。

    白皙光滑的后颈逐渐暴露在alpha的视野中,beta退化萎缩的腺体很小,藏在皮肤下,几乎看不出任何区别。

    可郁萧年的天性让他一眼锁定了那块隐藏的腺体,他直到今日才明白“望梅止渴”四个字的切身体会,望着江晚楼的后颈,犬齿发痒、口齿生津。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江晚楼纵容着alpha扣紧他的后颈,莽撞又青涩地来回舔吻,急不可耐地咬了上去。

    尖牙猛地地刺破后颈,薄弱部位的疼痛让江晚楼后背紧绷,对于beta而言,这样的标记全然没有任何愉悦,只有尖锐清晰的疼痛。

    beta的腺体早已萎缩,那块与寻常皮肤没有区别的软肉无法承载信息素的注入,肿胀着生疼。

    但很快,信息素以腺体为起点,快速融入血液,随着血液循环扩散至全身,像燎原之火,眨眼之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江晚楼手掌用力,掐紧了郁萧年劲瘦的腰,此刻,他抛却了从容与冷静,彻底暴露出獠牙,与alpha紧密结合,密不可分。

    ……

    阳光透过树林落下层层阴翳,层层叠叠铺在宽大的石桌上,为坐在石桌边看书的少年遮去刺目的日光。

    风短暂地吹过院庭,茂盛的草丛灌木摇晃着,掩去了藏在其中小心匍匐前进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一味地遵从兄长最后的命令,片刻不敢停歇地胡乱逃窜。

    “嗯?”

    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算明显,可等到风停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安静下来的声响让少年起了疑心,他放下书,站起身环顾四周。

    藏在草丛里的男孩不知道,定期修剪过的草丛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茂盛,从上方往下看,轻易能捕捉到黑黑圆圆的脑袋。

    像条小狗。

    江晚楼的食指摁着书脊,来回摩擦,他想起自己很久以前看过的书,故事里的主人公也有一条黑黑的小狗。

    他的步子很轻,踩在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园林设计的平面图在脑海里浮现,他快速找到了“小狗”最后的出口,抢先一步堵在了前面。

    “簌簌——”

    林叶轻轻晃动,几片绿色的窄叶从枝头上飘摇着掉下来,江晚楼低头,正好和“小狗”对上视线。

    “……”

    风又吹起来了,带着夏日的热浪,把“小狗”头上、身上的枯枝败叶卷开、吹走。

    “小狗”被风吹得回神,缩着肩膀,调头就要跑。

    江晚楼看着他四肢并用的在里头蛄蛹,在脏兮兮的小腿消失在林叶之前抓住了“小狗”的脚踝。

    小狗瞬间变得慌张起来,拼命挣扎着,可是他太瘦弱了,这点力道并不足以挣脱江晚楼的挟制。

    江晚楼看着被压倒、踹弯枝的灌木,皱眉:“乖一点。”

    他模仿着妈妈的音调语气,自认为自己的声音温和到了极点,可是小狗却像是收到了莫大的惊吓,反而挣动的更厉害了,让江晚楼不得不用上两只手,才勉强控制住小狗,没让他就这么逃脱。

    小狗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他放弃了挣扎,转过身,猛地朝江晚楼扑过去!

    即便没有逃跑的可能,那他也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

    “呃。”

    江晚楼发出短促的气音,他皱紧眉,忍下手腕上的疼痛。

    小狗的牙齿果然和书上写的一样锋利,紧紧咬在手上,不过几秒,就见了血。

    铁锈味充斥在鼻尖,男孩嘴唇抽动,他太饿也太渴,求生的本能让他止不住地吮吸从手腕上流出的血。

    饥饿的胃部不断蠕动抽搐,蛮狠地改变了意识,将难以下咽地血腥气扭曲成糖果似的甜。

    他上了瘾,忘记了自己的意图,只知道一味索取。

    “叮咚!叮咚——”

    门铃声从远处传来,江晚楼分神往外看了一眼,他的视力很好,能看见几个黑衣男人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站在门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是来找爸爸妈妈的吗?

    江晚楼收回视线,总算想起了什么,掐着小狗的腮帮子,生生掰开了他的嘴巴,把自己流着血的左手拯救出来。

    “呜呜……”

    唯一能填饱肚子的东西被抽走,男孩克制不住的呜咽,他四肢并用地往前,想要挤进江晚楼的怀抱里,索取更多。

    准备离开的江晚楼纠结地直皱眉,小小的脸上透露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权衡。

    “乖一点。”他伸手摸了摸小狗沾着碎叶的头发,自顾自地同他商量,“如果我回来你还在这儿的话,那我就给你喝,好不好?”

    他不知道小狗有没有听懂,但门铃又一次地被摁响了,外面的人或许有什么急事——爸爸妈妈总是很繁忙,来找他们的人也是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

    江晚楼不顾小狗的“挽留”,推开了他,将还在往外渗血的手腕在衣服下摆上擦了擦。

    “你乖乖的,等我回来,知道吗?”

    “呜……”

    小狗仍旧胡乱呜咽着,江晚楼没有养过狗狗,不知道这是不是同意的意思,但眼下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研究,只能丢下小狗往门口走。

    “小朋友!”

    黑衣西装的alpha正准备再按门铃,就看见江晚楼从里头出来,他眼前一亮,急切地开口问:“你有没有看到个大概这么高的小孩?”

    小孩?

    江晚楼眨了眨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们是谁?”

    他没开门,而是站在距离大门两三步的距离,冷眼审视着眼前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alpha竟然从这样小的孩子身上感到了冰冷的压迫感。但这种感觉很浅、很淡,风一吹,就被高温带走。

    “我们是……嗯,你听说过小山居吗?我是哪儿的医生,有个小朋友生病了,害怕打针,跑了出来,我们来找他。”

    医生俯下身子,让视线与少年齐平,他微笑着,儒雅的面孔透出和蔼的善意:“你看,你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男孩?”

    江晚楼往前走了半步,低头仔细地看医生手中的照片。

    照片里的男孩很干净,阳光下,白白嫩嫩的小脸圆圆润润的仿佛能反光。

    原来是只很漂亮的小狗。江晚楼想。

    “没有。”江晚楼抬头,认真地回答。

    “怎么——”

    医生还没说话,他身后的alpha先叫了起来,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医生一个冷眼吓得闭上了嘴。

    医生重新回过头来,又是那副温柔的模样:“你再仔细想想呢?真的没有吗?”

    江晚楼没有因为被人怀疑和恼怒,而是顺从地按照医生的意思认认真真地思考。

    许久,他重新抬头,漆黑的眼眸对上医生含着笑意,充满鼓励地眼睛:“没有。”

    他没有撒谎,他只是捡到了一只小狗。

    一只被虐待过的小狗。

    “……”

    医生脸上的笑渐渐淡下来,他站起身,准备离开:“那好吧,叔叔就不打扰你——”

    “小朋友,你的衣服上怎么有血?”

    江晚楼低头看,天蓝色的衬衣下摆被血染成深色,斑驳不堪。他的左手自然垂在身侧,手腕内侧贴在衣服上,从医生的角度没法看清里头的伤口。

    “啊……”江晚楼皱眉,神情有些苦恼,小声抱怨,“我被狗狗咬了。”

    “……”

    医生的眼里透出不相信的神色,他审视着眼前不过八九岁的孩子,思考着他说的话的可信度。

    “真的吗?是那里来的小狗?如果是外面的流浪狗,可是要打疫苗的。”医生笑了笑又说,“你害怕打针吗?”

    江晚楼摇了摇头,认真地逐一回答::“真的,是我养的小狗,不是流浪狗,不需要打疫苗。”

    “谢谢叔叔,我不怕打针。”

    少年神情认真,黑黝黝的眼睛真诚明亮,让人难以报以更多怀疑揣测。

    医生长叹了口气,选择相信半大的孩子,说:“好吧,那你一定要叫爸爸妈妈帮你处理好伤口哦。”

    “我会的,谢谢叔叔。”江晚楼说。

    眼见着医生就这么要走,alpha不免有些焦急,再往前就是大海了,如果他们在这儿都没找到那孩子,那么他到底跑哪儿去了?

    他压低声音:“不进去找吗?”

    医生回头,少年仍旧站在门口,人畜无害地望着他,看见他回首,还勾起唇,露出浅淡的微笑。

    “你要硬闯?”医生声音冷淡,语气森森,半点没有面对孩子的温柔。

    “你不知道这儿住着的是谁吗?”他冷笑一声,说,“这是国家重点芯片项目领头人江许望教授和晏闻婉教授的住宅,你要当着他们独子的面硬闯进去搜?你有几条命?”

    alpha被怼地无言以对,只能悻悻闭嘴。

    “再往前面找找,他是那家的人,要是找不到了……后果你们都知道的。”

    江晚楼不知道那群人再说些什么,他等人走远了,才快步跑回去。

    小狗胆子很小,他不知道小狗会不会沉趁机跑走。

    江晚楼跑到刚刚的灌木丛前,绿叶几乎完全遮盖住了小狗的身形,好在他有足够的耐心,窥见了其中不太明显的黑色与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

    “小狗。”

    他伸出手,躲在里面的男孩却没动。

    “出来。”江晚楼命令着他,但动作却没有半点强逼的意思,只是摊开手,将勉强止住血的手腕翻过来,暴露在小狗的视线范围内。

    “……”

    很久,久到江晚楼的腿都有些发麻了,小狗才慢慢地从里面钻出来。他没急躁地动手捕捉自己要养的狗狗,而是耐心地等待他主动到他的怀抱里来。

    男孩缓慢地伸出双手,在草丛里面躲藏了太久,裸露在外的胳膊手掌不可避免地被划出条条细小的红痕。

    他试探着抱紧了江晚楼的腰身,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颌。

    像他小时候无数次,面对妈妈撒娇一样。

    “好乖。”

    江晚楼的心都快萌化了,他慢慢抚摸小狗的脑袋,毫不吝啬夸赞:“你是最乖的小狗。”

    瘦骨嶙峋的男孩后背轻轻颤动,他的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江晚楼的胸口,滚烫的眼泪从眼眶滴滴答的落下,慢慢打湿了江晚楼的胸口处的衣裳。

    所有的无助和痛苦在此刻宣泄,他依赖着初次见面的,与自己相差不大的孩子,在情绪的倾轧下,将他视作唯一的依赖。

    微弱的信息素从犬牙注入血管,经由流动的血液带向全身,种下alpha的标记,牵引着、等待着,许许多多年后的重逢。

    ……

    “!”

    江晚楼猛地睁开眼,大脑神经没有任何征兆地活跃给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一时间他心如擂鼓,呼吸紊乱。

    梦境随着意识的逐渐复苏而变得恍惚寡淡,像是初晨的雾,伴随着越来越灼热的太阳逐渐消散,最后了无痕迹。

    后颈被咬过的伤口隐隐作疼,昨晚失控的不仅仅是郁萧年,还有他自己。

    最要命的是,郁萧年是收到信息素影响,易感期下做出的所有都事似乎都情有可原。

    而他呢?

    江晚楼缓慢坐起身,薄被滑落,露出大片结实流畅的肌肉,他锻炼的恰到好处,健美的肌肉线条甚至能和拥有最完美比例的人体雕塑媲美。

    而这样本该毫无瑕疵的身躯却密布着斑驳青紫的痕迹——这是昨夜郁萧年实在无力承受时,无意识挣扎所留下的痕迹。

    太过分了。

    江晚楼后知后觉地反思,但内心深处,却没有半点真正的歉意。

    “嘶。”

    冰凉的指尖摸过后颈,小小的腺体被alpha反复啃咬标记,hong肿的不成样子,即便看不到,江晚楼也能想象出那处的惨状。

    他扭头看了眼身侧的郁萧年,蓦得,笑了。

    相较之下,好像还是alpha比较惨。

    这是自从好感度冒出后,江晚楼第一次瞧见郁萧年的睡颜,或许是因为他在昏睡中,扎眼的好感度条罕见的消失了。

    习惯之后再看见alpha空无一物的头顶,他竟然微妙的有些不太习惯。

    江晚楼伸手,摸了摸郁萧年的额头,隐隐有些发烫的触感让他的指尖颤了颤,他抿紧唇,眼底划过浅淡的愧色。

    郁萧年在发烧,虽然温度并不算高。

    alpha身体素质普遍优于beta和omega,共事这些年,除了易感期,郁萧年鲜少有因病请假的时候,现在却被他折腾到发烧……

    江晚楼闭了闭眼睛,止住没有意义的后悔,他起身下床,从行李里翻找出给郁萧年准备的备用抑制剂。

    易感期只有omega能抚慰,没有信息素的安抚,仅仅是身体上的发泄是无法填满alpha易感期里的渴求,他只能为郁萧年注射抑制器。

    “……”

    鲜艳灵动的红光照过眼睛,江晚楼眯了眯眼,这才发现是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反光。

    他仍记得,昨晚弄到最后,半梦半醒地alpha仍执着地亲吻着他的手掌,对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爱不释手。

    江晚楼生了妒意,当着alpha的面取下戒指,看着他的好感度骤然跌落至-99,欣赏alpha即便是困倦也止不住地失落神情。

    含着泪的眼睛,像是将要被抛下的狗狗,望向狠心的主人。

    江晚楼是个天生的恶人,他没有半点怜悯,垂眸欣赏着由他带给郁萧年的每种滋味而产生的情绪变化。

    他掌控着他,也因为掌控他而愉悦。

    可在身心愉悦的某刻,他难道不曾意识到,自己同样是被牵引,被掌控的人吗?

    江晚楼盯着手指间的戒指,突兀地笑了下。

    他记得昨晚自己最后将戒指戴在了郁萧年的手指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江晚楼捏着抑制剂回到床边,alpha尚未苏醒,即便是在梦里,他也并不轻松,眉头紧皱地忍耐着易感期带来的折磨。

    由omega信息素诱.发的易感期远比正常的易感期更加难熬,标记与占有的欲.望被放大到顶点,无时无刻地驱使他做出违背理智与意愿的事。

    江晚楼凝视着郁萧年紧皱的眉头,内心深处裂开短暂的缝隙。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正不正确。

    对于顶级alpha而言,信息素带来优势在易感期成倍的爆发出来,他们比寻常alpha更加需要omega的抚慰,更需要高匹配度的信息素结合——而不是选择一个无法标记、没有信息素的beta。

    江晚楼手指发紧,抑制剂的圆筒严丝合缝地贴紧指关节,带来轻微的疼痛,他压下毫无意义地思绪,动作轻柔地扶起沉睡中的alpha,将准备好的抑制剂缓慢注入郁萧年的腺体中。

    “……不、不要,”

    郁萧年垂在腰间的手掌用力,抓紧了他的手腕,阻止着抑制剂的注入。

    “不要抑制剂……”郁萧年眉头紧皱,面露祈求,“我、要你……江晚楼——唔!”

    冰凉的液体完全注入腺体,郁萧年缓慢睁开眼,惺忪的睡眼里映出beta沉稳而近乎无波无澜的脸。

    “江、晚楼。”

    “嗯。”江晚楼丢开空了的抑制剂,手指轻柔的揉了揉泛红的腺体,低头吻去溢出的血迹。

    他嗓音低哑,像白净的画布,有朝一日被浓墨重彩的绘画过,再不复往日清冷。

    郁萧年意识仍旧混沌,他小口吞咽,喉头滚动。

    这样的改变,是因为他。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醒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郁萧年的确很困,即便意识有片刻的清明,眼皮还是止不住地往下耷拉。

    “江晚楼……”他圈紧了beta的手腕,“陪我。”

    要睡觉,要陪。

    是黏人的狗狗。

    江晚楼从不觉得自己是多爱笑的人,此刻,唇角却没经过允许,自顾自地上扬,眼里脸上都漾开满足的笑意。

    “嗯,陪。”

    他托着郁萧年的头,任由他枕靠在自己的大腿上。

    “睡吧。”

    得到承诺,郁萧年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困意瞬间吞没了他,不过片刻,他就沉沉的睡去。

    易感期对alpha的消耗,是书籍再怎么细致入微的刻画,江晚楼再如何逐字不漏的铭记于心,也无法真切理解的。

    他只能沉默着,用视线描绘alpha的脸庞,一点点把他疲惫的神情牢牢记在心头。

    确保抑制剂发挥了作用,alpha短时间内不会再醒来,江晚楼小心地把郁萧年的脑袋挪到了枕头上,为他盖好被子后,才换了衣服出门。

    他从不撒谎,只是很少把话完全说清楚而已。

    **

    虽然江晚楼只是beta,但他在上学期间的每门课都修到了“优”,其中包括abo性别教育课程。

    正常情况下,alpha的易感期每三个月发作一次,持续时间在4-7天不等。对郁萧年而言,因为他这么多年一直靠抑制剂过活,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耐药性,通常易感期时间为五天以上。

    在间隔时间和持续周期上,omega的发热期与alpha的易感期一般无二。

    江晚楼不在现场,无法判断当时的情况,但其中最大的疑点无疑是那个omega,以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诱发alpha的易感期,是为什么?

    郁萧年也是幕后人要设计的目标之一吗?

    可对方是怎么确定望柯一定会参与这件事的?

    “叮——”

    一声脆响,电梯门徐徐向两侧打开。

    “江晚楼——”

    江晚楼抬头,看见了余怒未消的alpha。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喉头滚动,不情不愿地换了称呼:“江先生。”

    江晚楼的视线没有在江墨身上停留,而是直接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那个被alpha扶着的omega身上。

    他无力地垂着头,棕色的披肩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脖颈上,格外狼狈。而他左臂的衣袖像是被利器划开,割出了一条长长的破口,露出狰狞的、带着凝固的血块的手臂。

    江晚楼嗅到了淡淡的花香,即便经过多重处理,omega所散发出的信息素气味,仍旧没有消散。

    他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问:“他就是昨晚进入发热期的omega吗?”

    第30章 心如擂鼓

    当问题从江晚楼口中说出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无视了江墨试图阻止的手,绕开挡在电梯出口处的轮椅。

    “……你、”

    omega抬起头,他面白如纸,嘴唇干裂,虚弱的模样随时都有可能眼一翻就晕过去。

    昨晚他连伤口都没处理,就被直接丢进了隔离室。尽管岛上酒店里的隔离室极少使用,但各类药物生活必需品一应俱全,即便没人照顾,他也不该落得眼下的糟糕状态。

    但挖除腺体第五年的第一个发热期,来的比想象中还要猛烈千百倍,手臂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身体最深处不断升腾的渴望,他根本顾不上处理一掌多长的伤口,任由鲜血直流,几度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毫无疑问,秦杭现在之所以还能站着,吊着一口气或者,全多亏alpha及时把他捞出来,并打了两针勉强维持住了营养。

    可是当无神的眼珠触及到江晚楼的面庞时,他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挣扎着想要摆脱身边人的搀扶,依靠自己站得挺拔。

    他从不觉得自己比江晚楼差,也不想在此刻被江晚楼比下去。

    只是,beta的视线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短到秦杭几乎要以为那只不过是beta转移视线过程中短暂且必然经历的历程。

    比怒目而视、轻蔑嘲讽要更加侮辱的是视而不见。

    秦杭的身躯微微发抖,胳膊上的伤口又痛了起来,像一柄利刃划开皮肤,割开血肉,贴着骨头来回摩擦。

    “是我做的。”

    惨白的脸色与虚弱的神情仍挡不住他眼里脸上刻意营造出的挑衅,江晚楼平静的过分,没有因此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他抬眸,反问:“是吗?”

    无形的压力让本就艰难支撑的omega双膝发软,他咬紧牙关,硬撑着没有瘫软在地。

    秦杭没法允许自己后退,或者闪避,他现在的样子已经足够狼狈,要是连和江晚楼对峙的勇气都没有,他无法想象郁先生会怎么看他。

    江晚楼动了动手臂,他还没说什么、做什么,眼前的omega倏尔猛地瑟缩了一下,眼神惊恐畏惧。

    “呵。”他嗤笑一声,深墨般的眼里尽是嘲弄,“我记住了。”

    江晚楼从不是多么道德高尚的人,他信奉的是有仇必报,至于没有现在动手,也仅仅是不至于在此刻动手而已。

    他收回视线,抬脚正欲离开。

    “等等!”

    狭小的空间里,轮椅想要转弯掉头并不容易,郁萧墨焦急到满头大汗地程度,也没能成功从电梯门里挤出来,追上beta的步伐阻止他的离开。

    “你身上有很浓的alpha信息素味道——江晚楼,我是说江先生,”他笑得很勉强,眼里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希冀与自欺欺人,“你是不是遇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需要……帮助吗?”

    江晚楼转头,扬眉,笑得毫不遮掩;“不,我没有遇到不好的事情,也不需要你的帮助。”

    “当然,如果你能把你身边的疯□□好的话,那会为我减少很多麻烦。”

    beta语气温和,言辞却格外的不客气:“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无论江墨接下来如何约束omega,而omega又如何安分守己,江晚楼都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直接动手是最粗暴且没有意义的举措,一时的疼痛也不足以让人铭记于心,他更喜欢一步步将人逼到绝处,反复在希望与绝望中挣扎,最后不堪忍受。

    江晚楼说的这些话或许仅仅是出于对omega的厌恶,而故意贬斥,但秦杭知道,有一句话beta没有说错。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狗,前十几年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后几年少了靠山,也照样没委屈过自己,比起那些总有许多顾忌呵担忧的人来说,他那股你死我活的劲儿,足以让绝大部分人望而生退。

    秦杭活到现在,从没害怕过什么,可现在,他望着beta幽深且晦暗不明的眼,心脏不由分说地加快跳跃速度,带来一阵阵心慌气促的不适。

    一定是……失血过多。

    他才不会害怕区区一个beta。

    江晚楼没有停留太久,郁萧年尚处于易感期,抑制剂的药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过去,他要尽量赶在郁萧年醒来之前回去。

    郁萧墨神情呆滞,江晚楼的话像是利刃,戳破了他最后可悲的幻想。

    他早就被淘汰出局——不,他从来没有进去过。

    **

    2513的房间门开着,江晚楼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一眼就看见了挡在玄关处的王教授。

    王教授是黄鹤文的学生,如今已经年近四十,戴了副黑框眼镜,瞧着斯斯文文到有些瘦弱的地步,实际上是个能扛着二百斤仪器健步如飞地狠人。

    有他拦在门口,黄鹤文就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也不可能从屋里出来。

    王教授扫了一眼身后的beta,脸上的疲倦一闪而过,挺直了腰杆,再次重申自己坚持的理念:“我不明白,老师,难道死人留下的只言片语,比活人的余生都还要重要吗?”

    王教授是个典型的学术狂人,平生唯一在乎的事情就是自己的研究,再加上他是个beta,在没有易感期和发热期的影响下,到他现在这个年龄,还是孤身一人。

    他步入大学后的第二年就开始跟着黄鹤文,是黄鹤文在首都大教学以来的第一名学生,对于老师和师娘之间的爱情故事,就算不能称作事无巨细、了如指掌,也是耳熟能详,心知肚明。

    王教授不理解所谓的爱情,但能理解老师和师娘之间的感情,只是作为从未步入婚姻与恋爱的他而言,这份理解十分有限。

    有限到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仅仅是一个“可能性”,就能让在学术上近乎无所不能的老师丧失理智。

    找到师娘的画,看到师娘的遗书,那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师娘还活着,只是被绑匪绑架,或者什么别的原因,而这些东西是唯一能找到师娘的线索,王教授想,那老师不论做什么,他都能理解,并且双手双脚支持。

    可是师娘已经死了。

    那些真相啊、原因啊,知道与不知道又不能不管改变既定的结果,不过是增加烦恼而痛苦。

    难道活人剩下的十几年、几十年光影,难道真的比不上死人生前遗落的物件吗?

    “王旭!”

    黄鹤文提高音量,他被王旭在这儿拦了好几个小时了,好说歹说,嘴巴都说干了,王旭愣是不肯开门。

    声音刚出口,黄博士就看见了上一秒还被王教授挡得严严实实地江秘书。刹那间,他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走不掉了。

    江晚楼全然不在乎黄鹤文的表情变化,他朝王教授点头示好,直接走进屋内。

    说来有趣,昨晚的交流会与晚宴,来和黄鹤文攀谈的人并不多。信息素市场早已趋于饱和,市场占比也早已被划分确定,想要打破如今的局面并非易事。

    更何况黄鹤文的自己专利地看重早就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就算他是信息素研究领域的第一人,他不愿合作的态度就能让绝大部分人视他为无物。

    “唯独有一个人。”王教授倒了杯茶递给江晚楼,“他自称是明河的负责人江墨,和老师聊了很久。”

    怀疑的种子在此刻得风逢雨,眨眼间便生长如参天大树,再难拔除。

    “……江墨?”江晚楼没有表露更多意见,而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对江墨早有疑虑,在看见omega与他同行时,怀疑更是直接达到了顶峰,他所需要的仅仅是最后一点印证而已。

    “郁总身体不适,后续的行程将交给我全权负责。”江晚楼没有像两人解释昨晚的情况,他一改过去的体贴与细致,呈现出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强势和主导,轻易且不由分说地完成的领导权的交替。

    黄鹤文憋了许久的反驳卡在喉咙里,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眼前的beta带他的感觉,远比郁萧年要更加有压迫感,让他潜意识已经开始动摇、听从。

    “至于博士……”

    江晚楼点了黄鹤文的名,却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视他为无物的同王教授说着剩下的安排:“王教授不用这么寸步不离地跟着。”

    “既然要引蛇出洞,那肯定是要放足够的饵料才够。”

    beta神情镇定,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他的话算不上掷地有声,却拥有着莫名的力量,让王教授忍不住地信服。

    “好、好吧,我知道了。”

    江晚楼站起身,扫了一眼神情有些恍惚憋闷的黄鹤文。

    视线在半空中相接,有那么瞬间,黄鹤文几乎要以为beta看穿了他的大脑,知道了他心底的安排。

    但是怎么可能?

    江墨找上来的时候,即便是王教授也站得远远的,绝无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可能,江晚楼一个不在现场的人,就更没可能知道了。

    错觉。

    黄鹤文强逼着自己转开始视线,如果江晚楼知道他的打算,又怎么可能让王教授不用看他看得太严?

    除非、除非……

    江晚楼温声同两人告别,王教授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和江秘书交流一番,只是虽然他是个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学术狂魔,但江秘书如此明显的急切心情,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一向从容镇定的江秘书也变得急切起来,甚至这份心情直接表露在了言行举止上,颇有几分归心似箭的感觉。

    黄鹤文目送着beta的离开,默默补上了心里的后半句:除非江晚楼并不在乎这样行动有可能带来的风险,只想着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

    他有些恍惚,第一次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正不正确。

    **

    从房间里出来,江晚楼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不耐烦的心情达到了顶峰,险些让他没有维持住最基础的礼节。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权衡利弊得让本打算放弃的郁萧年接下这个麻烦,让他在这种时候还要离开……的身边,分神来处理这些破事。

    “……”

    江晚楼身形微滞,半晌,他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他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

    多年自我警告与束缚拉起的警戒线因为放纵被拉开一个破口,近乎残忍的冷漠涌了出来,在思绪放松期间占据大脑的思考与判断。

    江晚楼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大拇指的指甲抵在食指指腹处,不过稍稍用力,便是一个深深的月牙痕。

    神经活跃的过分,错误的将疼痛扭曲成愉悦,刺激着大脑皮层。

    江晚楼低头,查看食指上的月牙痕,只是视线在落在手上的瞬间,就被指尖处的齿痕夺走。

    他慢慢摊开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上的咬痕严丝合缝的拼接,凑出完整的牙印。

    牙印很深,一夜过去,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呈现出青紫的痕迹,颇有几分可怖感觉。

    江晚楼盯着那处的伤痕看,记忆争先恐后的复苏。

    他想起昨夜到了最后,听着alpha近乎崩溃的泣音与求饶,不仅没有生出半点同情,反而愈加兴奋。

    理智和疯狂来回撕扯,有那么瞬间,江晚楼自己都疑心自己是不是恨透了郁萧年,要生生把他玩死在床上。

    到了那种情况,即便江晚楼再如何克制与掩饰,急促的呼吸还是不可避免的暴露了他的无法克制的兴奋。

    郁萧年的每次颤栗,喉口唇舌溢出的每一丝轻响,都成了刺激与催化,让他一步步、义无反顾地拉着alpha共坠地狱。

    但最后,理智还是悬崖勒马。

    他胡乱将手指塞进alpha的嘴里,堵住了愈发无法克制的轻哼。无法吞咽给alpha带来窒息般的困苦,不断分泌的唾沫打湿了江晚楼的手指,顺着指腹往下滴滴答答地坠落。

    最后的最后,红意弥漫至郁萧年整个身体,鲜红似血的绯红是最为纯净的颜色,被不晓得价值几何的门外汉悉数泼墨涂抹,染成最为夺目绚烂的画卷。

    江晚楼是那个门外汉,郁萧年是他唯一的画布。

    被逼迫到了极点,昏沉的alpha哽咽着,发泄般咬住口舌中的手指,唇齿用力,只想着要施暴者也为这份疼痛感同身受。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舍不得。

    于是咬还没见血,就变成了吻。

    记忆走向终点,江晚楼也在房门前停下,他望着挂着1309铭牌的房门,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