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次标记
心跳加速不可避免地带来紧张感,江晚楼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地刷卡开门。
屋内很暗,静悄悄的氛围让他的心跳与呼吸声都变得明显起来。
还没醒?
江晚楼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但很快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又盘旋上来。
他才出去一个小时左右,昨晚郁萧年累得够呛,现在还没醒也在常理之中。
易感期的alpha普遍更加敏感,睡眠质量也会跟着下降,江晚楼不想吵醒他,在玄关处脱了鞋,赤脚走进屋内。
但他没能看见郁萧年。
薄被被人胡乱掀开,大半丢过了头,垂在床尾,拖在了地上。
江晚楼心脏几乎停跳,他快步过去,仔细查看四周。
被窝和枕头上的温度都已经冷却,床上虽然乱,但仅仅是正常使用的痕迹,说明是郁萧年自己早早的离开了。
去哪儿了?做什么?
无数疑问在呼吸间挤成一团,堵塞了思绪,让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江晚楼不可控地直击最坏的可能——
清醒后的郁萧年难以接受,所以直接逃离了这里。
之后呢?
郁萧年会做什么?报复他的冒犯?还是让他离开,不再相见?
“……”
江晚楼咬紧牙关,牙齿碰撞的轻响昭示着情绪上的失控。
过去,江晚楼从未在自己身上发现过悲观主义的倾向,但现在,他不可自控地以最坏的可能去衡量。
他不该离开。
不该离开郁萧年,不该让郁萧年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什么博士、什么公务都该见鬼去,他就该守在这儿,等着郁萧年清醒,听他亲口承认喜欢与爱。
如果……
如果那些由郁萧年说出口的话只是意识不清的胡言乱语,如果郁萧年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他会把他看过的、听到的手段一一在alpha身上试验,让alpha面对他再也无法表露半点不情愿,把那些虚假的爱\欲与甜言蜜语变成更加真实的谎言。
什么正确不正确,应该不应该,都不重要。
江晚楼想,他有大把的时间和耐心,熬鹰般和郁萧年熬着,直到郁萧年放弃自我想法,彻底成为他的所有物。
“咔。”
轻微的细响打断了越发极端的想法,江晚楼骤然清醒,眼底深处沉沉的郁色却半点都不曾散去。
“郁总。”
他的声音放的很轻,温柔的仿佛害怕惊醒谁的美梦。
“砰!”
更加清晰的声音传递过来,江晚楼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最终停在衣柜门前。
“你在里面吗?”
江晚楼伸手,手掌轻轻贴在衣柜的门板上。
那些阴暗的,卑劣的想法被一点点藏起来,抹去了痕迹,任谁来看,都无法从beta平和的脸上寻找出半点破绽。
“……江晚楼。”
含糊不清的泣音隔着衣柜厚重的柜门传出来,江晚楼的大脑不受控制,再次调度出暧昧旖旎的记忆。
他屏住呼吸,维持着声调的平稳,冷声命令:“开门。”
没有任何锁扣的衣柜门,江晚楼只需要抓住把手轻轻一拉就能推开,但他偏不,他不仅要郁萧年对他毫无抵抗,还要他主动地打开门,没有任何反抗的走进牢笼。
“吱呀。”
厚重的柜门被推开,郁萧年呼吸急促,面色绯红,一双浅色的眼里蓄满了泪,欲落不落地含在眼眶里。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の好感度:30]
水汪汪的,更像狗狗了。
江晚楼面不改色,伸手用指腹抹去alpha眼角的泪痕,无名指的戒指划过郁萧年眼下的一小块皮肤,引起极轻的微小颤栗。
套房的衣柜很宽敞,但要装下一个高大的成年alpha未免还是有些太勉强,郁萧年不得不委委屈屈地缩着手脚,才勉强将自己塞进零落挂了几件衣服的衣柜里。
江晚楼垂眸,掩住眼底沉沉深色,伪装成无害的模样,温柔低语:“躲在这里做什么?”
[郁萧年の好感度:60]
alpha对危险毫无所觉,易感期导致的激素紊乱让他的情绪时时刻刻处于崩溃的边缘,而无法获得足够伴侣气息的空虚几乎要将他生生折磨到疯魔。
郁萧年四处寻觅,可beta本就没有信息素,刚入住不过一晚的房间更没有多少属于江晚楼的气息,或许昨晚凌乱的不成样子的被单上有足够的味道,可情事结束时,江晚楼就把床上收拾干净,半点残余味道也没剩下。
兜兜转转,他最后也只找到了衣柜里零落的几件衣物。
郁萧年喉头滚动,他直勾勾地盯着江晚楼,眼里是不加掩饰地渴望:“我想要你。”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意识还算不上清明,但身体的本能已经趋利避害的记住了昨夜的教训,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渴望,才能换来奖励。
江晚楼的大脑还没能从简单的四个字里挖掘出埋藏其中的更深层次的含义代表,唇角已经率先给出反馈,扬起了满足愉悦的弧度。
需要与被需要,掌控与被掌控的关系中,从不存在高低贵贱。郁萧年被他玩弄掌控的同时,他的每个表情与肢体动作,又何尝不是再掌控操控着他的所作所为?
江晚楼轻轻揉动alpha的后颈,肿胀的腺体不正常的发着烫,让他爱不释手。
腺体被人肆意玩.弄,尽管郁萧年极力克制,急促的呼吸与唇齿间不慎泄露的低吟还是暴露了他的激动。
不止是腺体想要被揉弄抚摸,还有、还有……
郁萧年轻哼一声,眉宇间划过一丝隐忍的痛苦。
江晚楼冷冷清清的声音破开了他的想入非非:“不是用了抑制剂吗?没有效果?”
效果?
郁萧年缓慢睁开眼,眼里的水汽似薄雾,遮挡了视线,让近在咫尺的人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张嘴,喘息被解释更快地冒了上来。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江晚楼似乎并不太喜欢听到他的呻吟与喘息声,总用手指,或者吻堵住他的唇,让他不得不咽下难耐的声响。
郁萧年很难控制自己敏感的情绪,不去猜测江晚楼到底是不喜欢他的声音,还是不喜欢他这个人。
仅仅是没有得到证实的猜测,就足够郁萧年情绪低落,他忍耐着渴望,舌尖反反复复舔过发痒的犬齿,好半天才憋出含糊不清地话:“一针、不太够。”
江晚楼的abo三性知识学的很好,但他到底只是个beta,无法切实的与alpha感统身受,更不知道,对于alpha而言,浅尝辄止远比从始至终都没得到满足要更加痛苦。
愉悦本就是让人上瘾的东西,当心理与精神得到过前所未有的满足,而后的忍耐就不可避免地变得分外艰难。
郁萧年不想暴露自己的难堪和索求无度,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移开自己的眼睛,避免对视中,视线暴露出更多让江晚楼为难的信息。
“可以再帮我扎一针吗?”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断崖式的下降让江晚楼出现短暂的怔愣,他有那么瞬间觉得委屈极了,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就被alpha自顾自地在心里下达了死刑。
可是凭什么呢?
易感期不到自己的房间里去,跑到他房间里来的是郁萧年;亲口说不要抑制剂,要他的人也是郁萧年,他一一满足了alpha的请求,alpha凭什么还是给了他最差的评分?
“郁萧年。”
江晚楼捏着郁萧年后颈的手缓慢游曳,最终停在alpha的喉口,挤压着呼吸道,逼迫alpha抬起头来同他对视。
“闹什么脾气?”
“……”
郁萧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泪比话语更快的滚落,顺着立体的鼻梁,一路下滑,滴在beta摁在他下颌上的指尖上。
他难堪地皱紧眉,身体不自觉地蜷缩,想要将自己软弱难看的一面藏起来。
太丢人了。
江晚楼凝视着盛在指关节小窝里的眼泪,怒气像被挣扎了的气球,“噗”的一下放光了气,干干瘪瘪的被alpha攥在手心里。
他叹了口气,放软了口吻,哄着骗着,试图让alpha说出最为真切的想法:“说想要我的人是你,说要抑制剂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啊,年年?”
“……”
[郁萧年の好感度:80]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の好感度:-30]
“说话。”江晚楼拇指用力,指尖在alpha的脸颊上摁住一个小小的凹陷,他轻轻摩挲,像哄也像威胁。
“要我,还是抑制剂?”
同样的问题再次被丢给郁萧年,来自伴侣主动让度的主权让他兴奋不已,连身躯里掩藏的灵魂都跟着开始颤栗。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你,我想要你。”
经过一夜,留在beta身上信息素开始变得浅淡,后颈的抑制贴更是切断了郁萧年对自己留下的标记的感知,alpha的本能让他焦躁不已,他迫切地渴望咬住江晚楼的后颈,渴望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软小的腺体,渴望一个足以宣示主权的标记。
“呃,嘶!”
轻微的痛呼拉回了江晚楼的理智,他低着头,缓缓松开自己的手,拇指太用力,在alpha凌厉英俊的脸上留下深深的指痕。
他沉默着,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又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准许alpha的请求,抑或着仅仅是大脑一片空白,单纯的发愣、发呆。
“像昨晚那样,不行。”
许久,江晚楼眼睫微颤,嗓音带上了哑意,低沉的,像大提琴的独奏,每个声调都拨弄着心弦。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他望着跌入谷底的好感度,莫名地嗤笑一声,他在alpha失落的目光里分开了郁萧年的双腿,挤了进去。
距离,更近了。
江晚楼低头吻了吻alpha不安而反复颤动的眼睫,灵活的手指若即若离地挑逗着郁小年。
“呃……江晚楼,等、不……”郁萧年无法自控的颤抖,他握住了江晚楼胡作非为的手,想要阻止,却又迟迟没有动作。
“可以标记。”
他揭开后颈的信息素抑制贴,他无法嗅闻到其中的味道,但信息素的存在感从不取决与味道,浓郁到沉沉的信息素从beta的腺体里冒出来,像被放出铁笼的猛虎,耀武扬威地巡视着属于自己的领土,宣誓着主权。
如果江晚楼能够更具体的感知信息素的存在,如果他能嗅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他就会发现alpha注入了太多太多信息素,几乎完完全全要将他腌入味。
[郁萧年の好感度:60]
可对郁萧年而言,不够。
还是不够。
犬齿隐隐作痒,郁萧年嘴唇紧闭,上下齿摩擦碰撞,咯咯作响。
他迫切地渴望着,想像野兽般叼住beta的后颈,用犬齿摩擦他的腺体,最后咬破皮肉,将信息素完完全全的注入。
江晚楼把脑袋压得更低,枕在alpha宽厚的肩膀上,毫不遮掩地将腺体暴露在alpha的视线里。
郁萧年盯着那处,完完全全地挪不开眼。
经过一夜,alpha留下的咬痕从鲜红变得青紫,狰狞可怖地印在脖颈处,两个小小的洞口像某种勋章,烙印在腺体上。
郁萧年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地快要冒烟,他不得不反复舔唇,以此勉强缓解强烈的干渴。
真到了被允许标记的时刻,他反而没那么急躁,神经不正常的活跃着,额头的青筋凸起,一鼓一鼓地跳跃着。
他抬起手,扣住江晚楼的后腰,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柔柔舔过beta后颈肿胀的腺体。
“唔!”
江晚楼手指收紧,处于易感期的alpha,舌尖很烫,带着潮气落在腺体上,舔去早上他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
他不太适应这种感觉,上半身惯性地往后躲了躲,却被alpha控制着腰身,不得逃离。
属于alpha的侵略与强势到此刻才真正在江晚楼面前展示,他的手报复性地用力收紧,同样逼出了郁萧年隐忍的闷哼。
口腔被迫短暂离开了腺体,冷意扫过,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江晚楼不明白,仅仅一晚过去,莽撞青涩的alpha怎么就能无师自通到这个地步。
“郁萧年。”
他难以忍受主权地丧失,低声催促着,说话间,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自己的呼吸早已凌乱。
郁萧年害怕他的挣脱,不敢继续耽误,张口咬在被亲吻的泛红的腺体上。
腺体被咬破注入信息素,无论有多少准备,江晚楼也还是不适应,喉咙收缩着,挤出一声短暂的闷哼:“……唔!”
信息素再一次疯狂的、没有任何间隙地涌入腺体,心脏搏动的速率猛然加快,飞速循环的血液将alpha的信息素带入身体的每个角落,甚至每个细胞。
江晚楼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alpha的影响,也突发了易感期,身体不受控的热了起来。
很微妙的感觉。
他一边因为自己的主权丧失而不适——尽管那时他心甘情愿且主动让度出去的权力——一边又因为郁萧年对自己的迫切渴求而愉悦。
于是落在alpha后脑勺上的手几度用力,却始终难以分辨究竟是想要抓着郁萧年的头发让他离开,还是想压着他的脑袋,让他更加深入。
第32章 肿了
“哈、哈……”
标记结束,郁萧年喘着气松开了嘴,尖牙从腺体上抽离的瞬间,强烈的不舍袭击了他的心脏,他本能地轻咬两下,不愿就这么离开。
“嘶。”
牙齿重新咬入腺体,尖锐地疼痛让江晚楼闷哼一声,抵着郁萧年结实的腰腹想要逃离。
郁萧年艰难地拔出犬齿,滚烫的唇衔着他的腺体,吻去由牙齿带出来的斑驳血迹。
窗帘拉的很紧,房间里昏暗不明,视觉被剥夺,触觉和听觉变得更加敏锐,低低的呼吸声与急促的心跳声像团团小火苗,烧得耳根发烫。
江晚楼咬牙,克制住把人再次摁在床上折腾的冲动,松手撤开。
beta的手心被弄的一片黏糊狼藉,没被糊住的部位明显的泛着红,郁萧年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移开视线。
江晚楼没有错过alpha黑发下发红的耳根,他顺手捏了捏,问:“困吗?”
郁萧年本想否认,他害怕睡觉,害怕意识短暂的缺席,害怕睁眼时看不见江晚楼的身影。但话到了嘴边,他又默默咽下,轻轻点头。
“再去睡会儿?”
昨晚忙了几乎一整夜,直到天明才堪堪睡了两三小时,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不可能不疲惫。
郁萧年没反驳也没同意:“你说陪我的。”
“嗯?”
视线交错,江晚楼在alpha浅色的眼睛里捕捉到浅浅的、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想起自己的承诺,即便清楚这只是郁萧年刻意流露出的神情,以退为进的操纵他的想法,他还是生出了愧疚。
“抱歉。”江晚楼没有为自己辩解,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谎言是既定的事实,“这次不会了。”
他一手穿过alpha的膝弯,一手扶着alpha的后背,稍稍用力就把郁萧年从狭小的衣柜里抱了出来。
常年坐办公室的领导,即便不曾疏于锻炼,衣服包裹的部分也白皙的过分,这也导致郁萧年身上密布的青紫印记更加瘆人。
“……江晚楼、”郁萧年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被人公主抱的一天,他扯着江晚楼肩头的布料,指尖用力,不知道是想推拒,还是迎合。
“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
江晚楼低头,蜻蜓点水般吻了下alpha的唇,堵住了他拒绝的话。
分明腿都在打颤了,还逞强地说可以。
**
虽然十三楼的房间是标准套件,推荐单人入住,但房间里的床很大,即便两个高大的成年男人相拥而眠也不显得拥挤。
江晚楼摸着郁萧年有些潮湿的头发,吻了吻alpha的额头。他们刚从浴室里出来,体温都有些偏高,反倒让他无法判断alpha有没有退烧。
郁萧年半闭着眼睛,洗漱过后的热气蒸腾着,酝酿出渐浓的困意。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他看着江晚楼充斥隐忧的眼神,愉悦不已:“易感期的alpha,体温升高,是正常现象。”
“……”
江晚楼身形微滞,嘴上不咸不淡地应着:“哦,我知道。”
他闭上眼,说:“睡觉。”
郁萧年没说话,只是凑得更近,脑袋枕在beta颈窝的时候,瞥见了江晚楼的耳朵从潮湿的发尾探出小小的一角。
已经红透了。
困意好像又散了点,郁萧年曲起膝盖,恰恰好抵在beta的小腹上:“怎么这么安静?”
江晚楼从外面回来到现在也不过三四小时,先是在衣柜那儿帮着他解决了一次,等进了浴室,擦枪走火,又帮他解决了一次。
可从始至终,beta的神情眼神都很冷静,仿佛半点没受到他的影响。
躁动不安,又渴望不已的人,只有他一个吗?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
江晚楼徐徐睁开眼,黑漆漆的眸子色泽太深,难以分辨其中蕴含的情绪,他淡淡扫了alpha一眼,握住郁萧年的膝盖。
“肿了。”
郁萧年不明所以:“什么?”
[郁萧年の好感度:30]
“呵。”
江晚楼极轻地哼笑一声,像捏不听话的坏狗狗的脖子一样揉捏着alpha的后颈:“不知道吗?”
“也对。”他说,“我给你上药的时候,你已经昏过去了。”
“……”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の好感度:-30]
……
江晚楼垂眸,一边看着好感度来来回回蹦迪,一边欣赏着alpha少见的窘迫,明知故问:“怎么不问我到底是什么肿了?”
郁萧年:“…………”
“睡觉。”
alpha脸皮发烫,扯着被子拉上来,掩耳盗铃的闭紧双眼:“我困了。”
江晚楼倒没拆穿他,如郁萧年所愿的闭上眼。
在他无法感知的世界,alpha的信息素逐渐蔓延,像电影里编纂出来的,拥有无数触手的怪物,小心翼翼地延展身体,直到整个空间都被严严实实地填满。
它严密地包裹着心爱的人类,恨不得让自己沾染上爱人的每寸皮肤。
后颈萎缩的腺体受到信息素的刺激,隐隐发烫,牵引着,突破了大脑深处的屏障,唤醒被封锁的陈旧记忆。
……
“妈妈。”
晏闻婉一回头,就看见自己九岁的儿子直棱棱地站在她身后,小孩子好像总长得格外快,江晚楼在同龄人里更是佼佼者,明明才九岁,看着比好多十三四岁的孩子还要高。
“楼楼?怎么跑到厨房来了?饿了吗?”
晏闻婉有些心虚的合上冰箱,她和丈夫在家的时间很少,江晚楼的大多数时间都是交给保姆徐姐照顾的,徐姐对他们做父母的没有太大的要求,仅有的一条就是不许他们当着孩子的面吃垃圾食品。
晏闻婉想着,连忙站直身体,挡住身后的小零食。
“我不饿。”江晚楼摇头。
事实上,徐姐的担忧很多余,江晚楼对口腹之欲很寡淡,就算父母天天在他面前吃那些色香味俱全的不健康食品,只要告诉他,他不能吃,他就不会主动索取。
晏闻婉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放柔了声音:“怎么了呀,楼楼?”
因为工作缘故,她与孩子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忙碌并不等于对孩子的成长漠不关心。作为江晚楼的omega母亲,只一眼,她就发现了孩子的不对。
江晚楼的神情很认真,这是和他们商量重要事情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神情。
“我捡到了一只小狗。”江晚楼观察着母亲的神色,小心地试探着家长的态度。
晏闻婉察觉到了孩子的紧张,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和孩子齐平:“嗯?是谁家养的小狗跑丢了,楼楼不知道怎么送它回去吗?”
江晚楼犹豫着,迟缓地摇了摇头。
他还太小,尽管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但三观仍没有得到完全的建树,他隐约知道自己的思想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却无法判断他们的“不同”到底是因为人与人的差异性,还是他自己有问题。
“他不是别人家养的。”
虐待不能算是抚养。
江晚楼压下心底地踌躇,抬头看妈妈:“我想收养他,我想要一只小狗。”
“可以吗,妈妈?”
晏闻婉直觉事情并不像江晚楼说的那么简单——如果仅仅是收养一条流浪狗,楼楼绝不会是这样认真而纠结的模样。
她没有立即给出肯定地回答,轻声问:“是什么样的小狗呢?可以带妈妈去看看它吗?”
晏闻婉握住了孩子的手,直到此刻,她才发现江晚楼的手腕内侧包扎着一块纱布,她脸色微变,声音出口的瞬间提高了好几个调:“手是怎么回事?!”
江晚楼眨了眨眼睛,在母亲的注视中选择了实话实说:“小狗害怕我,所以咬了我。”
“!”
晏闻婉瞪大眼睛,拉着江晚楼就往外走:“你被咬多久了?徐姨带你去看医生了吗……”
孩子要是受伤去医院,徐姨不可能不告诉她!
意识到这一点,晏闻婉几乎被吓得心脏停跳,流浪狗携带多种病菌,一旦感染——
“诶——”
黑色的影子在视网膜一闪而过,晏闻婉险而又险地停住了脚步,避免了一脚将堵在门口“影子”踹出去的悲剧。
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让她心跳加速,她张大嘴,长长呼了两口气,勉强找回了冷静。
堵在厨房门口是个消瘦的小男孩,对孩子而言太大的止咬器松松垮垮地挂在他巴掌大的脸上,严严实实地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琥珀般透亮的眼睛露在外头。
电光火石之间,荒谬的念头在晏闻婉的脑海浮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又回头看江晚楼。
“……他、他是谁?”
江晚楼没说话,薄薄的唇抿紧,绷成一条直线。
作为别人家的孩子,整个片区里的“优秀模板小孩”,江晚楼从没在谁面前表现出这种心虚的模样。
晏闻婉呼吸加快,她不明白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仍旧心怀侥幸:“这是你新交的朋友吗?叫什么名字呀?”
“不。”江晚楼重新抬头,眼里清澈明亮,不见半点犹豫,“他不是我新交的朋友。”
尽管晏闻婉极力控制了自己的表情和语气,但他还是从微妙的肢体语言变化中找到了答案——他不同于别人的认知、行为,是错误的——至少在母亲看来,是错误的。
可知道了答案,他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江晚楼笃定而认真:“他是我捡到的小狗,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狗,我想收养他。”
第33章 小狗
晏闻婉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多少骇人听闻的事情传到她耳朵里,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可眼下,涉及到自己的孩子,她的确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她不想吓到孩子。
“小楼。”晏闻婉扶着江晚楼的双肩,同半大的孩子四目相对,“你知道小狗是什么样子的吗?”
江晚楼如实回答:“可爱、乖巧、听话、忠诚。”
从常见思维里人为狗狗附加的人性属性而言,江晚楼说的每个词都没错,但他唯独忽略了物种。
这些词放在人身上,同样合理。
“小楼,你说的没错,可并不是所有可爱乖巧听话忠诚的都是狗狗,就比如……”晏闻婉回头,指了指身后的小孩,“他。他和你一样,都是小朋友,都是人,你能理解吗?”
江晚楼默不作声,顺着妈妈的手指,静静看着自己的“小狗”。
他们有一样的眼睛、鼻子、嘴巴,同样是灵长类生物,可“人”就不能当“小狗”吗?
沉默是变相的回答,晏闻婉的心一点点落了下来,她的思绪很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妈妈。”江晚楼垂眸,藏起了眼底的失落,他捧起晏闻婉的脸,小声认错:“我不要小狗了,妈妈不要难过。”
晏闻婉一愣,嘴唇微微颤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安的情绪被贴着脸颊上微冷的手抹去,她笑了笑,伸手抱紧了自己的孩子。
“没关系的,小楼,没关系的。”
她的孩子只是在长大的过程中和别人的轨迹略有不同,但并不代表他就是坏孩子。
……
这一觉睡得太久,久到江晚楼睁眼时险些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儿。
他眉头紧皱,与平日不同的作息给身体带来负荷,额头上的血管不正常的跳跃,隐隐作疼。
江晚楼偏头看身侧,alpha尚在熟睡,他不自觉松了口气。
尽管醒来后他对梦里的事就记得不太清楚了,但看着身侧的郁萧年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虚。
坚持要别的小狗,和背叛有什么区别。
江晚楼无声地咳了两声,拿着手机走出卧室。
下午五点半。
他摁灭手机屏幕,操控遥控器打开了窗帘,澄明似血的光辉随着逐渐拉开的窗帘落了满地,为beta渡上一层灿烂光晕。
海市四季如春,即便是在深冬里也阳光明媚。酒楼的选址很好,从他这边看过去,正好能瞧见远方海岸线的圆润鲜红的太阳。
江晚楼静静看了两秒,顺手摸了包小桌上的烟,赤脚走到露天阳台。
他只披了件浴袍就出来了,风一吹,没系牢的浴袍从两侧掀开,露出红紫交错的腰腹。
江晚楼没管不太雅观的衣服,从盒烟里抽出一根咬在嘴边。
凉风吹起被睡得有些乱糟糟的黑发,他有段时间没理发了,长长了,甚至有部分搭在了肩上。
他拆开身侧茶桌上配备好的火机,点燃了嘴里的烟。
缭绕的烟雾还没入口,先被风吹散了大半,江晚楼也不在乎,眯着眼,迎着风,由着空气和他共赏这根烟。
江晚楼没有烟瘾,只有连续加班忙碌,压力较大时,才会抽一两根醒醒神。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听见了遥远的海浪声,像小时候无数个难眠的夜里,他拉开小窗,透过沉沉的黑夜向远方眺望。
那些黑夜,都是他一个人度过的吗?江晚楼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梦里带着止咬器的“小狗”……
是毫无根据与逻辑的梦,还是切实存在、被他遗忘的现实?
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手机屏幕,让它亮了熄,又熄了亮。
梦里的人不止他一个,他全然对“小狗”的真实面目没有印象,但母亲的脸却很清楚。
“哗——哗——”
海浪击打礁石的声音传播的很广,江晚楼咬住烧了一半的烟,捂了捂耳朵。
声音没有变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甘苦的烟味充斥着口腔,尼古丁为大脑带来短暂的清晰。
逃避没有任何意义,还极有可能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江晚楼当然可以像看见好感度条那样,忽视不正常,佯装起正常的模样,但是……
alpha盛着泪的眼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耳边海浪击打礁石的浪潮音退去,变成更加真切又柔情的低吟,喘息着说着“喜欢”与“爱”。
江晚楼很难判断,那些破碎到不成调的句子,有几分是出自真心,又有几分源自于欲望裹挟下的渴求?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唇间的火星子变得亮眼,江晚楼在燃到烟屁股前,掐灭了,丢进一旁的烟灰缸里。
拇指在手机屏幕上的两个电话上反复了几次,最终点下其中一个,拨通。
“讨债鬼,我要下班咯还打电话?”
轻笑着的调侃从手机里传出来,江晚楼紧绷的后背卸了力道,他倚着栏杆,姿态随意从容。
“那么早下班做甚么?屋头没人的咯。”
“……”
“哦哟,乱讲话,周末见面打你嘴巴。”
江晚楼笑笑,收起不正经的玩笑模样,道:“廖叔,我第一次去你那儿是什么时候?”
“讲这个干嘛?”廖叔没顺着beta的闲聊往下谈,他是干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心理医生了,治疗的病人比江晚楼吃过的饭都多,敏锐的惊人,轻易看破与寒暄之下的真实意图。
他一针见血:“最近有甚么事?”
江晚楼的拇指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星星点点点缀在戒面上的戒指摁在皮肤里,凹凸不平、棱角分明。
“我不太记得了,我是因为什么——才被妈妈送到您那边去的?”
说是治疗其实并不太对,晏闻婉意识到孩子不同常人时,的确惊慌失措了一会儿,但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清醒过来。
接受心理咨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她不得不为江晚楼的未来考虑,她不想“心理问题”、“心理疾病”的标签跟着孩子一辈子——即便他某天已经痊愈。
所以她和丈夫找到熟识的好友,打着过去玩一段时间的借口,把江晚楼送到了廖叔身边。
“这个不重要。”廖叔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顺手放倒了桌角上的相框,已经到下班时间,外头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了,显出几分冷清来。
“楼楼,你自己偷偷自学过,应该晓得呀,很多人生病就是因为太认真。”
揪着那件事,反复复盘、质问、回想,不放过自己。
江晚楼的指尖轻轻点在栏杆上,太阳降下海平面有一段时间了,海边昼夜的巨大温差凸显出来,带着咸湿气息的风刺骨的冷。
他沉默了很久,手机那头的廖叔很有耐心,安静地等着。
“廖医生。”
来了。
廖叔坐直了上半身,他看不见江晚楼,他的办公室也没有病人,但此刻,他的肢体动作与神情变化,无一不是聚精会神面对情况严重的病人的状态。
称呼的切换,是江晚楼心理状况变化的预警。
此刻,江晚楼不再把他当作可以随意闲聊的长辈,而是一边寻求帮助,又一边时刻警惕,担心他窥视到更多不愿说出口的秘密。
江晚楼不给廖医生任何心理准备,直接了当:“我有过一条小狗吗?”
“……”
尽管廖医生早有准备,但在问题传入耳中的瞬间,他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仅仅不过一次呼吸的停顿,足以让这场博弈宣告结局。
有些时候、有的回答,哪怕只晚上那么一秒,也将完全失去意义。
廖医生悄无声息地抽了口气,心想,如果不是江晚楼天生的心理缺陷,他倒是很适合干他们这一行。
明明beta从没经过系统的学习,却还是飞快的在实践中摸索出了多种反击与发起进攻的高明手段。
“江晚楼。”
廖医生轻轻敲击桌面:“让你约在这周周末见面,是不是已经晚了?”
江晚楼没有正面回答:“为什么这么说?”
“让你纠结犹豫的,动摇你内心的事情,是不是有结果了?”廖医生也不和江晚楼兜圈子,撕开了最表面的虚假的平静,毫不客气地发起进攻,“江晚楼,你这样做是对的吗?”
“你能确保你以后做的都是对的吗?”
“……”
江晚楼收紧五指,被冷空气吹的青白的手背青筋凸起,指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泛起与周围青紫截然不同的白。
昨天的咬痕仍旧没消失。
突兀的、像某种印记顽固地留在他的手上。
“没有人能确保自己一直对。”
廖医生语速飞快,再次尖锐地发起进攻:“但是你的错误,他真的能承受吗?”
他必须要攻破江晚楼坚固的过分的心理防御,才有可能更近一步的确定江晚楼的状态。
“我不一定会犯错……”江晚楼呼吸加快,关心与担忧分走了他的理智,他被绕进了廖医生的语言漏洞。
尽管话音未落,他就清醒了过来,但还是晚了。
“是你自己说的,没人能确保自己一直对。”廖医生稍稍松了口气,情况比他想的要好很多。
他放轻了语调,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江晚楼,你也没法保证自己永不犯错。”
“更何况你比所有人清楚,克制需要花费成百倍的努力,可放纵只需要一念之间。”
更可怕的是,放纵会让人上瘾。
特殊人群生来就具有比常人要更高的愉悦阈值,需要更特殊、更刺激感官的方式才能得到普通人以寻常方式才能获得到的快感。从未被达到的阈值,骤然某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会冲垮理智,会让人着迷、上瘾,情不自禁地追逐更多。
而最可怕的是,阈值会在这个过程会不断被提高,索取的也会越来越多。
“……”
江晚楼舔了舔唇,他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嘴唇不可避免的有些干燥,舌尖舔过时,粗糙干涩。
那他该怎么办?
放手?离开?回到医院,重新接受治疗——即便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变成“普通人”。
——“我想要你。”
——“江晚楼。”
不合时宜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江晚楼竭力控制呼吸,不愿被医生察觉到更多的破绽。
他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那双清亮澄澈的眼里映照的不是他的身影,无法忍受吐露的呻吟不是他的名字……所有的所有,都无法忍受。
理智和情感反复、来回的拉扯,哪边都无法轻易妥协与投降。
江晚楼甚至无法理解梦里的自己。
怎么会放弃自己的小狗?
怎么能放弃自己的小狗?
第34章 不喜欢?
“江晚楼。”
身后的声音不算大,但大概是做贼心虚,江晚楼还没回头,拇指先一步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回头,发现身后的推拉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拉开,而郁萧年正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醒了?”江晚楼若无其事地随手把手机丢开,走过去,为郁萧年把散开的浴袍收拢,藏起了胸前大片带着青紫的皮肤。
郁萧年低头看,beta纤长的手指灵巧,浴袍带子在他手里三两下被系紧,勒出窄窄的腰身。
“在和谁打电话?”
郁萧年全然不清楚自己是以什么立场来询问这件事,甚至他不觉得自己应该询问这种事。
无论是如何亲密的恋人,如何深情的伴侣,也应当给彼此留有足够的空间,而不是有半点风吹草动便紧张质问。
可是、可是……
郁萧年难以形容彼时的心情,他站在屋内,隔着锃亮的玻璃凝望外头的人,合上的玻璃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他听不真切,却无法抑制地生出被隔绝的滋味。
阻止他到江晚楼身边,拥抱他的,不是眼前这扇伸手就能推开的玻璃门,而是更多的,碰不着,摸不到的东西。
恐慌像不断往杯子里倾倒的水,即便盈满了,也不曾停下,滴滴答答的沿着杯壁撒了满桌。
“一位叔叔。”江晚楼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郁萧年抬头看,beta神色自然,肉眼瞧不出半点破绽。
他说:“约我下周见面,聊几句闲话。”
江晚楼顿了顿,轻笑:“冷不冷?”
夜色渐深,朦朦胧胧,模糊了视线,柔和了轮廓,为beta漂亮却不失英气的脸抹上了几分温柔,显出几分超脱俗世的空灵感。
郁萧年:“……”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嗯?”
江晚楼挑眉疑问,他没有得到回答,只是看见alpha凸起的喉结分明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饿了?”江晚楼的手顺着浴袍中间的缝探进去,捏了捏alpha紧实的腹肌,“想吃什么?”
吃什么?
郁萧年抿紧唇,beta的手很冷,贴在腹部时,温度的差距让这种感觉更加鲜明,他被冻的想躲,却又在付诸行动之前克制住,任由beta冷冰冰的手贴在肚皮上。
“……”
alpha的目光坦诚又赤忱,琥珀色的瞳仁清晰地印着一个江晚楼。
江晚楼忍了又忍,笑意还是操控着唇角上扬,眉眼弯弯。
“郁总。”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江晚楼不是傻子,如果说最开始他还有些许不确定,但自昨天以来,郁萧年的反应也足够让他确定。
“好感度”不是“好感度”,而是别的什么,跌宕起伏的东西。
“年年。”
“……嗯。”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真好猜……
江晚楼的视线触及alpha毫无波澜的表情,心底的评价又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嗯,好像也不太好猜。
他一时有些无语,突然出现这么个不合常理的东西就算了,这东西竟然还张冠李戴,误导他那么久。
“今晚还有别的事。”
[郁萧年の好感度:-60]
“什……”郁萧年张嘴就要问,却被beta抢先打断。
“你不会忘记了吧?”
戏谑的调笑比亲密接触还要容易让人羞耻,郁萧年赤裸踩在毛毯上的脚趾微微蜷缩,耳垂泛红。
“我没有。”
江晚楼欣赏着alpha的窘迫,郁萧年所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运筹在握,波澜不惊的模样,而此刻的窘迫、羞耻,对江晚楼而言,少见又新奇。
但他知道适可而止,过犹不及,笑着解释:“今晚八点,中院交流会的结束宣讲和竞标。”
也是最后引蛇出洞的时候。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尽管郁萧年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江晚楼还是结合着“好感度”读出了“不想去”三个大字。
他揉了揉alpha红肿的腺体,哄孩子般:“郁总,总不能功亏一篑吧?”
郁萧年张了张嘴,又闭上。
腺体被人揉弄的感觉,很奇妙。郁萧年很难说的上讨厌还是喜欢,只是每次微凉的指尖划过时,犹如过电般的触感都让他止不住地双膝发软。
“江秘书。”郁萧年咬牙,alpha的本能在作祟,不愿一再被随意支配逗弄,“你就是这么尊重老板的吗?”
江晚楼略有几分惊讶,尽管他们对彼此的关系还没有落下确切的定论,但经过那样的事情,信息素与易感期的双重影响下,他不可避免地透露出同过去比,更加真切的情绪。
是真真切切能够触碰到,轻吻到的感觉。
“失礼。”江晚楼松开手,唇角被拉的平直,佯装起认真严肃的模样,“可是老板,我一般不和老板做那种事。”
那种事?
郁萧年的眼里闪过明显的迷茫,但beta视线里的捉狭太明显,仅仅只是一个对视,就让他恍然大悟。
“你……”
江晚楼看着绯红一点点从圆领浴袍掩藏住的皮肤向上蔓延,染红了脖颈,甚至脸颊。
“啊,另外,我的老板应该也不会让我……做那种事吧?”
意味深长的眼神勾起了某些混乱的记忆,被易感期和标记迷惑的大脑终于戳破了束缚,看到了一角不明显的真相。
“……”
他、他被……被江晚楼,被beta,被自己的下属……
血红彻底霸占了郁萧年的脸,鲜艳的过分的颜色,让江晚楼不免怀疑alpha会不会啊下一秒就羞耻地滴出血来。
“我……为什么……不是、”
在alpha贫瘠到近乎空白的x知识里,郁萧年全然无法想象,身为alpha的他会有一天被另外的谁压在身下,掠夺占有。
明明、明明在世俗的眼光里,在固有思维里,alpha才应该是那个主导者、占有者。
江晚楼没有半点脱离掌控的紧张感,他对上郁萧年慌乱无措的双眼,勾起唇角,轻轻笑了下。
他的唇色很淡,肉色里透着淡淡的粉,分明是最为浅淡的颜色,却让郁萧年止不住地想为其染上更灼目的色彩。
“你不喜欢?”
[郁萧年の好感度:???]
郁萧年:“……”
江晚楼唇角的弧度加深,黑黑的眼眸几乎要和他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嗯?”
[郁萧年の好感度:死于数据报表]
啊?
这东西,还能衍生出文字吗?
江晚楼有些好笑,就那么喜欢吗?
这张脸。
江晚楼是在各种赞誉中长大的,他清楚的知道父母的基因为他塑造了一张与生俱来又得天独厚的漂亮长相,只是与他而言,他从未遇到什么事情值得他用这张脸获利。
但如果郁萧年喜欢。
江晚楼眉眼低垂,刻意的角度调整下,凌厉的眉峰也跟着降了几厘,平白多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郁萧年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如果说他印象里的、最常见的江秘书是难以融化的坚冰,那么此时此刻,beta就更像是主动融化后的水。
一点、一点把他牢牢包裹,不给任何挣脱的可能。郁萧年头脑发昏,仿佛真的成了溺水之人,难以呼吸。
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郁萧年的双肩止不住的颤抖,双眼里带上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祈求。
江晚楼向前一步,本就暧昧的距离被压缩到极限。他们没有拥抱,但又好像紧密相拥。
海浪声,更响亮了。
江晚楼伸手,食指抵在alpha的下唇,用力,将紧密闭合的唇瓣分出小小的缝隙。
“张嘴。”
郁萧年茫然无措,高热烧断了神经对身体的操控,听觉、视觉都变得模糊,所有感官被集中,悉数落在触觉上。
不。
是落在beta与他接触的那根纤长的食指上。
他难以理解江晚楼的命令,也无力去理解,但身体的本能不需要大脑操控,率先做出了行动。
“……呵。”
江晚楼极轻地哼笑了一声,无奈同愉悦混杂,就算是他本人,也难以分清到底是那种情绪更多。
他侧头,吻了吻郁萧年的唇。
是个蜻蜓点水,一触即分的吻。
快到郁萧年还没品味到滋味,就已经失去。
江晚楼眼神温柔,语调却冷漠到近乎残忍:“呼吸。”
冷冷的空气进入肺部的瞬间,郁萧年浑身紧绷的肌肉得到片刻放松,他大口喘息着,缓解“溺水”所带来的痛苦。
“郁萧年。”
江晚楼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是从什么遥不可及的地方缓慢飘来,还没传入耳中,郁萧年就再次失去了呼吸的权力。
他被桎梏着,剥夺了口腔的使用权。
江晚楼吻得很用力,攻占、掠夺。
“唔……”
难耐的喘息从鼻腔中溢出,郁萧年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柔软的浴袍被攥在手心,捏出条条长长的褶皱。
江晚楼舔过郁萧年的唇,不由分说地抢走alpha口里的津液,他太久没喝水,干渴的和沙漠中独行数日,滴水未进的绝望旅人终一般无二。
但上天眷顾他。
他找到了他的绿洲、他的小狗。
既然是他的、所以蛮横的夺取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这么想着,江晚楼吻的更深,一手手掌抵在alpha毛茸茸的后脑勺,禁止哪怕一分一毫的离开,一手不知何时穿过了由他亲手系紧的浴袍,紧紧贴在alpha的后腰。
alpha灼热的体温被传递,炙烤得beta的手心也跟着变得滚烫,成倍地灼烧着皮肤。
第35章 自愿
银丝从分开的唇间被拉的很长,拉扯着,在某个瞬间断裂。
郁萧年身体前倾,轻喘着追逐离开的唇。
可是下一秒,beta的食指抵在他的唇上,阻止了他的靠近。
“郁总。”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这么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江晚楼笑了下:“时间不早了。”
“你……”郁萧年的瞳孔微微放大,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难以理解。
alpha一开口,江晚楼的指尖便陷进郁萧年的口腔里,他勾了勾指尖,圆润平整的指甲轻轻划过下唇内侧的软肉。
痒痒的。
郁萧年动了动舌尖,想止痒,却没碰到自己的唇,而是舔上了江晚楼的指尖。
“……”
“郁总。”江晚楼抽出手指,顺手擦在alpha棱角分明的下颌上。
“要节制啊。”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
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江晚楼挑眉,他猜不透,干脆直接问:“不高兴?”
郁萧年抿嘴,说:“没有不高兴。”
“但也没有高兴。”
beta的指尖在他的唇边游移,最终停在绷紧了,似一条平直的线的唇角上。
江晚楼稍稍用力,将唇角压得更偏下了些。
这样看起来才和头顶的好感度搭配嘛。
“……”
郁萧年望着beta潜藏着笑意的眼睛,渴望在心底不断滋生,催发出不顾一切坦白所有的欲望。
不满意他的冷静,不满意他的轻松,也不满意他不能像他那样,迫切地渴望。
得不到回应的渴求,最后都成了带有尖刺的藤蔓,缠绕在心脏上,不断收紧,刺出淋漓的鲜血,却又滋润出鲜艳热烈的花。
美丽掩盖了苦痛,他无视了流淌着鲜血的伤口,笑起来:“只是很讨厌……麻烦事而已。”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
江晚楼定定地看着他,有那么瞬间,郁萧年有种浑身赤裸,被完全看穿的错觉,心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高高悬起。
他既希望beta能发现他的纠结迷茫,又害怕被发现。
那些想法太矫情、也太难说出口。
可最后,也没有。
江晚楼的拇指摩挲着alpha唇角的弧度,亲在他的唇角:“很快就能结束了。”
当距离缩小到某种程度,眼睛反而模糊了细节,成了藏匿起真相的帮凶。
正好比此刻,郁萧年没能发现beta的眼里,盛满了沉沉郁色,浓郁的仿若流淌的墨,难以判断会在何时何刻倾泻而出。
没关系。江晚楼想。
拇指的尖端压入alpha的唇边的软肉里,深深的,摁出一个凹痕。
他有足够多的时间,让郁萧年彻底的、完全的,向他打开,坦诚而无任何保留。
……
郁萧年和江晚楼到场时,竞标已经开始,此起彼伏的举牌将气氛炒到了最热。
中院一直把专利捏的很紧,这样公开透明的竞选,还是头一次。
对于场内的人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是最简单的手段,自然不会有人轻易错过。
郁萧年没有坐到为他预留的包间去,而是直接落座在后排的空位上。
他们来的太晚,坐的位置太靠后,难以看清台上的种种细节,不过他们本来也不是为了竞标,自然也不在乎这点模糊。
alpha的落座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靠近他位置的几人忍了又忍,还是回了头。
怒骂指责到了嘴边在视线触碰到那张凌厉到极具攻击性的脸上戛然而止,不熟的几人莫名其妙地有了默契,不约而同的面面相觑。
坐在末排的人,大多都是有潜力的新秀。有潜力、新秀,这几个字组起来的意思就是,未来可期,眼下不行。
望柯的执行董事,郁家这一代的掌权人,是他们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也无法够到的人。
但没够到不等于没见过,尽管郁萧年向来低调,被媒体捕捉到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们作为圈内人,倒不至于这点功课都没做好。
几个年轻alpha小心翼翼地转回脑袋,对视几眼后,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蓬勃的八卦欲。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仗着会场杂音众多,压低了声音蛐蛐:“大佬怎么还坐这儿?”
“嘶,我鸡皮疙瘩起一身了,这味道……不愧是那什么吗?”
心头酸溜溜的人说:“这些不是他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小虾米吗?怎么还能劳动他的大驾。”
“你们都只关注那位,难道没看见他身边的……”beta。
站在那样让人脊背生凉的alpha身边,没有半点局促不安,甚至全然不曾被alpha遮掩存在,并排坐下,毫不逊色。
说话的人突然觉得后颈一凉,刹那间生出要掉头的危险感。
人在面临视线无法触及的可怕事物时,害怕的同时,又夹宫中浩羔楞陶陶杂着一探究竟的好奇。
他偷偷摸摸地回头看,不料正巧和alpha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
alpha心头一跳,飞快地扭回脑袋,抓起扶手边的笔记本,笔走龙蛇,认真的模样像是要把台上教授的说的话逐字逐句记录下来。
“?”
“他怎么了?”
“这个……难道有什么特殊的……?”
……
江晚楼余光瞄过身侧alpha,郁萧年的五官本就优渥,从侧面看,显得更加立体深邃,眉骨弓起,鼻梁挺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既不过分夸张,也不会显得寡淡无趣。
他的神情很淡,形状姣好的薄唇紧闭着,绷紧了唇角。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江晚楼收回目光,扫过坐在他们前面两排的几个alpha,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埋头对着台上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官方套话疯狂抄录。
他们自以为自己说的小声,实际上半个字也没能逃过江晚楼的耳朵。
应该……也没能躲过郁萧年。
他敛眸复盘方才几人说的话,没想明白哪个字眼冒犯了郁萧年,能让他如此不愉悦,嗖嗖放着冷气。
思索间,江晚楼搭在膝上的手碰上一点灼热,他下意识地缩手躲避,逃离了滚烫的温度,才低头看。
是alpha的手。
郁萧年的手无疑是好看的,手型精致,指节修长,皮肉包裹着筋骨,紧致贴合,绷紧了,勾勒出条条优美曲线。
或许正如alpha说的,易感期带来体温上升是正常现象,他的手掌比过往寻常还要滚烫许多,就连手背都被蒸出淡淡的粉色。
白里透红,像熟透的水蜜桃,粉嫩中又透着白皙。
江晚楼毫无缘由地想起那个在公司食堂打包走的水蜜桃蛋糕,清甜爽口。
食欲就这么被唤醒,他喉头滚动,微不可察地吞咽了一下。
他有点想吃水蜜桃。
江晚楼的舌尖抵了抵口腔里不断生津的牙齿,任由幻想播演,占据所有思绪。
他会咬住alpha的手指,细细吮吸,认真仔细地品尝蜜桃清甜的汁水,而后再咬住他的手背,品尝熟透了、发软发烂的果肉。
beta的视线灼热,存在感十足,像火星落在郁萧年的手背上,烫的他不知所措,想逃又不知道往哪里逃才是正确。
只能蜷缩着指尖,逗留在beta的膝上,任由炙烤。
想牵手,想触碰,想宣告所有权。
想炫耀,又想藏起来,不许任何人的视线在beta身上逗留,不许任何人讨论他。
占有欲被鼓动到了巅峰,蓬勃的火烧便了四肢百骸。
分明出门时才注射过抑制剂,可郁萧年还是不可自控,恶念丛生。
是因为易感期吗?
郁萧年不敢看身侧,抬着头,眼也不眨地盯着额台上,全神贯注的模样仿佛面对的是决定生死的大难题。
他想把错误全部推出去,甩到无法避免的特殊生理情况,可是脑海深处,又好像有小小的声音,嘲笑着讥讽。
有没有易感期,他都有这样蓬勃茂盛又可恨的卑劣念头。
江晚楼知道吗?
知道他的卑劣,他的阴暗吗?知道他无法熄灭地占有、控制吗?如果知道,他还会、还愿意要他吗?
还是说,会再一次的,丢下他、送走他?
“……”
江晚楼亲眼目睹着alpha放在他膝上的手慢慢蜷缩成拳,颤动着,像是要离开,却又迟迟停留在他的膝上,没有真正将想法付之于行动。
他的小狗,在想什么?
江晚楼抬眸,光明正大、毫不遮掩地看向身侧的alpha。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又是“-99”。
真难懂。
江晚楼在某个瞬间突然生出暴虐而又强烈的念头——
他就该把alpha困在床榻间,用愉悦逼疯他,让他既无从逃脱,又无从思考,只能一边痛苦忍耐着他带来的侵略,又低泣哽咽着渴求他。
为什么不可以呢?
凭什么不可以呢?
只要郁萧年“愿意”——不就好了吗?
——“可是妈妈,他是自愿做我的狗狗的。”
“自愿”?
江晚楼陷入片刻的恍惚,他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却好像还是难以理解这两个字真正的含义。
什么才算自愿?
亲口承认、主动选择,还是什么别的认证?
如果都是的话,他怎么会失去他的小狗?
如果都不是的话,那到底要怎么才能算是“自愿”?
江晚楼小心控制着呼吸,混乱的念头在大脑里打架,碰撞,像一场又一场无休止的战役,让他痛苦不已,但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也仍旧平静的,没有半点波澜。
许久,他轻轻叹息,握住了alpha的握成拳的手。
第36章 狂热到畸形的爱意
双手交叠的瞬间,郁萧年不知道是不是被beta手心的温度冷到,分明的瑟缩了一下。
江晚楼抬眸,看向身侧的alpha。
郁萧年的唇抿得很紧,本就薄的唇几乎快要被绷成一条直线,因为易感期持续低热的缘故,他的唇很红,好似上了一层浓浓的口脂。
这样鲜艳的颜色,合该被人衔住唇,一点点舔去所有色彩,然后再慢慢地亲吻吮吸,直到重新铺上毫不逊色的颜色。
很快,alpha松开拳,反握住江晚楼的手,紧紧的,像是不想给beta丝毫挣脱的可能。
江晚楼目睹着alpha的“好感度”再次开始跳跃,只是这次,虽然是在反复无常的横跳,但好歹是在稳步上升。
他缓慢地收回落在郁萧年唇上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搭在膝上交握的双手上。
alpha的手指很用力,指尖绷紧了,泛出浅浅的白。奇怪的是,即便是这样,江晚楼也不觉得手被勒着疼。
比起用力束缚住beta的手掌,郁萧年更像是自己和自己较劲,把全身的力气都花在了克制上。
江晚楼想,其实他并不介意郁萧年勒得更紧些,更用力些。
只是这样的话,他绝不会说出口。
“话说过很多遍,但我还是想再说一次,感谢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参与这次研讨会。”
黄鹤文,上台了。
江晚楼收拢又一次快要跑偏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在前面的众人身上。
阶梯型的会议室,坐在最后虽然无法很好地看清台上的细节,却因在高处能很好的将场内其余人的动静。
比如黄鹤文说出开场白的瞬间,就坐直了后背的alpha——白天在电梯门口和江墨同行,扶着omega的那个。
彼时江晚楼的注意力的确大半在江墨和omega身上不错,但他也没有忽视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存在感极低的alpha。
比起江墨内敛之下不经意透露出的危险、omega张狂的疯癫,alpha儒雅沉稳的过分,单看更像清隽不沾铜臭的读书人。
这样的人,混在一群老谋深算的商人里,反倒成了破绽。
“我将介绍的是……信息素隔离消除术。”
顷刻间,会场仿佛被同时按下了消音键和静止键。
无论是埋头忙碌,还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停下了嘴上、手上的动作,以一种滑稽而荒谬的神情看向台上。
信息素隔离是国内外各个研究院一直以来都在研究的内容,但消除?
没人会觉得黄鹤文口中的“消除”是指类似信息素消除喷雾的技术,毕竟这项技术早就发展至圆满,根本没有继续研发的必要。
黄鹤文深吸了一口气,他低头,正好能看见台下自己的同事与学生震惊的神情。
他双肩颤抖,搭在话筒上的手捏紧了,扭曲了藏在线圈下的线路,当值会场里出现短暂刺耳的杂音。
“正如大家所想的。”黄鹤文的声音发抖,心脏仿佛快要被人生生扯开,成了完全对立的两面,厮杀着几乎要把他生生逼疯。
他又一次想起他的伴侣,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想起她笑起来时嘴角边浅淡的酒窝,想起她用手指充当画笔,在他脸上描摹的触感……
那样温柔、美好又坚韧的她,怎么会、怎么会被信息素操控着全然失去了自我,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呢?
而他——他为什么毫无所觉,为什么那样轻易地忽视了所有异常,心安理得丢下她,沉迷再自己的研究中呢?
“这项技术的最终目标是,完全消除ao的信息素。”他摁住翘边的文件,几次呼吸下来,总算压住了声音里的颤抖。
“即,信息素不再存在。”
alpha不用再忍受易感期带来的狂躁,omega也不必忍耐发热期的痛苦,那些终身标记后却难以获得足够伴侣信息素的人,也不必在被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全场哗然。
而那位alpha神情镇定,不见半分惊讶。
江晚楼收回目光,偏头,正正巧和郁萧年对上视线。
abo三性的平权经历了数百年的演练,直至今日,仅凭alpha这一性别,已经无法再享受社会的高度资源倾斜,已经无法在beta与omega面前拥有绝对话语权。
但要论真正的实现了alpha、beta、omega三性别的公平公正?只要信息素存在,公平便永远只是书本上的记录的文字而已。
难怪。
江晚楼敛眸深思,黄鹤文这些年的行踪越来越神秘,这样的研究方向,一旦走漏风声,黄鹤文怕是死一万次都算少的了。
恐怕……即便是中院内部、政府高层,也有众多反对他的人。
既得利益者很难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所得的利益拱手让人,黄鹤文现在自爆研究,无疑于断绝自己余生的研究发展。
所以……他们的目的是为了阻止黄鹤文研究信息素消除术?
已知的线索在脑海中导出一个最大的可能性,但直觉蛮不讲理,抵抗着现实,使得江晚楼隐隐觉得不对。
他一定……还漏掉了什么。
郁萧年当机立断:“我已经发信息让他们开始行动了,在他们进来之前,我会看好场内的人,你上台和剩下的研究员去阻止黄鹤文继续说下去。”
alpha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眉眼间的锋芒却不容忽视,他冷静、沉稳,是天生的领导者。
有那么片刻,江晚楼生出短暂的怀疑,仿佛不久前和他紧密相拥,眉眼柔和又情谊绵绵的人不是眼前的alpha,只是他臆造出来的幻想。
但很快,江晚楼就恢复了理智,他开口,问:“郁总,还有别的安排吗?”
郁萧年嘴唇微张,愣愣地盯着beta:“小心一点……别的都不重要,首要的是你自己的安全。”
“嗯。”江晚楼点头,视线下垂,落在膝上紧紧相握的手上,“我明白的,所以,郁总。”
他笑了起来:“可以松手了。”
alpha握的很用力,和方才那种自顾自地绷紧,却不敢落到实处,真的将beta的手掌牢牢束缚在手心里的握法不同。
此刻,郁萧年是真真切切地收紧了五指,牢牢控制着beta的手,从指尖到手臂,都透着不愿松手的意味。
“我……”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江晚楼看着alpha眉头紧皱,浓烈的纠结与不舍戳破了疏离而严肃的神情,显露出江晚楼熟悉而喜欢的内里。
真奇怪。
江晚楼想,明明认识郁萧年以来,他所相处、所了解更多的是郁萧年作为领导者的一面,可他却觉得alpha此刻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模样,才是他真正熟悉与了解的样子。
抑制剂所能平复的只有生理上的不适,无法改变心理上的依赖与不舍。没一个易感期的alpha能够容忍伴侣的离去,能够忍受失去伴侣的支配权。
郁萧年不愿松手,他不愿beta离开,不愿beta去到他无法触碰的距离外。
“郁总。”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江晚楼很想捏着alpha脆弱敏感的腺体,逼迫郁萧年仰起头,望着他,以仿若献祭的姿态,奉上alpha的所有。
或许郁萧年又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那副不相符的可怜模样,勾的他忘却所有,只想索要更多。
江晚楼抬手,没有被郁萧年握住的那只手,即便是在会场开得过分足的暖气里也没有变得暖和起来,贴在alpha唇边时,感到了分明的温差。
凉凉的指尖抹过郁萧年薄薄的唇,亲昵暧昧。
但偏偏,江晚楼的神色认真极了,就连称呼都公事公办,寻不到半点捉狭逗弄的意味。
羞耻与兴奋感交织,郁萧年后背紧绷,险些没出息地……硬了。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の好感度:80]
江晚楼没受alpha波澜起伏的心理干扰,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beta的指尖轻且柔的完完全全划过了郁萧年的唇,有那么刹那,郁萧年甚至觉得自己收获了一个浅浅的吻。
“更何况,”江晚楼动了动被握紧的手,无名指的戒指划过alpha的手心,痒意让郁萧年进一步收紧了手。
“你不是能‘看’着我吗?”
郁萧年:“!”
看着alpha微微收缩的瞳孔,江晚楼本来想藏住笑意的,却没能成功,极力绷直的唇角微微上扬。
郁萧年的心跳得很快,那枚戒指不仅仅是定位器,里面还有窃听器,还能……采集江晚楼诸多生理数据。
他能通过那枚戒指,知晓beta每天去了哪儿,和谁交谈过,掌控beta每时每刻的心率,每晚的睡眠……
即便江晚楼不在身边,他也悄无声息地参与近了beta的生活里。
除了他这种……疯子,不会有人喜欢这样狂热到畸形的爱意。
郁萧年惶恐不安,手心蒸出薄薄的汗。他的心底生出浅浅的后悔,后悔自己短暂的贪恋,使得江晚楼厌烦到不愿再装下去,掀开了他的真面目。
尽管、尽管他更清楚,beta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揭穿他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可他还是希望能够晚一些,再晚一些。
“郁总。”江晚楼移开手指,眼尾低垂,营造出柔和无害的假象,像哄骗又像许诺,“放心,我没有生气。”
“……”
郁萧年想问是真的吗,却又胆怯地开不了口,与其得到否定的回答,还不如……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的。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江晚楼眼眸渐深,他撤开的拇指捏紧,仿佛想要留住从alpha唇上带回的温度,又仿佛是在克制,强忍着伸手彻底把控住alpha,逼迫郁萧年一五一十地把所有想法一一说清楚。
“郁总。”江晚楼笑意盎然,任谁也没法从那张昳丽非常的脸上寻到半点阴霾不悦,他握住郁萧年迟迟不愿意松开的手,一点点地将其挪开。
“我先上去了。”
黄鹤文早就停下了演讲——他的麦被掐断了。王教授直接翻过挡在面前的长桌,跳上台,抱着他的腰就要把他拖走。
“放开我!”
黄鹤文憋红了脸,他双臂紧紧抱着身前的台子,挣扎着阻止王教授的动作。
谁也不知道疏于锻炼的黄鹤文为什么能在短短时间里爆发出这样大的潜力,任王教授如何拉扯都没有松开手。
他撑着,熬到了王旭力竭时的刹那放松,抓着台上的演讲稿就要往下扔——
“老师!!”
王教授目眦欲裂,他是黄鹤文的学生,远比其他人更加清楚这项技术到底意味着什么,信息素消除,等同于把所有alpha、omega都变成“beta”,没有信息素,自然也没了三六九等。
这或许会是一件好事,但重大的社会变革总是要徐徐图之,稍有差错,就极有可能胎死腹中。
这项技术在研究过程中受到多少阻力,又有多少次,参与研究的人员命悬一线?就这样的百般阻拦,还是这项技术高度保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情况下。
现在,黄鹤文把直接自爆,把所有的公之于众,这根本就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项目书没能被丢出去。
江晚楼稳稳抓住了黄鹤文,他的手很稳,任由黄鹤文怎么挣扎,也没晃动一下。
“放开我!”
黄鹤文没想到江晚楼来的这么快,他怒吼着想要喝退江晚楼:“这和你没关系!”
就连台下,他那么多同事,甚至不乏往日交情不浅的朋友,不都无动于衷,冷眼旁观吗?
当利益被彻底摆放在眼前时,什么亲朋好友,都不过是不重要的东西。
江晚楼没被几句无能狂怒吓到,他握着黄鹤文的手腕,收紧,腕骨被挤压的剧烈疼痛让黄鹤文面目扭曲,从喉咙里挤出短促而痛苦的哼声。
“……哈、别管我了……别管我啊!”黄鹤文崩溃地大喊,眼泪流淌而出的瞬间,属于alpha的信息素也疯狂的涌了出来。
“呃!”
王教授的动作一僵,他作为beta,全然无法抵抗alpha的信息素压迫,闷哼一声,连带着手上的力道都减弱了许多。
黄鹤文以为自己能够逃脱挟制了,却不料另一只更有力地手牢牢摁在他肩上,不容他分毫地动弹。
他震惊地偏头,对上了江晚楼沉静似水的黑眸。
“你……”
为什么会不受alpha信息素攻击的影响?
“砰!!”
枪响。
江晚楼的心漏跳了半拍,他猛然回首,往台下看。
江墨身边的alpha站起了身,举着手枪遥遥对准了几步之外的郁萧年。
“江秘书。”江墨的声音很轻,但在枪响之后安静万分的会场也足够清晰,“把黄博士交给我,好吗?”
江晚楼沉默不语,他面色平静,没给任何人窥探其中情绪的机会。
只有黄鹤文,从肩上更加剧烈地疼痛察觉到beta的潜藏的怒火。
“中院这次交流会带来的警备人员都是武警,海市的港口,公安局也时刻戒备着。”江晚楼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清晰明了,“江墨,你觉得你能走掉吗?”
江墨靠在轮椅上,笑得灿烂。
阳光爽朗的笑意掩盖了他过分消瘦的面庞呈现的阴沉,此时此刻,他就像是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健康幸福长大的正常人,能坦然面对生活的种种。
“谢谢你担心我,晚楼。”江墨说,“但能不能走,是我需要考虑解决的问题,就不劳你操心了。”
江晚楼:“我以前见过你。”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江墨熟稔的态度,眼里不经意流转的缅怀,无一不再印证这一点。
“是。”江墨大方承认,“只是我不是很重要的人,所以被忘记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眼睛终于舍得从江晚楼身上挪开,落到郁萧年身上。
“你还是这么好运。”
或许是嫉恨的情绪存在太久,久到江墨早就习惯了这种情绪,不再轻易为此动摇心智。他语气平淡,像只是在感叹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轻松。
“江秘书,我知道你在等人来。”江墨毫不避讳地拆穿江晚楼的意图,“所以我只好稍稍抓紧一点时间了。”
“黄鹤文,或者郁萧年,这个选择题应该不难吧?”
江晚楼:“……”
“让我过去吧。”
黄鹤文的声音很低,简短的几个字就让他抽了好几口气,无他,实在是江秘书的手劲太大,仿佛要将他的骨头都捏碎。
“本来就不该让你们来涉险……抱歉。”
“之前用那些偏见看你们,还让你们陷入这样危险的情况。”
“入场前,我已经录好了视频,u盘在王旭手里,等你们回去后直接公布给媒体,这样……”
这样无论江墨他们逃到哪里,都很难安心利用他来继续研究。
过去的阻碍成了今日反抗的手段之一,黄鹤文想,还真是讽刺。
江晚楼没说话——他的视线与注意力没有半点在黄鹤文身上,而是完全的,不加掩饰地放在了郁萧年身上。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共事多年打磨出来的默契,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彼此心领神会,言语反倒成了累赘。
江晚楼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声:“你动手吧。”
笃定、淡然,又不屑一顾。
持枪的alpha一时无法判断,beta是不是留有逆转局势的方法。
江晚楼难道不害怕吗?如果因为他的不作为导致郁萧年就这么死在这里,他能承担郁家的追责吗?
黄鹤文从自爆的那一刻起,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成了彻头彻尾的弃子,保住黄鹤文可不足以让中院出面护住江晚楼。
“文叔!”
“!”
alpha瞳孔紧缩,仅仅是片刻的走神,他就错失了先机,郁萧年果断而干脆地迎面冲上去,眨眼间就将距离缩短了一步之遥!
他的食指用力,扳机被压紧,略略往下沉。
开枪?
不行!他瞄准的地方是alpha的心脏,这样的距离,一枪下去会直接要了对方的命!
应该射击郁萧年的腿——
“啪!”
手腕狠狠相撞,震得文叔右手发麻,他被郁萧年抓着手腕,强行挪开了枪口对准的方向。
文叔这些年从不缺乏锻炼,手劲巨大,即便因为方才的短暂的走神而被抢走了先天的优势,却还是飞快地调整了过来,拦住了郁萧年袭向腹部的手。
只是同为alpha,他跟郁萧年根本不在一个量级,即便防御得及时,还是被对方蛮横的力道逼出短暂的痛哼。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信息素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浓郁的、沉闷的信息素,堆叠交错,像一座山,能把人活活压死在下面。
刹那间,文叔仿佛听见了自己全身肌肉都应为过度紧张而发出的痛苦呻吟,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强撑着没有倒下。
郁萧年的眉心狠狠一跳,alpha天生的领地意识让他倍感冒犯,更何况他现在本就处于易感期的不稳定状态,比之江墨要浓郁几倍的信息素倾泄而出,以一种绝对碾压的姿态将江墨的信息素吞噬。
文叔失去了力气,难以反抗,郁萧年趁势一脚扫了过去,直接撂倒了文叔,狠厉的眸光直直射向不远处的江墨。
江晚楼的视力很好,即便间隔着大半个会场的距离,他还是能将郁萧年此刻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会场的灯光摧残,让alpha英俊深邃的五官蕴含着深刻怒意毕露无遗,那张极具攻击力的脸在此刻显得格外凶悍凌厉。
江晚楼陷入短暂的怔愣,他从没见过郁萧年如此真切愤怒的模样。
除了他把人逼到极致的时刻,alpha展露的形象从来都是沉稳的,从容的,似巍峨高山,难以撼动。
他从不轻易泄露自己的情绪,即便江晚楼做了他这么多年的秘书,却也总难猜他的心思。
而此刻,鲜明的情绪像锐利的刀锋,不给任何缓冲地直直刺进心口。
疼痛被扭曲成了另类的愉悦,江晚楼屏住呼吸,任由胸膛之下的心脏如闷雷鼓鼓。
他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
第37章 惩罚
江晚楼稍稍松开手,他的眸色很深,蕴含的情绪却很浅,浅到眼睫轻轻一颤,便没了踪迹。
可黄鹤文还是看见了,江晚楼眼里一闪而过的愉悦。
……愉悦?
现在的情况有什么是值得愉悦的吗?
江晚楼的注意力被收拢,悉数凝聚在郁萧年的身上,身边的人或是什么事,都成了不重要的东西,他连半点心神都不愿分出去。
他想,他想要撕开郁萧年,想要真真切切地看清郁萧年的内里,想要郁萧年没有任何遮掩的、完全透明、赤裸地展示给他看,想要掌控郁萧年的所有情绪——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饶是如此,仍觉不够。
欲望不断膨胀,盈满了心口,挤压着,填满了每个角落、每条缝隙,堆积成令人指尖发麻的极端情绪。
“嘭!”
会场的大门毫无征兆地被狠狠撞开,两扇巨大的门狠狠拍在墙上,产生的回声在阶梯会议室里回荡了数秒才勉强散尽。
omega脸色仍旧苍白,握着枪的手却很稳,没有丝毫偏差地指向了台上的beta。
训练有素的私人保镖齐齐涌入,绕着两侧边缘的过道以绝对胁迫的姿态控制了在场的所有人。
隔岸观火的众人瞬间哗然,他们在外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从未收到过这样的胁迫。
只是再多的金钱、再高的地位,也无法改变肉体凡胎的事实,他们愤愤不满,却又只能在枪支弹药的威胁下,憋屈地坐在原位。
“郁总,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他口里说的是“大家”,可无论从动作还是言语,都透露着明显的指向性。
郁萧年的呼吸短暂的停顿了一瞬,攥着文叔手腕地手一再捏紧,用力到肌肉克制不住地轻轻颤动,疼的文叔面目扭曲。
惊怒之下,理智反而变得突出,飞快地做出判断。
和文叔的优柔寡断的迟疑不同,毫无疑问,秦杭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如果是他,动手的时候恐怕不会有半点犹豫。
郁萧年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令人退避三舍的恐怖信息素逐步收敛,他松了手,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束手就擒。
“啊,原来也不难嘛。”秦杭慢慢笑了起来,计划已经接近尾声,而郁萧墨的愿望即将达成了最重要的一步,他发自内心的开心,就连脸上浓厚的阴郁都被冲淡了几分。
秦杭微微欠身,朝着所有人行了个标准的绅士弯腰礼。
作为秦炜海的独子,尽管他年少的怎么叛逆,这些人模狗样的礼仪他都学到了最好。他有时候不免觉得挺好笑的,他爹分明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却偏要学那些繁文缛节,装作斯文人。
他也一样。
“很抱歉,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太多了,只能邀请各位陪着一起走一趟了。”秦杭晃着手枪,指向讲台右侧的小门。
“现在,请大家依次有序地从那扇门出去,只要大家足够配合,我们保证所有人都能平安的出去。”秦杭咧开嘴,阴郁与戾气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干脆利落地朝台上正中央的位置扣动扳机——
“砰!”
子弹高速飞过带来强烈的气流,狠狠刮过脸颊,江晚楼眼也不眨,稳稳地站在原地,似一棵难以被外力动摇的白杨。
他冷静地过分,仿佛在刹那间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并不是他。
“江晚楼!”
“秦杭!”江墨目眦欲裂,没有丝毫准备的爆喝给嗓子带来了极其强烈的负担,令他的喉管似被火燎过般辣辣的疼。
他呼吸急促,剩下的话语被急切的呼吸卡住,不等出口就变成了剧烈地咳嗽:“咳咳咳!!”
惊怒交加下,江墨的状态糟糕透了,摁着胸口,仿佛能吧心肝肺通通咳出来。
秦杭是一根筋的疯子,他想做什么就做了,从不考虑过后果,这次的威慑也不例外——他完全没想过江墨会有这样剧烈的反应。
omega与文叔的注意力都被江墨的突发情况吸引过去,全然没有人分出心思注意在那个瞬间,郁萧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如果那颗子弹没有射偏,如果郁萧年的动作再快上一分一秒,那么子弹极有可能穿透的不是江晚楼身后的幕布,而是郁萧年的头颅。
仅仅只是想到那个画面,江晚楼的脸色就阴沉到难看的地步——分明不久前,他被人用枪指着,也不曾露出这样难看的神情。
急促的呼吸将江晚楼的胸膛起伏不定,他看着alpha三步并作两步,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台上,给予了他一个惶恐不安又紧密难分的拥抱。
alpha的手劲很大,箍着在江晚楼的双肩上,勒得他生疼。他没有回应,也没有挣脱,任由郁萧年紧紧抱着他,发泄心中的不安与惶恐惊惶。
胸膛贴的很紧,江晚楼仿佛能听见alpha胸膛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似重锤敲鼓,震耳欲聋。
“郁萧年。”
alpha的身形明显得僵住了,他没能从江晚楼的声音里听出情绪,但他还是觉得江晚楼在生气。
他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闷闷地回答:“嗯。”
“松手。”江晚楼淡淡的声音里潜藏着不易察觉的警告,他拒绝郁萧年的拥抱,同样拒绝为受到惊吓的alpha提供安抚。
他怕。
怕自己没能克制住暴虐地破坏欲,怕在多种情绪地恐吓下,做出无法挽回的错误行径。
beta冷冷的尾音传入耳中,郁萧年身体紧绷,双臂用力,几乎要勒入beta的肉里。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耳边是急促又委屈的喘息,江晚楼闭了闭眼,神色冷淡,仿佛半点不为所动,唯有在碰撞下,垂落在身侧的手掌轻轻颤抖着。
只有江晚楼自己知道,他到底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拽着alpha茂密的黑发,将埋在他肩颈处的脑袋扯出来,让郁萧年能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怒意。
怎么可以……怎么能——又怎么敢!
这样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江晚楼想,是他做错了。以致于给了郁萧年错误的信号,让郁萧年错以为这具身体、这条命仍旧属于他自己。
他应该紧紧将alpha攥在手心里,规训、惩罚,好叫郁萧年清楚的明白,无论是身体、生命、乃至于灵魂都早已属于他。
“郁总。”
称呼的改变预示着关系的改变,郁萧年的心刹那间坠入谷底,他不愿放开手——因为唯有紧密贴合的姿态才足以让他心安,才能让他确认爱人的的确确地活着。
可是、可是……
他无法忽视江晚楼的意愿,也无法不遵从江晚楼的命令。
许许多多年前,从被戴上止咬器的那天开始,他的身体、思想都被完全拘禁,而握着钥匙的人,是江晚楼。
郁萧年咬紧牙关,惶恐与不舍在心间来回拉扯,似钝刀,反反复复地割开,不致死,却疼到无法忍受。
后天烙印在灵魂上的印记战胜了本能,他以一种僵硬而古怪的姿势,一点点松开了禁锢着beta的双手。
alpha沉浸在极度的痛苦中,备受折磨,难以自拔,甚至不曾听见自己的牙关颤栗碰撞发出的声响。
终于,beta的身躯彻底从他的怀抱中剥离,郁萧年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勾了勾,无济于事地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
尾指颤抖着,勾住了几缕乌黑的发,又很快从指尖滑落,没有留下任何触感。
郁萧年眉心狠狠一跳,极力屏住呼吸,才没让喉中痛苦的哼声溢出。
他渴望又期盼地抬头望向beta,希冀着能得到那怕仅仅只是余光的注意。
但,没有。
beta从始至终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江晚楼不想看见郁萧年的脸,因为alpha隐忍的神情轻易能扰乱他的思绪,因为alpha头顶跌入谷底的“好感度”会让他动摇已经做下的决定,让他心软,放弃惩罚。
这不好,很不好。
会惯坏肆无忌惮的alpha,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相同的错误。
唯有足够深刻且痛苦的惩罚,才能让郁萧年印象深刻,不再重蹈覆辙。
“江……”
郁萧年的声音很轻,比起故意发出声响换来关注,更像是身体忍耐到极点,从唇齿间溢出的细碎音节。
江晚楼的目光出现了极短暂偏移,从他的角度和停留的时间,并不足以看清alpha脸上复杂的情绪。
但却足以让他看见alpha被逼出浅浅红意的眼角。
“……”
江晚楼的面色没有任何动容,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不顾意愿地挣扎,握住了alpha的手腕。
beta的力道绝不能称得上轻,紧紧地禁锢着郁萧年的手腕,让他生出仿佛腕骨都要被生生捏碎的错觉。
即便如此,郁萧年也没有挣扎。
他像被掐断了痛觉神经,任由beta似发泄又似安抚地攥紧他的手腕,留下深深浅浅的指痕。
江晚楼强迫自己抬头,看向台下的omega,那张阴郁又厌世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明晃晃的担忧与恐惧。
秦杭。
他缓慢咀嚼着这两个字,铭记于心。
他从不宽容,甚至能称得上睚眦必报,此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最简单粗暴的念头——
他会让秦杭露出比此刻还痛苦、畏惧上百,上千倍的神情。
第38章 宣示主权
这座岛是秦杭的私产,他虽然做事不计后果,但事关江墨,总会更加仔细,这座岛上他安排的人手是郁萧年与中院带来的数倍。
即便武警们再如何经验老道、配合上佳,在人数的绝对碾压下,不可避免地陷入劣势,迟迟无法突围。
此刻,酒店内,会场一片安静,只剩下江墨艰难的咳嗽声,饶是他气都喘不匀了,却还是拼尽余力拒绝秦杭的靠近。
omega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睛里写满了无措。
文叔拍拍江墨的后背,看了秦杭一眼,无奈叹气:“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快点把人带走。”
他们的原计划里,是打算在交流会结束时,等黄鹤文自己走上游轮,悄无声息得将人带走总要比声势浩大的“劫持”要来的容易些。
不过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没了后悔的余地,只能抓紧时间,挟持着人质快点离开。
秦杭不想离开。
他固执地站在江墨一臂之遥的位置,直勾勾地盯着江墨,即便眼睛发酸也不肯眨一下眼。
可从始至终,江墨都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
秦杭咬紧了牙关,自虐般屏住了呼吸。
“秦杭!”文叔提高音量,眼里暗含着警告。
omega深吸一口气,最后狠狠地看了眼面色苍白的江墨,收起手枪,朝身边的人使了个颜色。
游轮早已在最接近酒店的码头等候已久,持着枪械的人跟在身侧,大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上去。
刚上走廊,黄鹤文就被秦杭身边的雇佣兵单独带走,江晚楼冷眼看着omega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失魂落魄,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
“……江晚楼。”
但偏偏,秦杭停下脚步,挡在了江晚楼与郁萧年的去路。
“你输了。”
江晚楼定定看了omega两秒,突兀地,笑了:“呵。”
beta的笑很轻,神情淡淡,瞧不出半点轻蔑讥讽的意味。
又来了。秦杭想,那种全然不曾把他放在眼里的感觉。
恼怒的情绪不断激荡,他不可自抑地想起江墨因为江晚楼气急咳嗽的场景,想起江墨推开他的那只手。
“你什么意思?”
omega的嗓子绷紧,极力克制之下,嘴唇还是跟着小弧度抽动,那分明是被激怒的模样。
江晚楼仍旧是漫不经心地模样:“嗯?秦先生,笑一下应该不犯法吧?”
“……哈、”秦杭险些无法控制呼吸,怒意蓬勃生长,使得他的胸膛反复而又剧烈的起伏。
过度呼吸给身体带来了极强的负担,让大脑都变得混乱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江晚楼尾音未落,就感受到滚烫的指尖触碰到手腕,他偏头,看见了alpha被他攥紧的手不安分地动弹着,以扭曲的姿态搭上了他的手背。
他抬眸,和郁萧年对上视线。
此时此刻,alpha的情绪总算没那么难猜,即便不依靠不靠谱的好感度条也能分辨清楚。
是清晰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担忧。
秦杭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在明显处于下风的情况下挑衅他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郁萧年不是胆小的人,他如果没有足够的胆量、瞻前顾后,早就被摁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但涉及江晚楼的事情,他总希望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最后半点隐患都没有才算好。
连大庭广众之下开枪射击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秦杭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郁萧年不赞成beta的冒险,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紧了江晚楼的手,就好像只要握得足够紧,就能牢牢抓住,不会有半点失去的可能。
故意激怒秦杭的话到了嘴边,又缓慢咽下,江晚楼手指用力,指尖嵌入alpha的皮肉里,留下深深的凹陷。
距离太近,即便秦杭尚存的理智稀少,也没有错过两人之间的互动,他盯着alpha与beta紧紧抓着的手,电光火石之间,想通了在雀栖拍卖的那个晚上,江墨含糊不清的话语。
——“我差一点,就能站在这个位置,成为他身边的人。”
呼吸好像变得更加困难,秦杭头晕眼花,理智彻底失控,任由情绪支配了他的躯体。
杀了他!杀了他!
灵魂失控地叫嚣,他的手搭上腰间的手枪,只需要短短几秒,就能抽出——
“阿语。”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很轻,但却像是最牢固的缰绳,没有任何偏差地套牢在秦杭的脖子上,他受惊般松开手,扭头看。
是江墨。
阿语是秦杭的小名,是他那个多愁善感的omega母亲在郁郁而终之前一直称呼他的名字。
而等到今天,除了江墨,再没有人又资格这样称呼他。
只是秦杭有点难过,因为这一次,江墨又是来阻止他的。
文叔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江墨是自己推着轮椅来的,他仰着头,看向江晚楼:“晚楼。”
江晚楼还没做出反应,只觉alpha的手指用力,抓紧了他的手背。他甚至不需要去看郁萧年的脸,也能猜出这个瞬间来自alpha强烈的愤怒。
本该独属于他的所有物被旁的什么染指的愤怒。
这是alpha典型的圈紧占有行为,在易感期更是再寻常不过了。
江晚楼这么想着,眉眼间还是漾开了浅浅的笑意。
笑什么?
郁萧年无法理解,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beta深邃立体的侧脸。此时此刻,江晚楼的视线……分明在江墨身上。
所以是因为这个alpha……笑的?
郁萧年咬紧牙关,在醋意与恼怒升腾起来之前克制住了自己过激的行为。
alpha的本能拉扯着他的神经,让他蠢蠢欲动地想要将眼前掠夺了本该属于他的视线的敌人赶走。
然后再把beta圈入他的“巢穴”中,完全的侵占,不给任何逃离的可能。他会在beta的身上打上密密麻麻的标记,不厌其烦地叼住beta后颈的腺体,一次又一次地补充信息素,营造出永久标记的假象。
郁萧年犬齿发痒,他慢慢咬紧牙关,任由尖利的犬齿撞在下牙上,反反复复地摩擦,带来酸软的疼。
江晚楼不是没有注意到身边alpha的情绪变化,如果非要他形容的话,像是身边种了个阴郁的团子,每时每刻的散发着森森的寒气。
唔,用男鬼来形容貌似能更妥当——如果郁萧年能趴在他肩头嘤嘤碎碎念的话。
“……”
江晚楼的唇隐秘地抽动了一下,好险才没有真的笑出来。
太不合适了。
这样形容他的上司。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反而让走廊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江墨自虐般,凝视着江晚楼与郁萧年紧紧纠缠的手上。
beta身上沾染的信息素……原来是郁萧年的吗?
江墨艰难地吞咽口水,方才咳嗽的太厉害,约莫是伤到了嗓子,喉结滚动时带来了强烈的刺疼感。
也或许疼的不只只是嗓子。
江墨无法分辨,却也无力去分辨,结果已经出现,无论他带入多少可能,推演多少遍,都不会改变。
“……抱歉。”
好半天,江墨终于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强迫性地将目光放在beta的脸上,他说:“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江晚楼眼里的笑意散的很快,在视线收拢,落在江墨身上的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beta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即便他什么都不说,那双眼睛也总能传递出很多情绪来,而江墨此刻正对着江晚楼的正脸,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江先生,做都做了的话,再来说这些话,就毫无意义了吧?”
江晚楼的态度毫不客气,他不是没有注意到江墨对他的特殊,也不是没有想过江墨和他到底有什么比那两面之缘要深得多得多的远远,但那不重要。
他的狗狗在因为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安、难过,那么他不介意抛弃更加简单的方法,放弃从江墨身上寻找出路。
江晚楼的衡量标准向来清晰,利弊衡量是决定他行为的第一标准,但现在,有人超脱了他评判系统,成了最优先的选择。
江墨张宫中浩羔楞陶陶了张嘴,任何狡辩在赤裸裸的事实面前,都苍白无力,他只能虚弱地小声重复:“……抱歉。”
游轮已经启动,重量级的大型游轮,轻易不会受到海浪的影响,他们站在走廊上没有感受到半点颠簸。
“江先生。”江晚楼既然已经放弃了从江墨身上寻找出路,自然也丧失了浪费口舌的心情,他态度冷淡,“虽然我们是俘虏,倒也不至于连个房间都不给吧?”
他举起和alpha相连的手,晃了晃:“我们想去休息了,可以吗?”
低沉的大狗猛地抬起头,游轮走廊上的灯光很亮,亮到有些刺眼,揉碎了,落进了alpha浅色的瞳孔里,像细碎的星光,熠熠生辉。
郁萧年听的很清楚,江晚楼说的是“我们”。
beta的动作太自然,自然到仿佛不论是牵着alpha的手,还是代替alpha发表意见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宛若宣示主权。
郁萧年喉头发紧,几度失声,只知道傻傻地盯着身侧的beta看。
他无数次想宣示主权,想告诉所有人——“江晚楼,是我的。”
但他迟迟不敢。
可现在,江晚楼握着他的手,对旁人说“我们”。
主权这种东西,无论是自己主动告知,还是被爱人宣示,都令人……愉悦不已。
第39章 独一无二
“……我明白了。”
江墨的声音很轻,像在某个刹那受到了重击,失去了大部分力气,连说话都显得力不从心。他回头看了一眼秦杭,垂头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让自己恢复到足够正常的状态。
“阿语,带着……郁总,到307去。”
简单的一句话,成功把几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江墨一人身上。他不为所动,只是看着江晚楼:“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不介意吧?”
他虽然在笑,但无论从神情还是语气上而言,都没有留有拒绝的余地。
绑匪和人质之间本来也没那么多讨价还价的空间。
“你想要什么?”郁萧年皱眉,上前一步挡在了江晚楼身前,“你做了那么多调查,总该知道我是谁,我应该会比他更有用。”
又来了,绝对的保护者姿态。
江晚楼眼眸低垂,紧握的双手正好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他一点点松开手,绕开郁萧年:“可以。”
从头到尾,他都没再给郁萧年一个眼神。
“郁总。”秦杭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却还记得自己的工作,并挡住了郁萧年的去路,“你走错方向了。”
郁萧年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出现半点偏移,直到一高一矮的两个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勉强收回视线。
“……”
秦杭不受控的后退了半步,他没把郁萧年放在眼里,从那天晚上的接触开始。
即便受到那样恶意的挑衅与算计,最后竟然还是选择让服务员把他关进了隔离室,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alpha是太过慈悲,还是善良的过了头,才会那样愚蠢。
对于上位者来说,过分仁慈从不是什么好品质。
但现在,秦杭不可避免地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看向郁萧年,有那么瞬间,仿佛看见了被松开镣铐的猛兽,即使他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行为,却也足够让他心颤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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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游轮的内部空间很宽敞,尽管内部有修缮无障碍通道,但对腿脚不便的江墨而言还是太过费力。
只是江晚楼全然没有之前面对江墨时的绅士风度,冷漠地跟在他的身侧,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
江墨少见地感到了疲惫,紧跟着浮现的还有说不出的委屈。
可是他委屈什么呢?
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得到过江晚楼哪怕片刻的垂怜,只是……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趁虚而入。
江晚楼没有注意来自身边投射的目光,他甚至无心更加全神贯注地打量身边的环境,寻找最佳的脱困方式。
他的思绪、心神,被更加重要的东西占据,扰得他不得安宁。
游轮顶楼的灯光开得没有那么足,海面上明明灭灭的幽光恰到好处地遮掩住江晚楼的走神,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去思考——郁萧年。
书上说,易感期的alpha时刻需要伴侣的陪伴,再极度缺乏安全感时,会用伴侣的衣物、生活用品,包括一切被伴侣使用过的东西筑巢。
筑巢。
江晚楼想起高大的alpha蜷缩在衣柜里的可怜模样,指尖轻轻勾了勾,仿佛心尖也跟着颤动。
“你……找到他了吗?”江墨难以评价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问出这样的话。
他一边等待着回答,又一边思考着自己的行为动机,最后只得出了简单的原因——嫉妒且不甘心。
如果郁萧年能够取代“他”,那他又有什么不可以?
“……”
江晚楼侧目,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江墨的身上,又不经意地移开。
“他”是谁?
听起来,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物——至少在他认识江墨时,是很重要的存在。
江晚楼对此没有印象,但他早习惯了把主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没有露出半点惊讶与疑惑,漫不经心地开口:“您单独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个吗?”
江墨又沉默了。
他想要再和江晚楼说几句话——随便什么废话都行,但他看着beta冷若冰霜的模样,连开口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他要怎么回答?
说自己只是担心秦杭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说自己是担心他的安危?
可那有施暴者对受害者说“不要害怕,我只是想保护你”?
在江晚楼面前,江墨总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自尊,他说不出自己真实的用途,只好含糊不清地认下:“嗯。”
“告诉你,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江晚楼垂眸,他的视线略过alpha抵在双膝上握紧的双手,去看江墨眼睛,“还是说,不回答你,你会做什么?”
beta说着,目光没有在江墨的眼睛上多停留哪怕半秒,他不经意地环顾四周,在他的视线内,没有任何一个雇佣兵。
“回答权力在你。”江墨推开了房门,踌躇着补上后半句,“但如果你愿意说的话,你的每个回答,都能问我一个问题。”
江晚楼跟着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房门,他没有被江墨释放出的好意迷惑,轻易掉入话语的陷阱中。
“问了,你就回答吗?”
江墨又沉默了,没有开灯的房间很暗,他只能借助窗外折射进来的蔚蓝幽光去看江晚楼的神情,最后,什么也没能看清。
他想起那些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晚上,想起少年稚嫩的嗓音低低的歌唱,想起透过铁窗递进来的苹果干。
“……嗯。”
江墨又一次妥协,向过去那个无数次等在铁门外等待少年来到的自己妥协:“我会回答,如实回答。”
江晚楼轻易不会交付信任,尽管江墨保证了,他也仍旧不信。
但即便回答是虚假的,只要足够用心,也能从中筛选出有效的信息。
“刚刚那个问题。”江晚楼没有要进屋内的意思,直挺挺地站在门口,问,“算第一个?”
“……对。”
江晚楼笑了下,干脆利落地回答:“没有。”
他就连江墨说的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又何谈找到呢?
江晚楼没给对方思考的机会,他跟着郁萧年太久,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对方的习性,最常用的谈判技巧同样是用大量信息不给对手足够思考的空间,从而把对方完全引入自己的话题。
“你们带走黄博士,是想要做什么?”
阻止信息素消除技术的研究?
不像。
小岛的所有权在秦杭手里,那家酒店的操控权也应该在秦杭手里,黄博士的麦克风会被及时切断,只能是秦杭让人安排的。
如果想要阻止黄鹤文继续研究,让黄鹤文说下去可比大张旗鼓地把人绑走要方便的多。
江墨:“帮他完成技术,并且全面推行。”
答案得到确认,江晚楼却没有半点喜悦,他打量着面前的alpha,因为身体残疾的缘故,他的身形比寻常alpha都要消瘦很多,但轻易不会被人认错。
“就凭你们?”
即便背后有政府部分实权者的支持,也无法保证黄鹤文能够完全顺利平安开展的研究,他们这些人能做到?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江墨笑了下,问,“还要继续吗?”
江晚楼挑了下眉,回答:“可以。”
“你当时不是说自己只会有那一只——你不是说‘他’是独一无二的吗?为什么现在会有取代他的存在?”
一只?
即便江墨改口的速度再快,江晚楼还是敏锐察觉到了不正常的形容词。
一只……什么?
一只猫、一只兔子,还是一只……狗?
属于他的小狗?
江晚楼的思绪很快,疑惑的同时并未影响他回答的速度:“不是取代。”
“我、”他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但又很快松开。
他不愿意轻易向郁萧年承认喜欢或者爱,那样好似是过早的再这场博弈中认输,让他无法以更加自然而又绝对主动的权力去掌控支配郁萧年。
但此时此刻,郁萧年并不在这里。
江晚楼不介意在其他人面前表明自己的心意,断绝某些不必要的示好。
“我很喜欢他——我是说郁萧年。”江晚楼说的很轻,海上似乎起浪了,波浪涌动的声音透过玻璃,传入了室内,又一次在耳边不断回响。
“这份喜欢,不是通过和谁比较,选出更优良的那个而产生的。”
beta从容镇定,每个字都异常坚定,像一场不容质疑的宣誓。
“他没有取代任何人。”
江晚楼没有把更多的话说出口,但就像那个被拒绝的晚上,江墨又一次地听懂了beta言语中透露出的潜台词——
“就算那个‘独一无二’重新出现在眼前,我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
长久的沉默让玄关本就压抑狭小的空间更加窒息,江墨怔怔地看着beta,即便他什么都看不清,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睁大眼去看。
他的面前不再有那扇阻挡着他的铁门,却又更多、更牢固的东西,让他无法前进。
算了吧。
他在心底低声劝诫。
不和他扯上关系……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江墨闭了闭眼,太久没有眨眼,让他闭上眼睛的瞬间,产生了强烈的酸涩感,生理性的泪水打湿了眼睫毛,他庆幸此刻的环境足够昏暗,不会让他有任何暴露的风险。
他整理好思绪,隐晦不清地回答了江晚楼的问题:“反对往往是出于优势与利益被剥夺,但如果先剥夺了他们的特殊,那么那些反对的人,反而会成为推动者。”
“好了,这场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剩余的话没能出口,江墨的瞳孔紧缩,但身体的不便延长了他的反应速度,下一秒微凉的手掌以一种不容反抗地力道狠狠扼制了他的口腔,阻挡了他发出任何声音的可能。
第40章 不冷静
江晚楼的眼神很冷,淬了冰,透出令人畏惧胆怯的寒意。他的手很稳,在扼制了alpha发出声音的同时,以绝对狠厉的姿态重重痛击在江墨的腹部。
他下手太重,重到只需要一拳,就足够让江墨失去反抗能力。
beta的动作飞快,江墨还没能从痛苦中回神,双手已经被反剪被beta用膝盖狠狠碾在他早已失去知觉地双膝上。
急促痛苦的呼吸被阻挡江晚楼的手掌间,这样的距离与姿势总有几分亲密与暧昧,只是beta的表情太凶,眼神又太冷,轻易把亲昵转化成一场不容反抗的施暴。
“密舱在什么位置?”
跟着江墨上来的路上,江晚楼牵挂着郁萧年的同时没有忘记观察四周的环境。
游轮内部装潢豪华,看起来像普通富家公子都会有一艘的游轮,但仔细观察,从构造和毛毯没有完全遮住的铁皮地板上的划痕上,江晚楼认定了这是军用邮轮淘汰下来的框架。
这样的游轮,更加结实、耐冲击,而且往往会配备密舱。
密舱是紧急状况下最后的极限脱险方式,一级的防爆破安全等级,超长的待机使用时间,足够让里面的人等到救援。
只是既然是最后的逃生手段,自然不会配备太多,这样的大型游轮,最多也只有两个。
游轮上被挟持的人很多,江晚楼既不是上帝,也不是菩萨,他没法普渡众生,他只能选择优先救援他在乎的和他自己,剩下的,是军方与政府需要解决的矛盾。
江墨艰难地呼吸着,beta的手掌很大,堵住他嘴巴的同时压迫着他的鼻腔,让他难以呼吸,腹部的剧痛让他面色泛白,额头渗汗。
他想说等过了公海,进入国际交界线,他会放了他们,不用这样冒险。但对上江晚楼的视线,他就知道,自己并不被信任。
江晚楼没打算松开手,或许是高级alpha的自负,江墨没有让任何人跟着,但他仍有戒备,担心江墨通过什么他不知道的呼叫器引起更多的人的关注。
既然是密舱,肯定是在画平面的下层。
江晚楼扼制着江墨的脖颈,控制了他的生死,问:“负一层,船尾?”
alpha不顾脖颈受限,忍耐着无法呼吸的痛苦感,挣扎着仰起头,努力看向江晚楼。
即便这么近,他还是看不清beta的脸。黑暗最为公平,为万事万物都蒙上了不可见的阴影。
他的固执、他的努力,毫无意义。
江墨缓慢闭上眼,任由胸膛艰难地起伏,勉强维持着身体机能地正常运作。
这是拒绝沟通的意思。
江晚楼眼眸微沉,拇指掐的更紧,陷入了alpha的皮肉里,他没有任何同情怜悯的意思,逼得江墨心率加快,青筋暴起。
“你当然可以不说。”
在江墨即将彻底窒息昏迷的前夕,江晚楼微微松开手,让他获得短暂喘息的机会。
“秦杭可要比你好控制的多。”
疯狗足够疯,做事不计后果,但也有好处,足够忠诚。
江墨猛地睁开眼,呼吸出现了短暂的急促。
他断定江晚楼不会带着他的出去,他双脚不便,要让他配合着出逃太困难,更何况还要时刻警惕着他反水。
用他的命胁迫船上的人放了他们?
别开玩笑了。
那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雇佣兵可没那么忠诚,会冒着自己全体被抓的风险,来救一个“合作伙伴”。
江晚楼能威胁到的,只有秦杭。
秦杭的不理智江墨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无法保证被激怒的秦杭会不会和那些雇佣兵发生冲突,会不会在激情下……发生什么意外。
江墨无法判断江晚楼有没有猜到秦杭的身份,不可否认的说,他后续还要进行的计划,没有秦杭和秦杭背后的支持,会麻烦困难很多。
他不能失去秦杭。
房间内部晦暗不清,但江晚楼的视力很好,他没错过江墨态度上的软化。
“是不是?”
江墨缓慢点头。
江晚楼看了江墨两秒,他没信,但也没有不信,他掐着江墨的脖颈逮着江墨的脑袋狠狠朝轮椅的靠背上砸去。
“砰!”
“呃——”
一声短促的气音还没来得及发出,就散在了意识模糊中。
江晚楼对力道掌控的很好,既确保alpha在短时间内无法行动,又没有让alpha留下永久性损伤。
他快步扯下房间内的床单,从江墨身上搜出通讯设备后,把alpha五花大绑,当然,最后也没忘记堵住他的嘴。
江晚楼用江墨的食指打开了手机的锁屏,准备离开时,身体突然一重。
alpha醒了。
信息素成倍的压在身上,江晚楼感到轻微的窒息感,不严重,甚至比不上那天郁萧年心情不好要来的严重。
说起来,那天郁萧年不高兴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上火了吧?
郁萧年可没那么不能控制情绪。
江晚楼想着,没有任何停顿的走到了门口。特殊的房间门能够从内部设置密码锁,只要合上,无论是从里面出来,还是从外面进去,都要输入正确密码才能打开。
“你放心,”江晚楼设置好了密码,在离开前夕说,“如果顺利的话,秦杭会及时把你放出去的。”
如果不顺利,江墨也是他用来谈判的砝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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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杭有些烦躁,如果可以,他更想什么都不顾的,丢下一切回到江墨的身边去,而不是在这里焦躁不安的反复思考,他们到底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走得很快,相较之下,身为俘虏的郁萧年反而信步闲庭般随意。
秦杭听着alpha颇有节奏的脚步声,最终没能克制住心头的恼意,破口低喝:“走快点!你以为你还是在外面巡视工作吗?!”
被人这样用枪指着大呼小叫的威胁,郁萧年的脸上也没浮现出半点恼怒,他看了眼omega手腕上的绷带,听从地加快了脚步。
秦杭一个人,即便带着枪,也不足以威胁到他,难办的是前前后后跟着的五六个雇佣兵。
郁萧年无法保证能在一瞬间把所有人控制在这。
只要有任何一个人的逃脱、通风报信,都有可能会给……江晚楼带去未知的风险。
被人攥着致命的弱点,饶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收敛起爪牙,乖乖走进牢笼。
郁萧年冷眼看着房间门逐渐合上,即便逃生的可能微乎其微,他也没有片刻停下来思考。
307房靠近游轮中部,窗户窄小,眼下被锁死了,没有打开的可能。
就算打开,郁萧年也不可能在这样快速行驶的情况下跳下去,那盒寻死没有差别。
他下意识摸了摸兜,手指落空了,alpha才想起自己的通讯设备已经完全被收走。
思绪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中断,一并停下的,还有他的呼吸。
明知只是巧合,但意识到自己彻底失去江晚楼的信息时,郁萧年还是感到了莫大的焦虑。
这也算是……江晚楼给他的惩罚吗?
郁萧年扣了扣手腕,那里还残存着beta粗暴攥过留下的印记,他仍旧没有想明白……beta为什么生气。
“……呼。”
郁萧年深深吸入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alpha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凌厉,等到麻烦事解决了,再和江秘书好好道歉吧。
只要承认错误,总会……被原谅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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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们去忙你们的吧。”秦杭不喜欢被人跟着,尤其是被一群alpha跟着,他忍着厌恶看向领头的人,“放心,计划既然产生了偏差,其中的差价也会一并付给你们的。”
“fine.”
得到保证的雇佣兵表情好了很多,也不和omega的臭脸计较了,他挥了挥手,收起枪招呼兄弟们离开。
江晚楼站在四楼拐角处的阴影里,楼下的场景被悉数收入眼底,他静候着雇佣兵离开,随后拿着江墨的房卡随便打开了一间房。
他没有关门,走廊上的灯光从虚掩着的房门缝隙透进来,似扇形一点点铺开。
江晚楼翻出秦杭的联系方式,发了条消息过去。
[墨:我在403,来一趟。]
堵在门口袭击是最快、狠且出乎意料的方式,缺点是稍微有点动静,极容易被人发现。
江晚楼坐在床榻,慢慢放松绷紧的肌肉,刻意的控制与黑暗天然的掩饰,让他的身形看起来与不方便行走的alpha有了几分相似。
没多久,房门被叩响,不等房间内的人说话,门外的人直接推门进来,而后又把门关上。
“怎么在这儿?有什么事吗?郁先生,不用担心的,再有两个小时,那些人就追不过来了。”
郁?
江晚楼静静等着秦杭的靠近,郁这个姓氏并不是郁萧年、京都的郁家独有的,但也并不常见,现在从秦杭的口中说出来,他无法不多想。
江墨是假名并不奇怪,只是他的真名是什么呢?
秦杭的脚步声听起来更近了,江晚楼毫无征兆地开始发力,在omega的视野里,他只来得及捕捉到坐姿轻松、身形偏消瘦的“alpha”在瞬间变得高大有力,随后就被脖子上的强烈的窒息感压迫着后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了墙上。
问出郁萧年房间的密码,然后带着郁萧年离开。
这是最安全且明知的选择。
但江晚楼宫中浩羔楞陶陶也并非百分百冷静的人,他清楚,这行人无论是逃脱还是被捕,最后都不会落在他的手里,施以报复的时间只有此刻。
“……嗬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