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那你想聊什么情侣之间的话题
叶迟迟不顾形象地进攻,到底双手难敌四掌,堵在树下硬生生被雪埋了。
“不玩了不玩了!二打一,你们不讲武德。”叶迟迟扒拉开脸上的雪,小脸通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热的,“早知道这样,我也多叫几个人。”
“来了就别想干着衣服回去。”祁麟也满身雪,里衣被汗打湿,腻腻地黏着皮肤,“你别脱棉袄,等会感冒了。”
“热死了。”叶迟迟嘴上这样说着,拉拉链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拍掉身上的雪,“今天天气还不错,晴了还可以打雪仗,就是不知道下回玩是什么时候。”
“想什么呢,今年过去还有明年,明年过去还有后年,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祁麟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着脖子上的汗,义正言辞道,“拒绝煽情。”
叶迟迟嘿嘿地笑:“就是感慨一下。”
祁麟把擦过的纸揣兜里,又抽出一张新的给何野:“去吃点东西吧,我都饿了。”
“走!正好我过十八,我妈给了一千。”叶迟迟豪气万丈地一挥手,“我请你们!”
“有钱了就是不一样,”祁麟询问,“烧烤怎么样?”
何野抖掉袖子里的雪:“我可以。”
“走!去吃烧烤!”叶迟迟又一挥手。
她们在三个人坐一辆电瓶车和走路之间,选择了走路,祁麟则慢慢骑车跟在旁边。
原因无他,一共就俩坐板,三个人坐一块太有精神小妹的既视感。
况且烧烤店不远,走半小时就到了。
烧烤店冬天没有夏天生意好,一进屋暖烘烘的,飘散着食物的气息和肉类烤起来滋滋冒油的声响。
里面坐了好几桌人,她们选了张靠窗的位置,旁边还有一桌大汉打牌划拳。
“大土豪先点。”祁麟把菜单推到叶迟迟面前。
“来点儿啤酒吧,庆祝一下。”叶迟迟勾下几行菜,“我,叶迟迟,也是有身份证的成年人了。”
“点两瓶,你一瓶我一瓶。”祁麟提醒道,“刚成年两天,瞧给你嘚瑟的。”
“两天我也成年了。”叶迟迟点完,把菜单推给何野,“我点完了,你们看看吃什么。”
这边物价还算便宜,素菜普遍一块钱一串,肉价也是能在接受范围之内。何野大部分点的菜,又加了几串鸡翅。
“我听说陈青霞开学要调座位,”叶迟迟说,“就按上学期期末考成绩。”
“真的?”祁麟接过菜单,又点了一堆。
“程一水说的,陈青霞真事多,最后半学期还搞这破玩意儿。”叶迟迟说,“我都没考好,早知道就抄一点了。”
“我无所谓,反正都最后一排。”祁麟把菜单递给老板,“微辣就行。”
“一想到要离开坐了两年半的座位,我就心痛。”叶迟迟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捂住胸口,“我跟我的座位都有感情了。”
祁麟看着何野,回了一句:“可不是吗。”
何野对视回去,没说话。
造化弄人真不是说说。
老板很快把几盘烧烤端过来,还带了两瓶啤酒。
木头桌子不禁磕,祁麟咬住瓶盖,稍一用力咬开了瓶盖。
“何野不喝吗?”叶迟迟用开瓶器撬开瓶盖。
何野说拿起一串洒满调料包菜:“感冒了,不能喝。”
叶迟迟遗憾地举起酒瓶喝了一口:“那太可惜了,不能一起品尝我的成年酒。”
何野咬下一片包菜,像吃了口调味料配盐巴,齁咸。
她龇牙咧嘴地胡乱吞下,拿过祁麟手上的酒一通猛灌。
祁麟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
“太咸了。”咸味压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啤酒不太美妙的冲味儿,何野咂吧着嘴巴,眉头紧锁,“啤酒也不怎么好喝。”
“你这串可能是老板手抖了,我们以前也经常吃到,这几年还好点。”叶迟迟拿着鱿鱼冲祁麟点了点,“你不是不吃辣么?”
“是不怎么吃辣,不是不吃辣。”祁麟问老板要了个小塑料杯,把啤酒倒进杯子里。
“你要不再重新拿一瓶?”何野不太好意思。
“喝不完,一瓶就够了。”祁麟举着杯子慢慢喝着。
何野又拿了一个疑似烤糊了的茄子问:“你俩初中就一个学校吗?”
“何止啊,我俩小学的友谊。”叶迟迟颇为自豪道,“我算算……差不多八九年,时间过的真快啊,想当初祁麟还个一米多一点的小豆豆。”
“你不是小豆豆,”祁麟笑道,“生下来就一米五九。”
“是一米六。”叶迟迟严谨地纠正。
祁麟说:“一米六的小豆豆。”
叶迟迟继续兴致勃勃对着何野说:“你不知道,初中她叛逆期,跟女霸王似的,看谁都用鼻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眼睛长鼻孔那儿。”
祁麟不服气的为自己辩解:“没证据别污蔑我,我初中还拿过奖状呢。”
“剪纸大赛一等奖。”叶迟迟无情拆台,“够你吹牛一辈子。”
何野愉快地笑了起来。
隔壁一桌几个老汉玩到了高潮,拍着桌子哈哈笑着要钱,将盘子上寥寥无几的花生米震得飞起。
屋外寒风裹住烧烤味的炊烟,吹过石头上没融化的雪人,随着阳光融进云里。室内吃着烧烤热火朝天,喝酒划拳,享受冬日独有的快乐。
吃完烧烤,叶迟迟本来还想一块玩一会,奈何脚还没踏出烧烤店,她妈就几通电话来催了。
“我得回家了。”叶迟迟晃了晃手机,沮丧地说,“我妈叫我回家做题,脑袋都大了,现在看见数学题就想吐。”
“刚成年两天的小豆豆乖乖写作业去吧。”祁麟挥挥手,“明天见。”
叶迟迟走远后,祁麟问:“想回家还是再玩一会儿?”
她说的是回家,不是回我家。
仅仅只差一个字,但让何野有种鼻尖发酸的归属感。
“再溜达溜达,”何野揉了揉鼻子,“回去有点尴尬。”
“尴尬?”
何野换了个更贴切的词语:“也不能说是尴尬,就是不自在。”
“那晚点回去。”祁麟贴着路边走,“反正没什么事做,看不看电影?”
何野没异议,都是消磨时间,看电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祁麟推着车,她们慢慢走着,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惬意。
之前一直没机会看,何野这才发现挨家挨户都贴了喜气洋洋的对联,挂着红红火火的红灯笼。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过年的气息。
“晚上也可以出来玩儿,就广场那块儿,年三十儿特热闹,还放烟花,挂了好长一溜灯笼。”祁麟絮絮叨叨道,“还有庙会,今天最后一晚,吃完晚饭就带你去。”
祁麟的过年活动很丰富,又是放烟花又是庙会,和她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前过年在干嘛?成年前好像是待家里,也不知道干嘛,做题睡觉,跟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怄气。
真奇怪,明明同一个地方,怎么差距那么大。
何野惋惜道:“真可惜,那天没去。”
她就不应该听宋芬芳的谗言,还不如跟祁麟一块好好玩几天,也就没后来那么多的事了。
“没关系,等今年年三十带你玩。”祁麟看着她说。
“好。”何野想起了什么事,问,“你之前说家教,是怎么回事儿?”
祁麟想了想说:“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亲戚的女儿念高二,想请家教,正好你挺合适的,问问你想不想试试。”
家教确实是门不错的兼职,投入时间少,比服务员工资高,对她来讲真的十分友好。
但她没做过,有点怵。
“我可以吗?”何野问,“我怕吓到小孩。”
“怎么不可以,你可是竞赛第一,光这个头衔大把人抢着要你。”祁麟说,“而且你有什么好怕的,长得这么……”
祁麟上下看了她一眼,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用尽毕生所学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反正就俩字——好看!”
“拍马屁都拍马腿上了。”何野恶寒地摸摸胳膊,“你帮我联系一下,我想试试。”
“小姑娘成绩比我好多了,肯定没问题。”
祁麟贴近她靠了靠,低声说:“何老师,现在就我们俩人,是在约会吗?”
热意漫上耳梢,何野目不斜视,声线平稳:“你觉得是就是。”
“既然是约会,”祁麟呼出的气息带着丝丝凉意轻轻吹过耳廓,像极了被羽毛扫过,“能不能聊一些情侣之间的话题?”
“那你想聊什么情侣之间的话题?”经过昨晚,何野像丢掉了元旦时被告白的局促,她直视祁麟,眸子清亮带笑,“小女朋友。”
小女朋友。
何野说,小女朋友。
小女朋友,小女朋友,小女朋友……
短短四个字,跟广播似的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何野大庭广众下,喊她小女朋友。
太犯规了。
何野怎么能这么冷静地说出这四个字。
女孩子嗓音清亮轻柔,跟阵风似的缠绕进耳膜。
等祁麟反应过来时,她感受到脸跟暖手宝一样热。
不不不,不对啊,不应该是她调戏何野,何野羞得面红耳赤吗?
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祁麟纠结半天没纠结明白到底哪步出了问题。
何野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说话啊,小女朋友。”
祁麟八辈子的油嘴滑舌在这一瞬间完全失效,说句完整话都困难。
她憋半天只憋出了一句:“你牛逼,你赢了。”
第122章 问:和女朋友亲吻前需要准备什么
在拌嘴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何野得意地扬扬眉毛。
祁麟这副纯情的模样还有点好玩,逗小狗似的,囧囧的憋屈。
“有那么好笑吗?”祁麟瞪着眼睛,她本来眼睛就圆,一瞪更像小狗了。
“有啊,”何野小跑跑远了一点,找到相机,举起手机说,“我拍给你看。”
祁麟很配合地推着车瞪她。
何野快速拍下一张跑回来,放大眼睛给她看:“你看,跟小狗眼一样。”
圆圆的,湿润的。
祁麟指了指屏幕上微微弯起的眼眸,偏黑的棕色瞳孔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
祁麟说:“小狗眼睛里有人。”
何野挡着光又看了会儿,真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真好。
她指尖滑动,把照片往上滑:“祁麟,你知不知道你眉尾那儿有颗痣?”
“这我还真不知道,”祁麟腾出一只手摸了摸眉毛,“哪儿?”
“就这儿。”何野指着照片。
可能是痣太小没拍到,祁麟左右看了一遍没看见痣在哪。
“这儿,”何野伸手点在祁麟眉毛那快儿轻轻点了下,一触即离,“很小的一颗。”
带着凉意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带起一阵麻意。
祁麟摸着被碰过的地方,哦了一声。
春节有很多新电影,大部分是喜剧加温情的阖家团圆,很适合和家人一块看。
何野挑挑捡捡,选了个时间最近的悬疑片。
她在前台付完钱,祁麟也买好了爆米花。
“看什么?”祁麟给她递了一瓶可乐。
何野食指勾起拉环,可乐“噗”一下开了:“猜猜我是谁。”
祁麟扭着屁股撞了她一下:“是我女朋友。”
何野被呛了一下:“我说的是,这个电影名字叫,猜猜我是谁。”
“哦,”祁麟吃了个爆米花:“猜猜你是谁。”
她们走进片场,暗的不见五指。
电影还没开始,大屏幕上放着广告,何野拿着票根对着座位看。
祁麟拉住她的手往后走:“坐最后一排。”
“我们是第六排。”何野眯着眼仔细看了眼票根,确认自己没看错。
“我知道。”祁麟执着地走到最后一排,“我想坐最后一排。”
她们在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坐下。
“万一这有人呢?”何野凑近问。
“不会,谁过年看这个。”祁麟把爆米花放在中间的扶手上,“后排太远了,不会有人买的。”
“那你怎么拉我坐这?”何野捏了个爆米花放进嘴里。
祁麟目光一直停留在大屏幕,好像对广告上9999的天价床垫很感兴趣。
“就是突然想坐了。”灯光很暗,暗到祁麟眉尾那颗小痣看得极不真切,却能看清心虚的眼神和微卷的睫毛。
何野靠在椅背上,心跟明镜似的,带着调侃,一字一顿地重复说了一遍:“噢,突然想坐了。”
祁麟认真地点了点头。
广告结束,电影正式开始。
一把斧头拖在地上,沾着新鲜的血液,在水泥地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铁器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牙酸的声响。
镜头拉远,出现一双正在行走的腿,那人拖曳着斧头,慢慢走向黑暗。
“鬼片?”祁麟小声问。
“不是,”屏幕灯光乍亮,何野的脸被照的像个抹了粉的女鬼,“悬疑片,讲谁杀的人。”
“哦。”祁麟缩了回去。
看悬疑片的人大多是年轻人,这片子显然没算准时机,春节并没什么人看,一个片场算上她们只有十几个人。
祁麟默默看了会,被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众多死者看花了眼,三十分钟还没分清死的是红高跟还是花裙子。
她闲着无聊,数影院有多少人。
坐她前两排有两个男的,应该是父子,同排还坐着个小姑娘。
斜旁边有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要不是大庭广众下,估计都要贴一块了。
身上沾了502吗?看个电影难舍难分的。
不知道电影院有红外线监控?
祁麟木着脸移开视线,再一次尝试琢磨哪个是凶手。
好像一闪而过的眼睛男,现在出场的红发女好像也很可疑。
到底谁是凶手啊!
祁麟的眼神不由自主又撇了过去,小情侣亲的难舍难分。
祁麟:……
烦死了。
她刷了会视频,想了想点进度娘,耳边响起女演员极具爆发力的台词。
“阿芳是不是你杀的!”电影发展到高潮部分,女主角愤怒地抓住男主衣领。
“丽丽,我怎么可能杀人,而且她还是你闺蜜。”男主角据理力争地辩解,“你冷静点!”
“所有证据都指向你!证据是不会说谎的!”女主角怒目圆睁地嘶吼,“我最爱的人杀了我最好的朋友,要我怎么冷静!”
何野聚精会神地看着,被伸过来的手吓一跳。
“我上厕所,没口袋,帮我放下手机。”祁麟说。
何野接过祁麟的手机揣进兜里,继续看电影。
这部悬疑片还真挺好看,爱人间的相互猜忌,多人猜疑,明面上矛头通通指向男主,实际仔细一琢磨,谁都有嫌疑,女主也不例外。
很有意思,杀人部分偶尔血腥,但能接受。
口袋嗡嗡震动,是祁麟的手机。
她拿出一看,是祁妈妈的电话。
电话响个不停,何野怕有什么要紧事,先接了起来。
“天黑还不回家,你打算几点回家!”就算没开免提,祁妈妈的嗓门也能周围三排之内的座位听得一清二楚,“明天就开学了,作业写完了没?”
“阿姨,我是何野。”何野连忙低声回,“祁麟上厕所去了,我们马上回去。”
“噢!是小同学啊,我还以为祁麟呢。”祁妈妈音量降了下来,说话都温柔许多,“没事儿,慢慢玩,晚饭还回来吃吗?我煮面给你们吃。”
何野压着嗓子说:“好,谢谢阿姨。”
“欸,那我等你们,阿姨煮面可好吃了。”祁妈妈说,“阿姨先挂了,你们好好玩。”
心惊胆战挂掉电话后,男女主对峙的高潮也过去了。
有点可惜。
何野往门口瞅了眼,祁麟还没回来。
便秘也没那么慢吧?
她正要把手机收起来,屏幕自动跳转到界面,搜索框上大喇喇显示着【和女朋友亲吻前需要准备什么?】
何野:……
紧接着是第二条搜索记录:【谈恋爱第二天想接吻正常吗?】
……六。
这货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何野手动删掉词条,等删完又感觉有点多此一举。
删掉不就代表她看过了吗!
事先声明,她可没有翻别人手机的爱好!
何野忍着羞耻,又重新把原句打上去,搜索,关机,一套动作快如闪电。
后面情节再怎么跌宕起伏也没心思看了,何野拿了东西去厕所门口堵人。
祁麟甩着手从厕所出来,脸上还挂着水珠。
她看见门口的何野,问:“你怎么过来了?”
“你妈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何野把手机烫手山芋一样扔给祁麟。
“看完再回去也一样。”祁麟翘着兰花指捏着手机。
“没心思看了。”何野说,“回去吧。”
祁麟把手机夹在腋下,用纸巾擦着手:“那下回再看。”
“祁麟,”何野说,“你平常都在想什么?”
“嗯?”祁麟把湿纸巾揉吧成一团,虽然疑惑但还是认真回答道,“想怎么给直播提人气,在学校就是想哪节课睡觉,哪节课玩手机,回家怎么才能不被我妈唠叨。你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何野把空可乐罐扔进垃圾桶,“看着不太像。”
“什么不太像?”祁麟问。
“没什么不太像,你头发湿了。”何野拨了拨祁麟额前的碎发,“擦擦。”
祁麟随便把碎发撩到耳后,想到什么似的问:“最后凶手是谁啊?”
“不知道。”
“是不是那个戴眼镜的?我看他就不像好人,人模狗样的。”
“那是女主男朋友。”
“那是红头发那个?”
“那是女主。”
“我懂了!”祁麟恍然大悟一拍手,“男女主都是凶手!”
何野:“……导演不会让主角是反派的。”
祁麟走了一段路又说:“等吃完晚饭我们再去逛。”
“吃完饭睡觉,我累死了。”何野轻轻勾住祁麟的小指头,“再走路要散架了。”
祁麟僵硬了一秒,慢慢蠕动手指,和何野十指交握。
“嗯。”
既然亲吻进展太快,那就慢慢来,从拍照、牵手开始。
一点一点推过去,总会得偿所愿的。
反正,表达爱意的方法又不止亲吻一种。
开着小电驴到家,一进门,祁妈妈和花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妈,我回来了。”祁麟换上拖鞋,喊,“有吃的没?饿死了!”
“没有!”祁妈妈也喊,“饿死你算了,午饭不回家吃也不打个电话,你花姐好不容易来一趟,还跑出去鬼混!”
“饿饿饿饿饿,”祁麟丝滑的来上一首咏鹅,“老妈,饿死我了!”
“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祁天也拍着肚皮,“肚子饿。”
“知道了,一个两个就等着我做。”祁妈妈起身走去厨房,“要不是你爸去了老刀家,还用得着我做饭……”
祁麟坐上沙发,抓了把瓜子塞何野手里,“看什么呢?……相亲?花姐你要谈恋爱了?”
“没大没小。”花姐嘴上说着,不经意看了她们一眼,“祁麟,我等会走了,有点事和你一个人聊聊。”
“什么事儿?就我一个人能聊?”祁麟嗑着瓜子。
何野听出话里的意思,人家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待下去。
她弯腰在祁麟耳边说:“我上楼了。”
“好。”祁麟浅浅抓了点何野手里的瓜子,在对方手指上挠了挠,“等吃饭我叫你。”
何野走后,花姐又对祁天说:“小天,你回房间玩会儿。”
“可是动画片还没看完。”祁天拿着遥控器调频道,弱弱地抗议。他对这个看着无所谓但时不时放出威压的姐姐很怵。
“动画片等晚上再看。”花姐不容置疑道,“我和你祁麟姐姐有事要说。”
祁天缩了缩脖子,沓着拖鞋跑上楼。
“什么事儿啊?”祁麟半天摸不着头脑,“这么神秘,跟机密似的。”
花姐把电视音量调高,走到窗边,注视着沉沉夜色说:“你过来。”
祁麟走了过去。
“你跟我说实话,”花姐身上奶白色毛衣衬得她很柔和,说出的话却让祁麟心头猛地一震,“你是不是喜欢那小女孩儿?”
祁麟心跳漏了一拍。
她漫不经心勾起的嘴角僵在脸上,眼睛一瞬间没了笑意,只有不可思议的震惊,一瞬间脑海闪过许多念头。
花姐怎么知道的?
花姐知道了……那她妈会不会也知道了?
不,不对,她妈应该不知道,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轻飘飘地去厨房煮饭。
怎么办?要否认吗?
承认了会怎么样?
花姐会告诉她妈吗?
她妈知道会气死吧?
“我、”祁麟掐住指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我……”
“别紧张,”花姐放轻声音说,“我不会告诉你妈的。”
祁麟还是无法说出口。
紧张,还是被发现的害怕。
她对视上花姐的眼神,被抓包的压迫感让她感到窒息,喘不上气。
她看向窗外早早黑下去的夜空,繁星点点,皎洁的圆月照亮了地上的残雪。
动画片的配音让她得以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我就是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花姐说,“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打电话。”
祁麟的手不受控制地细细颤抖,鼓起勇气说:“姐,别跟我妈说。”
她这话相当于自爆,她确实喜欢人家。
她也在赌,赌花姐的人生阅历和从小看她长大那份胜似亲情的感情。
花姐打开窗子上的锁扣,拉开一条缝,让凉爽的风吹进屋里:“放心,这是你的事,我不会告诉莲心的。”
祁麟冷静下来,问:“你怎么知道的?”
花姐抱胸思考着,卷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散发出一种懒散的艳丽,像只懒洋洋舔着爪子,却能洞察一切的狐狸:“直觉吧。你看那小女孩的眼神不对劲,你们这些小姑娘藏不住心思,什么事从眼神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祁麟下意识眨眨眼。
“我对同性恋没什么看法,你们开心就好。”花姐说,“玩玩倒是没什么,你要是认真的,你妈那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认真的,”祁麟立马反驳道,“认真的。”
“怎么喜欢的是个女生呢。”花姐说这话时更多的是担忧的质疑,她勾起一缕垂在胸前的卷发:“有事打电话,你妈那脾气没几个人几年劝不下来。”
祁麟紧绷的神经松懈了点:“谢谢花姐。”
“你妈该煮好面了,”花姐悠悠地往回走,“尝尝你妈的手艺。”
祁麟叫住她:“花姐。”
花姐停下脚步,微微偏头。
“你能看出我,是不是也能看出刀叔?”祁麟壮着胆子,问出了一直持有怀疑的问题,“你看不出刀叔喜欢你吗?”
“小屁孩年纪不大,懂的挺多。”花姐说,“祁麟,不是所有的喜欢非要说出来,也不是所有喜欢都会在一起。”
“喜欢可以比任何事重要,也能被任何事压垮。”花姐慢悠悠往厨房走,声音被压在动画片之下,“我和你刀叔是两路人,只能说看缘分,要么缘分没到,”
“要么有缘无分。”
第123章 嚯,大师,真准!
从愉快的寒假切回返校,高三生只要需一天时间。
空荡的校园行走着零星几个学生,表情个个深仇大怨,像极了光有空壳没有灵魂的丧尸。
每间教室无一例外响彻着作业写不完的崩溃哀嚎,教学楼宛如现实版的人间炼狱,处处充斥着负面情绪。
“我他妈,真的,熬过这次我要再写寒假作业,我就是狗!”叶迟迟笔尖都快写出火星子,面对多如小山的试卷欲哭无泪,做着最后的挣扎,“寒假就放半个月,怎么敢布几十张卷子!”
何野将头从书堆中抬起来:“英语还要不要?”
“要!”语文试卷上的字迹乱成狗都摇头的鬼画符,叶迟迟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另外几门也通通呈上来,我今天就要靠一双手、一支笔,创造出一个奇迹!”
何野把一沓目测一厘米厚的试卷呈给叶迟迟,重新埋进桌洞清理上学期没用的书。
除了课本和笔记,其余的她全扔了,不要的书堆成个小山堆。
“这本也不要了?”祁麟拿起一本错题本。
“不要了,上面的题都写透了。”何野拿着数学书随手翻了翻,一张纸轻飘飘地掉在地上。
上面列了一长串公式,像张没用完的草稿纸。
祁麟捡起来看了看,递到何野面前:“原来你算出来了。”
何野一瞧,p=521。
她仔细一想,有点印象。
“这题我上网找了好久,还怕你忘了呢。”祁麟折了两折,塞进自己的书里,“你什么时候做出来的?”
何野想了想回答:“好像是元旦那几天。”
“元旦啊……”祁麟笑笑,抱起地上大半部分书,“书扔哪儿?”
“垃圾场吧,扔垃圾桶太重了。”何野抱起剩下的书,都是试卷本子之类的,轻飘飘的一摞,“重不重?分我点。”
“几本书重什么。”祁麟偏身躲开了伸来的手。
她们路过教室,出门迎面撞上了马萍。
马萍的目光在她们之间的书中徘徊了几秒:“你们要出去吗?”
何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出声。
她和马萍虽然在数学竞赛短暂交流了一段时间,课余也会问问题,但询问对方私事还真是少之又少。
祁麟见没人吭声,主动开口:“对。”
“回寝室吗?”马萍又问。
“把这个扔了再去寝室。”祁麟举了举快到胸口的书。
马萍:“都不要了吗?”
何野被一连三问问得烦,直截了当道:“你想问什么?”
马萍指指她们怀里的书,小声问:“能给我吗?”
何野低头看了眼写满了的试卷:“你要这个做什么?”
马萍嗫嚅地看着她们。
祁麟扭头问:“你还要吗?不要我给她了。”
何野也没多问什么:“行。”
“谢谢。”马萍感激地说,她垂着脑袋,看不见眼里的神色,伸手要从她们手里接过书。
“我们一块帮你搬到寝室吧,太重了。”祁麟说。
马萍又说了一遍谢谢,抱走一大半,祁麟一下轻松不少。
把书送到马萍宿舍,何野看着床底下厚到几乎有半张床那么多的旧书,有点惊讶。
“她要这么多书干嘛?”出了宿舍,何野拍拍手上的灰尘,“都不能用了。”
祁麟答道:“拿去废品站卖钱,估计能卖个五六十。”
“那么多?”何野踏上楼梯,有点心动。
她最后半年再攒攒,说不定也能卖个五六十。
都能买一套卷子一套习题了呢。
“你别想,那么多书,你搬下去得累够呛。”祁麟两步作一步地跨,捏了捏她的手臂,只摸到一胳膊棉花,“细胳膊细腿儿的。”
“瞧不起谁呢,我能一下跨三格。”何野长腿一迈,踩上三个台阶,撑着膝盖费劲地踏上去,接着冲祁麟得意地挑挑眉。
人与人之间奇怪的胜负欲激得祁麟直接扶着扶手,作势要踏四个台阶。
等脚尖够上台阶,裤子都快开劈叉了。
路过的女生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俩。
“我比你——”祁麟吃力地说,“多一个。”
“你牛逼!”何野连忙扶住祁麟另一只胳膊,生怕她脚一滑摔下去了,“快起来。”
祁麟借着力脚一蹬,晃晃悠悠踩上台阶看着她:“怎么样?”
何野半天只评价出一句:“你是傻子吧?”
祁麟往楼道尽头走:“我赢了。”
“啊对对对,你赢了,你多牛逼啊,等摔下去落个偏瘫够你吹一辈子。”何野掐着嗓子装模作样地说,“逢人就说,知道我偏瘫前做了什么吗?一下跨四个台阶!”
祁麟笑起来,如同身侧防护栏上被晒得发暖的棉被,暖乎乎的。
何野推开门,将近半个月没住人的房间从各个角落泛出冷冰冰的气息。
她拍拍枕头,在空中扬起大片灰尘:“我晒个被子,你随便坐坐。”
“好。”祁麟站在不远处。
何野把被子卷成一条,走到外边抖了抖,铺在阳台上。
祁麟拿着枕头出去。
“给我吧。”何野接过枕头,拉开拉链,抽出枕头套。
这会儿没几个人在走廊上,祁麟黏黏腻腻地蹭过去抱住何野。
“手、手往哪放呢?”何野拍掉在身上漫无目的游走的手,抖着枕头套。
“就想蹭蹭,抱一抱。”祁麟厚着脸皮,手浅浅笼着腰,不死心地嘟囔,“然后一块儿晒太阳。”
“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何野无奈地观察周围,“你这样我怎么晒被子。”
“看到就看到了,我就抱一抱,又没耍流氓。”祁麟把下巴搁在何野肩上,闭上眼睛感受暖阳,舒服地舒展眉毛,“你做你的,别管我。”
没人往这边瞅,女生之间搂搂抱抱挺正常,何野悬挂的心稍稍缓了下来,继续抖着枕头。
一张折成正方形的黄色小纸片掉在地上。
何野蹲下,迟疑地捡起来,祁麟就是不撒手,也跟着蹲下。
小纸片摸着粗糙,估计不是什么好纸,属于打草稿都嫌弃的那种纸。
何野打开小纸片,真就是张用黑色水笔画的鬼画符似的符纸。
想起来了。
是江成海被抓后,她们第一次出去玩,路上一个算命先生给她的。
算准了她前半生事事不遂,最近有个大挫折。
还说有个能分担磨难的贵人。
当时她还不信,现在一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嚯,大师,真准!
“欸,”何野站起来抖了抖肩,“你看。”
祁麟蹭了蹭下巴,懒洋洋地瞌着眼皮,“看什么?”
何野把纸递到祁麟面前,“眼不眼熟?”
祁麟短暂思考了一秒,恍然大悟:“你还留着呢?”
“我那天就觉得被骗了那么多钱就换了一张纸,丢了太可惜,反正也不碍事。”何野用拇指抚平符纸上的折痕,“我也没想到竟然没丢。”
“真的,我还记得你当初刚来学校什么模样,一副谁惹我不爽就跟谁干架,”祁麟仔细回味,笑得嘴都歪了,“之前特有意思,还特别可爱,像只老炸毛的小猫。”
“小猫?”何野十分不满这个形容词,“我,可爱?炸毛小猫?”
“不对,不像炸毛小猫。”祁麟改口唱了起来,“你是朵带刺玫瑰,带刺的玫瑰——”
何野把枕头放阳台上,瞪着祁麟:“你才是玫瑰,你全家都是玫瑰。”
“你是玫瑰我是玫瑰,我们都是玫瑰,”祁麟搂住何野的脖子,兴许是心情太好,一口亲何野脸上。
湿润的唇,按压的皮肤,萦绕在呼吸间的阳光,还有非常响亮的一声“啵”。
在这一刻,全刻进了何野脑海。
她摸了摸脸,湿润的触感好像还在,像祁麟又亲了她一口。
“你烦不烦,”何野被晒得浑身热乎乎的,连带脑子都反应迟钝,“亲我一脸口水。”
“走走走,玫瑰花进小猫窝。”祁麟跟着她的脚步走,贴着她的脸颊。
“别被人看见了。”何野几步走进屋子。
“我刚看了,没人看见。”祁麟随手关上门,将满园春光挡在门外,“累不累?躺床上休息一下。”
“撒手,一堆事儿没做呢!”
“开学能有什么事儿?歇一歇,就歇一会儿。”祁麟狗屁膏药一样黏黏糊糊地抱着她,就是不撒手,“那我跟你一块儿,我帮你。”
何野无奈地问:“你作业写完了?没写完快去写啊。”
“没呢,你女朋友自有妙计。”祁麟好像很喜欢这个称呼,说这四个字是含含糊糊的,像在嘴里轮了一圈。
何野赶不走身后的尾巴,只好一边拖着人一边干活。
“阿野,我还记得那时候还带你跳了广场舞。”
“是你一个人,我只在旁边看着。”
“差不多,我知道了,你是不是那时候就被姐曼妙的身姿迷住了?”
“能不能别那么自恋?”
春日将近,冰雪消融,阳光下带刺的玫瑰舒展花瓣,露出柔软的花蕊,代表祥瑞的福字轻轻刮过,带起阵阵香气。
第124章 “我不能止步不前,会被你甩开的。”
“新学期新气象,最后半年好好拼一把,”陈青霞的视线扫过一群埋头动笔的脑袋瓜,“高考完想怎么疯都行。”
一群人有气无力地喊:“知道了。”
“我知道你们寒假作业没写完,先把笔停停,抬头听我讲。”陈青霞拿起数学教学用的大直角尺在讲台上拍了拍,巨大的声响迫使打瞌睡和补作业的人都抬起了头。
“人都到齐了吧?”陈青霞扫了遍教室。
马萍小声回答:“齐了。”
“行,为了让你们别整天交头接耳,我调个位置,”陈青霞说,“就按期末考成绩。”
纵使在寒假就透露了要换座位,班里还是响起一阵细碎的抱怨。
“都出去,叫到名字的进来。”陈青霞冷着脸命令,音量一下盖过整间教室。
一群人吵吵闹闹推搡着走出教室。
刚过六点,天就黑透了,繁星满天,明月清风,高三楼前面的一栋楼黑灯瞎火,透不出一丝光亮。
四十多个人挤在窄长的过道,几人一团地围在一起,用仅剩不多的时间聊着天。
微亮的月光倾泻而下,如海水一般洋洋洒洒地撒在他们身上。
这是独属于高三生的夜晚。
“好紧张啊,不知道我会坐第几排。”叶迟迟勾着围护栏杆,仰着头说,“老天有眼,让我坐前面吧。”
“你得祈祷陈青霞有眼,才有用。”祁麟胳膊肘也勾着栏杆说。
陈青霞开始喊第一个名字。
“反正不管谁有眼,让我实现愿望吧。”叶迟迟晃了晃手臂,尖起耳朵听。
祁麟碰了碰何野,说:“跟你还没坐到半学期呢,就换位置了。”
何野怜爱地拍拍她:“放心,我在前面会想你的。没有我盯着,一个人也要好好学习哦。”
“我不会的题都找不着人问了。”祁麟说。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何野哄小孩似地说,“要学会独立其行,自己来找我。”
“何野!”陈青霞在教室里喊。
她冲祁麟握了握拳:“加油,成熟的大人。”
祁麟表情悲痛,动作夸张地挥了挥手。
何野进了教室,第一排已经坐满了。
陈青霞指了指第二排中间的位置说:“你坐这。”
黄金座位,坏处就是一举一动尽在老师掌握,还特能吃粉笔灰。
不知道叶迟迟喜不喜欢,反正她挺不喜欢的,每天一抬头就要面对各科老师。
何野按照陈青霞说的坐好。
面前堆放着没写完的寒假作业,从凌乱的字迹就能看出试卷主人有多崩溃。
一个个人被叫进教室,叶迟迟如愿分到了四排靠边的位置,祁麟还是最后一排,她们班人数是单数,祁麟还是一个人坐。
何野回头看了一眼,祁麟正恹恹地帮她整理东西,像只被抛弃的小狗,看着可可怜儿了。
她回头,得稍稍仰头才能看见黑板。
新同桌是马萍,意料之内,她没太惊讶。
“班里那么多人,我不能照顾到每位同学的情绪,对座位不满意的下课来我办公室。”陈青霞说,“后面几次考试我会酌情微调,要是不认真也会调后面去,最后一学期了,都认真点,我可不想下学期再见到你们。”
“东西下课再搬,别吵到别的班上晚自习,现在先回自己座位自习。”
班里又闹哄哄地人挤人。
何野来到最后一排,祁麟把整齐的书码在一起,无视她。
“不开心了?”她坐下问。
“这事儿换谁能开心啊。”祁麟嘟囔道,“我跟你就像一对被拆散的苦命鸳鸯,好不容易在一起又分开了。”
“说什么呢,换个座位至于吗?”何野笑着说。
“我知道不至于,”祁麟整理完她的东西,又埋头整自己桌洞,“就是心里不好受,堵得慌。”
“别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何野大拇指对着自己,食指对准自己未来的位置,比划出一道十几厘米的距离给祁麟看,“我跟你就离这么近。”
祁麟顺着何野食指的方向看去,一排排后脑勺对着她们,离黑板越来越近,直到第二排。
短短几米,她却从来没资格踏足。
祁麟看着何野大拇指到食指的距离,恍然有点明白了。
这短短几米,短短十几厘米,她需要用另一样东西换。
用一个奖杯,或者另一层身份来换。
她握住何野的手,慢慢放下:“那我努力追上你。”
“好,一起……”
努力两个字还没说出去,何野被打断了。
“后天有个考试,按照高考的标准,好好准备。”陈青霞说,“考三百五以下的人,真要好好想想自己未来,是再冲一把,还是混……”
陈青霞扭头看了眼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混个一百二十九天,直接去打工。”
班上发出短促的笑声,还有因为要考试的叹气。
“从后天开始,考试会更加频繁,基本每天就是考试讲卷子考试讲卷子,”陈青霞不知道是在打气还是灭威风,“但是一百二十九天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
班里响起自以为小声的抱怨。
“怎么还有一百多天啊,时间过得真慢……”
“寒假才真叫一眨眼就过去了。”
“每天就是考试考试考试,光想想就崩溃。”
“好好复习,”见抱怨声越来越大,陈青霞把一整个班的音量压了下去,“好好珍惜这一百多天,别想着多么漫长,等你们回忆现在的时光,就会觉得短暂了。”
短暂么?
好像是挺短的。
何野看着窗外因为月光而不算太暗的夜色。
从她国庆到这里,漫长的四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她因为祁麟泼了一身面汤好像发生在昨天。
她记得当时祁麟穿着一身黑,短袖配五分裤,还有一头比现在短的狼尾鲻鱼头,自信张扬,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美女,加个好友”。
她第一反应是什么?好像是觉得这个女生有毛病,为了不惹事,忍气吞声地拒绝了。
但还是惹了一身特辣的牛肉汤味。
十月份的平遥燥热难耐,牛肉汤味惹得女孩子心烦,奇葩的见面方式让女孩子再也忘不掉和对方第一次见面。
算命先生说她会遇到一个贵人,她当时嗤之以鼻,认为这就是个骗子,祁麟还被骗了好几百。
现在打脸了,她花光了十几年的运气,确实遇到了一个贵人。
放学祁麟帮她一块搬书。
白天书搬走了大半,新书还没发,剩下的薄薄一摞,一趟就能搬完了。
祁麟还是亲力亲为地把书搬到何野的新座位。
何野整理好东西,和祁麟一块离开教室。
在教室耽误了点时间,路上连人影都看不见,她们向寝室的方向慢慢走着。
“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包子还是饺子?我做好给你带过来。”祁麟一下一下踢着石子,情绪低落。
“不用,太麻烦了,我上次就随便说说,”何野踩着被树叶遮挡的碎光,“在食堂吃方便。”
“包子吧,包子方便,套个塑料袋就可以拿来了。”祁麟不舍地说,“毕竟我也没多长时间可以带了。”
何野下意识问:“为什么?”
路过一个十字口,祁麟拉着何野朝宿舍另一个方向走。
这条路两侧种了满竹子,浓密的竹叶将暗淡的月光挡得透不出一丝光亮,走进去宛如身处在无窗的房间里。
何野心里对眼前的黑暗有些发怵,但握住她的手却很暖。
“前段时间,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打游戏的好友,他技术很好,我们一起玩了一段时间,他对我的手法和意识也很认可。”祁麟突然不明不白地转了个话题。
“嗯,怎么了?”何野问。
“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他是ICF的轻风,想让我去他的战队,”祁麟盯着她,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ICF啊!全国赛冠军,他让我去他的战队!”
何野一怔。
她玩决战狙击,就算不关注KPL,但ICF或多或少也听说过。
“阿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祁麟语气不自觉透露出激动,“意味着我也可以去打职业了。”
“你的意思是,你去打比赛,”何野找回了一些理智,“不打算高考了?”
“不是不高考了,是现在不念去打比赛,等高考再回来考试。”祁麟急忙解释道,“阿野,这是个机会。”
“祁麟,你冷静点,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骗子,谁会找游戏好友去打比赛”何野说,“而且你这时候走了,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你念了十几年的书也全白费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没办法,”祁麟眼里的笑意渐渐消失,“我就算现在学也没用,我已经废了,我不是学习的料。”
“就算去了,你确定自己能赢吗?那么多人想打职业,凭什么认为自己就能脱颖而出?”黑暗中,何野质问道,“还有你爸妈,叔叔阿姨知道吗?你有想过吗?”
“你又为什么不认为我能出头?”祁麟问,“你也认为我打游戏是玩玩?是在混日子?”
何野一噎:“……我没有。”
她们无声对视许久。
最终祁麟松开手,冷风一吹,掌心发冷:“阿野,我没办法,我真没办法了。”
“所有人都在催我长大,让我去思考很多东西,我也很想去看透他们说的东西,但就是隔了层雾,我看不清高考后的未来是什么样。”祁麟退了一步说,“但我知道你以后会考上最好的警校,会越来越优秀,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
“我不能止步不前,会被你甩开的。”
竹子带着寒意的清香在鼻腔打转,让何野头脑清醒了些。
“我什么都不会,我只会打游戏。”祁麟低落的嗓音带着乞求,“我是真的很想去。”
何野嗓子发哑:“不能晚点……等高考后再去吗?”
“时间不等人,高考是这样,比赛也是这样。”祁麟垂下眼皮,好像已经想到这件事如果跟她妈说,她妈会是什么难以接受的反应。
但她还是想坚持。
就算一个人,也想坚持下去。
第125章 【您的好友阿达已通过验证,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谈话不欢而散,以何野一句“我回去想想”结束。
祁麟沉默地送何野回了宿舍,独自骑车回家。
她明白何野的不理解,不理解电竞,不理解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间点,不理解关键时候放弃高考。
但缘分就是很奇妙,在这个时间,机遇来了。
到了家,祁麟推门进屋。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她妈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问。
“值日。”祁麟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煮了面,吃不吃?”她爸的身影在厨房忙活,一米九的大汉穿着不合身的绿色围裙,端着面走来,“肯定饿了。”
祁麟看了两眼,葱油面,还加了俩荷包蛋和一个鸡腿。
她无奈地说:“六点吃晚饭,现在才九点多,我真吃不下。”
“高三课累,营养不能落下,你爸特意煮的夜宵。”祁妈妈催促道,“快吃,吃完赶紧去睡觉。”
祁麟只好坐到桌前,夹鸡腿吃。
祁爸爸坐在对面看着她。
祁妈妈电视也不看了,坐在她爸旁边说:“我听你婶婶说,之前有个男的,成绩也不好,后来不知道怎的,突然高三奋发图强,考上了一本。”
祁麟咬着鸡腿:“妈,少听他们吹牛。”
“怎么能是吹牛呢,你婶婶说的还不可靠?”祁妈妈睁大眼睛瞪着她,“之前没怎么管你,最后半年好好念,指不定踩个狗屎运也能混个二本。”
祁麟一口咬光鸡腿上的肉,把碗一推:“吃饱了,睡觉去了。”
“再吃点啊,”祁妈妈看着没动筷子的面,“面一口没动。”
“真吃不下。”祁麟上了楼梯。
祁妈妈把面推到祁爸爸面前:“那你吃,我也吃不下了,谁做的谁吃。”
祁麟走到拐角,探出头喊了声:“妈。”
“欸,”祁妈妈咬下递到嘴边的荷包蛋,“咋了?”
祁麟鼓起勇气问:“要是我不高考行不行?”
“你说什么?不高考了?!”祁妈妈怀疑自己听错了,蹭一下站起来,差点把碗掀翻,“不高考你干什么?一块干超市?祁麟我告诉你,你敢不高考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祁麟低头搓着指尖。
“你看看人家叶迟迟,还有何野,哪个学生不在努力学习?就你天天瞎晃,不是这晃一下就是那晃一下,我都没管你。”祁妈妈喊着,火气唰一下上来了,嗓门越来越大,“找补课老师不乐意,还考成那个鬼样子,你不高考连毕业证都没有,以后找工作谁要你!”
以前她指不定还会反驳两句,但现在从心里漫出疲惫。
祁麟没回话,在她妈的警告声中,重重甩上门。
压力渗透进皮肤,压在胸口上喘不上气。
她打开窗,做了两套深呼吸。
她告诉何野,以为何野会支持她。
但事与愿违。
刚刚试探她妈,她妈说打断她的腿也要让她高考,没有毕业证连工作都找不到。
明明未来的路又不止高考一条。
祁麟打开手上,点进轻风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对话还停留在四天前。
轻风:考虑的怎么样?
她回:我得跟家人商量一下,一星期后给你答复
一个星期快到了,不可能一直拖下去,她该怎么办?
是一意孤行,还是按所有人说的参加高考,考个不怎么样的分数,念一个不怎么样的大专。
或者更惨,连大专都考不上,她妈会给她两个选择,复读,上班。
哪个都不是她想要的。
祁麟紧紧握住手机,看向墙上的海报。
无数双高举的双手为台上的胜利者欢呼呐喊,举起奖杯的人是个金头发的外国佬,和角落里无意拍下遗憾退场的第二名形成鲜明对比。
那场直播她也看了,和五十多万人一起见证,cheetah用蹩脚的中文扬言:中国的游戏,中国人还比不过我们后面玩的。
他脸上的倨傲深深刺痛了所有看直播的中国人,甚至还嚣张地冲摄像头竖起中指。
这场比赛无疑给了所有中国战队重重一击,可以称得上是耻辱。
祁麟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幕。
手机铃声响起,有电话打进来,是刀叔。
“刀叔。”
刀叔凝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麒麟儿,我这两天打听了一下,你说的那个叫黄娟的女人,去世了。”
祁麟听见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下没反应过来,喃喃地重复问了一遍:“去世了?”
怎么会去世?前两天还好好的。
怎么会……这么突然。
刀叔说:“好像就我们走的那一晚,听被人说是锁在外面,被冻死的。”
祁麟不敢相信地问:“叔,你是不是打听错了人?”
“外边的人我全问了一遍,还问了个村里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刀叔叹了口气,“人都埋了。”
祁麟扯了条凳子坐下,脑袋像一团浆糊,迟钝、混乱。
一晚上负面信息让她接收不过来,只能呆呆坐着整理思绪。
黄娟死了,死在她信誓旦旦承诺也要救她出去的那天夜里。
那天她背着何野离开,明明可以一块带黄娟走……但没有。
……黄娟明明可以活下来的。
都怪她。
祁麟无力地锤了下桌子。
她说救黄娟出去,她们两不相欠。
可如今,她还是欠了别人,一辈子没法还了。
祁麟挂掉电话,抬起手臂挡住眼睛,肩膀轻轻抖动,抑制不住地抽泣。
那是一条命啊,鲜活的生命,活生生的人。
她还没来得及出去看看,试着寻找她的父母。
她有点驼背,手指断了两根。
她叫黄娟。
她在寒冷的雪夜,冻死了。
–
何野:在不在?
sunshine:?
一两句话说不清,何野直接拨了语音过去。
“怎么了?”sunshine接了电话问。
“问你点事情。”何野洗完脸,拿毛巾擦着脸上的水珠,“你们电竞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问这个干嘛?”sunshine一头雾水,“难道你打算来当我们战队替补?”
“我帮我朋友问,不是我。”何野把毛巾挂到衣架上,“我是说如果,如果轻风请你去他战队打比赛,你觉得他是骗子的可能性有多少?”
sunshine沉默了足足五秒,接着爆发出一连串问题:“什么?!你说轻风请你去打比赛?!怎么可能!”
接着又弱弱地问:“……是我想的那个轻风吗?”
“不是我,而且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何野又强调了一遍,“你觉得他是骗子吗?”
sunshine稍稍找回了那么点理智,但语气还是难掩激动:“这要看情况,要是他拿职业账号跟你说,他肯定是本人啊,账号又不会骗人……你那朋友什么情况!这么厉害吗?网名叫什么,说不定我们还认识。”
“怎么判断职业账号?”何野无视掉一连串问题,言简意赅地问。
“账号会显示职业两个字,很好认的。”sunshine喊,“你快说啊,你朋友叫什么?”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打职业前途怎么样?”何野严肃地问,“难不难打?”
“要看技术,拿了冠军那广告费哗哗的,要是不打了,退休还能当教练和解说,反正钱赚到手软,八辈子花不完的那种。”sunshine解释一通,“要是没技术,连替补都当不上,肯定是浪费时间。”
何野想了想,没办法判断祁麟的技术怎么样。
另一头sunshine还在嚷着问那人是谁,何野怕两人认识有麻烦,没说祁麟的账号。
“挂了,谢谢。”
“好啊,没事钟无艳有事夏迎春,我算看透你了。”sunshine痛心疾首道,“你等着,我肯定能找出那个人是谁。”
sunshine话还没说话,何野挂了电话。
她登进游戏,去搜了轻风。
果然搜索栏第一个弹出ICF轻风,和其他账号不一样的是,这个昵称旁边还标着“职业”二字。
她点进账号查看,积分排名全国第三,排位全国第一。
跟祁麟聊的也是这个账号么?
何野点进战绩记录,有隐私权限,她看不了。
她想了想,说明来意申请了好友,虽然对方大概率会直接无视。
她又搜了ICF其他几名队员,一一申请了好友,同样需要好友验证。
何野等待的同时打了把游戏,以为会石沉大海,就在她要退出游戏的时候,一条验证消息弹出界面。
【您的好友ICF阿达已通过验证,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第126章 我会拿到冠军,全国冠军,还有——
ICF阿达:你什么意思?
ICF阿达:什么叫我们是骗子?我们可是正规的职业电竞选手,有证的!还有我们只是询问麒麟的想法,不想来我们也不能逼她啊,你别胡说八道,小心告你诽谤!
看这人的说话方式,感觉年龄不大。
能加到一个已经很幸运了,何野可不想还没聊两句就被拉黑。
她赶忙回:我也是问问
ICF阿达:注意措辞,要不是看你是麒麟的共同好友,我才不会同意好友申请
何野:我帮麒麟问问,你那边那边靠谱吗?打游戏有工资?多少钱一个月?
ICF阿达:说了有、证、的!肯定靠谱!而且不完全是游戏,这是工作,你们这些外行人永远体会不到我们的痛苦【哭泣】
ICF阿达:当然有工资,多少不知道,要看合同
ICF阿达:我们不是传销,也不是人贩子,你用这样的词语来侮辱我,真的会很伤心OK?
何野随便哄了哄,打了七八行字解释,总算把阿达受伤的心哄成雨转阴。
何野重新切回主题:麒麟过去就能打比赛?
ICF阿达:我也不确定,轻风硬要她来的,这事儿得看他和经理
何野:相当于口头支票?
ICF阿达:我不知道哇,都是轻风和她聊的,要问我别的我可能还知道一点,但这个我真不知道!
何野:那你说的那个轻风,联系方式能给我吗?
ICF阿达:他不会同意的,这些事他都是直接跟麒麟说
ICF阿达:你还有事没?我得训练了
没问出什么有用信息,但好歹不是骗子,这点可以放心。
她对电竞圈不是很懂,不懂的问题只能上网搜,理解的答案也一知半解,什么热门选手年入百万,像块充满诱惑的蛋糕。
何野躺在床上,关了灯的寝室一片黑暗。
她闭眼思索着其中的利弊。
上学期她有帮祁麟补课,祁麟期末成绩也提了一点,六门科目加起来直逼三百分,但离本科线,甚至好点的专科都还很困难。
还有,祁麟爸妈会同意她去打电竞吗?明眼人都能看出祁妈妈很想让祁麟考上大学,结果现在直接休学。
无法想象祁麟说出来的后果。
眼前两条路供她们选择,一条稳但并不光明,一条看着很有甜头,却看不清里面到底是蛋糕还是毒药。
晒了一天的被子充满阳光的气息,何野在枕头下摸索了一阵,摸到了祁麟用符纸折成的五角星。
她举到眼前凝视着。
五角星的边角泛起绒绒的毛边,质感粗糙。
她像抛硬币一样抛起五角星,纸做的五角星在空中轻飘飘地转了几圈,被一把抓住。
第二天早读,何野在座位上背英语单词。
前后排只有几米距离,早读状态却截然不同,马萍平时看着挺文静,读书状态是真不错,一点都不受外界干扰。
她还是喜欢和祁麟一块,祁麟一般不早读,她可以有个较为安静的环境。
何野分心往后看了一眼,视线越过一排排人,直到最后一排空着的座位。
祁麟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迟到了。
她尽量无视马萍的读书声,继续默记单词。
早读下课,祁麟没来。2节 课下课,祁麟没来。
一天过去了,祁麟还是没来。
何野扫了眼手机,也没消息。
祁麟就算在课上睡觉一般也不会旷课,今天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见。
难道因为昨天的事?
就算因为昨天的事,也不能旷一天课,简直瞎胡闹。
何野扯住正要离开教室的叶迟迟:“祁麟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不知道,”叶迟迟扭头说,“我给她发消息也没回。”
“她旷课了?”何野问。
“要不你问问陈青霞?”叶迟迟说,“麒麟儿请假了肯定会跟陈青霞说。”
何野看了眼教室墙上的挂钟,摇了摇头:“算了。”
叶迟迟盯着她看了几秒,没头没脑地说:“你现在跟麒麟儿关系真好。”
何野心中一紧,一股被抓包的心虚漫上心头。
她和祁麟都是没什么人才腻歪在一起,应该没被发现。
她棱模两可地回答:“有吗?”
“我就是看你俩整天呆一块。”教室人多嘴杂,叶迟迟笑了笑:“再打电话问问吧,可能家里有什么事。”
丢下这句话叶迟迟就走了。
没过多长时间就只剩下值日的人,何野随手拿了本错题本,离开了教室。
路上她给祁麟拨了几个电话,都没接。
只留下三个已拨未接的通话记录。
–
“今天是本学期第一次考试,大家诚信考试!考出最真实最理想的成绩。”
广播里陈青霞严肃地演讲,教室内外一团乱,拥挤地搬着课桌和书。
何野坐在前面,桌子要留下来考试,她抱着新发的复习资料在办公室放好,从后门走进教室。
祁麟的桌位依旧留在原地,新书凌乱地堆在桌面上,无人问津。
她把书一本本摞好收进桌洞里,随着人流艰难地搬到外面,天色阴沉,她找了块角落放好,这个位置很好,下雨飘不进来。
平遥的春天总是多雨,一个月晴不了几天,阴翳的天气仿佛笼了层灰色的纱,让人心情低落。
快到考试时间了,她拿笔到第一考场第一个位置坐下,托着腮帮子往门口看。
第一门科目照常考语文,拿到试卷何野先看了遍作文题目,又整体扫了眼,才开始做第一题。
这次难度相对于之前提升不少,不过跟她做过的高考真题相比还是简单了一点,何野状态不好,花两小时写完了。
她提前交卷,晃上楼,停在走廊尽头的考场。
祁麟在这个考场考试,不知道来没来。
为了不打扰别人考试,她没往里面看,而是趴在护栏上眺望。
城镇的楼房基本上都是盖三四楼,五楼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守在校门口等学生下课的小贩,路边的服装店,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小孩大人。
毛毛雨飘到身上,几乎没感觉。
下课铃响了,第一场考试结束。
人群涌出教室,吵嚷声一下将何野围住了,讲什么的都有,抱怨试卷多难,中午吃什么,下午的数学干脆放弃算了。
等人流过了,她身边又恢复了原先的清净。
“阿野?”
身后有人叫她,耳熟的嗓音,何野没回头,依旧垂着眼皮看着远方。
“你昨天去哪了?打电话也不接。”
“去了桥李屯。”祁麟情绪低落,“黄娟死了,我去看看。”
听见第一句话何野心中咯噔一下,第二句话又咯噔了一下。
“她的坟地只有个小土包,连墓碑都没有……”祁麟说,“我去看她最后一眼。”
“死了……”何野喃喃自语般道。
她唯一一次面对死亡,是奶奶的葬礼。
她奶奶跟她爸一样不待见她,她对奶奶的印象只有刻薄,所以死了也没多大感触。
老人死后身体很僵硬,她近距离看过一次,除了脸色比平时灰败一点,没什么不一样,好像睡着了,下一秒就会跳起来拿扫把打她。
但从此以后,她确实没再见过老人。
黄娟帮过她,她听到没什么伤感,更多的是吃惊。
好端端一个人,突然死去的吃惊。
连流泪的欲望都没有。
祁麟说:“听他们说,是被冻死的。”
何野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过了很久,开口道:“我还欠她句谢谢。”
只是再没机会了。
“走吧,吃饭了,”祁麟走到她身边,“等会食堂就只剩剩菜了。”
何野没动,望着阴沉的天空定定出神,好像还没缓过来。
“在想什么?”祁麟问。
“想刚刚考试的作文。”何野说,“主题思想是辩论人生的价值,我列举了好几个名人。”
“衣服都湿了,”祁麟用纸巾帮她擦掉脸上的水珠,“下雨没感觉”
“他们为了人类而奉献,可是很多人,很平凡,就是单纯为了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何野无视脸上的手,指着校门口的摊子,“你看,就像他们。”
远处人群熙攘。
祁麟应了一声。
何野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祁麟没什么变化,但能看出一丝憔悴的神色。
“我想了一天,从赚不赚钱,到工作稳不稳定,最后我想,人活着本质是为了什么,为了一个可以住的地方,每天有饭吃,然后活下去。”何野说,“既然这两样你都有了,为什么不能追求喜欢的东西。”
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学楼,去食堂,去办公室,整栋楼就只剩下她们两人。
祁麟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采。
“祁麟,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没什么好犹豫的,别人可以打职业,你为什么不能。”何野坚定地看着她,“我在台下等着,等你拿到冠军。”
朦胧的细雨滑过,在枝叶上留下一道道痕迹,顺着脉络汇聚在一起,被路过的学生轻飘飘地打散了。
“我会的,”被祁妈妈打击的失落情绪一扫而空,祁麟重新拾回信心,“我会拿到冠军,全国冠军,还有——”
她想起cheetah那句嚣张的:中国的游戏,中国人还比不过我们后面玩的。
让每个决战狙击的中国玩家气愤的中指。
她知道,她的目标很遥远,甚至称得上自不量力。
但偏偏就要试一试。
祁麟目光坚毅:“世界冠军。”
第127章 乃至于多年以后,物是人非,何野看见这张照片仍会怀念这节散漫的体育课
食堂只剩残羹剩菜,她们在超市买了两桶泡面,到了宿舍正好泡好。
何野把行李箱拉到床前,两人排排坐在床边,把泡面放在行李箱上。
掀开盖子,氤氲的热气扑了她一脸,带起辛辣的气味。
“知道为什么你生理期肚子那么痛吗?”祁麟撕下泡面盖子,折了两折,打开成了个圆锥形的小碗,“就因为平时不注意,老吃刺激的食物,胃受不了。”
何野挑起一勺面,叉子和面上沾上一层辣油,她随意地吹了吹:“你来姨妈是胃疼?”
“不知道,”祁麟舀了一勺放进小碗里,两人一对比简直优雅极了,“但我可没疼到趴桌子上睡一天。”
“……”
她很羡慕祁麟啥事没有一样,她和梁夏都属于来姨妈会疼系列,但梁夏是疼的要死,她只有第二天疼,简称不舒服但难受地想一头撞死。
“姨妈痛不关胃的事,”何野放下叉子,手指在祁麟下腹部的位置轻轻点了点,“这是子宫的工作,所以我吃什么,不关姨妈痛什么事。”
“好吧。”祁麟摸了摸肚子。
何野忙着吃面,一吹再一嗦,一桶面很快吃了个干净。
确定连面渣都没剩,她把汤倒进水池,泡面桶扔进垃圾桶。
没事做,她就坐在祁麟旁边看着她吃。
挑起一勺面,放进小碗,边吹边搅拌,然后吸溜一口吃掉。
优雅,实在太优雅了。
祁麟冲她举了举泡面桶,“也想来一口?”
“我不吃番茄味的,酸不拉几的。”何野说,“你外面也这样,折个小碗吃?”
“太烫了。”祁麟说着,又挑了一勺。
“你一点都不懂吃泡面。”何野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摇头晃脑地说,“吃泡面就应该吃烫的,随便吹一下,然后一口嗦到底,这才是泡面的灵魂吃法。”
祁麟不置可否,但手上动作没停。
“欸,”何野换了个话题,“你爸妈知道吗?”
祁麟知道她什么意思,闻言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告诉他们?”
“等考完跟我爸聊聊,就不跟我妈说了,不用想就知道不会同意。”祁麟端起面桶喝了口汤,烫的她直呼气,“然后办休学,高考再回来。”
休学。
一个大多数存在于电视剧中性质不太好的词。
现实被说出来,显得虚无,又很魔幻。
何野顿了顿:“你们训练的地方在哪?”
“北京。”祁麟倒掉剩下的汤,见垃圾桶满了,问道,“垃圾袋有吗?”
“放哪儿就行,等会我来弄。”何野拿出手机,搜了到北京的车票。
高铁四个小时二百多,火车十二个小时一百多。
真贵。
祁麟空床的角落找到一袋用塑料袋装着的塑料袋,印着五花八门的标语,她拿了一个处理垃圾。
何野又搜平遥到北京多远,第一条搜索栏显示590公里。
她再一次发出诚挚的感叹,真远啊。
她连市都没出过,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从这坐客车到一中。
“一个人去?”何野摩挲着屏幕上的数字,像在确认是不是加载错了。
“不然你陪我一块儿?我也不介意。”祁麟把垃圾倒进塑料袋,又套了一个在垃圾桶上。
“一个人安不安全?”何野问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还有,你坐过高铁没?”
“……没有,不过在网上看看就会了。”祁麟洗了手,抽了张纸擦干,“我看挺简单的,身份证刷一下就好了。”
“钱够不够?听说北京的物价很贵。”何野老妈子一样不停问。
“够够够,肯定够,我还有存款呢。”祁麟轻轻拍拍她的脸,“快睡觉,睡好才有精神考试。”
“我这只有一张床,”何野不再问了,脱掉鞋子,盘腿邀请道,“一块凑合凑合?”
“我怕凑着凑着你就睡不着了。”祁麟坐在床脚,拍了拍被子,“我打会游戏,反正下午数学也不会,睡不睡都一样。”
何野也不强求,寒冷的气温让她脱掉衣服迅速钻进被窝。
被子不厚,但学校的单人床很窄,她在被窝里能感受到被祁麟压进去的一块。
祁麟起身给她掖紧被角,何野看着看着笑了。
“笑什么?”祁麟插紧了她肩膀的被子。
“你这样有点像我妈,我妈小时候也会给我掖被子。”何野木乃伊一样平躺着,笑着笑着突然有点伤感。
只是她妈不会再给她掖被角了……不,应该是她不会再让她妈掖被角了。
人真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在一起看到的处处是对方的不好,失去后又在怀念。
祁麟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话可不能乱讲,我把你当女朋友,你居然想让我当你妈?”
祁麟一句话把那么一丝伤感搅散了,何野把被子往上扯,闭上眼说:“真睡了。”
“睡吧,”祁麟戴上耳机,没发出一点声响,“到了时间我叫你。”
屋外雨下大了,能听见隐隐约约的沙沙声,安静的像只有她一个人,何野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祁麟认真玩游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泡面味,还有一丝丝石榴的清甜气息。
眼皮渐渐倦怠,明明同样是在学校宿舍,以往她可能要过好久或者吃黑褪素才能睡着,但和祁麟在一起总是很容易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何野把头埋进被子,闻见了阳光的气息。
接下来几门科目和语文一样不算很难,但一班很多人对完答案后纷纷鬼哭狼嚎,声称自己就没考那么差过。
“太难了,我第一次考这么差,大题只会第一小题,估计四百分都没有。”叶迟迟坐在马萍位置上,面色狰狞地对答案,改一题脸色就难看一分,“何野,你确定自己全对吗?……怎么又错了,苍天啊别再错了,再错下去就没对的了!”
“容错率在一个左右。”何野说,“当然,一个都没错的可能性更大。”
“别说了,再说我哭给你看。”叶迟迟欲哭无泪地再次划掉自己的答案,“我操,这题我本来选的是C,我后面改成了A,五分啊!就这么没了!”
“小迟,假如答案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难过,”祁麟拍拍叶迟迟的肩,声情并茂道,“你要相信,以后可能考的更差。”
叶迟迟反应一秒才明白祁麟是什么意思,她愤怒地伸出兰花指指着祁麟:“翠果,打烂她的嘴!”
“喳——”路过的程一水扬长地应了一声。
这声开玩笑的“喳”将考差的落差感一扫而空,一群人围成一团笑起来。
“麒麟儿,你这架势考的不错啊?”叶迟迟笔一放,答案也不对了,“肯定六百分往上?”
“六百分没有,六十可以有。”祁麟拎起叶迟迟的试卷一看,“嚯,牛逼,全错!”
叶迟迟心态彻底崩了,恼羞成怒地夺回试卷:“啊啊啊你够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程一水抱着篮球凑近问:“祁麟,体育课打球,来不来?”
“体育课居然没老师占?”叶迟迟英勇地夺回了试卷,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真难得。”
“趁还没上课,快下去,”程一水往门口走,“不然等老师在门口堵,想下去都下不去了。”
叶迟迟推着祁麟:“快走,上学期都没上几节体育课,我都快忘了操场什么样了。”
“走不走?”祁麟伸手拉住了何野,冲她扬了扬下巴。
何野也好久没见祁麟打球了,用祁麟的话来讲,冬天打球不方便,穿多热,穿少冷,容易感冒。
距离上一次看祁麟打球还是在上学期的秋天。
何野来了兴致:“走。”
–
高三的体育课很难得,体育老师很体谅他们,连步都没跑就让他们自由活动。
一群男生欢呼着朝篮球场跑。
篮球一下一下撞击地面,弹起,在人群中滑过一道弧线。
来之不易的体育课让他们倍感珍惜,打球的人很多,祁麟穿梭在男生堆里,不是最高的,却是最灵活的一个。
她脱了棉服,只穿了件黑色卫衣,显得身形单薄,手掌拍打在篮球上,凸起的骨节彰显出有力的骨感。
祁麟弯腰拍球,自如地带球过人,一套假动作行云流水,等人反应过来已经带球到了框下。
她伸直手臂举起球,手腕一勾,篮球像个橙红色的太阳,滑过半空,顺利落框。
碎发飞扬,祁麟随手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
“真帅!”叶迟迟蹲在球场外,一副小迷妹的模样,吹嘘道,“刚刚那个两分简直帅呆了!”
祁麟像个开屏的花孔雀,不要脸地点点头:“有眼光,给我拍几张帅照!”
确实很帅,流畅有力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的投篮,再配上个张扬的脸蛋。
何野举了个大拇指。
祁麟扬了扬眉毛,对视上何野的眼神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朝场中跑去:“再来!”
何野坐在树荫下,头顶上方是伸展的树枝,迸发出翠绿的嫩芽。
几团云悠悠飘过。
她趁老师不注意,举起手机。
按下快门的一瞬间,祁麟正好举球跳起来,凌厉的风吹起衣摆,露出一截雪白瘦劲的腰肢。
周围的男生想要抢球,却始终少了那么点距离。
一切恰到好处一一定格在照片里,树枝上的嫩芽、灰白的云团、橙红色宛如太阳的篮球,还有恣意张扬的侧颜,这一刻电视剧中的青春照进现实。
乃至于多年以后,物是人非,何野看见这张照片时仍会怀念这节散漫的体育课,她和叶迟迟蹲在场外加油打气,偷偷拿出手机为祁麟拍下照片。
第128章 你他妈,属狗的
开学第一次考试成绩很快发了下来,何野毫无例外领先第二名马萍一百多分,一骑绝尘,各科接近满分的成绩令人咋舌。
顺着名字往下看,祁麟的名字也毫无例外稳居第一,倒数第一。
“啊,”成绩单传到何野手上,她手指点在最后一行数字上,目光紧盯着成绩单,“突然觉得你去打游戏是正确的选择。”
“是吧,我也这么认为。”祁麟并不在意自己考了多少,反而对第一排的数字很满意,好像自己考了那么多分似的,“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女……朋友。”
她顿了顿,女朋友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反应及时,将女消了音。
“数学二十分就不不说了,英语三十多,”何野捂脸叹气,“你不是一直有背单词吗?”
祁麟说:“背了又忘,没办法,不是学习的料。”
马萍上完厕所回来,祁麟让开位置,半趴在何野上方。
何野把成绩单给马萍。
马萍一眼就看到了第一行的成绩,那里原先是她的位置,在何野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第一排可望而不可及。
祁麟摸着何野的耳朵打闹。
马萍捏着成绩单的那一块凹陷下去,折出隐约的褶皱,她说:“恭喜,又是第一。”
何野面对道贺没多开心,当第一都当习惯了,笑笑:“谢谢。”
“何野你到底是不是人?这么难的卷子七百多!”叶迟迟惊呼,“我做梦都不敢考这么高,不应该叫你学霸,应该叫你学神。”
祁麟轻柔地揉捏着何野的耳垂:“那你今晚做梦有素材了,可以尝试一下。”
“算了吧,我还是老老实实和周公约会。”叶迟迟弯腰和马萍一块看成绩,“什么啊,数学五十一,要不是选择题全错我真不至于排这么后面……”
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响了,她们周围一圈围着看成绩的人纷纷回了座位。
“换了座位真不方便,说两句话都费劲。”祁麟不满地松开手,“走了。”
陈青霞走进教室,他们看见她手里的试卷就知道又要讲卷子了。
一群人唉声叹气半天。
“叹什么气,不看看自己考多差,还不争分夺秒学习!别人都在进步,就你们退步不自知。”陈青霞把卷子扔讲台上,严声厉色,“叶迟迟选择题全错!我三岁侄子都能蒙对一个!”
叶迟迟头埋进胸口不敢讲话,用意念进行反驳。
“还有你,程一水——笑什么笑!”
程一水吓得整个人抖了三抖。
“你以为你六十九很高?还打球,看你像个球。”陈青霞视线扫过最后一排单人坐的女生身上,对方二十的高分让她气得胸口发闷。
紧接着她又看了眼坐在前排的何野,气总算顺了不少。
“拿卷子出来,今天晚自习讲题。”陈青霞捏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数字一,“先看第一题……”
白天就讲了一天,晚上还讲卷子,一个班的人感觉自己被压榨成了人干,连放学都激不起欢快的欲望。
“叶迟迟,祁麟,还有何野,”卫生委员叫住她们,“今天你们扫地。”
祁麟倒是很精神,她白天除了睡觉就是打游戏,神清气爽地说:“OK。”
没一会教室人走的差不多了,她们拿扫把打扫卫生。
尽管学业繁重,该有的垃圾一样不少。
何野从后往前扫,扫出一堆零食包装袋,她扫到自己的位置时,马萍不动如山地坐在位置上写作业。
“有垃圾吗?”何野问。
马萍往地上看了两眼,摇摇头。
何野继续往前扫。
“马萍,你还不回去吗?”叶迟迟也注意到了这边,问,“都放学了。”
马萍头也没抬地回:“我把错题订正完就走。”
“好吧。”叶迟迟耸耸肩。
祁麟凑了过来,帮着何野一块扫,“等会我们去倒垃圾吧,让小迟先回去。”
何野没意见点头。
祁麟跟叶迟迟说了声,叶迟迟扫完一组很愉快地扔下扫把走了。
她在练习本上撕下两张纸,抽出一张递到何野面前:“垫垫。”
何野接过垫在垃圾桶的把手上。
祁麟拎起垃圾桶颠了颠:“真重。”
确实挺重的,像装了一桶书。
正要出教室,马萍越过急急忙忙越过她们,用老年机打电话:“妈,放学了,对,考试成绩下来了……”
倒了垃圾,她们又提着垃圾桶往教室走。
路过操场,还有几个男生在打球,篮球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寂静的夜晚回荡。
“明天放假,你去我亲戚家看看吧。”祁麟单手拎垃圾桶,另一只手摆动着手机,“地址和电话发给你了,我有事就不陪你一块了……你一个人可以吧?”
“可以,又不是小孩儿,还要人陪着。”何野说。
祁麟:“不过那个高二小孩儿青春期,有点叛逆,谁也不服,你有点心理准备。”
何野嗤笑一声:“这有什么要准备的,一小孩儿,还能翻天吗?”
“说的你不是小孩儿一样。”祁麟用手指戳了戳何野的腰,“小屁孩。”
“说谁小屁孩?你也就比我大几个月而已。”何野掰开手指算了算,“你什么时候生日?”
“想给我过生日了?”祁麟笑了笑,“八月十七号。”
“那还早,我慢慢琢磨琢磨。”
“小孩儿第一次给我过生日,”祁麟愉快地说,“真期待。”
教学楼空无一人,所有教室的灯全关了,楼道的声控灯偶尔亮起。
她们晃到教室,灯光透过玻璃照进教室,朦朦胧胧看见大致轮廓。
何野推门进去,打开了前面的一盏灯,回座位拿了套卷子。
她往后一撇,祁麟蹲在座位上找什么东西。
余光闪过马萍课桌上没订正完的错题。
“找什么?”何野走过去问。
“充电宝好像不见了。”祁麟掏出桌洞里一堆零食放桌子上,依旧不见充电宝的踪影。
她又到旁边没人坐的桌洞里找,里面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卷子。
何野蹲下来帮着一块找:“是不是借给别人了?”
祁麟仔细回想,摇摇头:“没有,我下午还用了呢。”
何野也翻了一遍,确定没有充电宝,她看着祁麟问:“别人拿走了?”
“不知道,明天再找算了……”祁麟一扭头,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课桌挡住了照过来的灯光,光亮暗淡,何野整个人笼罩在灰黑色的阴影下,像一副精致的素描画。
唯一看见的色彩是一抹鲜红的唇色。
祁麟愣愣地说出没说完的下半句话:“……今天太晚了。”
说完才发现嗓子发哑。
何野也没料到祁麟突然转过来,对方眼睛发亮,她哦了一声,站起来说:“那走吧。”
说完祁麟拉住了她的手腕。
贴在手腕处的掌心温热而湿润,祁麟好像无论多冷的天气,身体都像小火炉似的。
何野从嗓子里发出一个尾音上扬的单音节:“嗯?”
祁麟握着她站起来,地面上影子缓缓拉长。
祁麟慢慢靠近,嘴角勾起,眼里带笑,但发疼的腕子告诉何野,她好像有点紧张。
“阿野,我赢了球。”祁麟说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
何野不明所以地点头:“怎么了?”
“我,”祁麟紧张地清了清嗓子,“我都要走了,能不能……”
对方渐渐涨红的耳朵,蔓延到脖子根。
祁麟这个反应,让何野莫名想起她们去看电影时,浏览器的搜索记录——
【和女朋友亲吻前需要准备什么?】
【谈恋爱第二天想接吻正常吗?】
“你,”她看着祁麟,直白地问,“想接吻?”
“啊,”祁麟下意识摇头,看着何野又点点头。
何野好笑地看了眼窗外,只有空荡的楼道和树枝:“有监控。”
“我在监控室看过,这是监控死角,”祁麟小心地推着何野,直到后背抵到后门,一双眼睛小狗似的湿漉漉盯着她,“我就亲一下。”
“你之前在网上搜接吻要准备什么,不准备了?”何野歪着头笑。
祁麟愣了一秒反应过来,通红的脸上多了一丝窘迫,她垂下脑袋,像没讨到零食的失落小狗:“不给亲算了。”
“你是傻子吗?这时候的情商怎么这么低,”何野叹气了口气,拎起祁麟的领口往下压,“既然没人,监控又拍不到,还等个屁。”
下一秒,何野压上祁麟的嘴唇。
柔软,这是何野第一个念头。
接着是滚烫的温度,还有淡淡的石榴味。
耳边听见隐隐约约的咚咚声,不知道是篮球还是心跳。
祁麟盯着她看了两秒,缓过神后闭上眼,搂住了何野的腰。
就算搜过无数个帖子,看过无数个接吻技巧,真当实操起来,脑袋像灌了水,一脑子浆糊。
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亲下去,一直亲下去。
她按住何野的脑袋,骨节隐没在柔顺的发丝里,拍打篮球的力量感也冲淡了不少。
祁麟想,她的小孩儿平时易躁爱说脏话,但嘴唇却软的不可思议。
比她吃过的所有果冻都软。
手中的卷子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谁先探出的舌尖,刺激着神经,在昏暗的角落试探着碾压,横冲直撞地占领领地。
两人都没经验,亲了一会渐渐喘不上气。
“咚”
何野退了一步,后脚跟撞到门上,手有点失力。
她偏头推开祁麟,抓住祁麟的胳膊喘气。
“操,”祁麟愣了会,忍不住说了句脏话,“太刺激了。”
“你他妈,属狗的?”何野舔了舔嘴角,有点刺痛。
“咬破了?”祁麟低头看,“我感觉也没使多大劲啊。”
“你当然没感觉,我可是被压的那个。”何野脑袋抵着门,她摸了摸嘴角。
“好像是有点肿。”祁麟说。
何野皮肤冷白,一对比显得嘴唇又红又肿。
祁麟咽了口口水。
“让让,回去了。”
她推开祁麟,弯腰捡起试卷。
“听说每天接吻能稳定血压,还能促进血液循环,对身体有好处,”祁麟在她耳边说,“看你脾气挺躁的,咱们要不要也试试?”
“少看点段子对身体也有好处,”何野指了指墙上的时钟,“看看,都几点了。”
十点过六分,关校门了。
“没关系,我翻墙出去。”祁麟贼心不死,“再亲一下吧,我把你嘴唇咬破了,你也咬破我的,要不然对你多不公平……”
何野忍无可忍地离开教室:“你够了!”
关校门祁麟也不急,她们在女寝楼下腻歪了好一阵,准确点说是祁麟缠着她,直到宿管阿姨催她们还进不进来,祁麟才放她离开。
何野躺床上背单词,背了十分钟还没翻页。
一个单词没记住。
她干脆扔了书,瘫了一会又拿出手机。
祁麟在三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
小女朋友:小孩儿晚安
何野笑着也打了几个字过去:小傻子晚安
她往上翻,是祁麟发来的家教信息。
唐心悦,女,17岁。
地址:顺着超市大路走,有个卖包店叫李家铺子,旁边的房子就是她家。
电话:150……7973。
何野手指弹了下手机界面,想到不久前的吻,似乎还萦绕在鼻尖的石榴味,忍不住弯起嘴角,低喃了一句:“傻子。”
第129章 果然,父爱如山……山体滑坡
简单吃过早饭,何野顺着运动广场大路走了十几分钟还没找到包子店,倒是人烟越来越稀少。
前面有个坐摇椅上慢慢摇晒太阳的老大爷,她走过去问:“大爷,前面有没有一个叫李家铺子的包子店?”
老大爷眯着眼睛,听力不太好,只听见了后半句,抄起浓重的口音说:“有包子,好多包子店,你想吃什么馅儿的包子?”
“我是说,”何野又强调一遍,“李家铺子的包子店。”
这会儿老大爷又选择性失聪,忽略掉了后半句话:“李家铺子?好多李家铺子,你找哪个李家铺子?”
“……”
何野摆摆手,放弃了:“算了,谢了大爷。”
老大爷晃了晃摇椅,一脸享受地点点头。
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在怀疑是不是走过了的时候,她遥遥看见一扇院子门旁立着块廉价的塑料牌子:李家包子铺。
李家包子铺隔壁的院子门大开,天晴了,院子里晒满了被子。
何野提了提背包,走进院子喊了声:“请问有人吗?”
一道下楼梯的脚步声从屋子里传来,接着是女人急匆匆的应和:“欸!来了!”
“是唐心悦家吗?”何野看着女人快步走到她面前,说,“我是祁麟介绍帮补课的。”
“你就是何野老师吧?”唐妈妈拉着她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
何野不自在地说:“叫我小何就行。”
唐妈妈招待她在客厅坐,进房间拿了瓶椰汁塞她手里说:“小何老师,喝椰汁。”
何野甚至忘了推辞,执着地纠正:“不用称呼老师。”
“好的好的,小何老师。”唐妈妈应着,也执着地没改口。
何野放弃了。
唐妈妈局促地手脚乱放,看她拿着椰汁不喝,催促道:“小何老师不喜欢喝椰汁?还有营养快线要不要?……还有瓜子,小何老师喜欢吃瓜子吗?”
何野生怕她又去拿,连忙拉开椰汁的拉环喝了一口:“不用,我喝这个就行,谢谢。”
唐妈妈这才安静下来。
何野率先问:“我听祁麟说,唐心悦高二对吧?”
“对,高二,明年高三了。”唐妈妈说到这眼里的自豪挡都挡不住,“她在十三中念,成绩一直不错,就是数学和物理不太行。”
何野:“最近考试的卷子有吗?我看看。”
唐妈妈二话没说上了楼,不一会拿了几张红笔改过的试卷给她。
两张一中的数学模拟卷,一张物理试卷。
数学八十多,物理堪堪及格。
她大致扫了遍三张卷子,基础可以,都是大题的第二小题就不行了。
“其他科目怎么样?”何野把卷子放桌子上。
“语文英语都能考一百一,化学生物也能考八九十。”唐妈妈说着,脸上又浮现出忧愁的神色,“就是数学跟物理,有时候及格都不行。”
看出来了。
“高二能考这样算不错了。”何野说。
唐妈妈脸上又露出骄傲。
何野喝了口椰汁说:“补课费一百一小时,你看行吗?”
唐妈妈脸色僵硬了一瞬,不住地搓着大拇指上的老茧,避开何野的视线,看着她手里的椰汁说:“祁麟跟我说的明明是五十呀,你这太贵了。”
何野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本证书:“前段时间平遥办了场数学竞赛,这是一等奖奖状的证书。”
唐妈妈看着奖状的眼睛都亮了。
“这么说你可能没什么概念,换句话说,就是一中也参加了,但我比过了他们。”何野把奖状摆在桌子上,“而且祁麟并没有跟我说过,补课费是五十。”
金红的证书映衬着旁边八十八的试卷,好像下一个数学竞赛冠军就是试卷上叫唐心悦的人。
唐妈妈忍不住拿起证书细细观摩,小心抚摸过上面“一等奖”的字样。
“我今天可以免费给唐心悦补两小时课,看唐心悦怎么选。”何野说,“到时候再讨论价格也行。”
唐妈妈听见免费两个字连说三个好,立马应下来:“谢谢小何老师。”
何野从唐妈妈手里夺回证书,心想这玩意儿还真好用,唬人不错。
“悦悦在楼上,我带你过去。”唐妈妈收好桌面上的卷子。
她们上了楼,唐妈妈推开西边房门,还没进屋就听见一道不满的女声说:“妈,说了多少遍,进屋先敲门!”
何野听见了熟悉的游戏音效。
她跟着唐妈妈走进房间,唐心悦靠在床头,看了她们一眼继续盘腿打游戏。
“都是一家人,什么敲不敲门的。”唐妈妈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试卷,“看看几点了,还躺床上。”
“我一个星期就放一天假,就不能休息休息吗?”唐心悦眼睛紧紧盯着手机,烦躁地喊了声,“操!上啊!”
何野扫了一圈,书柜上摆的不是学习资料,而是一墙小说,书桌上是各种小说主角的立牌,墙上贴满了二次元海报。
还是个二次元女孩。
“这是小何老师,请来给你补课的。”唐妈妈拉了拉唐心悦,“快起来。”
被这么一扯,唐心悦手一抖,直接被一枪爆头。
“妈!你干嘛!”唐心悦把手机使劲扔床上,“我都死了!”
“你不是说要在网上请名师辅导,这不给你请来了,打游戏能当饭吃?”唐妈妈说。
唐心悦上下扫了何野一眼,不论穿着还是年龄都让“名师”这个词站不住脚,她不屑地轻笑一声:“就这?”
“人家拿了一等奖的。”唐妈妈显然已经忘了是什么奖,只知道是一等奖。
“阿姨,我跟她单独聊聊。”何野说,“你可以先出去做别的事。”
唐妈妈看看她又看看唐心悦,最后不放心地叮嘱着走了出去:“好好学习,家教可贵了……”
“咔哒”一声,门关了。
唐心悦显然没把她放眼里,拿起手机准备开下一把。
“我听你妈妈说,你数学跟物理不好。”何野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是又怎么样,就你这样教我?”唐心悦说,“你高几?在哪上学?”
“高三,附中。”何野回答。
唐心悦听见附中,更加不屑:“我同学都是在网上找清华北大的辅导老师,你一个高三生,还是附中的,能行吗?”
何野往椅背上靠了靠,散漫地搭了个二郎腿:“这样,你找套数学卷子,我要是没一百四以上,我就滚。”
唐心悦迟疑地看了她一眼,扔掉手机:“真的?”
何野:“骗你是狗。”
“行呗,你要没考一百四,麻溜地从我家滚出去。”
就算看小说打游戏,考试时也能名列前茅,让唐心悦看不起这个附中来的小高三生。
得奖?她从小到大得了那么多,还在乎别人一个不知名的一等奖?
唐心悦下床穿上拖鞋,走到书桌翻找着什么,“你要考了一百四以上,我就跟你学。”
她在一堆小说中找到平板,在学习软件上搜历年高考试卷。
“给。”唐心悦把平板递给何野。
何野随意扫了一遍,说:“换一张。”
唐心悦得意地哼哼:“怕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假把式。”
“不是,”何野说,“这张太简单,你找张高考大省的卷子,不然做着没压力。”
“操,”唐心悦戳着平板:“本来还想给你留点面子,是你逼我的……”
平板再次回到何野手上,界面显示八个大气磅礴令学生胆寒的字:黄冈真题,魔鬼难度!
“你要是能把这张卷子写出来,”唐心悦说,“我跪着求你补课。”
“跪就不用了,被你妈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何野志在必得,“给我张草稿纸。”
唐心悦找了纸笔给她。
何野把平板立在桌子上,开始在草稿纸上算。
唐心悦记好时间,继续打游戏。
不愧是魔鬼级难度,比附中向高考看齐的试卷难多了,是她在一中大型考试的难度。
跟竞赛的题比起来,都是小意思。
不过半局游戏的时间,她写完了选择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心悦打完一局,抬头看向扬言要给她补课的女生。
女生垂着脑袋认真做题,碎发散落在额前都没注意,手指时不时滑过平板,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像镀了层毛茸茸的光。
她好奇地走过去察看进度,发现自己只玩了一把游戏,女生竟然做完了选择题和填空题,正在做第一道大题。
还没看完题目,女生就写完了。
唐心悦铁青着脸坐回床上。
写这么快,肯定是乱写的,就算年级第一也不可能在半小时之内写完这么多。
她只要等着高三生打脸好了。
最后一道大题二选一,何野选了函数求值。
经过一长串的计算公式后,b舍去0,得出区间在负一到无穷大。
她写下最后一个符号,手指灵活地转着笔:“写完了。”
唐心悦游戏也不玩了,鞋都没穿跑过来:“几分?”
何野耸耸肩,在唐心悦的注视下点击交卷,短暂的缓冲过后,三个鲜红的数字出现在界面上——
“148?!”这辈子数学没上过一百,唐心悦不禁惊呼出声,怀疑道,“你他妈作弊了吧?”
何野气定神闲道:“你要不信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再做一套。”
唐心悦真说不出话了。
她滑动平板,看大题的步骤,她不信有人大题只扣两分。
事实证明,有人真能大题只扣两分,这两分还是某一题的大于等于号,忘了加等于号。
何野问:“说话算话?”
唐心悦脸色像吃了一大口蒜,难看极了,她慢慢弯下膝盖……
何野见状连忙扶住她:“你还真跪?说了这个就不用了。”
唐心悦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勉为其难道:“我说话算话,你教我就你教我……你叫什么名字?”
何野说:“何野。”
唐心悦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哪个野?”
“野草的野。”
唐心悦叨咕了几遍,终于想明白为什么那么耳熟了。
上学期的数学竞赛冠军,就叫何野!
“你你你,你就是那个何野?!”唐心悦眼睛瞪得滚圆,语无伦次,“就是那个,那个何野?”
何野一脸懵,世上那么多何野,她哪知道这小孩儿说的是哪个何野。
唐心悦气不打一处来地一拍手:“竞赛!竞赛的那个何野?!”
“啊,”何野终于听明白了,“就是那个何野。”
唐心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她同学的家教虽然是清华北大的名师,但人家是一对多,有好多个学生,而且只存在于网络上。
而面前的女生,叫何野的女生,数学竞赛第一的女生,就在她面前,冲击力不是一般大。
唐心悦心情复杂,所有情绪化为一个字:“操。”
–
祁麟打包完出租屋的厚衣服厚鞋子,外加一床厚被子,把两个大包裹搬上电动车,累出一身汗。
“麒麟儿你这是干啥?”房东奶奶见她大包小包地走,问道,“不租了?”
“不是,开春了,厚衣服用不上。”祁麟笑笑,“我带回去放着。”
奶奶说:“我这有个不用的衣柜,你要不要?”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祁麟连忙跨上车,“奶奶,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欸,晚点来吃饭啊。”奶奶冲离去的背影喊,“开车慢点!”
“好嘞!”
到了学校,祁麟左右开弓,两个胳膊一边挎一个包进了女生宿舍。
爬到六楼胳膊都快费了,祁麟取出被子,铺在床上。
做完这些,她又忙下楼梯,开车回家。
“爸,”回到家,祁麟冲屋里喊,“爸!”
她爸从厨房走出来,依旧围着褪了色的围裙:“我在。”
“爸,你快过来,有事儿跟你说。”祁麟换上拖鞋,见她爸又一头钻进厨房,又喊,“你干啥呢?”
“看你中午没怎么吃饭,煮了点西米。”祁爸爸的声音从厨房透出来,令人心安的沉稳。
“我不饿,你快来,真是很重要的事!”
显然什么事都没他宝贝女儿饿肚子重要,祁爸爸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盛了碗热乎的西米才走出来。
祁麟快急死了:“老妈不在家吧?”
“没在,急急忙忙叫我回来干什么?”祁爸爸把碗放在祁麟面前。
祁麟又问:“小天呢?”
“睡觉。”
“行。”祁麟看也没看桌子上的西米一眼,“爸,我要是成绩差到考不上大学,连大专都考不上怎么办?”
祁爸爸言简意赅:“爸养你。”
祁麟:“那我以后去卖烤地瓜呢?”
祁爸爸:“爸给你租位置最好的店面,钱我来出。”
就知道她爸会这样说,祁麟快感动哭了。
果然,父爱如山。
“那要是,我去打比赛呢?”绕来绕去,祁麟终于切到正题上。
“你喜欢,爸永远支持。”
“谢谢爸!就知道你会答应。”祁麟殷切地把西米端到祁爸爸面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那明天,你陪我去签休学申请书?”
“休学?”祁爸爸反应过来,“休学去打比赛?什么比赛?”
“在不受人身伤害的情况下,使用手枪或者毒药去淘汰敌方,最终取得冠军的比赛。”祁麟麻溜地说了一长串。
祁爸爸皱眉,没听懂什么意思。
“就是游戏比赛,全国、甚至还有可能去参加世界比赛。”祁麟说,“爸,我读书没什么用的,让我去吧。”
“不行。”祁爸爸一口回绝。
“为什么?”祁麟问,感叹上一秒还父爱如山,这一秒就如山体滑坡,“刚刚还永远支持呢!”
“那是高考完,”祁爸爸说,“怎么可能放弃高考去打游戏,你妈也不会同意的。”
“我妈要是同意,就不会找你了。”祁麟掏出手机,找出前几天搜好的视频,“你看看,为国家争光……求你了,亲爱的father。”
视频上放映着cheetah取得世界冠军的视频,手中的奖杯耀耀生辉。
“爸,老爸,爹地,father……”祁麟缠着她爸,“你知道我上次考试总分多少吗?才两百多分,两百多分能上什么学校啊,我还不如打比赛呢。”
祁爸爸依旧面若冰霜:“不行。”
“真的,奖金也有很多钱,几百万几千万地拿。”祁麟说,“又不是真在打游戏,这是一份工作啊。”
“祁麟,多少钱不重要,我养得起你。”祁爸爸说,“但高考得考,等你考完再去,爸不拦着你。”
“等高考完就晚了,爸,你再这样我就……”祁麟眼珠子转了两圈,实在想不出招式,只好指着楼上,“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如此蹩脚的威胁,换谁都不可能信。
但她爸显然不是谁。
祁爸爸脸色越发严肃,嘴角都撇下来了:“不要拿身体开玩笑。”
“爸,你考虑考虑,反正我一定要去。”祁麟就知道对她爸,撒娇和耍无赖最管用,“你看着我的成绩单,摸着良心说,我真能考上?”
她将界面切换到相册,照片上大喇喇显示着:祁麟,数学20……总分289。
祁爸爸:“……”
第130章 “懂了”祁麟往胸口上轻轻锤了几拳,“信心是自己给的”
一小时后,唐心悦家。
何野写完最后一题,看了眼手机,转了转手中的笔:“小孩儿,到时间了。”
桌上摆了几本书,唐心悦吃着泡泡糖吹了个泡泡,听闻泡泡啪地破了,糊了一嘴。
唐心悦咬掉嘴唇上的泡泡糖,“就走了?”
“两小时到了。”何野套好笔帽,顺手把几本书收一块儿,“今天是体验课,不收钱,你想好了再决定补不补。”
“我说到做到,骗人是小狗。”唐心悦穿上拖鞋,跟在她身后一块走出房间,“高三生,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在附中?真跟他们说的一样?”
数学竞赛让何野名声大噪,所有人惊叹于一个小小的城镇,本科率都低的可怜的学校,怎么会是冠军。
谣言口口相传,打架斗殴、忤逆老师、偷东西……所有恶劣的事情都安在一个女孩子身上,扑朔迷离,不知真假。
“你觉得呢?”何野问,以前一谈就心堵的话题,此刻却一点不受影响。
就好像过了好久,久到她甚至能心平气和地问别人:“你觉得是那样吗?”
唐心悦踢了踢拖鞋,认真想了会儿,摇头:“我觉得你不像那种人。”
“是么?”何野笑笑,摸了摸耳垂。
拐进楼梯,光线瞬间黯淡,唐心悦碰了碰她的手:“喂,高三生,吃不吃糖?”
何野一边走下阶梯,回头看了眼女生的掌心,里面静静躺着两块泡泡糖。
她拿起一块:“谢谢。”
唐心悦撕开另外一块的包装袋,放进嘴里:“我每个星期天有时间,加个微信?”
“我有你号码,回去加。”何野把糖揣进兜里,“看你妈妈怎么说。”
下了楼,唐妈妈不在。
唐心悦喊了一声,唐妈妈从厨房疾步走来:“小何老师吃个饭再走吧,菜马上就好。”
空气中飘散着油烟气息,何野低头边回消息边说:“不了,我先走了。”
小女朋友:补课怎么样?
她回了个还行。
小女朋友:想我没?
何野嘴角上扬,还是回了个还行。
那边发了个不开心的表情包。
唐妈妈碰了碰唐心悦,用眼神示意。
唐心悦无语地说:“喂,吃个饭再走呗。”
唐妈妈瞪了唐心悦一眼,脸上挂上笑容:“就是,等吃了饭再谈谈补课的事情,反正也不急。”
“阿姨,我真有事,等下次有机会再吃吧。”何野回复完,收起手机说,“补习你考虑考虑,我手机号你应该有吧?”
“有的有的,祁麟给过我。”唐妈妈见她脚都跨出门了,连忙说,“小何老师路上慢点!”
“嗯。”何野出了门,挥挥手,“再见。”
回应她的是啪一声,泡泡破裂的声响。
还没出院子门,一只手从门后伸出来,竖着食指和中指,挡在她面前,比了个耶。
“小姐姐一个人吗?”两根竖起的手指弯了弯,像兔子耳朵,“小心路上被大灰狼吃掉哦。”
“你怎么来了?”何野心情随着阳光一下飞扬了起来。
“当然是来接女朋友下课了。”祁麟笑吟吟地张开手臂,“抱一个。”
“有人。”何野看了看周围。
“有人怎么了?”祁麟还张着胳膊,“不能亲,抱一下都不行?”
何野见她如此执着,扑进她怀里使劲抱了抱,隔着厚厚的棉服,像一团棉花糖。
“行了吧?”
“好想你啊。”祁麟在她肩上蹭了蹭,松开手。
何野挑起一边眉毛:“我们昨天才见过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祁麟勾住她的小拇指晃着,“一想到以后好长时间都见不到,更想了。”
“吃糖吗?”何野从兜里掏出泡泡糖。
祁麟没动作:“你买的?”
“不是,小孩儿给的。”何野说。
“唐心悦?”下一秒,祁麟接过泡泡糖,三两下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和她处挺好啊?”
“也就那样,刚开始挺自大的,好在听劝。”何野说,“没开车来?”
“充电呢,哪能天天骑。”祁麟牵住她的手,藏进袖子里,“告诉你个惊天大消息,跟我爸讲了。”
何野愣了下反应过来祁麟说的是哪件事:“你爸怎么说?”
祁麟:“那肯定双手双脚赞成,我一出马一个顶俩。”
“你确定?”
“本来是有点不赞同的,”祁麟抓了抓头发,“后面劝了两句,就好了。”
她想起她爸盯着惨淡的成绩单时,罕见地叹了口气。
“我怕你走错了路。”她爸这样对她说,“别人都高考,你不高考,走了连退路都没有。”
那能怎么办呢?
所有人都在催她长大,但她除了打游戏什么都不会,就算最后半年奋发图强,也没用。
她盯着那碗没了热气的西米,在碗壁上挂上一层小水珠,回答道:“爸,人是不一样的,你连我去卖红薯都能接受,为什么不能让我拼一把,为什么一定要高考。”
她爸板着张脸,无论什么时候嘴角都是向下撇的,看不出表情。
但她能看出来,她爸不开心,很严肃地说:“祁麟,你才高中,你不知道该怎么选。”
“爸,我知道这个决定在你看来可能会……很疯狂,但我二十了。”她说,“我成年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
祁麟晃了下神,她爸说的话言犹在耳,还有一声严声厉色的“不行”。
何野捏了捏她的手,让她有了点真实感。
“嗯?”祁麟偏头看着何野。
“加油啊,小神兽。”阳光淡淡地洒在何野侧脸上,使阴暗面更加立体,她勾了勾嘴角,眸子里闪烁出浅色的光,“期待你上台拿奖的样子。”
祁麟忍不住问:“要是赢不了怎么办?”
“你在放什么屁。”何野戳了戳她的胸口,“出门在外,信心是自己给的,现在还没去就这么没自信,逗我玩吗?”
“懂了,”祁麟往胸口上轻轻锤了几拳,“信心是自己给的。”
“就算谁都不信你,连我都不信,你也要信你自己。”何野说,“你才二十,意气风发的二十岁,别想那么多。”
别想那么多。
就是,想那么多干嘛。
祁麟恍惚地想。
当决定做某件事时,所有人都告诉你,这是错的,这条路不能走。
刚开始还会反驳两句,但说的人多了,再坚定的信念都会动摇。
这时有个人上来对你说,别管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坚定地相信自己。
就会不一样了。
会打破自我怀疑,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她手往前一指,想起玩游戏时花里胡哨的操作,带着何野跑出去:“冲!向未来!向冠军!”
何野被带出几步,差点摔了,“你他妈,跑前不能说一声?”
“以后我们住一起,就专门空出一面墙,摆上咱俩的奖杯奖状,”祁麟又猛地停下,两人撞成一团,她环住何野的肩,明朗地笑道,“比比谁的奖更多。”
祁麟的笑声清脆,很有感染力,总能让人听着心情就不自觉变好了。
“幼稚,这有什么好比的,”何野一边笑一边评价,斩钉截铁地说,“肯定是我的多。”
两人幼稚地争执了好一会,晃回运动广场,直到看见头顶上超市的牌子,何野发现早上走到天荒地老的路,回来时几句话功夫就到了。
运动广场挺多人,大多数是老人带着小孩。
“几点了?”何野抬头看了看太阳,正当头。
祁麟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去吃个饭?”
何野:“行啊,想吃什么?我请你。”
“麦当当吧,吃汉堡。”祁麟拉着她往麦当当走,“炸鸡薯条……顺便给小天也带点儿,老缠我买,可烦死了。”
“买,想吃什么吃什么!”何野豪气地一挥手,“不差钱!”
“发工资了?”
“那肯定。”何野推开麦当当的玻璃门,跨进去,又偏过头,小声说,“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来。”
“那怎么办?”祁麟凑近,也用气音说,“要不现在退出去,再进来,就第二次来了,不过好像有点尴尬,收银员看到我们了……她会不会认为我们是神经病?”
“去你的,”何野说,“我是第一次来,但我不是傻子。”
她们到前台点单,点了份双人套餐。
麦当当店面不算大,餐饮区也就几张桌子,好在这种地方在大人眼中属于垃圾食品,就算饭点来的人也不多,她们在一张靠窗的位置坐下。
何野拨弄着花瓶里的小野花说:“我真没想到你爸能这么快同意,你爸思想还挺开明。”
“我爸就疼我,我可是我们老祁家唯一的女苗苗。”祁麟说,“还等着我光宗耀祖呢。”
“你什么时候走?我准备准备。”何野问。
屋里没开空调,却很暖和,祁麟脱掉棉袄说:“下星期五左右。”
手一用力,花瓣被揪下来一片。
何野看着小野花秃了的一块:“这么快?”
“是不是还没走就开始想了?”祁麟笑笑,“放心,姐会想你的,姐的心只为你一人敞开。”
“别放屁,谁会想你。”何野随手放下花瓣,搓了搓指尖,“想狗都不会想你。”
祁麟毫无心理负担地“汪”了一声。
“你是小狗吗?”她看着祁麟,对方眼睛圆圆的,就算笑的时候也很圆,总是湿漉漉地回望着她。
何野笑了笑,轻轻刮了下祁麟的鼻子:“还真像个小傻狗。”
服务员举着托盘把双人餐端过来,放在她们桌子上。
两杯可乐,何野拿了一杯,插上吸管喝了一口,一股带着甜味的气儿直冲鼻腔:“你去那住哪儿?”
“放心,有宿舍。”祁麟把番茄酱挤在装薯条的袋子里,捏了根薯条吃。
何野拆开汉堡的袋子,两片面包,中间夹着一块炸鸡块,她咬下一口,满嘴肉香。
吃到一半,她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映出的光圈笼在桌上那朵缺了一角的小野花上,熠熠生辉。
双人餐有一个汉堡和一个鸡肉卷,何野全吃了,还没觉得饱。
剩下三块鸡块和没吃完的薯条,祁麟换了包装袋带回去,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该省省该花花。
回到学校宿舍楼,何野一边摸着肚子一边上楼,琢磨着回去再泡包泡面。
转角碰到了拎着一桶衣服的叶迟迟。
何野一愣,问:“你没回家?”
“天暖了,我把厚衣服洗洗,放起来。”桶里都是毛衣和棉袄,叶迟迟艰难地换了只手提。
何野看她提的挺沉:“要我帮忙吗?”
“不用,楼下有洗衣机,我一个人能提下去。”叶迟迟走了两步,“那我下去了。”
“好。”
确实天暖了,可以不用戴围巾手套。
她想起昨天祁麟不见了的充电宝,打算慰问一下:充电宝找到了没?
小女朋友:没,估计被偷了。
接着甩过来一张图。
何野点开放大,是一张校园墙的吐槽贴-
哪个傻逼把我充电宝偷走了?真他妈不要脸,穷疯了吧?连个充电宝也买不起,祝你永远穷的连充电宝都买不起【微笑】【微笑】【微笑】,匿
何野:
小女朋友:不是我发的,小迟发的,她充电宝也没了
小女朋友:可以这样说,在教室充电的充电宝,八九个,一个不剩全偷光了
何野:6
这贼野心挺大,偷这么多充电宝拿去卖?
到了六楼,何野进门,撸起袖子打算洗洗祁麟送她的围巾。
一床很眼熟的被子突兀地铺在床上。
何野:你把被子搬过来了?
小女朋友:怎么样,贴心吧?怕你离开了我温暖的胸膛,一个人在孤单寂寞的夜里冻得瑟瑟发抖
小女朋友:我自己都感动哭了,捂嘴哭泣.jpg
何野:滚蛋
她坐上去摸了摸,温暖厚实。
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她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谢了。
小女朋友:嗐,小天收到了牛肉干姐姐的爱,快感动哭了,让我谢谢你,我给他买零食从来不说谢谢
何野想起打包带走的薯条,有点心虚,她原本打算买新的让祁麟带回去,但被祁麟拒绝了:别这样说,我的良心会痛的
她放下手机,找出围巾放进盆里。
二月份的水冷的刺骨,是寒气从指缝透进骨子里的冷。
手指僵硬,她倒了点洗衣粉一点点搓着。
搓到围巾尾端,这一块折上去缝了起来,有点奇怪,像个暗袋。
也可能是为了突出绣在上面的玫瑰。
何野把这块向外翻折,藏青色的围巾上竟然用一种更深的蓝色私信绣着一行字,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她凑近眯眼瞧。
被水打湿的围巾颜色更深,介于于黑蓝之间,几乎与那抹暗蓝色的字融为一体。
上面清秀地绣着:
送给我的玫瑰。
第131章 我喜欢她,她是我女朋友。
周一,意味着连上六天课,困倦又无望的一天。
早读四十几号人有气无力念着单词,活像饿了三天。
在陈青霞踏入教室的一瞬间,所有人瞬间嗓门嘹亮,又像注射了兴奋剂。
陈青霞在教室转了两圈,接着坐讲台上看教案。
下课铃响起的一刻,全班集体噤言,趴桌子上补觉。
班主任的声音响彻整间教室,不怒自威,在角落里回荡:“某些同学别以为我不查手机,就肆无忌惮,我看一眼就知道你们心里想的小九九。”
说着视线还意有所指地扫过祁麟。
叶迟迟眼睛压在胳膊上,心里咯噔一下。
破案了,她发校园墙那个偷充电宝的傻逼,应该就是陈青霞。
陈青霞说完,拿起教案离开教室。
叶迟迟也无心睡觉,东张西望地寻找大姐大。
只见大姐大一点也不关心是哪个小贼拿了充电宝,她端着饭盒,蹦到她们全校的骄傲——何野面前。
祁麟把饭盒往何野桌上一放:“没吃早饭吧?”
“你昨天就差把刀架我脖子上,还能不给你面子?”何野打开饭盒,音调抬高,像吃惊地“嗯”了一声。
不锈钢的饭盒里,装着满满一碗圆滚滚的汤圆。
她用勺子舀了一个,咬下一半,芝麻馅顺着皮儿流了出来。
“今天元宵节,我妈说得吃汤圆。”祁麟半边屁股坐桌子上,“说是元宵吃汤圆,团团圆圆,平平安安。”
何野把剩下半个也吃了,汤圆还是热的,软糯可口:“我听梁夏说过,不过她不喜欢吃,嫌太甜。”
“这个甜不甜?”
何野咽下去,咂吧咂吧嘴,不太甜,更多的是芝麻香:“还行。”
“只是还行?”祁麟微微弯腰,凑近逼问,“这可是我昨天亲手做的,做了好几小时呢。”
挑的最圆最好的十几个。
“亲手做的?”何野咬掉一小块汤圆皮儿,一边吸芝麻汁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想不到你还会做汤圆。”
“当然,虽然馅和皮儿都是我爸妈调的。”祁麟颇为骄傲道,“你吃的这碗,可是我一个一个揉出来的。”
何野一口吃了没馅的皮儿:“怪不得皮儿厚。”
“真羡慕,祁麟你还给何野带早饭。”叶迟迟走过来,撇着嘴酸溜溜地说,“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你给我带过早饭?”
“你家不就做早餐的么?吃都吃不过来还稀罕我的?”祁麟说,“不过你要实在欣赏我的手艺,明儿到我家来,亲手做给你吃。”
“切,我才不稀罕。”叶迟迟叹了口气,“想不到充电宝是被陈青霞缴了,又要重新买一个。”
“你怎么知道?”祁麟问,“陈青霞还有这闲工夫?”
“就刚刚,早读下课的时候,你听不出来?”叶迟迟愤怒地骂了一句,“就是,都高三了,逼事儿真多。”
“我没注意。”祁麟跳下桌子,不由分说地拉着叶迟迟从后门走出教室,顺手从桌洞里拿了两条薯片。
留下何野一脸懵地面对吃到一半的汤圆。
“干嘛?”叶迟迟也一眼懵逼地问。
“有事儿找你帮忙。”祁麟走到操场,围着塑胶跑道走圈,“帮我送个东西。”
“什么东西?”
祁麟从兜里拿出从教室带来的薯片,目测有十厘米,叶迟迟的注意力竟然是她怎么装进口袋的。
“这一条,请你吃。”祁麟把一条番茄味的给叶迟迟,拿着墨西哥烤肉味的说,“这一条,星期五帮我交给何野。”
“你自己给不就好了。”叶迟迟满心欢喜地接受贿赂,拆开包装吃着薯片。
“我过几天有事要走,给不了。”祁麟指着叶迟迟,“吃了我这么多年的零食,就要帮我做事。”
叶迟迟放下正要塞进嘴里的薯片,每走一步间距就近一点,最后停在原地,垂下胳膊。
“麒麟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为了你的零食才跟你一块儿玩的。”叶迟迟恹恹地说,“不对,是因为你家开超市,才和你一块玩的。”
“你别诬陷我,我可没这么想……”祁麟打趣的话说到一半,注意到叶迟迟情绪不太对,弯腰看着她问,“怎么了?”
“我就是,有点难过。”叶迟迟躲开她的目光,垂下脑袋盯着鞋看,这双球鞋还是初三买的,鞋尖早就开胶了,用胶水也沾不牢,“麒麟儿,我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祁麟不明白怎么突然转折到这,点了点头。
“那何野呢?”
祁麟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叶迟迟揪着袖子,艰涩地说,“我知道可能有点幼稚,我们从小学就一块玩,多少年了,但何野一过来,你就不找我了。”
叶迟迟说着,音调染上一丝哭腔,“你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但你的行动告诉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了,你俩都有秘密了,连厕所都不跟我一块上!”
说完,她蹲在地上呜哇哇地哭起来。
留下祁麟风中凌乱。
“呃,你怎么会这么想?”祁麟也跟着蹲下,摸着叶迟迟脑袋安慰,“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你撒谎!”叶迟迟抬起头,满脸泪水,一双眼睛红红地瞪着她,“你骗人!我们在一起七年了,七年!不是七个月。何野才来了几个月,她就把你的魂儿给勾走了!”
呃,从某种角度上叶迟迟说的没错,何野确实把她的魂儿勾走了。
不过这场景,还有这质问的语气,怎么显得她像个抛妻弃子的渣女?
不,应该是抛朋弃友的渣女。
“我们那是特殊情况。”祁麟努力辩解。
“你看,都特殊情况了!”叶迟迟哇的一声,又伤心欲绝地哭道,“还说是最好的朋友,只有最好的朋友之间才是特殊的!你还否认!祁麟你脚踏两条船,你好狠的心!”
“真的,我没,你听我说。”祁麟百口莫辩,比窦娥还冤,“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何野呢!”叶迟迟撅着嘴巴,委屈巴巴。
她看着叶迟迟,嘴角抽搐了几下,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祁麟!你严肃点!”叶迟迟怒不可遏。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想严肃,但你、你鼻涕流出来了。”祁麟捂着肚子,干脆一屁股坐地上,“还、还还有鼻涕泡哈哈哈哈!”
叶迟迟扯着嘴角,抹了把脸跟着一块笑,她抽了祁麟一腿:“还笑!有纸没?”
祁麟从兜里拿出纸扔过去,脸都笑酸了。
叶迟迟不好意思地擦鼻涕。
操场回荡着女孩子爽朗的笑声,和南归的鸟鸣一起,破开乌云,迎接阳光。
祁麟实在笑不动了,干脆平躺在跑道上,也不在意脏不脏。
阳光有点刺眼,她举起手挡在眼前,扯了扯叶迟迟的衣角:“欸。”
叶迟迟不理人。
“别生气。”祁麟握了握拳,像要抓住什么,“我不骗人,真不骗人。”
叶迟迟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祁麟笑笑,这次的笑很柔和,像透过指缝看见另外一个女孩子,“她是我最喜欢的女朋友。”
叶迟迟又闷闷地哦一声。
等哦完,她才意识到不对,瞪大了眼睛看祁麟:“你说什么?!”
“我说,”祁麟偏头看叶迟迟,眼里坦坦荡荡地盛着阳光,语气肯定,没有一丝玩笑意味,“我喜欢她,她是我女朋友。”
叶迟迟目光复杂,不知道是震惊于自己跟人家女朋友争风吃醋,还是震惊两人的关系,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真情实感的:“操。”
接着,她把脸埋进膝盖:“好丢人。”
“别说出去啊,何野要高考了,我怕影响她心态。”祁麟好笑地说。
“我跟她一个班,你就不怕影响我心态?”叶迟迟弱弱地谴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是你一直逼我的,”祁麟掐着嗓子,学着刚才的语气说,“骗人,我们在一起七年,何野才来几个月,她把我魂儿都勾走了!我脚踏两条船,我好狠的心。”
叶迟迟:……
叶迟迟:“很好玩吗?能不能别说了,我知道我丢人。”
“不能。”祁麟认真地点头,“因为真的很好玩。”
说着她又咧嘴笑起来:“关键是那个鼻涕泡,‘嘣’一下就破了,还有你那个表情,哈哈哈哈一想就想笑!”
叶迟迟恼羞成怒,颤抖着手斥责道:“你你你再笑,不跟你玩了!”
“好,不笑了,我严肃。”祁麟说着,眉眼还是弯的,“这件事我可只跟你一个人说了,特殊吧?别告诉别人啊。”
“我知道,就算拿刀架脖子上我也守口如瓶。”叶迟迟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你怎么喜欢何野,她也是女生啊。”
“怎么,我就不能喜欢女生了?”祁麟说,“国家规定我不能喜欢女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不说了。”叶迟迟扯着她,“起来,上课了。”
祁麟爬起来。
走了一段路,叶迟迟又耐不住性子,好奇地问:“那你跟何野谈,跟男生谈恋爱,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男生谈过。”
“哦。”叶迟迟沉思道,“何野答应了?”
“嗯呐。”
“那……”
叶迟迟还想问什么,被祁麟推着背跑:“别问了,等会被别人听见了。”
叶迟迟立马消停。
到了教室,老师还没来,祁麟趁机把薯片塞到叶迟迟怀里,小声说:“记得帮我给她,一定要在星期五!”
叶迟迟还没缓过神,愣愣地点点头。
等到了座位,她发现自己的薯片撒了一大半,就剩一点碎渣渣。
她把碎渣渣倒进嘴里,蓦然想起起一件事。
所以祁麟说她有事要走,是什么事要走?
第132章 她们甚至连声再见都没说。
叶迟迟还没来得及问明白祁麟为什么要走,又迎来新的一轮考试。
上次考试有些试卷还没讲完,在紧迫的时间下,被塞进满是书的桌洞里,可能再也不会拿出来。
接连两天高强度的用脑,不仅学生浑浑噩噩,老师也很疲惫,晚自习该改试卷改试卷,该对答案的对答案。
何野把书从办公室搬回来,有点烦,指不定过几天又要搬过去。
她撑在书上往后看,地上散落着垃圾,散布在教室各处乱七八糟的课桌,白炽光照在每个人身上,地面人影晃动。
视线落在最后一排,那里曾是她的桌位,人去桌空,只留一个狼尾女孩独自蹲地上收拾书本,看着有点落寞。
老师还没来,不知道晚自习还会不会来,何野呼出口气,把书挪到桌面一角。
“何野,”马萍推推眼镜,隔着镜片也能看清镜片下暗青色黑眼圈,“试卷能借我看下吗?”
“要哪科?”何野拿起一沓卷子。
“都借我用一下,谢谢。”马萍说。
何野把卷子连带草稿纸一块给了她:“有些题我直接写草稿纸上的,你找找。”
马萍道了声谢。
一只手捏住她的耳垂,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东西搬完了没?”祁麟靠着她,光明正大地揉捏着耳垂,通过力道传递隐藏的心思。
耳朵捏得发红,何野偏了偏头,躲开祁麟的手:“搬完了。”
有人要过去,祁麟又凑近了点挨着她:“那今晚晚自习别上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何野退了一步:“去哪儿?”
“不告诉你。”祁麟神秘一笑,越过她,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马萍抬起头。
“班长,帮我打个掩护,要是老师来问,你就说我肚子疼,何野陪我去医务室。”祁麟拿出一颗糖给马萍,“谢了。”
“好。”马萍应下来。
“叶迟迟!”祁麟喊了一声。
“欸!”叶迟迟目光艰难的从幕布上移开,手上动作没停,看着她们。
“过来!”祁麟喊,“有事儿跟你说。”
“什么事儿啊?教室不能说?”叶迟迟快速地瞄了眼幕布,“我忙着呢!”
祁麟突然扬起嗓音说:“我们在一起七年了。”
此话一出,班里大多数人一脸八卦地看向两人。
连马萍都停下了笔,视线却停在女孩子牵在一起的手上,顿在卷面上的笔尖点出一个黑点。
叶迟迟目光呆滞了一秒,像想起什么,愤愤摔掉笔:“你闭嘴!我来!”
程一水探头问:“你和谁在一起七年?”
“没谁。”祁麟推开他,“改你的试卷去。”
出了教室还有很多人在搬桌子,行动艰难。
“什么事啊?”叶迟迟归心似箭,时不时回头望两眼教室。
“试卷明天再改,我旁边不就一学霸,标准答案,还能讲题,”祁麟说,“怕什么。”
叶迟迟扯起嘴角笑了笑。
自从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再怎么心理暗示,她面对何野还有一丝丝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源于禁忌的关系,就算恶补了大量同性恋的帖子,段期间内还是无法完全接受。
两人没注意到叶迟迟不正常的反应,何野问:“去哪儿?”
“逃过课吗?”祁麟走下楼。
“偶尔。”何野回答。
一中管得严,上课就会锁教学楼的门,逃课难如登天。
“今晚就当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放纵。”祁麟避开上楼的人,她们逆流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祁麟领小鸡仔一样,躲开宿管阿姨溜进女生宿舍楼,一路爬上六楼。
叶迟迟一步一喘气:“你带我们来,就为了回宿舍睡觉?”
“睡个头觉。”
六楼楼梯旁有把梯子,上头有个天窗,祁麟把梯子抵着天窗,爬了上去。
虽然大伙都知道这个天窗,但从没人上去过。
大概是惜命吧。
“你你你,你别想不开啊!”叶迟迟抓住祁麟的裤脚,“虽然高三压力大,但也不只有高考一条路!三思而后行!”
“叶迟迟,你一天到晚脑袋瓜子想什么呢。”祁麟小心顶开天窗上挡雨的玻璃,熟练地爬上去,放好玻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快上来。”
叶迟迟看看祁麟,又看看何野,犹豫不决:“真要上去吗?”
何野无奈耸肩:“上去吧。”
等何野也上去了,叶迟迟咬牙一跺脚,颤抖着脚也爬上梯子。
抖得梯子咯吱响。
“你至于吗?”
祁麟和何野一人一只手总算把叶迟迟拉了上来,祁麟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梯子成精了,抖成那样。”
“你也不看多高!”叶迟迟颤音道。
天台没围栏,地面上结了厚厚的灰块,一眼看过去空荡荡的一片。
不远处有一袋零食。
祁麟走过去,从袋子里拿出三瓶果酒,给她们一人一瓶。
“我要走了,喝几瓶吧。”祁麟手指扣住拉环,一用力,伴随着气泡破裂的声音,仰头喝了一口。
“去哪儿?”叶迟迟还没意识到什么问题,只当是和往常一样,暂时的离别。
“北京。”
“你去北京干嘛?”叶迟迟左思右想,“买房?”
祁麟走到边缘坐下,天台的风和楼下不一样,很清凉。
似乎顺着肺,凉进了内脏。
何野盘腿坐在她旁边,也喝了一口。
“我打算进战队打游戏去了。”祁麟眺望远方,月光朦朦胧胧地笼罩在群山之上,像用料极好的纱。
“进战队打游戏?”叶迟迟惊讶地问,“什么游戏决战狙击这么牛逼!现在才告诉我?”
“怕你管不住嘴,到处乱说。”祁麟举起酒瓶,“碰一个。”
叶迟迟很高兴的和她碰了一个:“放屁,我才不会乱说……你他妈真牛逼,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
“那肯定,我要是发达了,必须请你吃香的喝辣的。”祁麟晃晃酒瓶,感受着液体和铝制品间相互碰撞,“谁叫这么多年都是我俩一块闯祸。快去拿张纸,签上我的大名,指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叶迟迟笑道:“这可是你说。”
果酒度数不高,味道和果汁一样,但一罐接着一罐,总会醉的。
她们喝着酒,在朦胧的夜色里东扯西扯,聊到天南地北,漫不经心地说着壮阔的梦想。
“我以后要走遍大江南北!”没喝两瓶,叶迟迟说话就大舌头了,一挥手酒跟着撒了一半,“去看山河万里,才不要留在这个小小县城,我要出去!去看世界!”
祁麟扶住东倒西歪的叶迟迟:“好好,去看世界。”
“麒麟儿,到时候我拍照给你。”叶迟迟抓住祁麟的胳膊,脸蛋挂上了两片酡红,她冲天空大喊,“我们要当一辈子好朋友!”
“行,一辈子好朋友。”祁麟见何野也迷糊地不说话,把她扯进怀里。
“你怎么就要走了啊。”叶迟迟喝醉了倒是思维跳脱,呜呜咽咽哭了出来,“我们说好要一起高考的,你说走就走,你个逃兵!”
“不过你当逃兵我也开心,你不知道高考多难,我做题都快做崩溃了,天天凌晨一两点睡,头发掉光光。”叶迟迟扯着辫子,断断续续地说,“我们认识七年,她们都不跟我玩,我好伤心啊……但你跟我玩,你真好,我就你一个朋友,我们是一辈子好朋友!”
“啊,”祁麟喝着酒说,“我记得,那时候你一个人看着她们玩游戏,像个没人要的小朋友,可可怜儿了。”
“就是,都怪她们!”叶迟迟豪迈地一口气喝光了一瓶,抹了抹眼睛,大声唱起来,“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何野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祁麟不明白,想好好告个别怎么都醉了。
连她也有点看不清头顶上泛着微光的月亮。
可能晚风醉人吧。
寂静的夜里,女孩子抱着酒,跑调地唱着歌儿,醉得东倒西歪。
易拉罐滚到脚边,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被一只手捡起来。
祁麟捡完垃圾,头疼地看着歪在一块不省人事的两人,思考怎么把人运下去。
最后下课,宿舍来人了,和别人合伙才把人一块背下去。
叶迟迟舍友一看:“嚯,这是喝了多少?”
“也就七八瓶?”祁麟算了算,“明早记得叫她起床,谢了。”
叶迟迟被舍友七手八脚地带走了,还举起手臂,嘹亮地展现歌喉:“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祁麟背着何野往宿舍走。
何野脑袋歪在她肩上,走一步颠一下,还挺好玩。
“没想到你也那么容易醉。”祁麟嘟囔一句,一手领着垃圾,一手托着何野的腿,在滑到地上的前一秒,成功将人放倒在床上。
她关上门,穿着棉袄做事不方便,于是脱了棉袄,上半身只穿了件打底衫和浅色毛衣。
她用热水打湿毛巾,给何野擦脸。
何野皱皱眉,迷糊地睁开眼,灯光刺眼,她缩进黑暗中看着祁麟。
不吵也不闹,很安静。
擦完脸,祁麟脱掉何野的衣服,把她塞进被子里。
近距离看,何野的脸红红的,睫毛长长的,因为不卷,平时看不太出来。
仔细看才能发现,是个看不太出来的睫毛怪。
嘴巴也是红……
没等她反应过来,何野勾住了她的脖子,仰头亲上去。
淡淡的水果香弥漫在唇齿间,相互碰撞,撕咬,融合。
祁麟单膝跪在被子上,柔软的毛衣勾勒出绷紧的背脊,她抓紧床单,忍不住加重力道。
发丝柔顺地垂在脸侧,挡住了侧脸。
摸到耳垂,耳钉微凉的质感让她清醒了一点。
祁麟克制地仰起头,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思念却达到顶峰。
“怎么办,”何野舔了舔被咬破的嘴角,眼皮半垂,视线顺着锁骨上移,“舍不得了。”
她抬手,摸上祁麟眉尾的痣。
这颗痣平时看不太出来,但在混乱阴暗的环境中,配上隐忍的眼神,格外吸引人。
想让人狠狠亲上去,狠狠蹂。躏。
“操,”祁麟甩甩头,理智一点点回笼,“别这样,等会真回不去了。”
何野笑笑,移开目光。
祁麟恋恋不舍地撑起身体:“走了。”
“知道了。”何野拿被子套住头。
“明天别吃早饭了,我给你带汤圆。”祁麟拿了垃圾和棉袄,拉开门说。
“快走吧,明天又不是见不着了。”何野深呼口气。
门“吱呀”一声合上了,何野重重呼出口气。
她探出被子,祁麟走了,连带灯一块关了。
喝了两三瓶酒,还……
何野摸了摸嘴角,似乎还有一丝水果味的气息。
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睁着眼睛,熬了半宿。
第二天,何野一觉睡到快上课,她胡乱刷了牙,飞奔去教室。
路上还碰到了同样快要迟到的叶迟迟。
叶迟迟捂着脑袋欲哭无泪:“早知道不喝那么多了,头疼!”
她除了失眠没什么副作用,安慰道:“没事儿,过一会就好了。”
“关键是,我昨天还吐了!”叶迟迟哀嚎道,“还说梦话!唱了一宿歌儿!一早起来嘴巴都用胶带粘上了。”
何野对她的舍友深感同情。
踩点到教室,她一眼看见了桌面上的饭盒。
眼皮莫名狠狠一跳。
以前都是早读下课,祁麟亲手给她的。
她打开饭盒,满满一碗汤圆。
回头一看,后排座位上没有熟悉的人。
桌面上摆的书明显少了很多,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桌洞里是空的。
没有空白的试卷,没有留着当余粮的零食。
她走回自己座位,看着碗里寓意团圆平安的汤圆,心里一瞬间空落落的。
第六感告诉她,祁麟走了。
祁麟没让她送,没让叶迟迟送,肯定也不会让她爸妈送,一个人坐上不熟悉的大巴车,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甚至,她们连声再见都没说。
第133章 字母Q,和字母H。
候车厅人来人往,过完元宵,人们背上大包小包,背井离乡。
一个人戴着耳机,放着歌儿,眼前停停走走的人群,或高兴或伤心地看着屏幕,好像这样就能掩饰住心底真正的情绪。
祁麟打开手机,叶迟迟发了个一路顺风的表情。
她回了个好,再退出去,顶置在最上层的对话框静悄悄的。
再开心的事和离别搭上边儿,在突如其来的安静下,总免不了伤感。
“开往北京的列车即将进站,请G624的旅客携带好随身物品,从A3检票口进行检票——”
广播在偌大的候车厅回荡,明明每个字念得字正腔圆,听着却有些过分冰凉。
祁麟低头从锃亮的瓷砖上看见了形单影只的倒影,和旁边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显得格格不入。
她摘了头戴式耳机挂脖子上,一瞬间嘈杂的噪音涌入耳朵,广播也听得越发清晰。
她站起来,背上琴包,拉着行李箱朝A3检票口走,身影逐渐埋没在人群中-
祁麟走后,一个人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学习照常,吃饭照常,就连给叶迟迟还有她眼中学渣中的学霸讲题也照旧如常。
所有计划没变,但心里空荡荡的,像空了一块。
空缺那块是祁麟不会喊她去看球,也不会趁着下课缠着她,偷偷牵个手。
日子照过,只是有点不习惯。
何野也不明白,明明心里挺想一个人,但犟着不发消息也不打电话,可能是对方一声不吭走了,她胸口憋着口气。
越憋越郁闷。
郁闷到一整天都在低头写题,上课也不例外。
老师也没发现教室少了个拖班级平均分的学渣,照着试卷讲着题变形不变的题,学生在讲台下昏昏欲睡。
直到第二天。
何野接了水,回座位继续写题,脸色很差,周身气压极低,像个无情的写题机器。
叶迟迟拿黑板擦擦掉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又用粉笔认真而神圣地写下112。
写完她扔掉粉笔,拍拍手回座位。
桌洞里的老年机嗡嗡作响。
自从上次充电宝事件过后,她没胆子再在教室私藏手机,于是把家里多年不用的老年机拿了过来。
是她最好的朋友——祁麟的电话。
“喂?”
祁麟:“东西送过去了没?”
“什么东西……”叶迟迟一拍脑袋,“忘了,我现在给她。”
“行,顺便把电话一块给她。”
叶迟迟对这种见色忘友的行为嗤之以鼻,但为了好友的终身幸福,还是从桌洞里拿出薯条,认命地给人送过去。
走路上时竟然有种天降大任于是人也的庄重感。
叶迟迟伸手戳了戳何野,清了清嗓子说:“你的电话。”
顺手把东西往对方手里一塞。
接着往后桌一靠,她倒要看看祁麟给她俩的薯片有什么不一样。
何野接过手机还是一脸懵。
什么情况,她不认识叶迟迟家长啊。
于是试探性地“喂”了一声。
“是我。”祁麟的嗓音透过电流,有点说不出的好听。
何野愣了愣,淡淡回了一句,心扬了起来。
祁麟轻咳一声,她竟然听出了紧张:“那个,我一个人走,是不想看到某人哭成小花猫。”
“滚蛋,你说谁会哭成小花猫?”何野无意识地拆着薯片包装盒,丝毫不留情面。
不对,她不是不会哭成小花猫,她根本就不会哭。
只是有点失落而已。
“别生气,我错了。”祁麟说,“等回来给你带土特产。”
“旅游呢?还土特产。”何野说,“这事儿好不了。”
“给你准备了礼物,别生气了。”祁麟说,“小迟给你的薯片,拆开看看。”
薯片盒子拆一半了,她单手撕开另一半盖子。
里面并不是烧烤味的薯片,几片粉色的花瓣露了出来。
更准确点,应该是餐巾纸做的花瓣,用粉色和红色的粉笔灰染上去的颜色。
“你神经病吧。”何野捏着花瓣,小心的一点点抽出来,“谁送礼物送一支假花,还是纸巾做的……”
筷子做的花梗下绑着一根线,线的另一端绑着一只红色的千纸鹤,千纸鹤被压久了,脑袋折了下去,有点焉了吧唧的。
脑袋上插着枚字母Q的耳钉。
她下意识放下花,摸了摸耳垂。
耳朵上的耳钉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就是,谁送礼物送一支纸做的假花,”祁麟满含笑意地说,“看见礼物了没?”
“我的耳钉呢?”何野问,下一秒心里有了答案。
“你猜。”
“你打耳洞了?”她问。
“啊,”祁麟明知故问,“好像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哇噢!这是谁送我们学霸的情人节礼物?”程一水像个见了蜂蜜的熊,闻着味儿凑过来调侃,“玫瑰花千纸鹤耳钉,好有心哦!”
叶迟迟心里一咯噔,连忙推开程一水:“你烦不烦,你以为谁跟你一样不务正业!”
“叶迟迟你这么紧张干嘛?难不成……你送的?”
“滚啊!”
老年机就算不开免提音量还是很大,何野怕祁麟语出惊人,拿着花走出教室。
下节自习课,上不上都一样,老师问她可以说上厕所去了。
成绩好的学生总有一些隐秘的特权。
何野走下楼,这会儿轮到她不得理,毕竟她连情人节都不知道,更别说礼物了:“……耳钉我看见了,好看。”
“你戴上,”祁麟说,“回去拍个照片给我看看。”
“行。”何野理不直气不壮地说,“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不用准备。”祁麟油腻腻地说,“你就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何野:……
她挂上死亡微笑:“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祁麟清朗地笑起来:“没事儿,多拍几张照片就当礼物了。”
何野捏着耳钉从千纸鹤的脑袋里拔出来,质感很好,摸着冰凉凉的。
上课了没什么人,她在教学楼下的小花坛边边坐下,别扭道:“耳钉抵消了,不生你气了。”
“谢主隆恩。”祁麟麻溜地应下。
“下次让我去送你吧,不然心里不得劲。”何野一只手捏着耳垂,熟练地戴上新耳钉。
差别不大,她戴上后嘴角都上扬了起来。
“怕耽误你时间,高考前的每一天都很重要,好好复习。”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耳钉拿走的?”何野忍不住直摸,小小的耳钉像个专属标记,烙印在柔软的耳垂上。
“前天晚上,”祁麟压低音量,女孩子嗓音清亮,刻意压低像贴在耳边说悄悄话,“接吻的时候。”
祁麟说着,一边回味一边评价道:“当时你勾着我的脖子就亲了上来,说实话我都没反应过来,这点得改进。我本来忘记了,后来碰到就想起来了,那时候你脸可红了,耳朵也红,还很烫……”
“……细节就不用详细说了。”
“也对。”祁麟又低低地笑了一声,“毕竟你也是当事人之一。”
“操。”何野被祁麟这不要脸的骚操作给整不会了,堪称厚颜无耻,“你再这样我挂了。”
“别别别,再聊聊。”祁麟叹了口气,“怎么办,才一天相思病就犯了。”
“活该。”何野狠狠道,耳尖红了,怕再聊下去自己得先破防,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到了没?”
“昨天就到了,本来想今天来的,但人家说今天有时间。”祁麟又叹了口气,“情人节都不让人好好过。”
“好好表现,”何野说,“加油,小强。”
“有被安慰到。”远在北京的一间小咖啡店里,祁麟端起咖啡,杯中的拉花很好看,是个可爱的小猫,她抿掉一个猫耳朵说,“说实话,第一次出城,怪紧张的。”
阳光有点眯眼,她放下杯子,靠在椅子上,北方天气很燥,带着陌生气息。
“别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你竟然还会紧张真稀奇。”
耳边何野不算温柔的语调莫名抚平了紧张的心情,她端着手机,用黑屏的屏幕当镜子照,左耳上H形状的耳钉在阳光下闪出银色的光亮。
像个印章,印上了对方专属的名字,在阳光下隐秘地昭示着对方是自己的人。
视野中出现一双运动鞋,祁麟放下手机,朝熟悉的面孔笑笑。
何野还在继续输出,没注意到她没搭话:“平常心就行,大不了回来继续高考……”
“是麒麟吗?”轻风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走到她面前,微微垂下头,礼貌又不失疏远地介绍自己,“你好,我是轻风。”
蓝牙耳机里说话声一下顿住了,祁麟站起来,伸出手说:“你好轻风,我是麒麟。”
“我先挂了。”何野压低声音说,“你们好好聊。”
耳机里一下安静了,相互握了手,祁麟坐回原来的位置。
“你要点一杯吗?”祁麟问。
“不用,我喝不惯咖啡。”轻风毫无形象地从羽绒服宽大的兜里拿出保温杯,在她的注视下打开,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我更喜欢喝茶。”
好吧,她第一次见保温杯放羽绒服兜里的。
比校服口袋放两条薯片还炸裂。
第134章 你女朋友不负众望,把把mvp
祁麟又喝了口咖啡压压惊。
耳边轻风说着去队里的事情,苦味蔓延着奶味在口腔中散开,勾起了带点风雪味的回忆。
第一次喝是陪何野去市里竞赛,记不清点了什么,总体而言味道不算好,苦的,还挺贵。
今天为了装逼又点了一杯,倒不算很苦,喝着很醇,不会像可乐一样太齁。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躲在桌下点开何野的聊天框,是张在室外拍下的自拍照。
准确点应该是耳朵的特写照,照片中并没露出脸,Q字耳钉戴在耳垂上,和想象中一样好看,顺着耳垂往下看,是一条弧度清晰的下颚线。
祁麟眼睛弯了弯,回复了两个字:好看。
“麒麟,你在听吗?”轻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好意思,回了个消息。”祁麟关掉手机,重新抬眼看向男生,“这些我都了解了,能看下合同吗?”
“到基地会给你的,先是进青训队,通过对内比赛成为替补,不过我看你技术不错。”轻风握着保温杯,大拇指一下一下点着,“打医疗师应该可以的。”
祁麟眼里带着笑:“谢谢,不然你也不会喊我来。”
“你读大一了吧?”轻风问,“最好跟学校申请休学。”
“没有大一,不过已经协商好了。”祁麟想起她爸一口回绝的不行,单方面协商也算协商。
“行,我带你去基地认认路。”轻风站起来,把保温杯又塞进口袋,“宿舍本来是两人一间,我跟经理商量过了,你要是过了住单间。”
“谢谢。”祁麟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咖啡。
轻风领她到了旁边的停车场,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行李还在宾馆,等办好事情还要回来拿行李。
啧。
北京气候很干,风刮在脸上像糊了一层看不见的沙,祁麟吹了会风就把车窗关上了。
“哪里人?”轻风估计是觉得太安静,握着方向盘问。
“平遥。”祁麟补充道,“山西的一个小城市。”
前面红灯,轻风拉下手刹:“平常一天玩几小时?”
“多的时候四五个小时,”她说,“偶尔一两小时也有。”
“上学能理解,不过进了队以后,一天至少八小时。”轻风说,“可能会很累,不过这也算一种职业,你懂吧?只要工作都累。”
祁麟从记事起就帮超市上货,深有体会:“懂。”
轻风没再问什么,一路无话。
青训队基地在一个广场附近,很大的一栋楼,四周的玻璃上贴着决战狙击的人物海报。
他们进楼,轻风跟前台小姐打了声招呼,上了电梯。
电梯在三楼“叮”一声停下,祁麟跟在轻风后面一起走出去。
这一层分了几个房间,均用玻璃隔开,里面四个人聚一块打游戏看的一清二楚。
“俊哥,人我带来了。”轻风冲坐在角落里背对他们的中年男人喊了声。
俊哥看着也就三十四岁,人有点胖,头大身子大,像个圆润的桶。
俊哥听闻,捏着茶杯,脚尖点地,慢悠悠地转向他们,盯着茶杯里淡褐色的茶水开口道:“嗯。”
“他是我们的经理,你叫俊哥就行,英俊的俊。”轻风脱了外套,搭在椅子上,“这层是平常训练的地方,要是进了替补就跟我们一块训练,在楼上,六楼。”
“好。”祁麟简单应着。
“别喝了,拿合同。”轻风拍了下俊哥的肩。
俊哥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拉开下面的抽屉拿出合同。
轻风拉了条椅子放在俊哥对面:“你在这坐会儿。”
祁麟坐下。
俊哥将合同卷成一卷,上下扫量着她,正式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尾音上扬带着怀疑的“女生”。
接着又问:“几岁了?”
这样的视线——轻视的视线,让祁麟很不少受,“过完生日二十。”
“二十,有点大。”俊哥似乎对她不大满意,“还在念书吗?”
祁麟:“嗯。”
“打什么位置?”
祁麟:“医疗师。”
“我们确实缺医疗师。”俊哥慢吞吞地说,“但是……”
但是什么,他没说下去。
意思不言而喻。
年龄大了,女生,技术不如男生。
她预料到会有这种场景,来的路上想过一遍了。
祁麟靠上椅背,目光炯炯地直视俊哥。
“喝茶。”轻风打破了沉默,将茶杯推到祁麟面前。
祁麟静了片刻:“……谢谢。”
“俊哥,不是说好了吗?”轻风直起身问。
“我就问问基本情况。”俊哥神色自若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祁麟不明白什么情况,轻风解释道:“我们青训营一共二十四个名额,你算破格来的,我跟俊哥商量了一下,你跟我们青训营的队员组队,赢了留下。”
6。
之前可没说过这回事。
祁麟保持着嘴角的弧度:“算不算坑了我一把?”
“不好意思,”轻风脸上带着歉意,“忘记了。”
祁麟心里嗤笑一声,坑人这么娴熟,可不像忘了。
她略一思量,答应了:“行,赢了就行吧?”
“用医疗师,评分第二才算。”俊哥补了一句。
赢不算难,评分第二就有点难度了。
陌生的队友意味着没配合,还是医疗师,对手就算不是职业,却也是半只脚踏进职业门槛的人。
比了不一定赢。
不比一定会输。
她可跟何野说过,要赢下世界冠军。
“行。”祁麟毫无惧意,阳光透过玻璃撒在散下的头发上,发尾上翘,层次分明,像头一往无前的狼。
–
何野回了教室,陈青霞正坐在讲台上,看样子在用手机批改卷子。
她喊了声报告。
陈青霞看了一眼让她进去了。
何野绕了一圈,路过叶迟迟把手机换了回去,说了声谢谢。
接着回座位写试卷。
写着写着思维就忍不住跑偏,但在卷子上写题的动作没听。
祁麟送了她那么多东西,她怎么也得表示一下,送点回礼回去。
送什么成了头疼的问题。
贵的她又送不起,便宜的……指不定运费比东西贵,不划算。
……不对,关注点不应该在钱上,送什么礼物才是关键。
何野琢磨了一会,发现送礼简直是她的知识盲区。
她除了梁夏,也没给别人送过礼啊!
脑袋快炸了。
何野写完答案,看下一题已知条件。
网上买的没心意,做的又送不过去。
干脆就按祁麟说的:我就是上天送给她最好的礼物。
嗯,不错,很合理……个屁!
很羞耻啊好吗!
何野捏着笔在试卷上戳戳戳,戳出一圈黑点也没想明白。
她决定先打探敌情,做到知己知彼,再百战百胜。
下了课,一群人如海潮般涌出教室。
何野堵在门外,眼疾手快拉住了人潮中的叶迟迟:“食堂吃饭吗?我跟你一起。”
叶迟迟被这一拉,回头差点跟一个女生来了个亲密接触,她连忙闪开道歉。
何野:“抱歉。”
“没事儿。”叶迟迟颔了颔首,“走,吃饭去。”
下了楼终于不再是人挤人,她们顺着人潮向食堂的方向走,宛如浪花随海浪奔涌。
“今天怎么突然喊我一块?”叶迟迟冲她笑着道,“因为麒麟儿不在了,找我当饭搭子啊?”
何野说:“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什么问题竟然请教我?”叶迟迟吃惊地问,“我会的你会,我不会的你还会。”
“不是学习的问题。”何野尽量让自己表现地自然一点,“就想问问你,祁麟平时喜欢什么?”
叶迟迟音调九曲十八弯地“噢”了一声,揶揄地说:“怪不得。”
何野:……
这语气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她啊,也没喜欢什么,打游戏,对,我记得她还有把尤克里里,她经常练。”叶迟迟说,“反正除了学习,什么都喜欢。”
好吧,这些她知道。
“还有没有别的爱好?”何野问。
叶迟迟走进食堂,饭菜味混在一起,形成混杂的食物气息。
食堂也人山人海,叶迟迟抱怨了一声,说:“还有打球,你不知道么?打篮球。”
看来叶迟迟也不知道。
何野没再问了,打算回去再琢磨琢磨。
她们在一条相对而言人较少的队伍排队。
“你想了解麒麟儿的话,可以去问小天。”叶迟迟说,“小天应该知道不少。”
她竟然沦落到要向一个几岁的小孩问别人的喜好。
“我知道了。”何野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叶迟迟拍拍她的肩,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说,“只要你俩好好的,我牺牲一下,一个人退出也未尝不可。”
何野听得一头问号。
叶迟迟握拳,一脸鼓励道:“加油。” ?
今天叶迟迟吃错药了?
打好饭,她们在角落里坐下。
兜里手机震了震,何野环视一圈,确认周围没老师,从兜里拿出手机。
叶迟迟一边吃着饭,一边拿出小册子刻苦地背知识点,还能分心地提醒道:“你小心点,保安经常来食堂抓小情侣,要是看见手机也会缴的。”
何野谨慎地望了望,再次确认没有保安。
打开锁屏,是备注“小女朋友”发来的消息。
何野嘴角上扬。
很奇怪,只要看见在意的人发来的消息,心情就会像气球一样扬起来。
小女朋友:不愧是我
后面是张打码的合同图片。
她放大照片,逐字逐句看过合同上的条例,最后目光停在右下角,乙方后面端端正正用黑色水笔写着:祁麟。
何野回复:牛逼
何野:勇敢牛牛,不怕困难.jpg。
小女朋友:被摆了一道,说要跟他们打三把,每把都要第二名
小女朋友:你女朋友不负众望,把把mvp
何野几乎能想象到祁麟是怎么张扬地爆了最后一个人头,挑衅似地挑眉。
小女朋友:狙击手都比我少个人头,杀疯了
何野:不亏是你.jpg
小女朋友:上场指日可待,等我拿下冠军,给你当高考状元礼物
第135章 “我们以后也养条小狗吧。”
又是周末。
正式辞了火锅店的工作,何野轻松不少,闲暇的时间多了很多多多多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唐心悦妈妈极力的讨价还价下,将一百的补课费降到了八十。
算不错了,她很满足。
给唐心悦补完课,她去了祁麟家。
何野在屋外踌躇望了望,之前也来过,还住了几天,但不敢进去。
主要之前祁麟在,好歹有个伴,不至于那么尴尬。
何野买了个汉堡,作为打探口风的贿赂。
她撅着屁股通过窗户往里瞄,没看见人,她将耳朵贴在玻璃上,听见了小到像幻听的动画片声音。
再次回头,一张圆脸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她吓得身子一仰,差点摔了。
祁天张嘴说了什么,但听不见,看口型像在说牛肉干姐姐。
何野心地咚咚跳着,她曲起手指在玻璃上敲了敲。
祁天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一会。
瞪着瞪着,她突然有点想笑。
祁天跑开了,过了一会儿,最先越过窗沿的是一头蓬松的小卷毛,祁天应该是拿凳子去了,这次脑袋越过窗沿高了不少。
祁天踮脚打开窗户上的锁扣,拉开窗户:“牛肉干姐姐。”
“小天,你爸妈在家吗?”何野问。
祁天手肘抵着窗户,托着脸蛋,脸上肉乎乎的软**出手边:“他们不在家。”
“牛肉干姐姐,”没等她回答,祁天又问,“你知道姐姐去哪了吗?”
何野没料到祁天会问这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地“啊”了声。
“姐姐好久没回来了,”祁天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说,“晚上都没人给我讲西游记,爸爸也不讲……我有点想姐姐了。”
隔着一堵墙,何野只能摸摸祁天的脑袋安慰:“姐姐很快回来了,你爸妈没见到姐姐,他们怎么样?”
“妈妈好生气,我都不敢要手机玩。”祁天回答,“爸爸也是。”
“你爸妈知道你姐去哪了吗?”何野问。
“不知道。”祁天皱着鼻子想,沮丧道,“不过爸爸打过电话,我听见声了,妈妈不让我接。”
祁麟不是商量好了,连休学都办了吗?
没有家长同意,她怎么办休学的?
看着和祁麟几分相似的祁天,何野心情复杂。
还是祁麟根本没说,她瞒着父母,瞒着所有人,一个人离开了这里。
何野举起汉堡晃了晃,祁天的眼睛终于亮了。
“给我吃的吗?”祁天没等她开口就嗓门嘹亮地喊了一嗓子,美食的诱惑瞬间将另外一个姐姐抛之脑后,“谢谢牛肉干姐姐!”
“吃完记得把垃圾扔了,”何野说,“你姐告诉我,你妈妈可不让你吃这些。”
“好的好的好的!”祁天接过汉堡一通喊,阴霾的心情随着突如其来的惊喜一扫而空,“姐姐最好了!”
何野拍拍窗户:“关上,不认识的人来敲门别开门,就算说是亲戚也不能开。”
祁天合上窗户,费劲地扣上锁扣,用力点头。
算算快中午了,何野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但祁麟一般十二点才回消息,她怕打扰祁麟睡觉。
思前想后,她发了个消息。
回宿舍泡了碗泡面,等待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祁麟,”何野直接了当道,“你到底有没有跟你爸妈说这件事,祁天跟我说,他们快急死了。”
祁麟顿了顿,问:“祁天去找你了?”
“没,我去了你家。”何野说,她甚至忘了问祁麟喜欢什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回事?一声不响跑去北京,高考怎么办?”
“确实是我先斩后奏,不过跟我爸说过,他没同意而已。”祁麟说,“高考我爸会帮我办好的,不用担心。”
“你真的,”何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合着从头到尾只有自己支持祁麟打电竞。
要是祁麟没打出头,她不就成了千古罪人!
“操!”何野尽量让自己冷静,“现在你爸妈怎么说?”
她咬牙一字一顿地说:“说实话。”
“……我妈说要抓我回来,打断我的腿。”祁麟说,“我爸还好,起码有心理准备。”
“那怎么办?”
“继续打吧,他们不知道我在哪。”祁麟语气轻松道,“放心,我有分寸。”
“之前看你,觉得你有分寸不是说说,”何野说,“但这件事过后,你的分寸很难让我信服。”
“是吗?”祁麟轻轻笑了一声。
过了会儿,何野别扭地开口:“你在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祁麟随意抓了抓头发,没梳头,出了宿舍,“队友都挺照顾我的……教练也很重视我。”
何野像松了口气,吐出一口气说:“那就好。”
祁麟走下宿舍楼,蹲在保安室外的一只小黑狗窜到她脚边,摇着尾巴看她。
“嗯。”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火腿肠,用牙撕开,将手机夹在肩膀上,蹲下身子给小家伙吃火腿肠。
小黑狗前两天还冲她叫,喂了两天肠就哼哼唧唧摇尾巴。
跟某人一样好玩。
“我好像听见狗叫了。”何野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祁麟摸着毛茸茸的狗脑袋,皱起了眉:“你又吃泡面?”
“食堂关门了。”何野说,“什么狗?”
“黑色的小土狗,”小黑狗吃完了肠,又扒拉着她的手啃,祁麟说话的间隙还一边逗狗玩,“泡面不能多吃。”
何野含糊地应了几声。
小黑狗才几个月大,啃手一点都不疼,祁麟捏着狗鼻子说:“阿野,我们以后也养只小狗吧。”
何野啊了一声:“可是狗屎很臭。”
“我铲屎,你负责逗它玩就行。”祁麟站起来,朝大门走,“再说了,狗狗都是在室外拉粑粑。”
她用脚尖轻轻蹭了下追来的小狗头:“你说对不对,小如花?”
“小如花?”
“对呀,我们保安捡了条小狗,叫小如花。”祁麟笑着说。
小黑狗真听懂了似的,朝她奶凶奶凶地叫了几声。
“我们以后的狗可不能叫如花。”
何野还不忘补了一个字:“土。”
“知道了,小如花。”祁麟扭头冲小黑狗说,“回去,我要走了。”
小黑狗歪着脑袋看她。
“你要训练了?”何野说,“那我挂了。”
“好,”祁麟不放心的最后叮嘱道,“好好吃饭,不准老吃泡面。”
“知道了。”
挂了电话,把小黑狗拎到保安室门口,祁麟去训练了。
宿舍跟训练楼离的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独自点进个人单排。
决战狙击在不久前升级了新模式,单人赛,因为时间短,还没正式投入进比赛。
但她相信,个人赛很快也会成为KPL中重要的一环。
她打了几把个人赛,中途有人路过,也仅仅是路过。
摘下耳机,祁麟转眼一看,房间坐满了人。
【挺好的,队友挺照顾我的……教练也很重视我】
话这样说,可哪有那么顺利?
之前签合同的比赛完全是实力和运气,队友一点作用都没有,成绩堪堪擦线。
好不容易进了队,并没那么好。
因为她的到来,导致队里在下赛季不得不淘汰一个人。
再加上一个“关系户”的称号。
她毫无意外地被孤立了。
经理教练都不看好她。
没办法,她只能花更多的时间来训练,争取在下个赛季不被淘汰。
祁麟去厕所洗了把脸,手撑在洗手台上,抬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被水濡湿的头发贴在脸侧,女孩子眼睛下泛起淡淡的青紫色,目光疲惫。
才几天而已。
祁麟抹了把脸,扎起头发,打起精神走出厕所。
一股烟味儿窜进鼻腔。
男厕所门口,轻风倚着墙,手里夹着烟,看见她愣了一下。
轻风扔了烟,踩灭,竖起食指往楼上指了指:“不让我抽,我来这躲躲,别告诉他们。”
祁麟犹豫一秒,毕竟对面的男生算她半个偶像:“你烟瘾很大?”
“不算很大。”轻风捡起地上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就是偶尔不顺心,就抽两根。”
“哦。”
“适应的怎么样?”轻风问。
祁麟说:“还行。”
“那就好,你比我强。”轻风笑笑,“我刚来的时候他们可劲欺负我,端茶倒水,都差亲自给他们洗澡,队友间磨合磨合就好了。”
“嗯。”祁麟不想再没完没了地聊下去,开口说,“那我去训练了,你……”
她组织了下措辞:“慢慢抽?”
“不抽了。”轻风拎起衣领扇了扇,“我散散味儿。”
祁麟回到座位继续单排。
自始至终没人再找她搭过话。
第136章 你们就像刮过稻田的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一张张试卷写满答案,打上相应的分数,揉把成一团,堆在桌洞的角落。
高强度的考试频率让学生苦不堪言,短短二十天考了三次大考。
其余时间不是在讲卷子,就是在讲卷子的路上。
在哀嚎声中,迎来了他们人生第一次百日誓师大会。
誓师大会这天阳光明媚,天朗气清,整片天空万里无云,书捎上飞过的一只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早饭后的高三楼闹哄哄地挤着学生,堵的水泄不通。
程一水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道了一路歉,冲进教室时一刹那空气都清新了,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何野,陈青霞问你,演讲的词儿确定念熟了对吧?”
前排座位上的女孩子穿着宽大的校服,抬头时前额的碎发晃动,散下细碎的光斑,她指尖夹着纸,随意地晃了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程一水扭头又冲进人群,一连串的道歉再次响起。
“给我看看传说中的演讲词,”叶迟迟在她前面探出脑袋,“从小到大我还没演讲过呢。”
何野把演讲词给了她。
“敬爱的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叶迟迟声情并茂且矫揉造作地念了一嗓子,“大家上午好!”
“哈哈哈你念的好搞笑,”路过的女生说,“誓师大会没有你我都不看。”
“那是,”叶迟迟一甩头发,八字成了杀马特斜刘海,装腔作势地说,“没有我的誓师大会有什么好看的。”
“大家别吵了,到我们班了,”马萍出现在门口,“到操场排队。”
教室里一堆人推搡着走出教室。
外面也人挤人,一走出去能清晰地感到自己挤成一张人饼。
还是夹心的那种。
终于下了楼,空间顿时宽敞许多,何野随着人流去操场。
一班被安排在面对主席台正中间的位置,地理位置相当优越,她顺着女生队伍往后走。
她在班里算高的,一般排队得站后边,祁麟没走前,她站倒数第二,祁麟走后,她就成了倒数第一。
主席台上,留给领导的座椅摆成整齐的一排,她们班体育老师拿着话筒,赤红着脸声嘶力竭地指挥。
很有意思。
让人感觉很鲜活。
何野把手机藏进袖子里,只露出一个摄像头,偷偷拍下这一幕。
接着她背对主席台,快速把照片发了出去。
小女朋友:
何野:誓师大会,羡慕吧?
何野:你没机会了,笑.jpg
“好啊,我说你怎么不见了。”叶迟迟神出鬼没地从她身侧飘过,幽幽地说,“原来躲这玩手机。”
何野下意识指尖一顶,手机滑进袖子,有种被捉奸的既视感:“嗯?”
叶迟迟回想起刚刚从眼前一晃而过的备注,意味深长道:“真的,你俩注意点,青天白日,还在操场上呢。”
何野:……
最近叶迟迟总神神叨叨的。
“找我有事儿?”她问。
“对,有个单词想问你一下。”叶迟迟捧着单词本翻了几页,指着上面一个单词问,“这个。”
volume,很简单一个单词,何野念了一遍:“你不是会音标吗?”
“我就是没搞懂这个v的发音。”叶迟迟说,“刚问了马萍,她念的跟我不一样。她念的有点像wo,你教我念vi,所以来问问你。”
何野了然道:“照我的念就行。”
她听马萍念单词,音标确实有不太准,她提醒过,但没一天又改回去了。
有些东西一旦刻进了骨子,再改就难了。
体育老师终于安顿好所有高三年级的学生,将话筒递给走上台的主持人。
主持人露出八颗牙齿,挂上标准的微笑,照着稿子声情并茂地念:“寒冬已去,春意盎然,非常荣幸能成为此次大会的主持人……”
老师站在前面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排的同学一动不敢动,仰着脖子听百年不变的演讲词。
操场外路过低年级的学生,新奇地不住往围网里瞧。
“我们立壮志十年磨一剑,铸辉煌百日试锋芒!”主持人念得慷慨激昂,“为的就是百日后,挥笔如墨!”
叶迟迟闭眼默念了十几遍volume,睁眼看见队伍前方的马萍,感慨道:“要是你不来,估计今天上台的就是马萍了。”
何野指尖松开录音键,录音自动发送,人多,信号不太好,一直在缓冲转圈圈。
“我无所谓,她要是想去就她去。”她说。
“你没懂我意思。”叶迟迟看了眼丝毫没注意这边的陈青霞,说,“我意思是,你没来之前,这事儿都是马萍去的,估计会有心里落差。”
何野沉默片刻,哦了一声。
主持人终于念完了长篇大论的开场白,退到场边举手示意:“接下来有请各位领导上台演讲!”
曾激动地拿着竞赛奖状和她合照的男人第一个走上台,朝台下局促地笑笑。
接下来是副校长,主任……
领导在座位上坐定,主持人热烈地带头鼓掌,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过后,主持人把话筒递给校长。
校长看两眼稿子读一句,念得磕磕绊绊:“百日冲刺,苦战三四五……”
惹得台下不少人笑话,被各班班主任厉声训斥,再次安静下来。
校长也没生气,而是放下稿子,视线扫过人群,憨厚地笑笑:“孩子们,再过一百天你们就高考了,要离开这片养育你们的土地。”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看不起这片土地,它比不上大城市的繁华,但土地是实在的,播什么种就结什么果。”校长的指甲缝里残留着没洗净的泥沙,脸上的鸿沟在光照下更显深刻,“年轻人生来就是要出去闯荡的,你们就像刮过稻田的风,想去哪里就飞往哪里。”
叶迟迟的手缓缓垂下,忘了还要背单词。
藏在袖子里手机录音还在继续。
“当累了的时候就回来吧,回来看看这片土地。”校长眼里充满泪花,他目送一批又一批的学生离开这里,有些人累了,回来了。有些人一走,便再也没出现过,“别忘了这片土地,孩子们。”
几声清脆的鸟鸣婉转而悠扬,它们震动翅膀,划过天际,在湛蓝的天空下留下一个移动的黑点。
倏地飞进森林。
叶迟迟举起英语册子,开始重新默背单词。
“感谢领导精彩的演讲。”
一排领导讲过去,内容大同小异,讲完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主持人说:“接下来有请学生代表,高三一班,何野同学为我们发言。”
叶迟迟眼睛发亮地鼓掌。
何野在一众探究的目光和掌声中上台,接过话筒道了声谢。
“领导老师、同学们,上午好。”何野两手空荡荡,“我叫何野。”
她洋洋洒洒背了一大半稿子,即将结尾时,自如巧妙地切换到另一个话题:“未来就是,三尺讲台上饱腹诗书的老师,见过山川大海的流浪者,在赛场上勇夺第一为国争光的冠军。”
稻田的风,丛林的鸟,它们都是自由的。
属于无拘无束的天空。
“未来不只是我的未来,也是无数你们的未来,在时间的洪流中印上过去的脚印。”何野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手机界面发亮,不再是录音界面,取而代之的是十分钟的通话时长。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她鞠了一躬,走下演讲台。
小女朋友:讲的真好
小女朋友:快感动哭了
何野:特意为你改的词,小妹妹
小女朋友:?
小女朋友:你这想法很危险,姐姐
誓师大会结束后,到了午饭时间,何野随便对付了一口。
一路上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以为是群众对演讲的后遗症,并没放在心上。
直到她远远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徘徊在女生宿舍楼下。
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转身想离开。
不要让宋芬芳看见她,一来准没好事。
“囡囡!”奈何宋芬芳眼睛跟雷达似的,一下就扫到她在哪,小跑跑来还不忘喊她,“囡囡!”
何野只能停留在原地。
自上一次见到宋芬芳,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面前宋芬芳穿着黑色衣服,戴白色头花,面容憔悴,眼睛里满是血丝。
“你来这干嘛?”她的语气不算好,干巴巴地问。
“我听说你被救了出来,来看看你。”宋芬芳伸手想摸摸何野,只是还没碰到就被躲开了,伸出的手无助地顿在半空,宋芬芳勉强笑了笑,“怎么样?钱还够花吗?”
“怎么?何建国就花光了卖女儿的钱?”何野讽刺一笑,“又想来要钱?”
她说:“拜托,我只是一个学生,不是无底洞。”
宋芬芳的眼眶蓦然发红,眼泪打转:“没,没有,你爸他……”
“能不能别找我了?”她的话仿佛淬了毒,阴冷而狠毒,“你拿我当什么?提款机吗?韭菜好歹都有时间休息会儿,你他妈把我当畜生使呢?哦,想起了就逗逗,不好用就一脚踢开?”
周围渐渐聚起一圈人,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们。
“是我对不起你,囡囡,我对不起你。”宋芬芳低头啜泣,话语呜呜咽咽地从指缝里流出,“我就是想来跟你说一声,你爸去了,头七的时候能不能来下葬,他好歹是你爸。”
第137章 阿野,我有点想你了。
死了?
何建国真死了?
何野以为自己听错了,眨眨眼,余光瞥见宋芬芳花白发间的一朵白色假花,还有通红的双眼。
发觉这次可能不是骗她,何建国可能……真的死了。
常年饮食不规律,酗酒熬夜,上次过年何建国就咳出了血。
因果轮回,一切都有迹可循。
几年前,何建国一次又一次的家暴下,举刀砍向她时,在护士们闲言碎语中,她想,何建国死了多好。
死了多好,她不用每天放学担惊受怕不敢回家,不用在下雨天停留在学校,被人推下秋千。
当这一刻真来临时,她又感觉不真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也没一丝悲伤。
就像死去的只是电影中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一个轻飘飘的纸片人。
让她恨了小半生的纸片人。
何野怔然地看着宋芬芳,周遭逐渐加大的喧嚣将她拉回现实。
“囡囡,星期天回来一趟吧,”宋芬芳擦擦眼角渗出来的眼泪,近乎哀求地说,“妈求你了。”
又是这句,求她了。
以前宋芬芳哭着求她,她一听就会想起曾经受伤在医院的种种,像战败的公鸡一样妥协。
可人会累的,恩情总有一天会还完的。
在被背叛的那一刻,过去一切的亏欠就已经还完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她说着,转过身,不再看宋芬芳可怜又可悲的模样。
何野背对着宋芬芳,像对她说,也像喃喃自语:“我去了,你别再来找我了。”
就让这段错误的母子情分,一刀两断吧。
她身上流淌着的温热血液,早在那几夜狂风呼啸中凉透了。
宋芬芳没追过来,她仰望天空深深呼了口气,肩膀松懈了下来。
像彻底放下了个无形的担子。
直到看着宋芬芳离开,她才敢进宿舍。
身体放松地躺在床上,她点进了祁麟的直播。
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着喜欢的人,心就会像太阳一样飞扬起来。
祁麟就算进了战队,每周也会抽出几天直播俩小时,只不过平台不同。
见到了熟悉的人,她郁闷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
听见熟悉的嗓音,郁闷彻底抛之脑后。
屏幕上,祁麟单手拿着手机,一手拿起桌面上的可乐,手指扣住拉环,轻轻松松打开喝了一口。
【姐姐单手开可乐好好看】
【下次直播什么时候啊,不会又是下星期吧?】
【最近直播都不勤快了】
弹幕飞快闪过,祁麟放下可乐,游戏进入选人物阶段,她照常选了医疗师,“直播不勤快是有特殊原因。”
【什么原因?】
【楼上没看见椅子上的logo?这不显而易见?】
【ICF?假的吧?】
【假nm,围脖上自己看】
“和气生财,网络上平和一点,不要讲脏话,”祁麟凑近镜头说,“带坏小朋友就不好了。”
弹幕一阵好,只是没过一会儿又有新人涌进直播间,依旧有脏话飘过头顶。
进入游戏,祁麟没再管弹幕,认真操作人物。
何野懒洋洋地侧躺着。
相对于游戏,她更喜欢看打游戏的人。
游戏中人物一如既往打法激进,另外三名队友还没反应过来就冲了到最前方。
【谁家医疗师不奶队友冲最前面】
【要你管,爱看不看】
【最近的打法好像真变了,以前好歹还绕一下】
一条条弹幕飞过界面,祁麟划拉着界面,把视野拉到敌方暴露的人头上。
她干脆换上匕首,悄无声息地匍匐前进。
一刀精准刺入敌方心脏让所有质疑的人哑口无言。
祁麟快速结束这一局,没马上开下一把,反而关了直播上的手机界面系统,屏幕上只能看见女孩子略带笑意的脸。
【今天才打一把就不播了?】
【眼见主播越来越摆烂,我却无可奈何】
“没有,”祁麟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打字,撇了眼弹幕回答,“邀个人一起玩。”
她顿了顿说:“是个很可爱的小姐姐哦。”
同一时间,何野手机上方恰巧弹出一则消息。
神兽:姐姐,来打游戏呀,老规矩
最近神兽总找她一块,大部分都在周末,只让她一个人开麦尬聊。
但为了丰厚的money,何野违背良心,使出了舌战群儒的劲儿,不仅要费脑子打游戏,还要费脑子想话题。
她欣然赞同,一边进游戏一边分屏看直播。
弹幕还在继续滑行。
【谁啊,又是上次那个声音好好听的小姐姐?】
【主播为什么不开麦,感觉小姐姐一个人自言自语好尴尬啊哈哈】
【想看照片】
【想要联系方式】
【想要联系方式+10086】
界面弹出邀请提示,何野看着弹幕,无意识地挑了挑眉。
这描述……莫名和她有点像怎么回事?
“不行,”祁麟想都没想就拒接了,“你们关注点怎么那么奇怪,就不能注意点我和她的操作吗?我们如此牛逼的配合是一点都没看到啊。”
又是一溜烟哈哈哈。
祁麟喝完一罐可乐,起身又去冰箱拿了一瓶,瓶身的水汽粘在手上,有点冰凉。
转身的时候,她垂下眼皮,小声反驳:“她是我的,看照片想都别想,加好友门都没有。”
选英雄阶段,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何野打开麦,尝试性地喊了一声:“hallo。”
下一秒,她听见自己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
她之前的手机很拉,打游戏勉勉强强,更别说分屏。
虽然很不想相信,但貌似这个总叫她姐姐的暴发户家的傻女儿就是她女朋友。
何野简直风中凌乱了。
偏偏祁麟还神色自如地跟她打招呼:姐姐,你放学了吗?
好家伙,还姐姐。
真够臭不要脸。
何野看见这两个字就恶寒,她甚至还劝过这个葬爱少女迷途知返,好好学习少打游戏。
祁麟将界面切了回来,她看见分屏屏幕上大剌剌出现了自己的游戏账号。
怪不得有一次还特意问要她游戏账号,美名其曰帮升段位。
合着是心虚,为了不被人发现特意设置拒绝添加陌生人。
祁麟打字又问:姐姐怎么不说话?
说话,说你大爷的话。
何野简直气笑了:“你说呢。”
毕竟有这么多人,她也不好挑明让祁麟下不来台,一直沉默地憋着气儿。
隐约的杀气没让直播间察觉,倒让祁麟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场游戏战战兢兢结束,何野只放下了句“下播私我”。
在退出组队的前一秒,她咬牙切齿地说了最后两个字。
让祁麟一瞬间后背发凉、遍体生寒的两个字。
“祁麟。”
要死。
被发现了。
【啊,小姐姐就不玩了?好可惜】
【麒麟怎么变苦瓜了】
【哈哈哈不说我都没注意,这形容词形容的好】
“今天特殊情况。”祁麟苦着脸调整设备,“下了。”
【才半小时……】
【我、恨!】
在满目的弹幕中,祁麟无情地点击确认下播。
她喝了口可乐,甜味和气儿争先恐后涌进口腔,仿佛在嘴里炸出一朵朵花。
祁麟拨了个电话,对面立马就接通了,她连忙道:“皇上,听臣妾解释啊!”
“给你十分钟,不能解释出花来你死定了。”
“……”
祁麟花一分钟组织了下语言,胡说八道地开口:“其实当时我就对你有了爱慕之情,奈何脸皮薄,只好偷偷用小号接近你。”
“你妈的在放屁?”何野一开口就打断了祁麟好不容易积起的氛围,“我们那时候才认识多久。”
祁麟狡辩道:“我这叫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见你大爷。”何野问,“为什么给我那么多陪玩费?”
一小时一百。
在陪玩界算很高了。
祁麟靠着靠背,脚尖点地,左右转着椅子:“不知道。”
她想起当时阿姨说厕所有小偷,见到何野时,对方红肿的半边脸,生理性泛红的眼白,心莫名抽了一下。
一个惨兮兮的小偷出现在厕所里,独自舔舐伤口,令人心生怜惜。
“我就是想让你过的好受一点,”指尖触碰到不再冰冷的易拉罐瓶身,祁麟说,“不知道为什么。”
何野静默几秒,道:“祁麟,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我们是平等的,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何野说,“我希望我们是平等的。”
余光是来来往往行走模糊的人影,祁麟噎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初好像是有可怜的成分在。
后来就不一样了。
她只是单纯想对何野好而已。
“阿野,”
祁麟视线停留在灰暗离线的头像上,嘴角上扬的弧度平了几分,旁边来往的人没一个停留。
她喃喃道:“我有点想你了。”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等高考完等着。”何野说,“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没,哪有什么事儿。”祁麟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就是太久没见想你。”
“再坚持坚持,听说劳动节放五天假。”何野说,“到时候我去看你。”
“算了,你别来,别耽误复习。”祁麟视线一转,看见教练走了进来,“我就随口说说。”
她连忙趴桌子下面,假装系着没有鞋带的鞋,依依不舍地道别:“不说了,教练来了,看我打电话肯定又要说我。”
“好。”
挂掉电话,祁麟忙重新开了把游戏,营造假装认真的假像。
一个来自阿野的转账从界面上方弹出,她粗略看了一眼就划走了。
教练绕过她,低头看她的手机界面。
“记住,要以狙击手为重心。”
教练身材高瘦,是个脾气很大,嗓门也大的男人。
还特别自负。
这是祁麟对教练的总结。
她敷衍地点点头,象征性地跟着狙击手走了几步。
教练满意地走了。
确认人走之后,祁麟领完转账,粗略算了一下,这貌似是她给何野转的所有钱。
又被转了回来。
她抛下半血的狙击手,独自探草,玩的入迷时,教练又幽魂一样,一点脚步都没有地晃到她身后。
巨大的音量穿破耳膜。
“说了多少遍,辅助狙击手,你一个奶妈干嘛冲那么前!”教练冲她耳朵喊,“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放屁!”
祁麟不想理他,左耳进右耳出。
“倔的跟驴一样,简直是驴脑子!”教练气势汹汹,“驴都没你这么笨!”
祁麟握紧手机。
从小到大,她就算成绩再不好,也没人骂她驴。
至少没人当面骂她。
遇到这种奇葩,还是头一遭。
“为什么我不能去当输出?”她看向教练质问道,“为什么医疗师一定要保护狙击手。”
半血的狙击手被人扫了几枪,血槽马上空了。
“你懂什么!就你这点小心思,电竞圈谁不知道?”教练说,“还没打套路就被研究透了!谁管你能不能输出。”
“果然主播都是一样的货色。”
“这就是我的打法,怎么了?”祁麟脸色严肃,眼神冰冷,“别人研究我的套路,我也可以研究新套路,所以我们是什么货色。”
教练没料到她反驳,吃瘪暴怒:“行,你想研究你的套路可以,前提是离开ICF,你呆在这里就得按我说的做,保输出打法!”
操——官大压一头!
祁麟简直气炸了。
他是怎么教出轻风的?!
“可不可以保输出?”教练喊,队友纷纷低下头,不想惹火上身,“不可以就滚!”
祁麟直视男人,偏偏身高不够,矮了一截。
这不只输了身高,更是输了气势。
她咬咬牙,也憋着气儿喊了一声:“可以!”
她想起网络上的一段话——
当权利不对等时,被迫同意不等于同意。
“可以什么?”
“保输出,”她心里明白,却还是喊,“可以保输出!”
教练听见满意的回答,昂扬地走了。
祁麟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手一用力,五指捏瘪了易拉罐。
她狠狠扔进垃圾桶,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傻逼。
第138章 也像极了她漂泊无依的前半生。
“你傻逼吗?”何野捏着笔重重点在试卷上,眉心的躁意顺着指尖传递在纸张上,“这题题型上周讲过一模一样的,思路怎么还停在第一步?”
“我就是没会啊,”唐心悦不满地反驳,咬着唇说,“不然找你干嘛。”
“我再仔细讲一遍,你把步骤写下来,就算不会,也要把步骤看熟。”何野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压下心底腾腾升起的烦躁。
她明白这股烦躁不是因为唐心悦学了一遍还不会的题,是来源于几天前宋芬芳在女生宿舍楼下,让她去给何建国下葬。
人都死了,还来烦她。
两小时过去,何野心里的烦躁稍微缓下来一点。
唐心悦都折磨出了川字眉,愁大苦深地说:“你吃火药了?”
何野知道今天是她状态不对,确实冲唐心悦撒了火,她叹了口气:“最近碰上点事儿,刚不好意思。”
“没事儿,我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唐心悦扭过半边身子,胳膊交叠在椅背上,“你是不是快高考,压力太大了。”
“不是,”何野说,“你别瞎猜。”
“不说算了。”唐心悦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诶,高三生,你们班有没有谈恋爱的?”
“嗯?”何野拿水杯喝了口水。
“谈恋爱呀,我可不信你们班没有谈恋爱的。”唐心悦一说到这就打起了精神,“快跟我说说,有什么猎奇的爱情史。”
“这有什么好说的。”何野有点心虚,学校爱情史再怎么猎奇应该也没她和祁麟猎奇。
“就随便聊聊呗,什么情侣在教室激情接吻被保卫科抓到了,小树林密会啥的,”唐心悦说,“你别说你一个都不知道。”
何野:“……这我哪知道。”
“那你谈过没有?”唐心悦问。
何野拧盖子的手顿了一下,盖子不上不下地卡在凹槽上,“你觉得呢?”
唐心悦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看,何野做贼心虚,一直在假装拧瓶盖。
过了一会,唐心悦收回视线:“我觉得不太像,你一看就是整天学习的那种。”
这话不错,她确实整天都在写题。
“而且还很无趣。”唐心悦补了一句。
何野莫名中了一枪,看着她:“?”
“每次跟你一块,都没什么可聊的。”唐心悦说,“说真的,跟我都聊不熟的人迄今为止你还是第一个。”
何野为自己辩解道:“有没有可能这个分人?”
唐心悦:“你在怀疑我的社交能力?”
好吧,金主爸爸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野:“很荣幸打破了你的第一个。”
“真想不出你以后谈恋爱的样子,”唐心悦又说,“感觉和什么类型的人谈都很别扭。”
那只是你想象不出来。
何野拧紧瓶盖,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再聊会儿呗。”
“下星期见。”何野点了点桌上的试卷,“下次这种题再写不出来,提头来见。”
从唐心悦家出来,她在周围逛了几圈,买了点吃的,实在逛不下去才找了辆三轮车。
她坐小马扎上颠了一路,到地方屁股都快颠成四瓣。
付了钱,她沿着路边缘走。
年一过,该出城的人走了,村上又恢复成冷冷清清的模样。
她踩着泥朝熟悉的方向走。
直到能看见她家房顶的一角时,何野才停下,怔怔地看了好一会。
有人从她身侧匆匆路过,看了她一眼又退了回来:“你是何家那丫头?你怎么回来了?”
何野没理人。
她被卖的光荣事迹应该传遍了村里每一个角落,估计连隔壁村的耗子都知道。
“别看了,你爸一早就走了。”那人说,“你现在过去,估计还能看上最后一眼。”
她没想看,余光扫一眼都晦气。
何野张了张口,还是没发声。
“你爸也是,最后几天还跟我们一块打牌呢。”那人摇摇头走了,“没想到一下就嘎嘣去了。”
她就知道,就算有钱,何建国也不会去医院。
甚至会认为医院故意坑他钱。
越靠近她家,地上混着泥的白色纸钱越多。
院外靠着几个花圈,院门虚掩,透过门缝她看见还没来得及撤台的酒席,散落一地的饮料瓶和垃圾。
像极了何建国荒唐可笑的一生。
她捡起地上一朵白色布花,稍微一用劲就撕碎了。
手一扬,几片白色的布随风飘荡。
也像极了她漂泊无依的前半生-
“麒麟,你墨迹什么呢,走了!”
祁麟从冰箱拿了罐可乐,回了一嗓子:“来了。”
电梯站满了人,戴鸭舌帽的男生一直按着开门键。
祁麟随手拿起椅子上的黑色羽绒衣,一个箭步冲进电梯。
“谢了,跳跳虎,”她举了举手中可乐,“你要么?”
跳跳虎是和她一样讨厌教练的狙击手,至从上次怒怼了教练,他们之间就迅速建立起了革命友谊。
跳跳虎按下关门键,又按了一楼,说:“不喝,也就你喜欢大冬天喝冰可乐。”
“春天了,室内挺热乎的。”祁麟只穿了件加绒卫衣,弯起的眼角冲淡了点被黑色衬出的冷酷,“我都有点冒汗。”
“也就俱乐部暖气开得足,出门冻死你。”跳跳虎说。
祁麟拉开拉环,喝了口可乐:“今天的友谊赛在哪比?”
“艺术区电竞中心,幸亏在北京办,不然还得坐高铁,费时又费力。”跳跳虎眼里闪烁出兴奋的光芒,“敢说我是花架子,等到比赛,看我不打爆火烈鸟他们。”
电梯降到一楼,他们走出楼,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辆黑色SUV,低调中流露出一丝奢华。
祁麟捏着易拉罐的手紧了紧。
他们今天坐这个车去参加友谊赛?
ICF真奢侈,这得准备五辆才坐得下吧?
在祁麟跃跃欲试想上车时,其他队员径直路过门口大剌剌的SUV。
直到她顺着轿车往后看,另一辆大巴紧跟其后。
好吧,这才是今天要坐的车。
“我发誓,终有一天我也要坐上那辆车。”前面跳跳虎激励着自己,踏入大巴,“扬眉吐气。”
祁麟最后一个上车,只剩下最后一排两个座位。
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塞上耳机,却没点开音乐。
车里就算开了暖气也没室内暖和,她穿上羽绒服,将拉链拉到最顶端,挡住了一点下巴,又扣上帽子,阴影瞬间遮住了大半张脸。
透过窗户,她看见轻风、阿达、一流,还有她从没组队过的狙击手半襄钻进那辆SUV。
教练紧跟其后。
祁麟收回目光,闭眼听着车里队员们讲话。
跳跳虎:“这次友谊赛好几个俱乐部都没来,本来还想多找几组队切磋一下。”
另一个队员A说:“切磋一下?你连我都打不过,到时候别被打的嗷嗷哭哈哈。”
队员B说:“小心你那玻璃渣子一样的自尊心。”
跳跳虎:“我自尊心强着呢,别说火烈鸟,就算LI来了也不是我的对手。”
队员A音量不知道为什么降下来了一点,往后瞟了一眼说:“听说这次友谊赛还关系到替补,别跟之前似的,都好好打。”
祁麟眼皮轻微地动了动。
七个人抢一个位置。
竞争相当激烈啊。
队员B:“这么快就选新替补了?”
“快什么快,你也不看看轻风都几岁了。”队员A说,“狙击手被他霸占了好几年,连个世冠都没拿到,没看见资源都降了?他也该退休了。”
跳跳虎:“我看他没什么影响,还能继续打啊。”
“打什么打,我们这种吃青春饭的最怕就是年龄,之前多少电竞圈呼风喝雨的大佬,就我们教练,也算是拿过国冠的人,”队员A唏嘘道,“还不是到了年纪就下场,好歹没输得那么难看。”
剩下都是些没什么信息的话,祁麟打开音乐,点进微信。
她点开何野的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点了几下,又唰地删掉了。
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友谊赛,没什么好说的。
阿野复习最重要。
按下关机键,祁麟瞌目休息。
大巴车摇摇晃晃,天色暗的早,到了地方远处的天边已经擦黑了大半。
祁麟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把易拉罐扔进车上的垃圾桶里,随着人流一块下车。
一下车密密麻麻的手机从眼前晃过,镜头俱是对准了……她前方停下的那辆SUV。
好吧,看来人家人气比她高。
前方行动艰难,她这边倒是没什么人,祁麟压低羽绒服的帽檐,将脸埋进领口。
她跟着大部队从侧面溜进去。
人流像波浪一样飘荡,一个女生从她面前挤过去,踩中了她的鞋尖,脚一滑迎面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祁麟连忙伸手一捞,扶住女生的腰,及时避免一场踩踏事件。
她顺手捡起地上被踩了好几脚的手机,还给女生:“人多,小心。”
女生扎着两个很可爱的小辫子,化了很好看的妆容,零上十几度的气温依旧很冷,她只穿着一件不过膝的JK,女生接过手机,愣愣地看着她:“谢谢你。”
“不客气。”祁麟越过她,继续挤过人群。
队员休息室分两间,一间挤了将近三十个人,一间给了轻风他们。
两位化妆师要在一小时内给二十多名队员化妆,忙的手忙脚乱。
“男生也要化妆吗?”祁麟坐在一边问。
“对呀,不然光打下来不好看,不上镜。”化妆师正在给队员扑散粉,灯光下烟雾缭绕。
祁麟看着不知道被几个人用过的粉扑,有点抗拒:“我能不能不化。”
化妆师看了看她,又从化妆包里拿出唇釉要给队员涂上:“你底子好,画个淡妆就行。”
“姐姐,你给我留点面子吧,我不涂口红。”队员缩进角落,瑟瑟发抖,“你看哪个大男人涂口红的?”
“你唇色这么淡,待会上镜就没什么血色了。”化妆师柔声安慰,手中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乖,你看看你队友,都是这么过来的。”
队员环视一圈,嘲笑声此起彼伏,不少人已经摆烂了,嘴巴红艳艳的。
他心一横,嘟起嘴吧:“那姐姐你少涂一点。”
化妆师说:“嘴别嘟着。”
祁麟实在不想化妆,主要觉得不卫生。
这么多人,应该也没多少镜头。
祁麟溜出房间,给跳跳虎发了个消息,让他快开始时叫她一声,随后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俱乐部之间没有明确规定不能串门,却也是所有人明里知道的规则,防止偷偷透露“情报。”
祁麟不知道该去哪,干脆进消防通道歇了会。
友谊赛六点半开始,还有半小时。
她闲的无聊,刷了会儿视频。
在刷到第三个变装视频时,跳跳虎还没发来消息,安全通道的门被打开了。
她一回头,就看见轻风手中挟着烟进来。
在俱乐部就经常碰见轻风偷偷抽烟,祁麟已经见怪不怪了:“又来抽烟?”
“嗯。”轻风看见是她,神色如常地点着烟,浅浅吸了一口。
“你为什么总躲着抽?”祁麟无聊地滑过一个个视频,闻见了渐渐浓郁的烟味,“他们不让你抽?”
“嗯,我烟瘾大,之前一天半包,后来他们就让我戒。”轻风指间夹着香烟,火光在暗淡消防通道中明明灭灭地亮着,“不过戒烟这事儿,怎么可能说戒就戒的掉。”
祁麟没说什么,只是问:“听说吸烟可以缓解压力,真是这样么?”
“不完全是。”
跳跳虎发来消息,快到他们了。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冲轻风伸出手:“给我一根,就不举报你。”
轻风的手迟疑地搭在口袋里的烟盒上:“虽然我抽,但还是要告诉你一句,抽烟不好。”
“我就看看,快点儿,轮到我了。”祁麟说,“不然迟到算你的。”
轻风拿出烟盒,犹豫不决地抽出一支新烟。
祁麟干脆利落地接过,放进羽绒服口袋,离开了消防通道。
第139章 一章比赛
“欢迎来到决战狙击第十二届友谊赛,比赛年年办,冠军各不相同,不知道今年会花落谁家,”解说员云白人美声甜,笑起来眉眼弯弯,“听说不仅战队里涌出几匹黑马,三无勇者战队也多了很多。”
“对,新涌上来的sun就很不错,一路过关斩将,是个值得期待的战队。”解说员青白菜附和。
“那就让我们将镜头留给队员们吧!”云白一挥手,镜头转移到舞台中央。
音响一瞬间放出超燃音乐,各家队友穿着队服浩浩荡荡走向舞台,或镇定或兴奋地冲台下打招呼。
但赶来的粉丝大多数是来看明星队员,回应寥寥无几。
“火烈鸟只来了五人?是否对自家阵容过于自信了?”青白菜的声音通过话筒放大至数十倍,台上的少年听后只是不可置否地笑。
“下面上场的是ICF,如我们所见,浩浩荡荡的一支阵容。”云白笑道,“和火烈鸟一见面好像都有了火药味儿。”
轻风一众人率先出来,音量立马高了好几个度。
众所周知,火烈鸟向来和ICF不对付。
包括但不限于训练时拉对家俱乐部的电闸,把冰箱里的红牛换成安神菊花茶。
“有没有发现今年的ICF有点不一样,”云白说,“招了个很厉害的女选手,听说实力不菲,队里很亮眼的存在。”
青白菜接下话茬:“不过ICF来了很多人,不一定能轮上,希望到时候能见到她上场,当然其他队员同样不可小觑……”
队伍尾端的祁麟并不显眼,她穿着不算合身的队服,跟队伍一起朝台下鞠了一躬,发丝柔顺地垂至脸侧,模糊地看见高挺的鼻梁。
她直起腰,跟随队伍返回后台。
友谊赛不是谁都能上,轻风他们就来撑个场子,跟粉丝打个就能回去了。火烈鸟来的五名队员肯定是队里的主力,有好处也有坏处。
而她们队全员都来了,她还真不一定能上。
提前预定也说不一定。
得看运气。
大大小小的队伍介绍完,开始选人上场。
“第一组先上,以此类推,总有上场的机会。”教练招招手,“第一组跟我来。”
“那我呢?”祁麟站起来问。
她来之后并没明确分到哪组,教练又不待见她,不问清楚说不定一晚上都要待在休息室。
教练看看她,随手朝队中一指:“那组,等打完医疗师替换下来你上。”
被指的是三组,跳跳虎那组,医疗师脸色立马沉下来,不服气地小声嘟囔:“凭什么?”
“少废话,自己打什么样心里没点数?”教练拉开门走出去。
三组医疗师骂了句脏话。
休息室有电视投屏,镜头正拉远景给了舞台一个大特写。
各个选手在位置上坐好,友谊赛正式开始。
第一场ICF匹配到一些无名小卒的队伍,很轻松拿下一胜。
休息室里队友士气大涨,第二组摩拳擦掌准备上场。
祁麟算算,起码还有五组才轮到她。
“你紧张吗?”跳跳虎坐到她旁边。
“还行,我估计还得一个多小时,”祁麟说,“再紧张心情都平复下来了。”
“虎子过来,”三组医疗师冷声冷气道,“我们讨论一下。”
“那我过去了。”跳跳虎说。
祁麟点点头。
“要是等会比赛你输了,明天的比赛自觉点,在这好好呆着。”三组医疗师冷冷盯着她,“我们嫌丢人。”
祁麟没多大情绪变化,这种她早预料到了:“放心,我输了连夜回基地。”
三组医疗师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不过你输了怎么办?”祁麟说,“你明后天的比赛也别比了,都让我上,怎么样?”
“凭什么?”
“你一个男生,可别输不起。”祁麟视线转移到电视屏幕上,第二组开始比了。
“行,这可是你说的!”医疗师被抢了位置,气的不轻,“连夜回基地!”
“耗子,跟她怄什么。”三组其中一位狙击手扯了扯医疗师,“算了。”
其他队员默默看戏不说话。
祁麟嘲讽地扯起嘴角,扭过身子没再理他们。
三组运气好,又是野鸡战队,打的极其顺畅。
医疗师回来时都是鼻孔对人。
四组没马上去,反而聚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
祁麟戴耳机听歌,有人叫了她一声,她睁眼,是四组的人。
祁麟取下耳机,听见他们玩味地说:“这把我位置让出来,你先上怎么样?”
看来都迫不及待想看好戏。
“行啊。”祁麟勾起嘴角,她还怕时间到了打不了,“我无所谓。”
她穿上队服,这是应急拿来的外套,一八五男生穿的,此刻袖子长出一节,被她挽在手腕处。
“第四把比赛,ICF终于让那位女选手上场了!”讲解了一个小时,青白菜语速一点都没受影响,“让我们看看哪些队伍进了……火烈鸟也上了?”
“哇,这场有好戏看了哈哈。”云白笑道,“不知道这一次欢喜冤家是那边能赢下比赛。”
祁麟戴上耳机,声音有点大,像对着耳膜讲话,正式比赛不能调音量,不知道娱乐型比赛能不能调。
她试着调低了点,没人注意,于是调到了合适的音量。
正式进入游戏,她没按自己的风格单独行动,守着俩狙击手打。
三连胜让他们很膨胀,好几次暴露在敌方视野下,要不是祁麟及时扔烟雾弹,俩狙击手起码得没一个。
“你们再这样打,”祁麟一边嗑药一边提醒,“迟早要输。”
不知道谁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通过耳机传到其他三人耳中。
挺好。
她不伺候了。
祁麟扔下奶到一半的狙击手,独自翻窗离开。
“麒麟这是,”青白菜一脸懵逼,“……跑了?”
只见一头短发的女生跨上摩托车,毫不犹豫开足马力,朝一个方向开走了。
留下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三人。
“麒麟要勇闯天涯吗?”云白打着哈哈。
防空洞物资丰富,但四处都是弹孔,显然早已洗劫一空。
她在四周寻寻找找,看看有没有剩余有用的物资。
很遗憾,她只找一把还剩三十发的手枪,比自带的还垃圾。
耳边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她扔掉枪绕出洞口。
防空洞地形变化多样,每局都不一样,幸亏她之前记住了路。
从脚步声判断,对方起码三个人。
她一个医疗师,有点难杀。
祁麟探头看过去,游戏过半,对方三个人,见此处没什么物资,也不离开,就互相瞪着。
看来是想苟着,苟到游戏结束。
祁麟想了想,拿出急救包放地上,急救包被挡住大半,只露出一点边角。
对方医疗师看见,毫无防备心地走来。
快到她面前时,祁麟扔出朝另外两人扔出一个手榴弹,人物手中的东西自动切换到毒药,她又在背包中拿出手枪一通扫。
对方医疗师没反应过来血就少了大半,只是手枪到底伤害不高,还剩十滴血被对方跑走了。
另外两名中弹者一死一伤。
祁麟乘胜追击,边跑边用手枪扫。
很快一支想苟到结束的队伍便领了盒饭。
这三人物资很丰富,藏了不少好东西,医疗师背包容量没储能手大,她只能毁掉装不下的物资。
同样左上角传来不好的提示。
她队里一个狙击手血量见空,没有医疗师续航根本跟不上,马上就要驾鹤西去。
“医疗师乱跑什么?!”狙击手A喊,“开头到现在一点用没有!”
“就是,发什么神经!”血条见空的狙击手B躲掩体后回血,半天也没奶到半格血。
祁麟悠悠清点完物资,说:“想赢就别跟没脑子一样冲。”
“毕竟作为今晚第一组输掉比赛的队伍,你们跟我比好不到哪去。”
确实,不仅丢脸,教练肯定会训他们一顿。
关键他们还匹配到了火烈鸟,输给谁都不能输给火烈鸟!
“等我,等不到就算了。”祁麟带着满身物资,重新越上摩托车,这些完全是在意料之外,“反正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一样。”
“操!”储能手将所剩无几的子弹分给狙击手,“快点来!”
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祁麟开车创死了隐藏在草中狙击手,又张扬地飞驰而去。
她来晚一步,狙击手B还是被围剿死了,只剩下A和储能手躲在暗处苟延残喘。
她朝队友藏身的地点附近扔下一个烟雾弹,子弹声瞬间响起。
而她绕路悄咪咪从窗户爬了进去。
“子弹,头盔,还有护甲换上。”祁麟将物资扔在脚边,接着又给他们奶血,“等会听我的。”
两人用了人家的东西,也不好反驳什么。
要是输了,他们丢人无所谓,ICF丢人才是真的。
而且这一波没了,可以说是麒麟的错,一举两得。
祁麟没想那么多弯弯肠子,分析完立马制定计划。
一个烟雾弹从窗中扔出,浓烟中一道身影飞跃而下。
子弹瞬间扫射过去,血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烟雾散去,一道身影渐渐显露,拐了个弯又躲进拐角,腰间的药瓶很亮眼。
不是狙击手。
没等敌人反应,狙击手包过去,一举拿下。
“死了!”狙击手大喜过望,“快来舔包。”
祁麟只剩一丝血,留在原地回血。
就这么几秒,耳边提示音响起:“你的队友ICF晨夕已被击败”
“你的队员ICF无恙已被击败”。
祁麟愣住。
这俩货就死了?
“操!火烈鸟躲那么远放冷枪,”狙击手气得七窍生烟,“两枪就蹦了我!”
“玩这么阴!”储能手摔了手机,“看我出去不弄他们!”
真是猪队友。
只剩一个人,祁麟不敢逗留太久,找到之前开的摩托车开走了。
子弹打中车轮,车头左右摇摆,她尽量控制摩托加速离开。
冒烟的车头,全军覆没,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比赛还剩19人。
“又是白热化阶段,包围圈又缩小了!”青白菜说,“目前为止火烈鸟一个队员都没死,这把最有可能取得胜利。”
“他们位置不太好,离包围圈很远。”云白说,“又找不着车,如果跑过去时间来不及还好说,碰见埋伏就不好了。”
“找到车了,老天爷都在帮火烈鸟!”
不是老天爷在帮火烈鸟。
是祁麟在帮。
在必过的桥后,祁麟躲在加油站的房间里,计算好时间,货车开过来的一瞬间扔下手榴弹。
手榴弹精准掉在车斗中,随车身幅度晃了两下。
“嘭!”
货车消失在火海中,随之而来的是四杀音效。
和十四个毫无威胁的小米小虾。
第140章 “祁麟,你真丑。”
祁麟独自一人拿下胜利,取得全场最佳医疗师,是所有人没想到的。
直播弹幕疯狂刷屏。
-这把打的啥啊
-笑死,给个女生打趴下了
-火烈鸟真菜,连个女队员都打不过
-能别踩一捧一吗?别的队不也没打过?
-真别说,指不定下一个预备医疗师就是她
-xswl,你以为她为什么会上场,还不是因为不重要,见过哪场比赛上有女生上场?
-放水能不能别这么明显
……
短短十几分钟,第四把比赛视频冲刷在各大视频软件,与之爆火的是女孩子不施粉黛、被灯光照着略显苍白的脸。
这是今年友谊赛第一个爆点,再加上麒麟这个账号原本就有的粉丝积累,营销号嗅着流量抓着可劲造。
一时间,关于“决战狙击友谊赛”的词条全是女孩子丝滑的操作和漫不经心的勾唇。
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休息室鸦雀无声,却从敲打手机的声响中透露出一丝暗潮汹涌。
一手医疗师让所有人对她改观。
包括教练。
祁麟没什么反应,依旧垂着眼皮,耳朵里塞上耳机。
门猛地推开,“哐”一下撞击墙面,地面都震了一震。
四组成员俱是垂下脑袋不敢抬头。
“上把怎么回事?打成这幅鬼样子!还想不想打了!”教练压低嗓音吼,抓着门用力关上,嗓门也随之加大,“不想打从哪来滚哪去!明天别来了!”
休息室安静至极,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下。
隔音不算好,隔壁房间的欢笑声传入耳中,他们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就搞不懂,怎么连火烈鸟最菜的四个人都打不过!”教练在门口来回踱步,“我教你们的那些手法、拉视野很难吗?三枪就被嘣了,好的很、好的很,可真给我长脸!”
“不赢了吗……”一片安静中,不知谁不知死活的来了一句。
“还好意思说!”教练勃然大怒冲到四组面前,精确扯住刚刚说话的医疗师,“什么态度?你以为没上场就和你没关系?明天你敢输一场就给我滚回去念书!求我都没用!”
医疗师脸色很难看,又不得不低头。
教练眼珠一转,直直盯向角落里的女孩子。
一瞬间,原本十分安静的房间迎面扑上一层低气压。
还是旁边的男生用手肘撞了她一下,祁麟才反应过来。
她取下耳机,懒懒靠在墙上,对视上教练逼人的目光:“有我的事儿?”
教练嘴角轻轻抽动,从嗓间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麒麟,别赢了一把就飘了,火烈鸟来的那五个人是队里成绩最差的。”
“但我赢了不是吗?”祁麟摩挲着耳机起伏的弧度,“要不是我,指不定今晚的四连胜就断了。”
“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没你不一定会输。”教练说,“而且这只是场友谊赛。”
“是吗?”祁麟说,“据我所知,队里没有一个医疗师练怎么打输出,说明我这些小伎俩在场上还是有点用的。”
“明天好好打,”教练依旧是不屑地扭过头,冲大伙说,“要再敢跟今天一样打的稀碎,都给我滚回家去!”
说完,他摔门而去。
祁麟对上三组医疗师的目光,挑挑眉。
他们之间隔了两米左右的距离,但祁麟视力好,清楚地看见了对方抽抽嘴角想说什么。
“喂,”她率先喊了一声,“既然都赢了,就按教练说的轮流上怎么样?”
三组医疗师也知道是在给他台阶下,点点头。
祁麟收好耳机走出去,靠在门边等。
不一会儿跳跳虎也出来了,关上门问:“发消息喊我出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事?”
“你来一下。”祁麟边说边往安全通道走。
“事先说好,虽然你确实长得好看,但我可不干出卖色相的事。”跳跳虎摸了摸脸,摸到一手散粉。
祁麟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放心,我对你们来说安全的很。”
“那你叫来干嘛?”安全通道的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跳跳虎问,“偷家?”
“我就问问,半襄跟其他人是不是有过节?”祁麟靠着墙,捏着耳机仓在两指间打转,“当然,事情我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就是来跟你确认一下。”
“别问我啊,我哪知道。”跳跳虎看着向下蔓延的楼道,“有兴趣看网上怎么传呗。”
“真的,我觉得你是队里天赋最高的狙击手,年龄还最小,”祁麟说,“你也觉得我是走后门进来的,以后我们还在一个队里也说不一定……”
“啊,你别贿赂我了,我招,我知道的全招。”跳跳虎蹲下,不满的在地上画圈圈,“就跟网上传的差不多呗,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上一届全球赛咱们会输?”
“真是半襄有问题?”祁麟也蹲下身。
“是啊,听说、我是说听说啊,”跳跳虎轻声道,“他拿钱办事,但藏得严实的很,没证据。合同还快到期了,没办法。”
“他很缺钱吗?”
“这我哪知道,不过像这种选手都是代言拿到手软,他虽然不如那谁……就把你搞进来的那谁名气高,但该拿的钱一样不少,应该也不差钱。”
这就很奇怪了。
半襄打的是狙击手,她是医疗师,为什么轻风要费尽心思把她搞进来。
阿达作为医疗师怎么也得再过两年才退休,难道未雨绸缪?
再怎么绸缪也不应该绸上她啊。
“你别管,怎么样也涉及不到你。”跳跳虎说。
“谢了,”祁麟拍拍他,“你先回去吧。”
“行,”跳跳虎蹦起来,拉开门又扭过头来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别忘了替我美言两句。”
“知道了,最重要的还是看个人实力,但我相信你的实力凌驾于队里所有狙击手之上。”祁麟说,“加油,未来的轻风继承人。”
跳跳虎终究只是个刚成年的小伙子,被夸得整个人都飘乎了,一个劲傻乐。
祁麟挪到墙边一屁股坐地上,楼道间窗户大开,风吹来有点凉。
她在羽绒服里拿出轻风给的那支烟,指尖在烟蒂上搓着,感受到一丝热意。
要是半襄真收了win那边的钱,不可能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是半襄藏的严实,还是上面捂得太严实?
烟蒂被不断揉搓,折成长短不一的两截。
烟丝掉在了地上。
怪不得之前她跟轻风打游戏时,一直没碰到过半襄。
轻风那么想拿冠军,指定恨死他了。
接下来两天祁麟都稳定发挥,算是在友谊赛初露锋芒,质疑声仍在,但直播平台的粉丝直线上升。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祁麟在队里越发如鱼得水,不俗的实力让她渐渐摆脱了关系户的称号,偶尔还能参加个小型的比赛。
也不会再有人去烦何野,可以在接下来几个月好好复习。
日子一天天过去,黑板上高考倒计时天数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从羽绒服换成校服外套,如指尖划过的流云,在几场倾泻的大雨下踩进泥水,沾染在白球鞋上。
“下星期又有比赛吗?”何野专注地拿着刻刀,一下一下在木头上刻出一道微微弯曲的弧度,“你们队还挺重视你。”
手边的手机传出女孩子明亮清朗的嗓音,透着一股不经心的散漫,像压在耳边说话:“那肯定,也不看看我是谁。”
“我看不了,那几天上课有考试。”何野吹掉手边的碎屑,皱眉看着木雕上弯弯曲曲的眉毛,十分忧愁地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
“我感觉好慢啊,还有一个多月才能见到面。”祁麟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隔了多少个秋了。”
何野继续刻鼻子:“我不是说趁劳动节过去,你不让。”
“那哪行啊,再怎么想也不能耽误学习,而且坐高铁得好几个小时,可累了。”祁麟说,“反正就一个多月了,等高考我过去也一样。”
“行吧。”何野手一用劲,鼻子又刻歪了。
已经报废了两个,这是最后一块木头,时间也来不及,不能再换了。
何野只能硬着头皮刻下去。
“你干嘛呢?还在复习吗?”祁麟问。
“没,做点放松心情的事。”刻嘴唇时何野一点点刻过去,都快瞪成斗鸡眼总算刻直了一条线。
但似乎不怎么放松心情。
“那开个视频吧,”祁麟说,“我想看看你。”
不等何野反应,一条语音切换视频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她连忙把木偶和刻刀放进桌洞,途中指节不小心碰到了屏幕,下一秒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何野小学生似的把胳膊叠放在桌面上,心虚地挡住了满桌的碎屑。
祁麟下巴抵在手背上,看着乖乖的,像只渴望被摸的小狗狗:“还在宿舍?怎么不出去走走?小迟跟我说你体育课都不上了,一天到晚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宿舍。”
“学习更重要。”何野小心的把碎屑扫下桌面,“马上要高考了,得多看会儿书。”
“那也不能一天到晚坐着,听说久坐会得痔疮。”手机里祁麟的眼睛依旧发亮,“你也不想我们下次是在医院相遇吧?”
“知道知道,我走,等会就走,走个百八十公里行不?”
“也不用那么猛,下课随便溜达溜达就行。”祁麟笑着说,“对了,我上次寄过去的牛奶喝完了没?再给你寄一点。”
“不用,这没冰箱,天又热,没几天就坏了。”
“你两三天喝完不就行了,这可是好牛奶,没添加剂的。”
“我两三天喝那么一大瓶,”何野忍不住上手比划,问道,“目测十五升的牛奶”
“行吧,那算了。”祁麟看见了桌面上的碎屑问,“你桌上是什么东西?”
何野咯噔一下,连忙动手把碎屑扫下去:“我写题无聊,划桌子玩儿。”
她怕又露出什么蛛丝马迹,随便聊两句就挂了,拿出没刻完的木雕。
木雕身上的衣服棱角分明,眉毛扭曲,眼睛是两个不对称的菱形,看着有点凶,鼻子是条竖线,只剩嘴巴没刻完。
太丑了。
唯一称得上好看的是木雕耳朵上那颗圆润的耳钉。
何野稍稍沮丧几秒,还是认命刻出一个丑丑的嘴巴。
她看了一会,弹了下木雕不算平整的额头:“祁麟,你真丑。”
吐槽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回应她的只有木雕向上弯曲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