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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61章活该

    临近新年,云城大街小巷都应景地挂上了红灯笼。

    叶羡凉回家第二天,找到当初那只陶瓷小猫,并着那条手链,一块打包准备邮寄。

    填写地址实稍稍犯了难,思忖片刻,她从通话记录里找出一个号码。

    电话拨出十几秒后,被接起。

    赵锦瑞:“叶羡凉?”

    “是我。”随口应了声,叶羡凉将装着陶瓷小猫和手链的盒子合上,“你知道陆屹睢的地址吗?”

    赵锦瑞:“地址?什么地址?”

    叶羡凉言简意赅:“有点东西要邮给他。”

    赵锦瑞迟疑片刻,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解道:“呃——你自己问他不就行了吗。”

    叶羡凉轻描淡写:“拉黑了,联系不上。”

    话落,一阵诡异沉默。

    少顷,赵锦瑞回过神来,磕磕巴巴道:“那个,我不太清楚他现在住哪儿,你等我问问。”

    “行。”叶羡凉淡声,“他知道我的意思,要不要随他,如果他不愿意说,那我直接扔了也行。”

    挂断电话,大抵被叶羡凉那话吓到了,赵锦瑞赶忙联系了陆屹睢。

    电话甫一接起,他开门见山:“你和叶羡凉又怎么了,她打电话来问我你的地址。”

    话音落下,电话里良久的沉默。

    赵锦瑞疑惑:“喂?能听见吗?”

    隔着手机,他不知道,此时另一边,窗帘紧闭的昏暗房间内,接了电话的人正颓丧地坐在地上,身旁零星空了几个酒瓶,神情憔悴,眼尾还残留着红意。

    手机开了外放扔在一边,昏暗房间内,手机屏幕的亮光刺得人眼疼,陆屹睢闭了闭眼,沉沉吐出一口气,喉结缓缓提动。

    久未开口,被酒液浸透的嗓子嘶哑不堪,他艰难启唇:“……她说了什么?”

    赵锦瑞简单复述了遍,话落,手机里再次安静下来,只隐约听到另一边略显迟缓的沉重呼吸声。

    他等了片刻,再次试探开口:“怎么说?要给地址吗?”

    陆屹睢沉默良久,薄唇翕动,无意识地出声,却答非所问:“你说,在她眼里,我是不是……”

    话未说完,不知想到什么,揉了揉眉心,又改了口:“算了。”

    赵锦瑞被勾得抓心挠肺的难受,忍不住追问:“算什么算,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陆屹睢嗓音艰涩,似是极难开口,但残留的酒意作祟,让他变得不那么清醒,那些凉薄嘲讽好似又无端在他耳畔响起,让他心神不稳,于是突然就问出了口,“在她眼里,我是不是就像个傻子?”

    赵锦瑞一愣,旋即心重重一跳,惊愕地瞪大了眼,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听筒里继续传来的声音。

    一旦开了口,后续的话便仿佛开了闸的洪水,控制不住地尽数吐露。

    陆屹睢咬着牙,恨声道:“什么都是假的,我满心欢喜以为的那些好,不过是她为了骗我入局,忍着恶心从指缝里漏出的一点甜头。”

    明明满心不甘,可他的声音却愈发嘶哑,喉咙里像是吞咽了颗石子一般,哽得发痛。

    “她骗得毫不费力,看我像条狗一样对她摇尾乞怜,她大概还觉得作呕吧。”

    他呼吸不稳,连带语调也控制不住地发颤,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手,掌心斑驳的红痕被覆上新的痕迹。

    赵锦瑞没料到他会说这些,听到这已经有些不敢再听下去了,张了张唇,磕磕巴巴道:“你,呃——要不……”

    他话不成句,小声试探,手机另一边的人却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好似完全没听见一般,只自顾自地继续。

    眼眶隐隐发热,陆屹睢无力垂首,浓密长睫在眼睑下方拓下一抹翳影,遮住了眸底的晦涩,却遮不住嗓音里的苦涩和哀戚。

    “标本是假的,根本不是她亲手做的,现在连手链也要还回来。”

    他喉间溢出声笑,难辨情绪:“算得可真清楚,连一点念想也不愿意留给我。”

    听了这一席话,赵锦瑞连呼吸声都下意识放轻,也意识到这次的事完全不像以往那般,貌似是真的走到了尽头。

    虽说他以前没少给陆屹睢泼凉水,可真到了这一步,心里还是难言的复杂。

    又是良久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静无声蔓延。

    半晌,仿佛调整好了情绪,陆屹睢的语气一下恢复正常,只除了声音里仍旧透出遮掩不住的哑:“把地址给她吧。”

    如果不给,她的确能说到做到,直接扔了。

    但即便与这些东西有关的回忆不过是她编织的骗局,没有一丝真情,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赵锦瑞怔了下,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应,却只凭着本能,呆愣道:“哦,好,行,给哪个?”

    陆屹睢沉默了一瞬,赵锦瑞找回出走的脑子,赶紧改口:“知道了,等会儿就给她。”

    只是电话挂断前,他终究不忍,凭着仅剩的理智和为数不多的对叶羡凉的了解,提醒了句:“那个标本,她不像是那种会拿别人的东西送人的人,尤其是……”

    他说到这儿噎了噎,意识到后面的话不对,没能接着说下去。

    闻言,陆屹睢却下意识抬眸,眼神直直落到手机上,执拗的目光好似要穿透冰凉的屏幕落到另一边的人身上,宛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即便赵锦瑞最后那话没说完,也不妨碍他在昏暗看不清前路的尽头为着依稀透出的那一丝光亮生出不可置信的惊喜。

    甚至主动接了那话:“尤其是……那个人还是我。”

    赵锦瑞:“话虽这么说。”

    他为陆屹睢这莫名亢奋的状态感到胆颤,又苦口婆心地劝:“但就算那标本是她做的,可她既然能拿那种话骗你,你应该能明白吧?”

    亮着光的眼眸又黯淡下来,陆屹睢别开眼,抿了抿唇:“……我知道。”

    她的那些话已经说得够不留余地了,他再清楚不过。

    只是心里终究还是留了痕,所以想方设法联系上了廖天霖,旁敲侧击地了解到了标本的来处。

    于是知道标本是叶羡凉亲手制作的同时,也知道了那套“废物利用”的说辞。

    他扯了扯唇,自嘲地笑了笑,一时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下意识更加珍惜地将标本保存了起来。

    从赵锦瑞那里拿到地址,叶羡凉将快递寄了出去。

    寥寥几条消息,看出赵锦瑞欲言又止的态度,她没多做犹豫,顺带将他也一并拉黑处理,彻底斩断了和陆屹睢之间的联系。

    快递寄出去的第二天,她收到廖天霖的微信。

    [羡羡,那个,有件事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说一下对不起QAQ,我昨天脑子不清醒,被陆屹睢套路了一下,说了那个标本的事。]

    眼眸在屏幕上凝了几秒,叶羡凉轻描淡写地落下指腹:[没事。]

    两天后,远在北城的陆屹睢接到快递电话。

    拆开快递盒子,看着他费尽心思猜灯谜拿到的想要讨人欢心陶瓷小猫,还有在手上划了无数刀才雕刻成功的手链,他呼吸微滞。

    视线久久地落在上面,良久,他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拿了另一个手机,按下了那串数字的号码。

    听筒里传出忙音,他一颗心悬在半空,不安的等待。

    直到电话被接起,耳畔传来那道熟悉的嗓音。

    “你好。”

    难得的,不带任何别的情绪的,堪称和缓的态度,却让陆屹睢更加紧张,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泄出半点声音。

    手机里没一点动静,叶羡凉莫名想到刚才弹出的收件提醒,下意识想到什么。

    一时也不论猜测是否准确,就准备挂断电话。

    可手机另一边的人却好似猜到了她的想法,在她耗尽耐心的前一秒,终于出声。

    “快递,我收到了。”

    陆屹睢努力控制着情绪,嗓音竭力放平,不露端倪。

    叶羡凉淡声应:“嗯。”

    陆屹睢稳住呼吸,只假装不知道她无意闲聊的态度,自顾自继续:“标本,明明就是你做的。”

    他放轻了的低哑声音里透出些许不甘和委屈:“你又骗我。”

    叶羡凉实在懒得应付,也厌烦他这幅想要藕断丝连的模样,索性把话放得更狠了些。

    轻嗤了声,她漫不经心道:“陆屹睢,少摆出这幅令人生厌的模样来。都这种时候了,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为什么骗你难道你不明白?还是要我说得更清楚些,我嫌你脏,也恶心你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的纠缠,所以——”

    话音未落,陆屹睢径直打断她的话:“我知道。”

    即使再听一遍,这些话仍然刺耳扎心得厉害,刚才打电话时的勇气转瞬间便消散殆尽,陆屹睢喉结颤动,自我折磨似的,哑声道:“我脏,我不配和你谈感情,我活该,控制不住自己到你跟前来犯贱。”

    叶羡凉慢条斯理地启唇:“你这不是挺明白吗。”

    她意兴阑珊地继续:“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我嫌烦。”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电话挂断,这个号码也逃不开被拉黑的命运。

    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呼吸控制不住地轻颤,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旁落在快递盒子里的手链上。

    手工编织的红绳无端刺目。

    指腹那些早已愈合的伤口,在此刻后知后觉地泛起刺痛,他骨节分明的凌厉指骨轻颤着举起,在将要落在手链上时,眼前蓦地浮现出当初手链沾了零星血迹的画面。

    耳边好似又不受控制地重复回荡着那些冷漠嘲弄,一声声的“脏”让他胸腔内那颗迟缓跳动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隐隐作痛。

    指尖轻蜷着缩回,他莫名不敢再碰。

    只无意识地迈步,去了洗手间。

    水流声哗哗,冬日里的水寒凉刺骨,他却恍若未觉,只拼命地搓洗手指,力道渐重,病态般地执拗,直至手指冻得僵硬发红,也未曾停下。

    第62章 第62章她讨厌烟味

    正月里,叶羡凉待在家里陪着母亲,偶尔天气好,母女俩会一道出去逛逛街。

    日子无波无澜,自上次那通电话后,陆屹睢的确从她的生活里消失。

    云城与北城相隔千里,若非以前陆屹睢费尽心机制造机会,他们的生活圈子大抵从不会重合。

    时间一天天往前走,元宵节后,开学返校。

    大二下学期,课程排得更加紧凑。

    但对于临近毕业的人来说,却是两个极端,要么忙得不见人影,要么闲得发慌。

    而陆屹睢,似乎是前者。

    因此即便上学期期末发生的那事,经过一个假期的发酵后,几乎已经人尽皆知。却由于两个当事人都忙得不怎么露面,尤其陆屹睢近乎销声匿迹,也慢慢就无人在意了。

    渐渐的,叶羡凉也将他彻底抛诸脑后,只极少数时候才会想起,却也没了以往的不耐和厌烦,余下的,只有对陌生人的漠不关心。

    三月下旬,方妍珞和男朋友分手。

    寝室氛围突然变得沉闷,恰逢宋霓的副业有了进展。

    于是宋霓叫上整个寝室的人,约着去市中心玩一天。

    周六,风清日朗。

    四人坐着地铁,直奔商场。

    市中心的大型商场,人潮如织,喧嚣鼎沸。

    几人说说笑笑,漫无目的地闲逛。

    只是在路过某个宠物用品店,叶羡凉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时,脚步突兀地停下了一瞬

    隔着玻璃门,店内的赵锦瑞猝不及防和叶羡凉视线交汇。

    四目相对,叶羡凉平静收回目光,只当不认识一般,就准备抬步离开。

    店内的赵锦瑞见状,却赶忙迈步,在叶羡凉往前走出几步后,将人叫住。

    “等等——”

    身后脚步声急促,伴着熟悉的嗓音,传到耳畔,旋即,赵锦瑞站到了叶羡凉身前。

    脚步被迫停下,叶羡凉抬眸,神色倒是一

    如既往地淡漠:“有事?”

    前方,察觉到叶羡凉没跟上,廖天霖她们一回头,就看见了这一幕。

    几人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没忍住出声:“羡羡?”

    挡在面前的人神色复杂,又一时没说话,叶羡凉只好对几位室友道:“没事,认识的,你们先逛着,我等下去找你们。”

    三人应声,便也收回目光,继续往前。

    周遭人声依旧,热闹喧嚣,只余他们这处,诡异的安静。

    叶羡凉眉心微蹙,渐渐没了耐心:“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赵锦瑞脱口而出:“你把我也拉黑了?”

    叶羡凉直接承认:“嗯。”

    她一点不掩饰,也毫不心虚,倒让赵锦瑞不知该如何继续了。

    只是看着她神情自若的模样,再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颓丧的陆屹睢,他还是没忍住。

    但也知道她不可能心软,于是只是装作随意地迂回道:“不至于吧,我以为我们勉强算是朋友。”

    叶羡凉淡声:“的确很勉强。”

    赵锦瑞:“……”

    他噎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来给肉肉挑点礼物。”

    叶羡凉颔首:“那你继续,我先走了。”

    若都是体面人,话到这里,就该礼貌道别,然后下次见面假装不识。

    可惜对面那人不这么想,几乎是叶羡凉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就接着续上:“肉肉你还记得吧,毕竟也算是你捡回来的,不然也随个礼?”

    叶羡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赵锦瑞硬着头皮继续:“她做妈妈了,好歹庆祝一下。”

    不知这句话里的那个字触动到了叶羡凉,闻言,她蓦地勾出抹意味不明的笑,旋即懒声启唇:“是吗,那确实值得庆祝。”

    赵锦瑞怔了下:“啊?”

    而后反应过来,忙不迭应:“对对,得庆祝。”

    叶羡凉直接转身,往之前那个宠物用品店走。

    店里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叶羡凉随意逛了一圈,最后选了几样小零食。

    排队,结账,离店。

    全程赵锦瑞没有多说一句话,直到走出店门,叶羡凉将袋子递给他,并用漫不经心的嘲弄口吻对他道。

    “拿着吧,难得有人宠同食的产品,给你也补补脑子。”

    赵锦瑞一愣:“什么?”

    叶羡凉冷笑:“已经绝育的猫,还能生崽,这算什么?现代医学奇迹?”

    赵锦瑞面色一僵,谎言被识破,又被她犀利地戳穿,一时如芒刺背般坐立难安。

    叶羡凉轻嗤:“要不说你和陆屹睢能是朋友呢。”

    她将袋子塞到他手里,也懒得再多说,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赵锦瑞喉间咽了咽,忍着被嘲讽后无地自容又羞愤的难堪,几步追上前,勉强维持着语气的镇定,问了句:“他最近很不好,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羡凉脚步不停,答非所问:“这就是我拉黑你的原因。”

    赵锦瑞又是一噎:“……我从来没见他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你和他,就真的没有一点可能吗?”

    叶羡凉淡声:“他让你来问的?”

    赵锦瑞飞快否认:“不是,他——”

    叶羡凉径直打断他的话:“无所谓,只是请你转告他,他那点廉价又可笑的喜欢,我只觉得脏,也根本不稀罕。”

    拎着那袋“人宠同食”的零食,和精挑细选,好不容易找出的和之前那个老鼠球差不多的玩具到陆屹睢住处时,正值晚饭时间。

    偌大的屋子里没有一丝人气,空旷寂寥,冷白的灯光照得人周身发凉。

    厨房久未使用,看似崭新,实则边边角角已经落下了灰尘。

    正值饭点,屋子里唯一的主人却活像个只会呼吸的人偶,颓废地窝在沙发里,只蜷在他腿上那只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给这个屋子添了抹不一样的动静。

    赵锦瑞换了鞋走到玄关,将袋子放到茶几上,有找出那个老鼠球,扔给他。

    “瞧着和你之前那个差不多,你看看呢。”

    前两天董宝珠来了一趟,无意看见了那老鼠球,没忍住拿来逗弄了下肉肉,结果老鼠球被肉肉玩坏了,陆屹睢看到后发了好大的火。

    董宝珠吓得不行,又找上赵锦瑞,这才有了他今天逛遍商场,只为找个同样的替代品。

    老鼠球一扔到陆屹睢身上,便被蜷在他腿上的肉肉咬住,而后原本安静待着的小猫从他腿上一跃而下,叼着老鼠球去了猫爬架玩。

    赵锦瑞:“嘿,动作还挺快。”

    肉肉毫不留情地跑开,原本摸着它脑袋的那只手在半空滞了滞,指尖微蜷,旋即怅然落下。

    陆屹睢眼也不抬,根本不看那老鼠球,神情寡淡,语调透出意兴阑珊的倦怠:“不一样,再也找不出一样的了。”

    赵锦瑞沉默了片刻,幽幽叹了口气。

    他知道,不一样的不是老鼠球,而是送老鼠球的人。

    又想到今天叶羡凉的态度,只能道:“宝珠也是无意的,你别太生气。等会儿吃什么?点外卖还是出去吃?”

    “没胃口。”眼睫微垂,视线落到茶几上的袋子上,陆屹睢随意问,“袋子里是什么?”

    赵锦瑞随口应:“是叶——”

    话刚到嘴边,又硬生生改了口:“夜店养猫的人推荐的一款零食,据说不错。”

    他下意识瞒下了在商场看见叶羡凉的事,说完这话,后背都沁出了汗。

    陆屹睢拧了拧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锦瑞悄悄呼了口气,没敢再继续这话题,又转回到吃什么的问题上:“没胃口也吃点,你这饥一顿又饥一顿的,没得再把身体折腾出什么毛病来。”

    陆屹睢:“不饿。”

    赵锦瑞深呼吸,以平复情绪。

    自从叶羡凉这事发生以来,这人除了忙工作,就是一个人窝在家里装石头,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不对,倒也喝,可喝的是酒。

    之前赵锦瑞看不惯,嘲讽似的问了句:“酒都喝了,不来两根烟?也好慰藉一下你受伤的心灵啊。”

    结果这人沉默半晌,然后浸透了酒液的嘶哑嗓音颤声回了句:“她讨厌烟味。”

    赵锦瑞:“……”

    他真是无力吐槽。

    虽然恨铁不成钢,但也担心人真出问题,于是操着老妈子的心,嘘寒问暖。

    只是到底看着眼疼,无意间看到茶几上的袋子,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如果他知道这零食是叶羡凉买的,只怕会立马吃得干干净净吧。

    于是脑子一抽,嘲道,“不饿?那吃点零食?”他抬手一指茶几上的袋子,“好不容易买到的人宠同食的呢。”

    陆屹睢拧着眉看他。

    赵锦瑞:“呵呵,这要是叶羡凉买的,你怕不是要吃得一点不剩。”

    话落,满室寂静。

    陆屹睢神色莫名地看着他,眸底深幽暗沉。

    赵锦瑞被他看得一激灵,却不知为何,想的却是,这人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吃,反而会供起来,然后谁敢碰跟谁急。

    幽幽叹了口气,赵锦瑞半是无奈半是吐槽:“你一天到晚搁这儿装深沉,人也不知道啊,就算要自我折磨,也好歹让人知道吧,不然不白用功了?”

    话落,陆屹睢同时开口:“你今天见到她了?”

    赵锦瑞一噎,矢口否认:“……没有!没见到!”

    陆屹睢没说信不信,只倾身伸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指骨拎起茶几上的袋子,放到了腿上。

    他慢条斯理地翻看,动作不紧不慢,又带了些小心翼翼,随口道:“行了,你回去吧。”

    赵锦瑞再次深呼吸,也不走,反而一屁股坐到沙发另一边。

    他认输似的,放弃挣扎:“行了别翻了,这袋零食就是她买的。”

    翻动口袋的手无声停滞,陆屹睢半垂下眼睫,眸底神色难辨。

    良久,他哑声启唇:“她为什么……会买这个?”

    第63章 第63章骨折

    为什么?

    赵锦瑞这会儿特别想摇着陆屹睢的肩膀,把叶羡凉在商场放的那些狠话都跟他说一遍。

    他这不值钱的样子看得赵锦瑞眼疼,他呵呵两声,别开视线,懒得再看。只视线掠过肉肉时,随口提起似的问了句:“肉肉绝育了?”

    翻动袋子时的悉索声响吸引力肉肉的注意,这会儿它已经走了过来,轻盈地跳到沙发上,两只前爪扒着陆屹睢的腿,脑袋凑近口袋里,喵喵叫着  。

    修长指骨抵住肉肉的额头,陆屹睢将它轻轻推开:“乖,这个不能吃。”

    阻止了肉肉的动作,他随口回答赵锦瑞的问题:“嗯。”

    听了这话,又想到之前商场里叶羡凉那番不客气的“补脑子”言论,赵锦瑞没忍住冷笑出声:“你倒是什么都和她说。”

    陆屹睢指尖微滞,怔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他蓦地抬眸看向赵锦瑞,神色微变:“你和她说了什么?”

    赵锦瑞面色有瞬间的不自然,他摸了摸鼻子:“这不是见你因为那个老鼠球要死要活的,我就想着,能不能让她再买一个。”

    对上陆屹睢越来越冷的眼神,赵锦瑞抿了抿唇,底气略显不足,低声道:“所以……就骗她说、说肉肉做妈妈了,让她随个礼。”

    他轻咳了声,也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不服气道:“反正她也没吃亏,还嘲讽了我一通。”

    陆屹睢神色漠然,冷嗤道:“谁让你骗她,活该。”

    “你——”赵锦瑞噎了噎,又气不过他这幅重色轻友的德行,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道,“行,这事算我活该。那你呢,你现在这样,是不是也称得上一句活该?”

    陆屹睢面色微变,凌厉修长的指骨倏地收紧。

    既然开了口,赵锦瑞索性就说个彻底:“你俩这事,我一开始就劝过你放弃,可你听过吗,上赶着被她利用,你以为人会感动?会心软?”

    他振振有词:“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对,你现在倒是撞了南墙,也不见得想要回头,怕是恨不得把这墙撞破,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只是越说,赵锦瑞的心里越不是滋味,也越觉得不是个事儿,他懒得再管,又想到分开之前叶羡凉说的那些话,最后道:“听我一句劝,你俩这事,真的没可能,早点放弃吧。你瞅瞅你现在这模样,都不像你了。”

    陆屹睢别开视线,神情晦涩,薄唇翕动,憋了半天,却只是问出一句:“她还说了什么?”

    赵锦瑞:“……”

    是不是还应该夸他一句洞察人心,足够了解叶羡凉和他?

    没了继续的力气,也知道说再多都没用,赵锦瑞叹了口气:“她让我转告你,你的喜欢,她根本不稀罕。”

    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下,陆屹睢眸色微黯,少顷,他喉结颤动,低哑出声:“你走吧。”

    赵锦瑞拧着眉,气得直接起身,迈出的脚步都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临到玄关处,他深呼吸了下,转身回看客厅坐着的人。

    空寂的屋内,那人周身气息颓丧,尚且不如腿边的那只小猫有生气。

    他狠了狠心,提高了音调:“她的原话是‘他那点廉价又可笑的喜欢,我只觉得脏,也根本不稀罕。’”

    话音落下,坐在沙发上那人的脊骨仿佛都弯下了几分。

    赵锦瑞抿了抿唇,没再多看,直接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关门声响起,屋内重归寂寥。

    陆屹睢的视线落到肉肉身上,漆黑眼眸却好似没有聚焦般空寂无神。

    直到肉肉不死心地想要再次扒拉零食口袋,他才恍然回神似的,抬了抬手,按住它的脑袋。

    薄唇翕动,嗓音低不可闻,仿若自语:“不能动。”

    肉肉挣扎不动,喵喵叫唤,又撒娇地乱蹭,还舔了舔他的手指。

    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过指腹,触感温热又带着轻微的粗糙感。

    以往这般亲昵的举动不是没有过,可此刻,却不知为何,在感受到这异样的触感时,陆屹睢几乎是霎时就变了脸色。

    他触电般地甩开手,蓦地起身,避之不及地拉开了和肉肉的距离。

    突然的动作吓到了肉肉,它瞳孔放大,倏地从沙发跳下,跑到了一旁的角落,探头探脑地小心观察。

    陆屹睢却恍若未觉,他眼睫微垂,视线落到被肉肉舔舐过的手指上,漆黑眸底带着几分无措,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尚不知如何弥补,于是满心惶然。

    一人一猫,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指尖微蜷了下,下一秒,陆屹睢恍然想到什么,脚步急促地迈开,径直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几秒后,空寂的屋内响起哗哗的水流声。

    洗手间里,神情冷峻的男人仿佛某种被设定好程序不知变通的机器,执拗的搓洗着手指。

    水龙头里流出的冷水冰凉刺骨,男人重复着反复搓洗的动作,四溅的水花渐渐打湿地面。

    不多时,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就被冻得僵硬发红,可男人仍旧不知疲倦地继续。

    客厅角落里,小猫耳朵抖动了下,探头探脑地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而后小心地迈步,粉色的肉垫踩过冰凉的地砖,踏上地毯,而后轻盈的跃上沙发,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

    凑近零食,小猫试探地伸出爪子,扒拉开口袋,脑袋塞进袋子里,终于没忍住张开嘴,尖利的牙齿开始撕咬包装袋,喉咙也发出呼噜声响。

    洗手间里,不停流动的水声终于停歇。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被冻得通红,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晶莹的水珠滑过手背凸起的青筋,顺着指骨往下,最后从指尖滴落,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砸出一朵破碎的水花。

    男人迈开僵硬的步伐,拖着步子往外走。

    却在走到洗手间和客厅交界处时,被迎面撞见的一幕震得蓦地顿住,旋即疯了似的急促迈步。

    脚下的瓷砖本就光滑,更何况才从洗手间出来的人鞋底早已被打湿。

    于是两秒后,空寂的屋内响起了一道闷响,夹杂着骨裂似的清脆声响。

    脚腕和手臂的剧烈疼痛让陆屹睢喉间没忍住溢出闷哼,他眉心紧拧,面色蓦地发白,额上几乎瞬间就渗出了层冷汗,却还是强撑着,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撑着地面站起。

    拖着摔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前,他推开肉肉,看着已经被咬破了包装袋的零食,紧抿着唇,眸底黯淡。

    无视不停喵喵叫着的肉肉,他单手拢了拢零食,珍惜的装进口袋里。

    脚腕上的痛感让他几乎无法站立,他忍着疼在沙发上坐下,零食被放在腿上,他两只手臂下意识地圈住口袋,宛如守护珍宝的恶龙,不许任何人觊觎。

    一旁的肉肉不死心地扒拉着他的手臂往口袋里探头,却恰好扒拉住了那只摔伤的手臂。

    尖锐刺痛猛烈传来,陆屹睢瞬间唇色发白,喉间溢出闷哼,尚且完好的那只手颤抖着推开肉肉,脊骨却受不住地蜷曲弯下。

    他咬着牙,不知是摔伤的地方太过疼痛难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眼眶酸涩发红,连呼吸都发颤。

    凌厉指骨无力地收紧,塑料口袋发出哗啦声响,在死寂的屋内显得无端刺耳。他失了血色的薄唇翕动,嗓音低哑破碎,微不可闻:“为什么不听话?我明明说过,不能动。”

    肉肉听不懂,却敏锐地察觉到自己闯了祸,喵喵叫的声音都弱了两分。

    陆屹睢扯了扯唇,艰涩启唇:“我知道,这是她……买给你的。”

    脚腕和手臂的疼痛剧烈不容忽视,也越来越难忍,陆屹睢吸着气,攥着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口袋,不愿放手,喉间哽到发痛:“可是,我舍不得。”

    他抬手,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地捧着肉肉的脑袋,放低的声音,商量似的语气,甚至带了几分卑微哀求:“我给你买别的,买很多很多零食,别动这个,好不好?如果你同意,就叫一声。”

    肉肉不舒服地扭动脑袋:“喵!”

    他指腹松动了几分,安抚般的挠了挠肉肉的下巴,不多时,小猫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陆屹睢缓缓呼出一口气,唇角扬起抹僵硬的弧度,声音带着忍痛的颤:“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和赵锦瑞分开后,叶羡凉就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周一下午毛概课下课后,导员和叶羡凉说了交换生项目的事。

    “你的成绩和履历都是比较符合的,包括李铭桦教授那边,也是极力推荐你去的。这次机

    会难得,咱们这个专业,欧洲Y大也是排在前列的。名额有限,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确定申请,尽快准备好申请资料。”

    叶羡凉颔首:“好。”

    当晚,回寝室后,叶羡凉和母亲视频说了这件事。

    挂断视频,无意间听到她说话的方妍珞好奇问道:“羡羡,你确定要申请了吗?”

    叶羡凉低声回:“还在考虑。”

    廖天霖:“还想什么呀!多难得的机会啊,羡羡你绩点那么高,申请了肯定能选上。”

    宋霓点头附和:“就是。”

    这事占据了叶羡凉的大半心神,寝室里的其他几人也跟着讨论了几天。

    这天宋霓和向巍约着一起吃饭。期间,宋霓无意间提起这事。

    向巍问:“那叶羡凉不是要出国了?”

    宋霓:“应该吧,以她的成绩,只要申请了,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向巍:“一个即将出国,一个马上毕业,看来是真不可能了。”

    宋霓:“本来就不可能吧。要怪只能怪陆学长前科太多,羡羡那性子,明显眼里是揉不进沙子的。”

    向巍叹了声:“这不是没料到屹哥会栽得这么狠吗。”

    宋霓:“不说这个了,明天你有空吗,有事找你帮忙。”

    向巍:“上午不行,我上午得去趟医院。”

    宋霓:“医院?你哪儿不舒服?”

    向巍:“不是我,是屹哥,他骨折住院了,我们寝约着明天一起去看看。”

    宋霓:“怎么还骨折了?”

    向巍:“不知道,据说是在家和猫抢零食摔了。”

    当晚,宋霓在寝室和方妍珞说起这件八卦,两人又没忍住笑。

    廖天霖和叶羡凉回来时,正好撞见两人笑的欢,好奇问了嘴:“你们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方妍珞又复述了遍。

    廖天霖:“哈哈哈哈哈和猫抢零食,能再离谱点吗?”

    叶羡凉:“……”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立马想到了那天她在商场买的那袋零食。

    第64章 第64章三分糖

    赵锦瑞到病房时,陆屹睢正坐在桌前折腾猫草。

    脚踝和手臂都打着石膏的人这会儿坐在轮椅上,单手拿着喷水壶,小心翼翼的往发了芽的猫草上喷水。

    赵锦瑞拎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啧啧叹道:“就你那芦荟都养不活的技术,还能养活这东西?”

    他还记着小学那会儿实践课,这人养死了一盆芦荟的事。

    陆屹睢冷着脸沉默,没理人,专心致志地给猫草喷水。弄好了,又放下喷水壶,操作着轮椅往另一边去。

    赵锦瑞也不介意,跟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只是一张嘴叭叭地不带停。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你这种情况,也用不着住院吧?”

    “还是和猫抢零食这事儿太丢脸了,你短时间内没脸出现在别人面前。”

    一想到这人骨折在家动不了,120到家送他去医院时,还不忘让人把零食放柜子里锁好的场面,他就憋不住笑。

    陆屹睢面不改色,冷声:“你可以滚了。”

    赵锦瑞:“你以为我闲得慌来看你啊,还不是我妈和傅姨吩咐了。”

    桌上有护工切好的水蜜桃,他随手叉了块喂嘴里,边嚼边含糊道:“你这骨折动静挺大的,我看要不是时机不合适,我妈和傅姨高低得飞来看你。”

    到医院那天,也是不巧,碰见了陆屹睢母亲傅菁的朋友,于是骨折的事儿就这么被长辈知道了。

    只是傅菁远在澳洲,忙着工作走不开,只能拜托同在一个城市的赵锦瑞多来看望。

    赵锦瑞闲扯了几句,想到另一件事,好奇问:“听我妈说,傅姨想让你毕业了去北美?”

    闻言,陆屹睢动作微顿了一瞬,旋即敛眸,淡声应:“嗯。”

    陆家和傅家是商业联姻,陆家不用说了,只有陆屹睢父亲陆霆一个独子,傅家虽说有两个女儿,但小女儿傅芸没有经商头脑,傅氏现在的掌权人是傅菁。

    联姻这么多年,陆家和傅家的合作愈发紧密,两边又都只有陆屹睢一个继承人。

    陆屹睢刚成年,就开始接触公司的业务,集团下一步计划开拓海外市场,正巧陆屹睢毕业,于是傅菁便提了一嘴,让陆屹睢负责这事,但也只是提议,并没有强制,也尚未确定。

    赵锦瑞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他的神色,试探着问:“那你怎么想的?”

    陆屹睢自顾自地做着事,敷衍得溢于言表:“不怎么想。”

    空气安静了片刻,赵锦瑞状似随意道:“去北美也行,反正国内的业务这几年你也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他这话说得隐晦,但背后的意思昭然若揭。

    陆屹睢眼睫垂了垂,眸底划过抹晦色,没接话。

    赵锦瑞默了默,正要接着开口时,病房门被敲响。

    屋内微妙的气氛被打破,话题没再继续。

    来的是向巍一行人。

    几人走进病房,先是关心了几句,而后便没忍住八卦。

    许钦州:“屹哥,真是和猫抢零食摔的啊?”

    陆屹睢:“……”

    一旁的赵锦瑞闻言没忍住笑,一边放肆地笑,还一边问:“你们这是搁哪儿听到的?”

    申砚琛:“上次来医院,无意间听到的。”

    毕竟这么奇葩的事,护士之间也忍不住八卦。

    于是赵锦瑞又是一阵嘲笑。

    见状,许钦州他们确定了这消息的真实性,但也不解,于是随口问了句:“什么零食啊?”

    唯一知道内情的赵锦瑞仿佛被掐了脖子的鸭子,心情骤然沉重起来,嘎嘎大笑声戛然而止。

    气氛诡异沉默。

    陆屹睢神情自若:“肉肉不能吃的。”

    赵锦瑞冷笑了声,没忍住刺了句:“是了,肉肉不能吃,只有你能吃。”

    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赵锦瑞轻啧了声,懒得再多说:“行了,我先走了。”

    他和许钦州他们三人打过招呼,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室内又归于平静,陆屹睢神色自然地聊起别的话题,气氛渐渐和缓。

    几人闲聊了几句,说起毕业后的安排,聊到班里的谁谁谁要出国时,向巍眼眸闪了闪,纠结片刻,还是开了口:“屹哥,我听宋霓说,叶学妹好像要出国。”

    上学期那事,大家都知道,自那之后,从来没人在陆屹睢面前提起过叶羡凉。

    他们本以为这两人不会再有纠葛,直到发生了之前陆屹睢找廖天霖问标本的事,才知道,陆屹睢大概从来没放下过。

    话音刚落,陆屹睢蓦地抬眸,直直看向他,似还未反应过来,只无意识地重复了遍:“出国?”

    向巍点头:“嗯。”

    他把昨天在宋霓那儿听到的消息又说了遍,迟疑道:“大概是这么个情况,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要走。”

    指尖不受控地轻颤了下,陆屹睢不动声色地攥紧指骨,神情不略端倪,只是嗓音透出几分压抑到极致的哑:“……我知道了。”

    清明假期返校后,叶羡凉提交了申请材料。

    名单确定公布后,寝室约着一起庆祝聚餐。

    临近晚饭时间,叶羡凉从图书馆离开,往寝室走。

    途径湖畔的小路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脚步却突然顿住。

    身后不远处,陌生的女生微微俯身,正无措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手机没摔坏吧?”

    春日的风都和煦,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叶羡凉看见半蹲下身的男人手上拿着刚从地上拾起的手机,另一只手上拎了杯奶茶,脑袋低垂着,连同声音也压得极低:“没事。”

    女生:“真的没摔坏吗?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如果出问题了,我一定负责。”

    男人站起身,仍旧没抬眼:“不用,你走吧。”

    女生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叶羡凉冷眼看着,没出声,却也没离开。

    直到男人小心翼翼

    地抬头。

    猝不及防,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叶羡凉面无表情,神色冷然。

    陆屹睢却倏地僵住,神情一瞬间满是无措的惶然。

    几米远的距离,他的脚却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步也无法挪动。

    直到叶羡凉漠然地收回视线,转身想要离开。

    身后脚步声急促,几秒便稳在了她身后,而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半分钟后,叶羡凉闭了闭眼,站定回头。

    他抿了抿唇,神情带着不甚明显的僵硬,故作镇定地站着。

    叶羡凉冷声:“别跟着我。”

    指骨无措地收紧,又悄然松开,陆屹睢稳了稳心神,哑声启唇:“我去食堂。”

    这条路是去食堂的必经路。

    叶羡凉不置可否,只往旁边侧了侧身。

    下一秒,本就不算窄的小路空出了更宽的空间。

    陆屹睢:“……”

    薄唇抿得更紧,他眼里隐隐流露出些许委屈憋闷,又固执地站在原地,死活不挪动脚步。

    空气安静了一瞬,而后,响起一声嗤笑。

    陆屹睢面色微僵,却又竭力维持着平静,恍若未觉地自然开口:“听说你申请上了交换生,恭喜。”

    只是努力维持平稳的低哑嗓音中带着几分颤意,露出了少许端倪。

    叶羡凉淡声:“谢谢。”

    凌厉修长的指骨攥紧又松开,反复无数次,修剪整齐的指甲掐进掌心,轻微的钝痛一下又一下通过神经末梢展现着存在感。

    陆屹睢别开视线,浓密眼睫低垂下,拎着奶茶的那只手缓缓朝前递了递。

    他喉结颤动,喑哑嗓音压得极低,似是怕被拒绝,甚至带了几分局促恳求:“给、给你的,算是庆祝。”

    视线顺着往下,叶羡凉看清了那杯奶茶的包装:“不用。”

    拎着奶茶那只手瞬间收紧,手背青筋凸起,骨节泛白,转瞬间,又克制着放松,朝她面前伸得更近了些。

    他小心抬眸,漆黑眼眸带着几分无措,神情局促,又像是邀功般的殷切期盼:“是你喜欢的口味,三分糖。”

    第65章 第65章巴掌

    低哑嗓音落下,周遭空气归于寂静。

    迎上那双仿佛带着卑微祈求的眼眸,叶羡凉无动于衷,她的视线掠过奶茶,启唇出声时的语调带着凉薄讥讽:“你听不懂人话?”

    浓密鸦睫颤了颤,逃避似的垂下,连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也无力地落下。

    尽管对着结果早有预料,可真到了这一刻,陆屹睢胸腔里的那颗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沉闷的痛。

    他薄唇翕动,嗓音低不可闻,近乎自语:“你以前……明明会喝的。”

    叶羡凉没听清,也并不在意,她只是腻烦了这人又出现在她面前,扰乱她的生活。

    时隔几月,两人再次见面。

    一人忐忑不安又满心欢喜和期待,一人却只有不耐和厌烦。

    叶羡凉眉心微蹙,勉强维持着体面,没撕破脸,只提醒似的说了句:“你不是去食堂。”

    说话的同时,把路让得更宽了些。

    这条小路处在图书馆和食堂之间,临近晚饭时间,两人说话时,恰好有人走过。

    结伴而行的两位女生,从陆屹睢身侧走过,又越过叶羡凉,朝着食堂的方向走。

    期间不知是不是认出来他们两人,走过时噤若寒蝉,却在越过后,三步两回头,不算隐晦地打量,然后小声交谈。

    叶羡凉眸底划过抹晦色,眉心拧得更紧了些。

    陆屹睢却恍若未觉,又或者说,并不在意。他僵硬地挪动脚步,修长的两条腿迈开。

    一步、两步、三步……

    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却又在即将擦肩而过时,突兀停住。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一下又一下地急促跳动,分不清是紧张还是躁动。

    汹涌着的情绪令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消失殆尽,从得知她将要出国时便压抑着不安的心,在此刻,见到她,又听到她的冷言冷语后,再也克制不住。

    锁在囚笼里的败犬挣脱了锁链,挣扎着跑出,像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小心翼翼地跟在主人身后,又在被发现后,企图得到宽恕。

    然后在此刻,清醒地知道一切只是奢望后,宛如一败涂地的赌徒,攥着手中仅剩的不算筹码的筹码,妄图得到救赎。

    于是,他在她身侧停下了脚步。

    情绪操控着理智,让他不顾一切:“不是。”

    “我不去食堂。”他眼睫轻颤着低垂下,目光却一错不错地凝在她身上,“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两人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执拗,仿佛带着灼烧一切的炙热温度,让被注视着的人也跟着心尖发烫。

    叶羡凉微滞了一瞬,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抿了抿唇,她冷声吐出一个字:“滚。”

    可那点微不可察的动作被陆屹睢看进眼里,心重重一跳,连带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他刻意忽略那个锥心刺骨的字,近乎急切地开口:“我知道,你介意因为我被别人八卦议论,可是、可是如果以后别人议论的是我呢?”

    他语无伦次地继续,亦或者因为那个字,下意识知道他们之间也许再也无法挽回,于是失控一般,倾注一切:“所有人都会知道,是我喜欢你,是我死皮赖脸地不想放弃,这一切都和你无关,你拒绝我也没事,讨厌我也没关系,只要、只要还允许我出现在你面前就好。”

    他实在没办法了,体贴示好不行,死缠烂打不行,徐徐图之也不行。

    她不留余地将他们的关系斩断,不给他一点念想。她把对他的厌恶摆到了明面上,若是之前,他还能按捺住心思,慢慢来。

    可是……她要出国了。

    在他们关系最恶劣,最无法挽回的时候,她要离开了。那么远的距离,听不见,看不着,只是想想,他都要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仿佛被抛弃的疯狗,却还要死皮赖脸地叼着项圈,妄图塞到主人手中,祈求她的垂怜。

    “或者、或者我们做朋友?只做朋友好不好?我们以前明明也可以相处得很好的,只要我不做多余的事,不讨你嫌,我们能做朋友的,对不对?”

    一字一句,嘶哑难堪。

    叶羡凉却不为所动:“陆屹睢,你冷静点,别发疯。”

    她淡漠的神情,冷冽的嗓音,却刺激得全然没了自我的人疯得更厉害了。

    陆屹睢:“好,我冷静,我不发疯。”

    他一边点着头,脚下却控制不住地往前迈步。

    在叶羡凉蹙着眉想要往后避开时,他强硬地伸手,扣住那条纤细的手腕,将手里拎着的奶茶塞到她手中。

    掌心下的腕骨细瘦,肌肤细腻微凉,仿佛稍一用力,便能折断。

    他的力道并不大,修长指骨僵硬绷紧,手背青筋毕露,却始终禁锢着,让她无法挣脱。

    指尖微不可查地发着颤,连同嗓音,也嘶哑颤抖:“我特意给你带的奶茶,你会喜欢的。去年你也喝了,今天我生日呢,我记得你喜欢三分糖,我按着你的口味买的。朋友之间,一杯奶茶而已,可以接受的。你别、不能拒绝。”

    他语无伦次,说得颠三倒四,甚至神情也隐隐扭曲。

    啪——

    清脆的一声响,让不远处正走来的几人震惊地僵在原地,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

    而处在中心的两人,却无暇顾及。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让陆屹睢的脸都往一侧偏了偏,那张清隽卓越的脸上霎时浮现出红印。

    叶羡凉手指微蜷,掌心隐隐发麻刺痛。

    圈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掌心滚烫,她忍着怒,一字一顿:“清醒了吗?

    话音落下,仿佛空气都跟着凝滞。

    陆屹睢僵硬地立在原地,良久,他缓缓侧过头。

    浓密眼睫低垂着,遮住了眸底的神色,只眼尾浅浅泛红。

    禁锢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终于无力地

    松开,却仍停在半空,微不可查地轻颤着,徒劳地往另一边伸了伸,却在即将触及到时,因她避如蛇蝎的动作,又僵硬地停下。

    他依旧没有抬眸,泛白的薄唇张了张:“……疼吗?”

    叶羡凉往后撤了两步,再次冷声启唇:“清醒了吗?”

    陆屹睢:“没有。”

    他立马应声,语调不稳,浓密眼睫颤抖着抬起。

    四目相对,那双一贯多情的深邃眼眸仿佛蒙上了层水雾。

    迎上她冰冷的神情,他抿着唇,艰涩启唇:“如果不再喜欢你,不再出现在你面前,这辈子都离你远远的,对你来说才算清醒,那我清醒不了。”

    他扯了扯唇,勾出抹自嘲似的笑,唇角却满是苦涩哀戚:“怎么办,要再打一巴掌吗?”

    浓烈到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感情,让叶羡凉有一瞬呼吸不稳。

    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掌心似乎又泛起麻痒刺痛,手指微蜷着收紧,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掐进掌心,真实的钝痛覆盖住了那抹幻痛。

    她神情不露端倪,面无表情地继续:“清醒不了,就去看看脑子,别到我面前来发疯。”

    回到寝室时,叶羡凉已经平复好的心情。

    与此同时,论坛里,某个帖子正悄然出现。

    论坛管理员敏锐察觉到其中的关键词,看清内容后,惊到瞳孔放到,心中惴惴。

    他没自作主张,又或者还是不敢相信,于是把链接发给了某位当事人,询问是否删帖。

    事发地点的小路上,陆屹睢仍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直到兜里的手机响起提示音,他僵硬地眨了眨眼。

    视线落下,帖子内容清晰入目。

    [完了,神颜这次是真栽了,冰花都扇他巴掌了,他居然还递上另一半脸。]

    [他栽了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吗?]

    [等等,扇巴掌?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这瓜保真吗?]

    [巨真,就在图书馆去食堂的湖畔小路,巨响的一声,好多人都听到了!]

    刚发的帖子,回复不多,却与以往不同,议论的焦点都在他的身上。

    他关了链接,侧脸皮肤下的血肉发烫刺痛,恍惚间,仿佛又感受到了细嫩手掌贴着脸上时的触感,他抬手触了触,痛意瞬间更明显了些。

    可他的唇角却微微上扬,病态般地勾出抹弧度。

    他俯首,修长手指轻触屏幕。

    [不用删,留着。]

    第66章 第66章歹竹出好笋

    餐厅,等菜的间隙,几人玩着手机,气氛和缓,不时闲聊几句。

    突然,话说到一半的方妍珞突兀地停了下来,咽回后半句话的同时,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几人好奇侧眸看她:“怎么了?”

    方妍珞闭眼又睁开,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看错后,才面色复杂地抬头,没好开口,只是把手机给其他两位室友看了看。

    宋霓和廖天霖一一看过手机,同样倒吸凉气,面色复杂。

    最后,手机到了叶羡凉手上。

    眼睫低垂,视线落下,看清帖子内容,叶羡凉面不改色。

    神色自若地把手机还给方妍珞后,她微微颔首,倒也隐瞒,直接承认:“真的。”

    闻言,在座几人面色各异。

    方妍珞纠结:“做这么绝,会不会不太好?”

    倒也不是要劝叶羡凉服软,只是担心陆屹睢那种一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恼羞成怒之下,会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来。

    几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倒也不好评价,只是作为朋友,难免忧心。

    叶羡凉神色淡淡:“没事。”

    恰逢此时,服务员上菜,看出叶羡凉不愿多说,几人顺势转了话题,又说起别的。

    另一边,陆屹睢刚离校,接到赵锦瑞的电话。

    “出来喝一杯?”

    陆屹睢拉开车门,淡声应:“没空。”

    赵锦瑞:“少来,我百忙之中抽出空给你过生日,你别不给面子。”

    引擎启动,陆屹睢哼笑:“免了,可不敢因为我妨碍了赵少的大事,您赶紧接着忙。”

    赵锦瑞噎了噎,思及陆屹睢最近这段时间的反常,又想到去年他生日的光景,试探道:“你今天不会去找叶羡凉了吧?”

    陆屹睢沉默两秒,不置可否。

    顿时,隔着听筒都遮不住赵锦瑞的吸气声,“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他气急反笑,“怎么,腿刚好就憋不住了?”

    他拧着眉,语调不受控制地拔高:“不是,我就不明白了,平时也没觉着你有受虐侵向啊。”

    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侧脸鲜艳的红痕又隐隐作痛。

    陆屹睢眸色沉沉,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没应声,赵锦瑞也没再继续。

    异样的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开,寂寥无声,只余压抑着的沉闷呼吸。

    良久,陆屹睢张了张唇:“我只是……”

    他的语调低哑无力,堪堪吐出三个字,又没了声音。

    赵锦瑞替他接上:“你只是以为你今天生日,觉得她可能会心软,可结果呢?”

    红灯亮起,陆屹睢踩下刹车。

    车缓缓停在路上,他眼睑微敛,浓密长睫遮掩下的眼眸黯淡晦涩,凌厉修长的指骨无声攥紧,凸起的骨节泛白。

    结果……

    他眸底划过抹苦涩,自嘲地笑了笑。

    结果是,她根本不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去年还会接受并且喝下的奶茶,在今年被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她甚至吝于给予他一丁点儿甜头,不惜用巴掌让他清醒。

    绿灯亮起,车后响起催促的喇叭声,车辆重启启动,缓缓驶入车流。

    陆屹睢闭了闭眼,任由心中情绪翻涌,只稳了稳呼吸,低声道:“挂了。”

    话落,修长手指轻触屏幕,直接挂断电话。

    听着耳边听筒里传来的忙音,赵锦瑞:“……”

    行,真行,死不悔改的恋爱脑。

    车刚停到地下车库,安静了许久的手机再次响起。

    陆屹睢随意侧目看了眼,看清的那一刻,动作微滞。

    昏暗的车厢里,亮着光的屏幕展现着存在感。

    他定了定神,伸手拿起手机,指腹划过屏幕,接起。

    没什感情的一句:“妈。”

    听筒里传来的女声一样淡漠:“生日快乐,晚饭吃了吗?”

    陆屹睢淡声应付:“谢谢妈,还没吃。”

    “那正好,一起吃,我刚出机场。”

    眉心微拧,陆屹睢蓦地坐直:“您来申城了?”

    “嗯,你定好餐厅把地址发我。”

    电话挂断,陆屹睢揉了揉眉心。

    照着母亲傅菁的口味定好餐厅,又发了地址,刚停好的车再次驶离停车场。

    半小时后,陆屹睢坐到餐厅。

    等待的间隙,他微垂着头玩手机,莫名心神不宁,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直至傅菁到来

    陆屹睢站起身:“妈。”

    甫一踏进包厢,迎面看清儿子的面容,傅菁脚步微顿,拧了拧眉。

    陆屹睢不解:“怎么了?”

    傅菁敛下神色,走到餐桌前坐下。

    周遭安静无声,傅菁抬眸看着陆屹睢,面色平静地问:“脸怎么了?”

    神情微僵,脸上后知后觉泛起疼,又想到走进餐厅时旁人有些异样的态度,陆屹睢险些绷不住面上的表情。

    他欲盖弥彰地往一旁侧了侧,企图遮挡带有红痕的那半边脸。

    傅菁:“被打了?”

    陆屹睢默了默,一时不知该坦然承认,还是敷衍过去。

    好在傅菁并未深究,随意揭过了这话题。

    母子俩相安无事地点好菜,又闲聊了些日常。

    等菜的间隙,傅菁冷不丁问了句:“那姑娘是叫叶羡凉?”

    话音刚落,傅菁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霎时变了脸色。

    她眉梢轻挑,手指随意地在桌面起落:“你迟迟没能做下决定,是因为她?”

    陆屹睢早没了之前的闲适,面色微僵,出口的语调都透着冷硬:“没有,我只是对北

    美现在的环境和集团下一步的发展还有些疑问。”

    傅菁唇角溢出抹意味不明的浅淡笑意,毫无征兆地又换了话题:“所以,你脸上那巴掌印,是她打的?”

    陆屹睢呼吸一沉,蓦地抬眸,生硬道:“您今天来,就是为了讨论我感情上的事?”

    气氛凝固了一瞬,傅菁别开眼,淡声:“放心,我对你那些感情不感兴趣。”

    那个“些”字,无端刺耳。

    陆屹睢冷嗤:“那就行,毕竟你和我爸的那‘些’感情,我也从没过问过。”

    母子俩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氛围,在这句话落下后,又变得凝滞起来。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勉强填了填肚子,傅菁搁下筷子,调整好情绪再次开口:“你感情上的事,我不评价,你大概也觉得我没资格置喙。只是你好歹是我儿子,我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你一条道走到黑。你对那姑娘,到底几分真?”

    陆屹睢本就没什么胃口,听到这些话,也没了再进食的欲望。

    他搁下筷子,懒懒往椅背一靠,嘲弄地扯了扯唇:“放心,比您对那些叔叔哥哥们真多了。”

    傅菁:“……”

    她深呼吸了几下,好歹绷住了表情,却还是没忍住刺了句:“是吗?可真是没想到,我和你爸这样的,还能生出个‘情种’。”

    陆屹睢冷笑:“所以说,歹竹出好笋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母子俩的氛围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傅菁平复了下心情,心平气和地朝“好笋”道:“你也就别往自己身上贴金了,那姑娘为什么不接受你,你心知肚明。”

    话落,陆屹睢眸底划过抹刺痛,薄唇紧抿。

    傅菁不紧不慢地继续:“你二十多岁了,也该明白不是每对父母都一定会相爱的道理了。这个圈子里,像我和你爸这样的,不说遍地都是,那也是屡见不鲜,至少,我们没给你生出什么弟弟妹妹来吧。”

    陆屹睢呵了声:“我是不是还该说声谢谢?”

    傅菁面不改色:“那倒不用。”

    陆屹睢一噎。

    傅菁不疾不徐地续上:“说回你,说实话,你以前那副谁都不放进心里的欠揍模样挺好的,可惜了,你没能做到始终如一。”

    她淡笑了下:“以前不拿感情当回事,现在又做出这幅情圣样,挺可笑的。别说那姑娘不信,我是你亲妈我也不敢信。”

    陆屹睢险些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您不是挺看不上我以前那做派吗,怎么现在又觉得挺好了?”

    傅菁不理会他的无能狂怒,慢条斯理地继续:“看在你是我亲生的份儿上,站在女人的角度,我给你个忠告,你要还继续像之前那样,这辈子也别想追上人。”

    “人姑娘明显介意你以前那些破事儿,你不想着改正,就凭嘴上说说,一个劲儿地死缠烂打,任谁也厌烦。”

    陆屹睢攥紧了手,头一回在感情这事儿上,没冷嘲热讽地朝着母亲讥讽,而是憋着气,沉默不语。

    他这模样难得见一回,傅菁刚才被他怼的气都顺了些,慢慢悠悠道:“有些事,说是没用的,得靠做。一年不行就两年、三年,你要想让人相信你改好了,就别太心急。”

    陆屹睢别开视线,冷硬道:“说得好听,您又不了解她。”

    傅菁呵呵两声:“可能确实比不上你这个挨巴掌的了解吧。”

    陆屹睢:“……”

    帖子在论坛挂着,因为没像以往那般被删帖禁言,热度持续了许久,许多人都等着后续。

    就连叶羡凉,也认为陆屹睢哪天还会再发疯。

    却不曾想,那天之后,这人竟直接消失匿迹般,再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渐渐的,她也没再刻意关注,生活一成不变,忙着学习和出国的手续,日子忙碌且充实。

    直至出国前夕,她在食堂吃饭,无意间听到身后一桌同学的闲聊。

    “出国!真的假的?”

    “真的吧,我听他室友说的。”

    “那一巴掌难不成还真给他打清醒了?放弃了?”

    这句话中的某几个字让叶羡凉渐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身后同学的八卦还在继续,暴露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她眼睑微敛,卷翘长睫遮住了眸底神色,不过转瞬间,她停顿的指骨继续动作,神情自若地接着吃饭。

    第67章 第67章凭什么

    夜色浓稠,窗外,高楼林立,霓虹灯闪烁,笼在夜色下的城市热闹喧嚣。

    而屋内,气氛静谧无声。

    明亮灯光从头顶倾洒而下,落进杯中,琥珀色的酒液轻轻晃荡,映射出波光粼粼。

    赵锦瑞嫌弃地瞥了眼手边的酒杯,看向一旁懒散随意地倚在沙发上的人,轻啧一声:“这大晚上的约我,结果就是叫我来你家里喝酒?我记得琥珀还没倒闭吧。”

    陆屹睢懒耷着眉眼,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把玩着酒杯,酒液在杯中晃荡,他仰头喝了口,恹恹启唇:“你可以喝水。”

    赵锦瑞噎了噎,深呼吸了下,泄愤似的把杯中的酒一口咽下,又拎起酒瓶,倒了满满的一杯,冷笑道:“想得美,今儿不把你珍藏的几瓶好酒喝完,我就不姓赵。”

    “随你。”陆屹睢面不改色,也不看他牛嚼牡丹似的猛灌,只漫不经心道,“不过以后再约我喝酒,记得酒水自备,预约上门。”

    赵锦瑞:“……”

    他诡异地沉默片刻,憋不住吐槽:“怎么,戒完烟,又要戒酒了?”

    他的讥诮嘲讽毫不遮掩,陆屹睢却无动于衷:“不至于。”

    他喉结滑动,冷不丁落下一句:“琥珀转给你了。”

    赵锦瑞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陆屹睢又重复了遍,说得更明白了些。

    “为什么?”赵锦瑞眉心微拧,“不是做的好好的吗?”

    在他旁边,陆屹睢背光而坐,半张脸隐在阴影下,漆黑眸底晦涩难明,闻言指尖微滞,少顷,淡声说:“不想做了。”

    当初两人合伙开了这间酒吧,不过是为了能在自己的场子方便自在些,如今陆屹睢突然做下这个决定,赵锦瑞思忖片刻,才猛地明白过来。

    他眼睛睁大了些,满目愕然:“你什么意思?合着以后还要改性子,学什么洁身自好那一套?”

    他着实不解:“敢情你这都要出国了,还没放弃呢?”

    话音落下,气氛凝滞片刻,陆屹睢喉结提动,嗓音低不可闻,宛若自语:“我什么时候说过放弃。”

    偌大的屋内寂寥无声,这声低语尽数传到赵锦瑞耳朵里。

    他被噎得沉默良久,才幽幽叹了口气:“……你可真行。”

    再次从旁人口中确定陆屹睢要出国的消息,是在某天晚上回宿舍,听到室友聊天提起的。

    宋霓退出和向巍的聊天界面,看向几位室友,视线掠过叶羡凉时,不动声色地停顿了两秒,才状似随意道:“向巍周末生日,问咱们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正好陆学长要出国了,最后再聚聚。”

    方妍珞偏了重点:“他要出国的消息竟然是真的啊。”

    一旁,廖天霖偷瞄了眼叶羡凉,不确定道:“向学长生日我们去当然没问题。就是陆学长也在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宋霓轻咳一声,遮遮掩掩道:“就是问问,还是看大家的意见。”

    两个寝室的人有过几次一同出游的经历,平时相处得也挺好,向巍生日,又开口邀请的,自然不好拒绝,只是有那么一层尴尬的关系在,总是有些顾虑。

    闻言,叶羡凉侧目看向宋霓,仿佛没有察觉寝室微妙的气氛,神色未变,只淡声道:“我就不去了,礼物麻烦你们转交一下。”

    虽说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也让寝室其他三人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宋霓迟疑了一下,有些磕巴地应:“行、行吧。”

    然后下一秒,就把消息发给了向巍。

    男生寝室,如实将消息转述给了陆屹睢,向巍对着另外两位室友叹道:“也是没想到,屹哥居然也有今天。”

    许钦州做作地跟着感叹了句,“谁说不是呢。”然后憋不住看好戏的幸灾乐祸,“不过想想他当初那副浪荡样,不得不说,看他现在这样还挺爽的,终于也有能治他的人了。”

    申砚琛挑了挑眉:“要想打动叶学妹,难。”

    手机另一边,看到向巍的回复,陆屹睢眼眸深处划过抹黯淡,抿了抿唇,他指腹落下,轻按屏幕。

    [你告诉她,我不去了,等你过完生日,咱们寝再聚。]

    收到消息的向巍:“……好家伙。”

    他又将消息如实转告给宋霓。

    收到消息的宋霓在心里发出同样的一声:……好家伙。

    但已经做下了决定,也并不是那么信任陆屹睢的叶羡凉最终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转眼到了周末,叶羡凉没参与室友们的行程,只前一晚把礼物给了宋霓,麻烦她转交,又在微信给向巍道了声生日快乐。

    一早,她起床,按掉闹钟,晨跑后换了衣服,去食堂吃过早餐,又去了图书馆。

    平静无波地过了一天,傍晚,她在食堂吃过吃饭,往寝室走。

    休息日,时间尚且还早,回寝室的路上并没有多少人。

    已经入夏,天黑得越来越晚,这会儿天际还残留着夕阳的余晖,被霞光染红的云层绽放着夺目的绚丽色彩。

    叶羡凉放空脑袋,慢悠悠地迈着步子,难得清闲。

    直至手机铃声响起,是周承瑾拨来的电话:“什么时候走?”

    自从周显豫失势后,默契的许久不曾联系的兄妹俩,因叶羡凉要出国这事,又短暂地恢复了联系。

    叶羡凉:“下月初。”

    也没多久了,周承瑾状似随意地提了句:“后天一起吃个饭?”

    微顿了下,叶羡凉平静应下:“行。”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直到余光里突然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叶羡凉面色微变,脚步突兀地停下。

    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周承瑾疑惑:“怎么了?”

    余光里,不知在路边等了多久的人已经迈步走了过来。

    叶羡凉平静敛眸:“没事。有点别的事处理,先挂了。”

    电话挂断,那人走到了她面前。

    气氛沉默,静谧无声,只远方隐约传来人声。

    怕她不耐烦离开,陆屹睢率先开口,克制着的低哑嗓音里透出些忐忑:“我下周,就走了。只是,想再见见你。”

    叶羡凉无动于衷:“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临了要走,叶羡凉本想留些情面,但一想到他几次三番踩在她底线上蹦跶,还是难以忍受,所以出口的话,也不免带了些冷锐讥讽。

    陆屹睢面色微变,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又传来隐晦的闷痛。

    他眼里隐隐流露出祈求,巴巴地看着她,张了张唇:“我知道你介意我以前那些事,也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我不求你现在就接受我,但是……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些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认真的。”

    他一字一句,嘶哑艰涩,又诚挚恳切,近乎哀求地将心都剖开来,想要让她相信。

    可回应他的,只是一声轻蔑的嗤笑。

    “陆屹睢,我凭什么要给你时间?”叶羡凉唇角扬起抹嘲弄的弧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是真的不理解,他怎么有脸说出这些话。

    “是凭你三番五次出尔反尔,打探我的行踪,明知会惹我生厌,却还是只顾自己的意愿,出现在我面前。还是凭你一意孤行的追求手段,给我带来数不尽的议论和麻烦?”

    毫不留情的话,宛如一把锋利刀刃,刺得他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迎上那双凉薄讥诮的眼眸,陆屹睢面色蓦地惨白,竟胆怯到不敢再看。

    眼睫近乎慌乱地垂下,视线落到她淡蓝色的裙摆,仿佛生了根,他喉结颤动,无措地启唇:“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可是薄唇翕动了无数次,喉间却仿佛被什么堵住,没能发出声音。

    他颓然地闭了闭眼,竟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反驳。

    只是什么呢?

    他想,他只是舍不得,放不下,想靠近又不敢,所以卑劣又自私的,一次又一次,明知得到的会是讥诮嘲弄,却还是控制不住。

    最终,他只能无力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见他这幅任打任骂的模样,叶羡凉微顿了下,也收起了语调里的冷意,淡声继续:“有些说过太多次的话,我也懒得重复,只最后问你一句——”

    平静无波的嗓音,让陆屹睢心间微滞,凌厉修长指骨无声攥紧,凸起的骨节泛白,他薄唇紧抿着,却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抬眸看向她。

    只是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盈满了无措的哀求,仿佛明知结局是一败涂地的赌徒,却还在奢望,祈求能得到救赎。

    而在他面前,叶羡凉神情淡漠,嫣红柔软的唇瓣轻启,吐出的话却尖锐刺骨:“陆屹睢,牙刷掉马桶里了,你还会捡起来,洗洗继续用吗?”

    一字一句,响在耳畔。

    心里像猛地砸了块大石头,钝痛传来,让他连呼吸都牵扯出更深的疼痛。

    他动了动唇,喉间却哽得发痛,眼眶酸涩发胀,他倏地垂首侧过脸,狼狈又慌乱地避开她的视线,只眼尾染上的绯红,和浅淡的一闪而过的水光,被她清晰地看进眼里。

    第68章 第68章卑劣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时,乌沉沉的天终于坠下了雨。

    已经入夏,正值雨季,连绵不绝的雨滴淅沥,霎时便将地面淋湿,溅起一片雾蒙蒙的水雾。

    风急雨骤,虽说叶羡凉早晨离寝时包里装了伞,但裤脚还是不可避免被打湿了些许。

    急雨打在伞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擂鼓敲在耳畔,夹杂着淅沥雨声和风声,纷繁杂乱,让人也不免心生烦躁。

    身旁,室友们也纷纷吐槽这雨来得不是时候,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叶羡凉眼睑微敛,细瘦指骨捏着伞柄,小臂纤细,却隐约可见漂亮利落的线条。

    她仔细迈着步子,小心避开地面偶尔出现的水坑。

    手机铃声恰逢此时响起,她停下脚步,俯首垂眸。

    电话是周承瑾打来的。

    “下雨了,我来学校接你?”

    订的餐厅本也离学校不远,原本叶羡凉是打算自己去的。看了眼短时间内不像是会停的雨势,她倒也没客气:“嗯,你多久能到?”

    “在路上了,半个小时左右。”

    “行。”

    挂断电话,叶羡凉索性也懒得再回寝室,和室友们说了声,就转道去了不远处的图书馆。

    在一楼阅览室待了一会儿,收到消息后,又撑着伞往学校门口走。

    车是陈叔开的,上车后,叶羡凉只简单打了声招呼,就听着雨声闭目养神。

    见状,周承瑾也没多说。

    一路无话到了餐厅,等菜的间隙,周承瑾才闲聊似的提起:“是要去一年?”

    叶羡凉微微颔首:“嗯。”

    周承瑾主动道:“周显豫那边,我会看着,不让他打扰到叶姨。”

    这的确是叶羡凉唯一不太能放得下心的事,听了这话,她坦然接受了他的好意:“谢了。”

    “没什么。”周承瑾不和她客气,“倒也不是白帮忙,有点事问你。”

    叶羡凉神色自若地看着他:“什么?”

    四目相对,周承瑾眉梢轻扬,好整以暇地开口:“听说陆屹睢也要出国了,你们现在是?”

    因为之前的事,两家公司之间好多项目在合作,在商言商,利益共存的时候,合作自然会继续维持。

    只是近段时间,陆屹睢总有些莫名不合理的让利行为。若是因为叶羡凉,周承瑾自然要掌握情况,才能把握好尺度。

    听了这话,叶羡凉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他做什么了?”

    周承瑾简单解释了下,又状似随意道:“公是公,私是私,我不想混为一谈。况且,我和你的关系倒也没好到这份上,我可不想拿人手短,最后又帮不上忙  。”

    闻言,叶羡凉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直接道:“放心,我和他没关系。”

    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周承瑾面不改色,心里有了数:“行。”

    不过问清了这事,藏在心底的八卦欲望又浮现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随意地提起:“听说他前不久被人扇了一耳光。”

    动作微顿,叶羡凉挑了挑眉:“你从哪儿听说的?”

    “傅总前不久回国了,他们母子俩在餐厅吃饭时,有人看到陆屹睢脸上有指印。”

    说到这儿,周承瑾稍停了一瞬,意味深长地续上:“这事,估计已经传遍了。”

    “是吗?”闻言,叶羡凉面不改色,淡声启唇,“挺好的。”

    周承瑾:“……”

    他默了默,少顷,喉间溢出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倒是没看出来,他还挺豁得出去的。”

    周末,叶羡凉趁着两天假期,计划回云城。

    周五早上,赵锦瑞接到陆屹睢的电话。

    彼时天刚蒙蒙亮,前一晚应酬到凌晨,赵锦瑞还躺在被窝里没起。

    被电话铃声吵醒,他拧着眉,也没睁眼,摸到手机凭着肌肉记忆划过接听。

    电话那头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透着金属质感的磁沉低哑。

    赵锦瑞愣了几秒,原本睡意朦胧的脑袋蓦地清醒过来。

    他倏地睁开眼,刚睡醒的嗓音透出遮掩不住的惊诧:“你说什么?”

    陆屹睢沉声又重复了遍:“麻烦你帮我养一下肉肉。”

    赵锦瑞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不太敢相信:“你舍得?”

    陆屹睢:“等忙过最初那段时间,我再接它过去。”

    闻言,赵锦瑞松了口气,原来只是暂时寄养。

    肉肉的性子软和又乖巧,他本就喜爱,倒也没纠结,直接应了:“行啊。”

    谁知下一秒,就听到手机另一边那人说:“你这会儿在家吧,我半小时后过来。”

    赵锦瑞瞬间痛苦面具:“不是,大哥这才几点啊,我还没起呢,你不是周一才走吗,还有三天呢!”

    陆屹睢言简意赅地解释:“有事,要出去几天。”

    赵锦瑞:“什么事?”

    脱口而出问了这句话后,听筒里却无端沉默起来。

    气氛诡异地凝固,几秒后,赵锦瑞敏锐地猜到了什么,咬紧了后槽牙:“你可真是我活爹!”

    半小时后,门铃准时响起。

    赵锦瑞推开门,屋外,陆屹睢右手拎着猫包,左手拉着个行李箱,神色冷寂颓然,活像个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托孤的孤寡老父亲。

    赵锦瑞侧身,让他进屋。

    门口的人长腿迈开,踏进屋里。

    赵锦瑞:“客厅还没收拾,次卧空着,先让肉肉住次卧吧。”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次卧。

    陆屹睢打开行李箱,将肉肉常用的东西拿出来放好,才把猫包打开,又安抚了下肉肉,和它玩了会儿。

    赵锦瑞靠在墙边,看他面无表情,嗓音却温柔耐心地哄着肉肉,跟人格分裂似的,不知为什么,总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他甩了甩脑袋,扔开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也陪着肉肉玩了会儿。

    不多时,肉肉就放开了胆子,小心地开始探索这个陌生的地方。

    陆屹睢就坐在一边看着,肉肉自顾自玩了会儿,就团进自己熟悉的小窝,姿势颇有些乱七八糟地睡着了。

    周遭安静下来,陆屹睢指了下另一边放着的袋子,低声道:“猫粮在这个袋子,零食在这个袋子,肉肉作息有些颠倒,活动时间一般在下午到凌晨两三点,所以喂食的话,一般中午喂一次,傍晚六点喂一次,晚上十二点再喂一次,零食的话……”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更像个托孤的老父亲了。

    赵锦瑞也听得头昏脑涨,一言难尽道:“行了行了知道了,有不明白的我到时候直接给你打电话。”

    陆屹睢沉默几秒,像是才反应过来,微微颔首:“也行。”

    交代得差不多了,天也大亮。

    陆屹睢最后不舍地看了眼肉肉,起身离开。

    赵锦瑞送他到玄关处,问:“周一几点走,送送你。”

    “不用。”陆屹睢摇了摇头,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我大概周日晚上直接走。”

    赵锦瑞:“……行。”

    他颇有些不是滋味,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心情复杂地抬手,想拍拍他的肩:“保z……”

    最后一个“重”字话音未落,就见面前这人宛如惊弓之鸟一般,避如蛇蝎地向后撤了一大步,避开了他的手。

    赵锦瑞一惊:“干什么?”

    与此同时,陆屹睢眼睑微敛,眸底划过抹晦色,冷声启唇:“别碰我。”

    赵锦瑞:“……”

    还停在半空的手攥成了拳,他收回手,不知这人又发什么疯,只深呼吸了几下,气笑了吐出一句:“赶紧滚。”

    初夏,清晨的曦光给世界镀上了层霞色。

    陆屹睢驱车回了学校,处理好一切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走着,太阳从东边升到正中,又缓缓往西边落下。

    叶羡凉上完最后一节课,回寝室收拾好东西,在寝室楼下扫了辆共享单车,往地铁站的方向骑。

    进站,安检,扫码过闸,坐上地铁。

    她带着耳机,低垂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因此并未注意到,同一节车厢的尾巴上,站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头上的棒球帽和脸上的口罩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半遮半掩的那双深邃眼眸隐约透出些熟悉感。

    两天假期,叶羡凉几乎一直在家陪着母亲。

    只早上晨跑,偶尔下楼买菜,傍晚散步时,会踏出家门。

    周日早晨,她如前一天一般,沿着河道小跑。

    半个多小时后,她拎着早餐走到小区门口,无意间瞥见街边停着那辆黑色宾利时,她稍顿了一下。

    她只勉强能辨认出车标,至于详细车型却并不了解,但就算只看外观,也能猜出这车价格不菲。

    这种车在整个云城都算罕见,因此叶羡凉几乎不用特地回忆,便能记起昨天早上晨跑时,她也在小区门口看到了这辆车,还有傍晚下楼散步那会儿,也看见了。

    到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

    小区外规划的停车位不多,而这辆车却一直停在那一个位置上,也不知是一直没有开走过,还是每次停车时,那个位置都恰好空着。

    思绪里敏锐地闪过什么,却还没来得及捕捉,便在看到归属地为云城的牌照后,消失不见了。

    叶羡凉收回视线,平静地继续迈步。

    纤薄的背影渐渐变小,而后消失在小区门口。

    宾利车内,戴着口罩的男人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抬眸,漆黑眼眸凝在小区门口,如雕塑一般,久久不曾挪动。

    好半晌,他闭了闭眼,凌厉指骨有些僵硬地蜷了蜷,而后下车。

    口罩遮住了他大半面容,他微垂着头,仿佛怕被人发现一般,两条修长的腿迈动的频率透出些微不可查的急促,不多时,便走到了早餐铺门口。

    小区楼下的早餐铺,又是休息日,生意极好。

    陆屹睢不敢在外面多待,高大挺拔的身躯往那儿一站,神色凝重透着紧张,周身气息又冷,气场十分强大,无端吸引人的目光,甚至周遭的人都隐晦的往旁边避了避。

    他没在意,照着记忆里刚才看到的那份早餐,又买了份一模一样,然后快速地结账,回了车里。

    仿佛阴沟里卑劣的老鼠,不敢长久地停留在光下。

    第69章 第69章我爱的女孩

    周日下午,叶羡凉踏出小区大门。

    无意间,视线掠过路旁的停车位,那辆眼熟的宾利依旧停在那个位置

    叫的车正好到了,没多想,她收回目光,坐上车前往高铁站。

    车辆驶离原地,不多时,便再不见踪影。

    因此车内坐着的人,自然也没发现,在她离

    开之后,那辆始终停在原地的宾利车,也跟着启动,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行驶。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了高铁站,不同的是,前一辆待车上的人离开后便立马开走了,而后一辆,却停留了片刻。

    远远看车女孩走进站口,陆屹睢才缓缓将车停了下来,而后拎过一旁的手机,利落地发了条消息。

    他漆黑眼眸一瞬不瞬地凝在站口,也没急着下车,而是耐心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缓慢往前。

    两分钟后,收到消息的人走到车旁,接过钥匙。

    旋即,陆屹睢下车,朝着女孩离开的方向迈步。

    站内,叶羡凉过了安检,抵达候车厅。

    离检票还有一段时间,她坐了会儿,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候车厅里人来人往,耳边的人声喧嚣嘈杂,她神色沉静,抬眸往四周看了看。

    余光里,却突然瞥见一抹熟悉身影。

    微怔了下,她的目光下意识朝着那处追去,却只看到那人急促迈步,进了一家便利店,而后消失在了店铺里。

    高大挺拔的身形莫名熟悉,一晃而过的侧脸却因为戴着口罩,并没能看清,也无从辨别。

    眉心微拧,叶羡凉心里闪过少许微妙情绪。

    她眼睑微敛,遮住眸底晦暗的神色,平静迈步,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

    期间路过那家便利店,她也神情自若,目不斜视。

    店内,侧身小心躲在货架边的人见女孩直接走过,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稍稍松了些。

    他迟疑着,脚步略有些踌躇,最终还是没第一时间出去,而是往店铺更深处走了走。

    洗手间里,大约出于某种直觉,叶羡凉眼前再次浮现出刚才那抹莫名熟悉的身影,转瞬间,又无端想到那辆始终停在小区外的宾利。

    思忖片刻,她拿出手机,给杨珂发了个消息。

    从洗手间出来,叶羡凉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没再发现那抹身影。

    她没回之前那位置,而是途径那个便利店时,转身走了进去。

    高铁站内的便利店,人并不算多,也没外面那么嘈杂。

    她没往里走,而是在靠近门口的冰柜里随意拿了瓶水,就往收银台走了。

    店员扫条形码时,她微垂着头,借着打开微信付款码的间隙,给杨珂发了个消息。

    店员:“您好,五元。”

    叶羡凉调出付款码,递过去。

    “嘀”的一声,耳畔传来支付成功的声音,手机屏幕顶端弹出消息。

    [杨珂:通了。]

    与此同时,店里某处地方,隐约传来铃声,某品牌手机自带的来电铃声,十分容易分辨。

    却没响几秒,便戛然而止。

    叶羡凉垂眸,聊天界面弹出了新消息。

    [杨珂:他挂了,我接着打了。]

    叶羡凉伸手拿过柜台上的水,也没急着离开,只稍稍往旁边站了站,漫不经心地站在那儿,拧开瓶盖,随意喝着。

    掌心的手机轻震,新的消息跟着弹出。

    [杨珂:通了。]

    店内,刚停歇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又比之前更快地停下。

    [杨珂:又挂了。]

    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叶羡凉眼底划过抹嘲弄。

    她拧紧瓶盖,把手机揣回兜里,抬眸看向店员,神色已然恢复平静:“你好,请问店里有创可贴吗?”

    店员:“有的,在那边。”

    店员点了点头,给她指了方向。

    叶羡凉朝着店员指的方向看去,眼眸微动,倒是巧了,那处正是之前响起手机铃声的方向。

    她侧目看向店员,唇角勾出抹礼貌的笑:“好的,谢谢。”

    店内本就安静,两人交谈的声音也不算低,甚至叶羡凉还稍稍提高了些音调。

    因此躲在里侧的人也清晰地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原本想要挪动的脚步突兀停下。

    垂在身侧的指骨无声攥紧,陆屹睢抿着唇,尚存着几分慌乱的眸中,在听到女孩询问创可贴时,又生出了些许担忧。

    踌躇纠结间,熟悉的脚步声渐近。

    几乎是瞬间,陆屹睢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就不受控地急促跳动起来,活像是要蹦出来一般,后背霎时渗出层冷汗,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

    心跳已全然被掌控,随着那脚步声起伏不定。他浑身僵硬,连同修长的两条腿,也仿佛被钉死在了原地,根本不受主人控制。

    好在最终,那脚步声在货架的另一端停了下来。

    那只无形中一直紧攥着心脏的手仿佛骤然松开,陆屹睢心里猛地一松,提着的那口气缓缓吐出,却依旧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隐约看到货架尽头里侧露出的半只裤脚,叶羡凉停下脚步,她慢慢悠悠地扫视着货架上的商品,一眼便看到了创可贴,却并不急着拿。

    隔着一个货架,女孩翻动货架上商品的动静,在货架前来回走动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情绪完全被掌控,仿佛有根无形的丝线,缠绕操控着他。陆屹睢喉间咽了咽,小心翼翼地往里侧移了移,面色隐隐发白。

    而货架另一端,女孩像猫戏老鼠一般,恶劣地看着猎物提心吊胆,享受着猎物的忐忑与不安。

    直到折磨够了,才慢条斯理地舔舔爪子,给予猎物沉重惨痛的一击。

    伸手拿了货架上的创可贴,叶羡凉又给杨珂发了消息。

    几秒后,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安静的店内,即便手机并没有开外放,但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尤其是叶羡凉说的话,还是能被离得极近的,货架另一端的人听见。

    两人聊着天,某几句不经意间随口说出的话,像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割在陆屹睢的心上。

    杨珂:“对了,我听说陆屹睢要出国了,这下他总不会再来烦你了吧。”

    叶羡凉嗤笑了声:“大概吧,他如果还要脸的话。”

    杨珂:“你之前不是都扇他巴掌了,做得这么绝,他不至于还纠缠你吧。”

    叶羡凉凉薄的话里轻蔑意味十足:“那可说不准,之前他还有脸跑到我面前来呢,让我给他时间,说他能改好。”

    “真是可笑,难不成他以为我是什么垃圾回收站,废品改造中心?扇他我都嫌脏手。”

    杨珂:“反正他马上要走了,你也要出国了。眼不见心不烦,也算是好事,恭喜你了。”

    电话挂断,周遭重归寂静,叶羡凉收起手机,拿上创可贴,平静地转身离开。

    女孩的脚步声渐远,货架后,死一般的沉寂无声漫延,男人低垂着头,颊侧咬肌鼓起,口腔里有淡淡的铁锈味蔓延开来,身侧,他一直压抑着死死攥紧的手不受控制地发着颤。

    踏出便利店,叶羡凉走回检票口。

    她实在懒得再看那张脸,也不想和他在公众场合纠缠,只希望刚才那些话,能让他清醒些,也不枉她费的那点心思。

    也不知是不是那办法真的有用,至少后面的路程,叶羡凉再没有看见过那抹身影。

    也不知是他真的离开了,还是隐藏得更好了。

    高铁到站,叶羡凉转道坐上地铁,返回学校。

    另一边,走出高铁站,陆屹睢坐上前来接他的车。

    车门关上,引擎启动。

    副驾驶位的助理侧身朝陆屹睢说:“陆总,机票已经订好了,两个半小时后起飞。”

    后座,陆屹睢阖目靠在椅背上,周身气息冷寂,闻言只从喉咙里溢出低哑的一声:“嗯。”

    车内气氛莫名凝滞,司机沉默又专注地开着车,助理也没再多说什么。

    虽然好奇后边那位太子爷非要提前飞去北美,甚至等不了明天的私人飞机,也要大半夜出发的原因,但也不敢多问。

    一路沉默着到了机场,助理将准备好的证件和行李给了陆屹睢,看着他走进安检通道。

    夜色已深,航站楼内灯光明亮。

    候机室里,陆屹睢满身孤寂,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手机,亮起的屏幕停留在编辑短信界面,他却只是眉眼低垂地看着,浓密眼睫遮住了眸底的神色,晦暗难明,让人无从辨别。

    时间缓慢往前,直至登机,起飞前,他

    悬在屏幕上方良久的手指终于落下。

    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的修长指骨不可避免地变得僵硬,却迟缓又郑重地,一下一下按在屏幕上。

    空白的屏幕渐渐被编辑好的黑色字体占满,陆屹睢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深邃眼眸一错不错地凝在屏幕上,许久,悬在上方的指尖才轻颤着落下。

    [虽然这条消息你并不会收到,但还是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以前对你造成的困扰。

    我走了,接下来,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这大概也的确值得道一声恭喜。

    我不想违心地说什么会试着放下之类的话。我喜欢你,这是再长的时间也无法磨灭的事实。

    所以对不起,即便知道你讨厌我的靠近,厌恶我的追求,我还是没办法放下。

    我不奢望你的原谅,但追逐你,大概是我这一生都无法放弃的事。

    我爱的女孩,愿你一生顺遂,平安喜乐,也……等我回来。]

    短信发送出去,又因黑名单被拦截。

    没人知道,这封句句诚挚,声声恳切的短信,能否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飞机冲上云端,飞进黑沉沉的夜空。

    陆屹睢按灭屏幕,眼睫轻颤着垂下,遮住眼尾的绯红。

    学校里,寝室楼灯光明亮,热闹喧嚣。

    叶羡凉合上书,一如从前无数个平静的晚上,洗漱休息。

    第70章 第70章七年

    今年的夏日格外炎热,刚步入七月,最高气温就已经升到了三十多度。

    叶羡凉刚回国,格外不适应。

    因此上午接到周承瑾电话时,拒绝得也格外坚定。

    “不去,太热了。”

    周承瑾:“……没记错的话,我是约你中午去餐厅吃饭,不是去野外徒步。”

    叶羡凉当年去欧洲交换生一年,回国完成本科学业后,又继续出国留学,完成了硕士和博士学业,毕业后,拒绝国外的高薪挽留,毅然选择回国。

    这几年她常年在国外,期间发生过一次意外,母亲那里又多亏周承瑾看顾,自那之后,两人的联系不知不觉也多了起来。

    只是虽说关系熟悉了,但历史遗留的交流风格,还是没改过来。

    室内的空调呼呼往外吹着冷风,叶羡凉手机放在电脑旁,开着外放,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专注地看着资料。

    闻言,她淡声扯唇:“三十多度的天气,你让我大中午的出门。抱歉,你还没重要到这个地步。”

    周承瑾:“……”

    他噎了噎,深呼吸了几下,勉强退让:“那晚上?”

    叶羡凉神色不变:“晚上有约了。”

    周承瑾:“……明天?”

    叶羡凉不疾不徐:“明天更不行了,得去办入职手续。”

    “行程排得这么紧呢。”周承瑾皮笑肉不笑,“以后要想约你,是不是还得提前预约啊?”

    眉梢轻挑,叶羡凉的语调含着几分漫不经心:“也行,毕竟你知道,我挺忙的。”

    话音落下,手机另一端的人骤然安静下来,只扬声器里传出的另一人的呼吸声莫名沉了些。

    叶羡凉眼底划过抹笑意,敛下恶劣逗弄的心思,正声说:“这两天确实没空,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手机扬声器传出两声冷笑,周承瑾再开口时,原本低沉的嗓音多了几分咬牙启齿:“不必了,我的事,对你来说也没重要到这个地步。”

    叶羡凉不咸不淡地劝了句:“周总,气大伤身。”

    也不管这话会不会火上浇油,她说完,又立马续上:“我妈下周末要过来,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吧。”

    周承瑾回敬:“真是不巧了,下周末我妈也要回来。”

    “是吗。”叶羡凉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不紧不慢道,“我没记错的话,王姨才过完蜜月吧,这么着急忙慌地回来见你,给你安排了相亲?”

    自周承瑾继承周氏,公司稳定后,王姨就和周显豫离了婚,近几年一直在全世界到处旅游,前年在国外认识了现在这位先生,相恋一年多,又再次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许是后面这段爱情太过美好,王姨的性子也变得柔软了许多,于是开始操心起一双儿女的感情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位一直单着的儿子。

    伤敌为零,自损一千的周承瑾:“……呵呵,别急,你也是奔三的人了。”

    “放心,我妈在这方面倒是不强求。”叶羡凉见好就收,“既然时间不凑巧,那下次再约,我先挂了。”

    中午,叶羡凉简单煮了碗面。

    国外近六年,也没能改了她的口味,反而压抑过后反弹得更厉害了。

    一碗汤面,里面满是红油,辣椒含量爆表。

    大热天,在空调房里吃完一碗面,鼻尖都沁出了汗,不过心里倒是异常满足。

    午睡半小时后,她找了部电影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换衣服化妆。

    方妍珞电话打来时,她正收尾画口红。

    接起电话时,不待对面那人开口,先说了句:“稍等,画口红呢。”

    方妍珞打趣:“这么重视我们啊,几年不见,打算趁机闪瞎我们的眼吗?”

    叶羡凉失笑:“你们可是我回国第一个见的朋友,能不重视吗。”

    方妍珞哈哈笑了两声:“那可真是我们的荣幸。”

    两人插科打诨了几句,方妍珞问:“你怎么过来,能找到位置吗?需不需要接?”

    “我开车。”叶羡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确认,“那酒吧是叫‘琥珀’吧?”

    方妍珞:“对,就是离咱们学校不远的那个。”

    叶羡凉:“行,那我自己导航。”

    本科毕业后,方妍珞和廖天霖继续读了本校的研,宋霓上了一年班,受不了坐班的牛马生活,索性搞起了自媒体,她大学时便做出了些成绩,如今更是做得风生水起,有好几百万的粉丝。

    四人一直维持着联系,叶羡凉刚确定回国的时间,几人便约了今晚这局。

    叶羡凉到的时候,她们三人刚坐下,她唇角微扬,勾出抹淡笑:“好久不见。”

    大学时,她很少化妆,日常素着一张脸,便已经足够漂亮。而这几年,经过岁月的沉淀,气质更显冷艳。

    都说灯下看美人,犹胜三分色。

    夜才刚开始,此时酒吧内灯光朦胧,方妍珞几人直面遭受美颜暴击,皆恍惚了一瞬。

    “羡羡,好久不见!”

    按理说这种场面,怎么也该拥抱一下,以示想念,但三人都知道叶羡凉不喜欢这类身体接触,于是也都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情,只用言语表示欢欣。

    寒暄了几句,那点许久未见而生出的少许疏离感淡去,几人间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叶羡凉三餐规律,中午又只吃了碗面,这会儿有些饿了,点了份甜品正吃着。

    方妍珞四处看了看,轻啧一声:“这酒吧怎么变得这么素了,我记得大学那会儿不是这样的啊。”

    现在时间尚且还早,虽说还没到高峰时间,但人也不少,大多位置都已经坐了人,可酒吧内的气氛却略显冷清。

    舞台上坐着个抱着吉他的女人,唱着和缓抒情的歌,没有晃眼的灯光,也没有震耳的音乐,整个酒吧的氛围有种异常的“安宁”。

    叶羡凉大学那会儿没来过这种地方,不过在国外那几年,倒是偶尔去过几次酒吧,有时候回国,也和朋友去过一些别的酒吧。

    这会儿她打量了番,眉眼浅淡,随口猜测:“清吧?”

    廖天霖也诧异挑眉:“什么时候改成清吧了?”

    这地方离学校近,大学那会儿大家来过好几次,不过毕业后就没怎么来了,若不是叶羡凉回国后,住处离这边比较近,今晚也不会约在这儿。

    方妍珞摸了摸下巴:“我记得大学那会儿这里场子挺热的,如今确实显得冷清了。”

    宋霓脱口而出:“那会儿大多人都奔着陆屹睢来的,场子能不热吗。”

    这话一出,气氛莫名凝固了一瞬。

    却也不过半秒,又恢复如初。

    毕竟七年的时间实在太过久远,大家也都已经各奔东西,有各自的事业和生活圈子,曾经那些感情上的事,早已没了再掀起波澜的能力。

    廖天霖点点头:“也是,没了这块活招牌,冷清起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方妍珞:“话说,这酒吧是不是还是他和朋友合伙开的?”

    宋霓:“好像是吧,记不清了。哎呀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了。羡羡,你入职研究院,是不是也同时回校任职?”

    叶羡凉微微颔首:“嗯。”

    方妍珞:“那你来这酒吧会不会不太好,万一碰到学校里的学生?”

    “没事。”叶羡凉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小蛋糕,抬眸看向她,蓦地勾唇一笑,眼波流转,和往日大相径庭,“化着妆呢,认不出来。”

    方妍珞被勾了一下,三秒后回过神,故作伤心地控诉:“好哇,我还以为你盛装出席是重视我们,原来只是你的伪装。”

    叶羡凉溢出声浅笑,莞尔道:“不重视你们也不会同意来这里了。”

    几人插科打诨,乱七八糟地什么都聊了些。

    期间自然也有人搭讪,大多奔着叶羡凉来,只是皆被拒绝,几次过后,不知是见她的态度太过无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再没人来打扰。

    宋霓已经喝得微醺,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看她,啧啧感叹:“这些男人也太胆小了吧,居然没人敢来了,就凭咱们羡羡这颜值,这身段,这才华,就算是拒绝,能说几句话也不亏啊。”

    方妍珞同样微醺,不住点头:“就是,也太不识相了。”

    唯二还算清醒的廖天霖也跟着打趣:“给他们机会,他们不中用啊。”

    叶羡凉面不改色,坦然接受她们的调侃,只是纤白手指拎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几人的酒杯,酒液在杯中轻晃,清脆的一声响后,她清淡的嗓音里含着笑:“也算这些人有自知之明。来,咱们接着喝。”

    其余三人没憋住笑,又稀里糊涂地被灌了杯酒。

    另一边,靠近舞台里侧的某个卡座里。

    服务员刚离开,坐在右侧穿着银色衬衫的男人吊儿郎当地朝着一旁的男人打趣:“怎么,你这是想摘外边的野花?还拦着不准别人搭讪。”

    他眺目,看了眼远处卡座里坐着的那姑娘,倒也确实昳丽冷艳,骨相绝佳,漂亮得紧。

    话音落下,被他戏谑的男人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慌忙震声否认:“你小子可别凭空无人清白!”

    那人挑眉,满脸怀疑:“那你这是?”

    轻啧一声,男人也不解释,反而伸手拎过桌上的手机,低垂着眼按下拨号键。

    余光瞥见他拨号的对象,那人疑惑:“你给他打电话做什么?他又不会来,没得扰了咱们的兴致。”

    电话正在拨号,男人挑眉看他,意味深长道:“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赌他今晚会破戒。”

    那人眼眸微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出于对电话那头的人的了解,还是饶有兴致地应了:“行啊。”

    于是电话被开了免提,搁在桌上。

    几秒后,那头的人接起。

    低沉磁性的嗓音透过手机扬声器传出,平添了几分冷冽质感:“有事?”

    “陆总,还加班呢?出来喝两杯呗,琥珀正热闹呢。”

    话落,电话那头的人毫不客气,冷声道:“赵锦瑞,你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