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还没等系统回答, 十四皇子和六公主的驸马滕屹就来了,众人又是一阵见礼寒暄。

    寒暄过后,十四皇子拉着自家姐夫在末尾落座, 两人各自端起一杯茶来,可滕屹的目光却是一直在六公主身上, 有些心不在焉。

    见大家都开始喝起茶来,沈知诺提醒系统:【狗狗, 你查查是不是我六姑父害的我六姑姑。】

    十四皇子一愣,随即眼睛微眯看向滕屹。听诺儿这意思,阿姐也死了?而且还有可能是滕屹害的?

    六驸马滕屹却是一脸震惊和错愕。方才他从十四皇子口中知道了诺儿和阿桶聊天的事, 可诺儿在说什么?他怎么可能害了阿蓉?

    众人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滕屹, 却是无人放松警惕,他现在震惊,并不代表他不会那么做。

    在众人静静地等待中,系统搜了搜:【不是驸马。】

    这一下,滕屹面上错愕缓和。他就说他怎么可能那么对待阿蓉。

    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可同时又有些不明白了。是夫家,却又不是驸马,这是怎么说的?

    沈知诺走到狄归鸿身边, 爬上榻,挨着他坐了,【狗狗我没听明白。】

    狄归鸿握住小姑娘的小圆手, 轻轻捏着上面的肉窝窝。

    【等一下小主人, 我找找。】小黑狗伸着一只小爪子在空中那电子显示屏上扒拉了半天, 还在扒拉。

    沈知诺见它费劲,便说:【狗狗,你干脆去把我六姑父也扫了。】

    小黑狗应好, 飞过去把滕屹的脸也扫了,这下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就是说,害了六公主的人是六驸马的家人,但是六驸马滕屹却没有参与。】

    滕屹的脸色又是一变。他的家人害了阿蓉?为什么?怎么会?

    沈知诺又问:【那我六姑夫是压根不知情,还是知情了,但没有参与?】

    这话问到了六公主的心坎里,握在一起的手越发攥得紧了,可却是一眼都不看滕屹。

    系统:【事发之前,滕屹并不知情。】

    如此,还好。六公主心里高高吊着的一块石头落地,攥在一起的手也松开了,松开之后才发现,指甲已经在手心上抠出了印子。

    贤妃拍拍女儿的胳膊,无声安慰。

    沈知诺坐累了,小脑袋一歪,直接靠在了狄归鸿身上,狄归鸿伸手揽着小姑娘的小肩膀,扶着她躺到自己腿上,沈知诺这下舒服多了,对着小将军笑出一口小奶牙。

    狄归鸿也笑,伸手抚了抚小姑娘头上那小一戳呆毛。

    沈知诺任由小将军摆弄她的头发,接着在心里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滕家人为什么要害我六姑姑?】

    系统:【原剧情里,贤妃这一脉,先是十四皇子妃被害,随后十四皇子出家,之后八皇子夫妇赶往京城的路上战死,变故接二连三发生,当自家两个兄弟出事的消息先后传到六公主那的时候,天下已经大乱了。】

    【六公主不放心贤妃,便跟滕屹说要回京看望贤妃,滕屹答应了,可当他把这事跟父母说的时候,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沈知诺:【他父母为什么反对?】

    系统:【滕家老两口听信传闻,认为八皇子也造了反。他们生怕老皇帝发怒,连同八皇子的兄弟姐妹一同处置。那时候八皇子已经死在战场上,十四皇子也早已遁入空门,就剩下六公主一人。】

    【他们认为,六公主在那个时候不该主动到老皇帝眼皮子底下晃,免得她自己死了不说,还得连累滕家,所以死活不让六公主回京。】

    【但是对于六公主而言,贤妃可是她的亲娘,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不管如何,都想要见一面才能安心,于是执意回京,哪怕和离也要回京。】

    滕屹瞠目结舌,下意识看向六公主,就见六公主低垂着头,不曾给过他一个眼神。

    滕屹无奈收回视线,不经意间和十四皇子那满是怒火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尴尬地笑了笑。

    十四皇子却狠狠瞪着他,目光满是狠意。

    沈知诺:【那我六姑姑的孩子呢,她不要了吗?我记得我娘亲说过,我六姑姑生了孩子的。】

    系统:【是的,六公主先后生了两个孩子,两个都是男孩,不过第二个刚生下来时就死了,唯一的儿子还被她婆婆滕家老太太以喜爱之名,抱过去养了,所以那孩子和六公主也不怎么亲近。】

    【当时六公主哪怕和离,也要回京看贤妃,也是被那孩子伤了心,因为那孩子站在滕家老太太那一边,什么都听那老太太的,也执意反对六公主回京,还用十分嫌恶的语气跟六公主说,让她不要给家里惹麻烦。】

    贤妃看着六公主,满眼心疼。这么多年,女儿在外一直报喜不报忧,她还以为女儿过得很舒心,没想到竟然是那样一番境况。

    皇后,澜真公主,太子妃也都心疼地看向六公主。

    这个阿蓉,在夫家受了委屈,怎么都不给家里递个信的,他们沈家可是皇家,整个天下都是他们沈家的,哪里犯得着受那等窝囊气。

    不过一想六公主那温温柔柔,连吵个架都不会吵的性子,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得了,这性子是彻底随了贤妃了。可贤妃在宫里,有皇后护着,没人敢欺负。

    六公主独自在外,性子若是一直如此软弱,即便贵为公主,也很容易被人拿捏。

    这天底下恶人多的是,并不是你和善待人,就能收到同等回报的。人哪,该强硬的时候,还是得强硬起来为好。

    还有蓉儿生的那孩子,小时候来京的时候瞧着还好啊,怎么被滕家老太太养成个白眼狼了,居然不跟自己娘亲亲近,反倒向着外人了。

    六公主怕贤妃担心,多年以来从不将自己的糟心事说给家人听,一直在粉饰太平,没想到今日竟然当众被揭穿,她又尴尬,又伤感,低下头去,端着茶杯默默喝茶。

    滕屹目光复杂地看着六公主,放在腿上的两只手都攥成了拳头。

    沈知诺:【我六姑姑一看就是很温柔的人,肯定对孩子也很好的,那熊孩子是不是傻?】

    系统:【滕家老太太出身商贾,没读什么书,也不曾走出家门做生意,一直待在后宅,眼界十分狭隘,满脑子就是婆媳之间谁占了上风那些事。】

    【她以前在她婆婆面前伏低做小几十年,好不容易熬成了婆婆,想着终于可以摆一下当婆婆的谱了,可儿子却娶了个公主儿媳给她。】

    【身份差别,让滕家老太太无比自卑。她总觉得在公主儿媳妇面前若是不拿点谱,就会失了她做婆婆的威严,所以有事没事总是要找点茬,把孙子抢过去养在身边不说,还不停给他灌输一些负面的话。那孩子也是个耳根子软的,渐渐就被影响了,瞧不上六公主柔柔弱弱的性情,也不喜欢她。】

    沈知诺听得来气:【那也是那蠢孩子自己没脑子,不管是谁在我大哥二哥我姐姐还有我面前说我娘亲坏话,我们都不会听的。】

    系统:【小主人聪明。】

    沈知诺:【对了,那蠢孩子多大?】

    系统:【今年已经九岁了。】

    沈知诺:【九岁,那和我阿姐同岁呢,可是你看我阿姐多好。】

    小姑娘说着,歪着小脑袋看了一眼文安郡主,冲她笑了笑,文安郡主也笑回去。

    系统照旧毫无条件附和小主人的话:【你阿姐是个好孩子。】

    沈知诺又问:【那滕家是怎么害了我六姑姑的?】

    系统:【六公主本来还打算和滕家好好商量,说服滕家老两口让自己回家,可见自己儿子站在滕家老太太身边,一脸不耐烦地警告她不要给家里惹麻烦,她就彻底寒了心,写好了和离书,打算和离。】

    沈知诺:【可是公主不是能休夫的吗?我六姑姑为什么不休夫?】

    系统:【因为成婚多年,驸马滕屹对六公主一直很好,六公主是个心软之人,还想给他留些尊严。】

    【再加上,那时候她两个兄弟都已经没了,贤妃听说也病重,她这个公主的身份也没有以前那么值钱了,心中没了底气,才想着给彼此都留点体面。】

    沈知诺:【那驸马答应和离了吗?】

    系统:【那时候还没有,滕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在大宣算是排得上号的富商,滕屹作为滕家长子,手里管着很多事,每天都很忙。那日他就不在家,出门忙生意上的事去了。】

    【六公主差人去外头喊滕屹回来,随后自己就回屋去等,等累了,就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小憩片刻。】

    【滕家老两口被六公主闹得烦,又害怕。他们觉得六公主回京,很有可能会连累他们滕家一起获罪。】

    【就算陛下不会因为八皇子的事处罚六公主,那么万一六公主把这些年在滕家受的委屈跟贤妃或是陛下说了,回头滕家保不齐还是要获罪。】

    【总而言之,他们觉得,六公主要是回京,对滕家一定会是个大麻烦。于是趁着六公主回屋歇息的功夫,将她身边婢女全都引开,让两个粗使婆子将她给捂死了。】

    滕屹面色一变,按着椅子扶手就站了起来,十四皇子眼疾手快,连忙伸手将他扯着坐了回去,并用眼神警告他坐好。

    六公主听到这,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长长舒出一口气。

    沈知诺听得想打人:【恶毒至极。那后来呢?】——

    暗卫的值房内,梁泉坐在椅子上,双脚架在桌案上,手里举着一面铜镜,正对着脸左照右照,照着照着,还伸手摸了摸左边眉毛上那道疤。

    暗卫梁三十七走进来,日常汇报案情。

    梁泉静静听着,手里的铜镜片刻没有放下,一直对着脸照。

    梁三十七汇报完,见梁泉还在照,便殷勤地上前:“大人,要不,三十七给您举着?”

    梁泉把铜镜从自己面前挪开,斜眼看了一眼梁三十七:“我不是给你起了名字嘛,怎么还说三十七,怎么,不喜欢我给你起的名字?”

    梁三十七嘴角抽了抽。之前大人突然心血来潮,给他们排名前五十,如今还活着的暗卫都起了名,说是去陛下面前,特意为他们求来的恩典。

    陛下还特意赐了他们和梁大人一样的姓——“梁”,这个梁字,取自于陛下老家梁州。

    这本是件大好事,可也不知是大人读书少,还是懒得用心,竟然把他们的名字取得十分随意。

    当时想到什么就起什么,别人倒也好,什么梁风,梁江,梁海,梁溪,梁湖,好歹还有些意境。

    可轮到他这,大人一时才尽词穷,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让他叫什么好,恰好当时大人面前有一碗水,大人就说:“三十七,从今往后,你就叫梁水了。”

    当时大家都吃吃地笑出声,他望着那些得了好名字的同僚们,心里嫉妒得要死,可大人一向说一不二,他敢怒不敢言。

    可他实在是觉得梁水这个名字不咋好,听起来像凉水,别人倒是叫得挺起劲,说他别不知足,梁水不比梁碗好听多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他还是不大愿意用。

    但这些话,打死他,他也不敢当着大人的面说出来。

    此刻见大人问起,他便只能笑了笑:“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能得大人赐名,那是属下的福分,只是那名实在珍贵,属下轻易不敢用。”

    梁泉嗤笑一声,懒得戳穿:“去给我搬一面大镜子来。”

    梁三十七应声出门,寻了几个地方,终于寻到一面半人高的穿衣铜镜,吭哧吭哧搬了过来,在值房门外遇到另一名暗卫。

    那名暗卫好奇问:“梁水,你搬着个大镜子干什么呢?”

    梁三十七往内间努了努嘴,悄声说:“还不是咱们大人,嫌里面那镜子小了,让我搬个大的来。”

    那名暗卫一听,也凑过去耳语:“你说大人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臭美上了呢,天天照镜子,难道还能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梁三十七:“那不可能,你见咱们大人什么时候正眼瞧过哪个姑娘啊。”

    那名暗卫想了想,点头:“也是啊。不过咱们大人不光没正眼瞧过姑娘,连瞧咱们都是斜着眼睛的。”

    这话梁三十七深有体会,没忍住笑了:“你小点声,被大人听见,怕是要揍咱们。”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摔过来一卷案宗,紧接着是梁泉那阴森森的声音:“还不滚进来,嚼什么舌根子?”

    “哎,来了来了。”梁三十七急忙应了一声,搓了搓脸,把面上的笑容搓掉,搬着铜镜走了进去,“大人您看放哪合适?”

    梁泉指了指窗下:“那亮堂,搁那。”

    梁三十七应是,搬着镜子走过去放好。

    梁泉把手里的铜镜随意丢在桌上,随后收腿,起身,走过去,站在铜镜前,先照照正面,随后侧身又照照侧面,然后再转身照另一个侧面。

    如此反复照了几次,转头问梁三十七:“如何?”

    梁三十七忙笑:“大人英武不凡。”

    梁泉横他一眼:“谁问你这个。”

    梁三十七不明白,拱手道:“属下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梁泉走近镜子,用手撑着下巴:“你瞧我,可像什么人?”

    梁三十七挠头。往日不管大人吩咐什么任务,那都是指令明确,可今儿这是怎么了,话都问得稀里糊涂的。

    心中虽困惑,可大人问话,他也不能不答,于是说:“大人仙人之姿,像天上的神仙。”

    梁泉:“……”

    梁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按了按眉心:“去把梁风和梁江喊进来。”

    梁三十七应是,转身出门,没一会儿,三人一同进门,梁风和梁江看着站在镜子前的梁泉,低声交头接耳:“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梁泉转身,看着两人问:“你们瞧着我可眼熟?”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梁江还在琢磨其中深意,梁风却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我们跟在大人身边多少年了,何止眼熟,就算大人您化成灰儿,属下们都认得出。”

    梁三十七看了一眼黑脸的梁泉,上去踢了梁风一脚,好心好意警告:“小心你的舌头。”

    梁风忙捂嘴,往后退了两步。

    梁泉再次看向两人。

    二人虽不明就里,可还是认真打量起来,为了方便他们看,梁泉甚至还来回转了一圈,梁风跟着看了一圈,摇了摇头:“大人就是大人,属下没看出大人和哪个人长得像。”

    梁泉看向梁江:“你怎么说?”

    梁江:“属下也瞧不出。”

    梁江虽如此说,可梁泉却从他那转瞬即逝的停顿中看出了些什么,他挥挥手:“你们俩先下去。”

    梁三十七和梁风应是,退了出去。

    梁泉走回椅子那坐了,两条腿习惯性往桌子上一架,翘起二郎腿来,双手抱臂,语气毋庸置疑:“说。”

    梁江沉默一瞬:“大人,属下接下来的都是胡言乱语,你听了切莫当真。”

    梁泉不耐蹙眉:“啰嗦。”

    梁江上前两步,凑到梁泉耳边,以手罩嘴,低声耳语几句。

    梁泉听完,面上无波无澜,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梁江见自家大人没当真,也没责骂他以下犯上,松了一口气:“属下告退。”

    梁江走后,梁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久久沉默。

    许久,他喊来梁三十七,吩咐道:“把镜子拿走。”

    梁三十七虽好奇大人怎么说不照就不照了,可也没敢问,抱起那面半人高的铜镜就往外走。

    梁泉伸手捡起桌案上那面小的铜镜,扬手一甩:“这个也拿走。”

    梁三十七急忙伸手接过,随后往怀里一踹,抱着那枚铜镜往旁边让了让,让起身往外走的梁泉先过去。

    梁泉出了值房,去了崇安宫,把最近暗卫这边探听到的消息跟承武帝汇报了一下,也没什么重要的消息,承武帝听完,便让他先下去。

    梁泉却没走,单膝跪在承武帝面前,“陛下,微臣想告一日的假,今日是我师父的生日,我想去看看他,陪他吃顿饭。”

    承武帝感慨:“我记得你刚告过假给你师父过生日,没想竟又是一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梁泉附和:“是啊,微臣也快一年没见我师父了,想去给他祝个寿。”

    承武帝:“去吧,记得去康元德那领一百两银子,替朕买两壶好酒给你师父捎过去,跟岑乘风说,就说是朕给他的。”

    梁泉磕头:“微臣代我师父叩谢陛下圣恩。”

    承武帝挥了挥手:“去吧,若是吃醉了酒,就明日再回,刚好也陪你师父说说话。”

    梁泉应是,谢恩,退了出去。

    到了殿外,先找康元德领了两百两银子,随后出宫去了。

    康元德进殿回禀:“陛下,梁泉大人在老奴这领了两百两银子,说您吩咐他拿一百两去买酒,另一百两是他替您跑腿的钱。”

    承武帝气笑了,伸手指了指窗外方向:“这个梁泉,每回都要从朕这赚点佣金。”

    康元德忍不住笑:“还不是陛下您自个惯的。”——

    梁泉出宫之后,先去酒铺买了两坛好酒,又去熟食铺子,买了一只烤鸡,五斤羊肉,一些小菜,随后又去点心铺子买了些点心,大包小包提在手里,骑马出城。

    出城之后,纵马跑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来到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走到最边上那家,翻身下马,也不敲门,直接推开木门,牵马走进去,隔着老远,粗着嗓子就喊:“岑乘风,在家吗?

    “谁啊?”屋内应声走出来一个看起来五十出头的男人,正是岑乘风,暗卫的前任教头。

    岑乘风拄着拐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可气色却是十分好,满面红光,精神矍铄。

    见到来人是梁泉,他顿时面露惊喜,笑着上前:“你这小王八蛋,可算舍得来看看你师父了。”

    梁泉把缰绳一丢,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放,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奔过去,一把将岑乘风抱起,原地转起圈儿来:“师父,你还好好活着呢。”

    岑乘风哈哈大笑,抡起手里的拐杖就在他屁股上敲了两下:“混账小子,你能不能盼着点你师父好?”

    梁泉被打得跳脚,连忙把岑乘风放下,捂着屁股一蹦蹦出去老远:“师父,你可真舍得下死手。”

    岑乘风打量梁泉,见他哪哪都好,便笑得合不拢嘴,指了指地上的那堆东西:“都带了些啥好东西来?”

    梁泉走过去,一样一样往起捡,捡起一件报一件:“这两坛好酒,是陛下让我给你带的,花了二十两,陛下给了两百两,剩下的一百八十两待会儿都给你,你自己留着日后买酒喝。”

    岑乘风把拐杖往胳膊下一夹,对着皇宫方向拱了拱手,一脸恭敬道:“乘风多谢陛下。”

    梁泉接着报:“这还有烧鸡,卤羊肉,花生米,核桃酥……”

    岑乘风直吸口水,直接打断:“行了行了,快别念了,赶紧给老子提进来。”

    梁泉笑着说好,提着东西进门,看着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屋内,嫌弃道:“上回就说给你找个师娘,你偏不肯,你看你这日子过得,有什么劲儿。”

    “少废话,赶紧把酒菜摆上。”岑乘风跟在后头进门,走到临窗矮榻前,放下拐杖,搬了个小桌子放在榻上,指挥梁泉:“别搁地上,拿这来,咱们爷俩坐这吃。”

    梁泉依言照做,将带来的酒菜都打开,摆在小桌上,又去厨房拿了两双筷子,两个饭碗过来。

    他在岑乘风对面坐下,拍开酒坛,倒了两碗酒,一碗放在岑乘风面前,一碗自己端起:“来,师父,祝您寿比南山,永远不死。”

    岑乘风瞪他:“混蛋玩意,竟说混话,不死那不就成了妖怪了。”

    梁泉端着酒碗撞在岑乘风的碗上:“就是那个意思,你又何必较真,来,喝。”

    岑乘风笑:“喝。”

    师徒二人相视而笑,齐齐仰头,一碗酒,一饮而尽,撂下碗,两人齐齐打了个酒嗝,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重新倒酒,拿起筷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待得一只烧鸡只剩下骨头,五斤羊肉也所剩无几,两人都有些醉了。

    两人早就不用碗了,一人抱着一个酒坛子,都有些摇晃。

    岑乘风歪靠在榻上,比比划划,舌头已经大了:“小兔、兔崽子,怎么样,你还是没你师父能喝吧?”

    梁泉抱着酒坛子,说话也含混不清:“师父,徒儿有件事想问你。”

    岑乘风手一挥:“你、你说。”

    梁泉发烫的脸贴在酒坛子上蹭了蹭,“当年陛下怎么捡到的我?”

    第92章

    凤仪宫。

    众人听完滕家老两口杀了六公主之后, 全都冷冰冰看向滕屹,滕屹低下头去,不敢和众人对视。

    他心中翻江倒海, 错愕,震惊, 羞惭,更多的是对妻子的愧疚。

    沈知诺小肚皮一鼓一鼓:【那两个老不死的杀了我六姑姑之后, 他们怎么样?】

    系统:【六公主身边大丫鬟特意跑去商铺找滕屹,这在以往很少发生,滕屹便知事情紧急, 急匆匆赶回家, 怎知等待他的却是六公主冰凉的尸体。】

    【他扑上去痛哭出声,问到底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滕家老两口一开始还不想说实话,只说六公主突发疾病去了。】

    【可滕屹和六公主相处多年,知她素来身体康健, 并没有什么病,自是不信父母之言,且见他们言辞闪烁, 像是有事隐瞒,于是不管不顾就要去报官。】

    【滕家老两口这才说了实话,滕屹难以置信, 直接跌坐在地, 随后说他们疯了, 不顾滕家老两口阻拦,还是差人去报了官,衙役上门把那老两口给抓了起来。】

    【滕屹说他不能让无辜的妻子枉死, 但杀人的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也不能亲手杀了他们为妻子报仇,所以他只能选择报官。】

    众人都有些震惊,沈知诺同样很意外,也很佩服滕屹的勇气:【胆敢谋害皇家公主,那我六姑父就不怕我皇祖父对他们滕家满门抄斩吗?】

    系统:【自己父母杀了自己妻子,当时滕屹气急了,没想那么多,也不想管那么多了,有一种不想好好过,那就都别好了的破罐子破摔的消极想法。】

    沈知诺:【那官府怎么判的?】

    系统:【那时天下大乱,大宣皇室的地位没有以前那么有威严了,而滕家在当地是首富,很有影响力,所以官府只判了那老夫妻俩以及动手的下人秋后问斩,并未波及滕家其他人。】

    沈知诺感慨:【我六姑父能大义灭亲,也不算坏透了。】

    系统:【站在公正的角度,或是站在六公主的角度,会觉得滕屹不错。】

    【但滕屹报官抓了他父母之后,他们老滕家的族老就开了宗祠,说他不配为人子,将他在族谱中除了名。】

    这样的事,沈知诺不知如何评价,接着问:【那我六姑姑那个蠢儿子呢?】

    系统:【你是说滕书佑,他的母亲被他最爱的祖父祖母杀了,他的祖母又被他爹报官抓了判了死刑,而滕屹自此对他也十分冷淡,不再理他,小男孩世界坍塌,受不了了,赌气离家出走,那时候天下乱哄哄的,后来意外死在了外边。】

    虽然六公主现在已经被儿子伤了心,可听到他死在外头,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生怕被人瞧见,赶紧偷偷把眼泪擦了。

    滕屹看得难受,很想走到妻子身边,可刚要往起站,又被十四皇子给按了回去。

    沈知诺又问:【那滕屹呢?】

    系统:【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硕大的家业他也不要了,一个人找了个破庙,整日跪在佛前给六公主念经,后来孤苦伶仃冻死在了破庙,了却一生。】

    沈知诺听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感慨了一句:【婆媳关系可真是要命。】

    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可再问的,沈知诺便从狄归鸿腿上爬起来,下地,走到六公主身边,对着她张开小手:“六姑姑抱。”

    六公主强颜欢笑,将小胖姑娘抱起来,怕她瞧出自己面色不对,将小姑娘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肩上,抱着她轻轻晃啊晃。

    晃着晃着,想起多年前,她也曾经这样抱着她的佑儿这样晃过,一瞬间泪目,再也撑不住,把小姑娘递到太子妃手里,强忍着哭意,朝上首的皇后和贤妃行礼:“女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转身就走。

    滕屹连忙起身,也顾不得礼数周全,匆匆一礼,追了出去。

    追到凤仪宫外头才追上六公主,尚不及致歉,六公主先一步开口:“滕屹,我们和离,佑儿归你。”——

    城外。

    岑乘风醉眼朦胧,一听这话,来精神了,从榻上爬起来,也把酒坛子放在桌上,脸趴了上去:“说起这事,那可是太久了,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梁泉笑呵呵:“就是想着,也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到哪一年,想寻寻根,看能不能找到我父母。”

    岑乘风伸手拍拍梁泉脑袋,叹了口气:“孩子,难哪。”

    梁泉:“管它难不难的,师父你再说给我听听,上回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小,都不记得了,这回你再仔细说说。”

    岑乘风举起酒坛子,又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行,说说就说说,反正咱爷俩也没事干。”

    梁泉把脸趴在酒坛子上,看着岑乘风,静静听着。

    岑乘风指着他笑了:“当年我跟陛下发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副乖乖的样子,谁知道后来竟是个捣蛋的。”

    梁泉把他快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扒拉开:“陛下是在哪发现我的?”

    岑乘风手撑着头回忆起来:“那年春天,陛下平定大宣南边数个州县,带兵往北征讨,途中路过梁州,也就是陛下的老家,陛下突然来了兴致,想进城去瞧瞧。”

    承武帝将大军留在城外五十里外的地方休整,带着包括岑乘风在内的亲兵骑马入城。

    在梁州城外的山脚下,遇到一伙流民,大概七八个人,各个衣衫褴褛,身形消瘦,正沿着溪边徒手挖野菜,挖出来之后在溪水里随便一涮,直接塞进嘴里,许是挖的野菜实在太苦,有几人直接干呕起来。

    见他们实在可怜,承武帝就带亲兵停了下来,把马上带的干粮拿下来分给他们,并告诉他们赶紧往南边去,说南边几个州县正在分屋分田,去的早还能分到好地。

    那伙流民接了干粮,千恩万谢,相互招呼着,快步往南边走了。

    等他们都走了,承武帝一行人牵着马到溪边喂水,听到一旁的草丛里窸窸窣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众人以为是蛇,纷纷拔出刀剑,慢慢靠过去。

    用剑拨开半人高的草,这才发现,一个小男孩仰面朝天,躺在草丛里。

    那小男孩两三岁的样子,不着寸缕,手脚被捆缚,嘴里塞了一团破布。

    那孩子也不知是年岁小不懂事,还是天生胆子大,一声都没哭,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跟个春日里的蚕宝宝一般,奋力地拱来拱去,想要挣脱手脚上的绳索。

    承武帝自己也有孩子,一看那情景,当即心疼得不行,小心割断绳索,拿掉破布,将那孩子抱起来,从亲兵手里接过一件罩衣将孩子裹了起来。

    小男孩仍旧没哭,盯着承武帝看了半天,突然笑了。

    承武帝最喜欢皮实的孩子,见他笑得好看,心中越发喜欢,将孩子抱到溪边,亲手给他擦洗干净身上的泥土,又把怀里先前吃了一半收起来的饼子拿出来,掰碎了喂到小男孩嘴里。

    小男孩也不知多久没吃过东西,饿坏了,两只小手从罩衣里伸出来,一把将饼子抢过去,跟个小狼崽子似的狼吞虎咽吃起来。

    承武帝怕他噎着,连忙又抢回去,一小块一小块给他。

    承武帝坐在溪边照顾小男孩,突然听到一名亲兵喊他过去看,他听那亲兵的声音似乎带着怒气,便抱着孩子起身,走过去。

    顺着亲兵的手指看过去,就见在小男孩藏身之地几步外的草丛里,撂着一口铁锅,锅身还泛着热,把地上的青草都烫糊了,显然是刚刚烧过没多久。

    等承武帝看完那口锅,亲兵再指,承武帝这才留意到,溪边还有一个用石头搭起来的锅灶,看样子刚刚被土给埋上,挖开之后,里面烧了一半的柴火还冒着烟。

    想到发现小男孩时的情况,承武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黑了脸,将那孩子拿罩衣裹好,塞进怀里,用腰带一缠,翻身上马,扯了缰绳,打马去追。

    那伙流民本就在跑,听到马蹄声回头看,见他们追过去,那几人便撒腿狂奔,七八个人还朝着不同方向跑开。

    本来承武帝还心存一丝侥幸,想着许是他们想多了,人心总不至于如此邪恶。可一看那些人不要命地逃,他便知道,他们猜对了。

    承武帝怒火冲天,骑马追上最壮的那个,也是先前在他面前回话的那个男人,扬起马鞭直接将他抽翻在地,狠狠抽了十数鞭,将他抽得再无力起身,这才停手。

    亲兵们也把其他几人全都追上,提了回来,扔在一处,那些人哀嚎着求饶,说不知自己犯了何错。

    见他们还装傻,承武帝将怀里塞着的孩子抱出来,往空中一举,那些人登时心虚地闭嘴低头。

    承武帝将孩子塞回怀里,骑马到前面不远处去等,吩咐岑乘风审问。

    岑乘风带着亲兵们先堵了那几人的嘴,随后就是一顿狂揍,揍过之后再审,但凡有撒谎的迹象,堵上嘴再揍,如此反复几次,那些人再不敢隐瞒,全都招了。

    这一伙流民本也不是什么好人,之前就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但也没什么真本事,基本上都是欺负一些老实人。

    后来天下乱了起来,今天这边打起来,百姓就往那逃难,明儿那边打起来,百姓就往另外一个地方逃难,渐渐地,到处都是流民,土地也都荒芜起来。

    这伙歹徒不想被各路势力抓壮丁,也四处逃命,一路上坏事也没少干,不是抢别人家的吃喝,就是调戏别人家姑娘媳妇,饿极了的时候,他们还会吃人,简直丧心病狂。

    前些日子,他们在百里外的路上,遇着一伙赶路的流民,这孩子就在其中。

    这孩子被家人照顾得很好,长得白白嫩嫩,也不怎么瘦,可以说是那段时间他们见过的最胖的孩子了。

    这伙畜生就起了歹心,煽动了一场混乱,趁机把那孩子偷了出来,打算带在路上当做干粮,以备缺粮的时候拿来填肚子。

    这日吃完了抢来的干粮,就寻了一个溪边,将那孩子洗干净,架锅,烧火,准备将他给煮了。

    岑乘风等人审完,气得七窍生烟,带着亲兵将那些人又狠狠揍了一顿,打得他们牙齿碎落,手指断掉,面目全非,这才走过去同承武帝禀报。

    承武帝听完,黑着脸,咬牙说了一个字:“杀。”

    刚说完,就见怀里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头来,还拿着半块饼子,却拍起小手来,笑眯眯地鹦鹉学舌:“杀,杀。”

    先前承武帝问过那孩子叫什么,几岁了,可他一言不发,承武帝本来还以为他是个哑巴,怎知竟然是个能说话的,一张口还是“杀”。

    承武帝越发喜欢,觉得这孩子忒合他的眼缘,把小男孩从衣服里抱出来,将他抱在手里,骑马走回到那些人的面前,故意问那孩子:“杀谁?”

    那孩子用拿着饼子的小手指了指地上那几人,还是那个字:“杀。”

    承武帝哈哈大笑,道了句“好小子”,冲岑乘风使了个眼色,随即调转马头,带着那孩子,打马往梁州城方向去。

    岑乘风等人留下,将那几人一剑一剑慢慢戳死,随后捡了些枯柴,一把火烧了。

    梁泉静静听完,问:“所以,要不是陛下和师父你们经过,我就被那些畜生给吃了?”

    岑乘风拍拍梁泉脑袋,感慨道:“这是我们阿泉福大命大。”

    梁泉:“那陛下可有找寻我的父母家人?”

    岑乘风点头:“陛下自己也有孩子,深知骨肉分离的痛苦,为了替你寻找家人,他带着大军先走,让我带着你特意在梁州城逗留了几日。”

    “我们派人往几个方向搜寻你的家人,可每个方向都跑出去上百里,却没找到。”

    “或者说,根本无从找起,那个时候,流民遍地,丢孩子的何止一家,几乎就没一家是全乎的。”

    “找了几日没找到,也不好再耽搁,我就只好带着你去追赶陛下,陛下便将你留了下来,还日夜带在身边,亲自照顾。”

    梁泉:“那我的名字是陛下取的?”

    岑乘风点头:“对,当时捡到你的那条小溪边上有一个泉眼,汩汩不断,陛下说盼着你像那泉水一样生机勃勃,好好活下去。”

    梁泉点头:“好名字。”

    说罢嘀咕一句:“三十七那个蠢货,陛下都是看到什么起的什么,梁水哪里不好了。”

    岑乘风没听明白,纳闷问:“你嘀咕什么呢?”

    梁泉就把给前五十名暗卫起名字的事说了,岑乘风听完那些梁风,梁水,梁河,等名字,没忍住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不止。

    梁泉:“……这有什么好笑的。”

    岑乘风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说了让你多读点书,偏不肯,难怪人家三十七嫌弃,要是你给老子起名叫‘凉风’‘凉水’,老子定要狠狠揍你。”

    梁泉懒得搭理他,又问:“师父,你和陛下捡到我的时候,我都三岁了,不会哭,也不会多说话,更不知道自己爹娘家人是谁,你说我是不是傻子啊?”

    岑乘风:“胡说,谁家三岁小孩不都那样。”

    梁泉摇头:“三岁的孩子要聪明起来,那可真是聪明得不像话。”

    岑乘风:“那我不知道,我见过的三岁孩子是不少,可打过交道的就你一个。”

    梁泉:“那我是怎么当上的暗卫,陛下一开始就想把我训练成暗卫吗?”

    岑乘风:“你这小子,这些事老子以前都跟你讲过,你全忘了?”

    梁泉:“那时候小嘛,记不清了,师父你再讲讲呗。”

    岑乘风就接着讲:“当时把你捡回去,不管问你啥,你都不知道,虽说不是哑巴,可一开始只会说一个杀字。”

    “说实话,我们当时也怀疑你是不是个小傻子,所以陛下请了大夫,大夫说你是受了巨大惊吓,这才忘了事,想不起家人是谁,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性情变化也属正常,但只要好好养着,兴许能慢慢变好,还真被那大夫说中了,后来慢慢的,你就和常人无异了。”

    “虽说当时你看起来傻乎乎的,可你小子可有眼力见了,那么多人,你只黏着陛下,整日往陛下身上爬,陛下就可心疼你了,一直把你带在身边,连打仗都把你揣怀里。”

    “不过你小子也真是个人物,不管多大的场面,愣是没见你怕过,看到那血糊连拉的场面,反倒很兴奋,嘴里一直喊着杀杀杀。”

    “一开始那时候,陛下还打算抽空让人把你送回到皇后娘娘身边去养着,后来见你这小子和一般孩子不大一样,怕吓着皇后娘娘,也怕吓着太子和澜真公主,那时候他们也都还小,陛下想了想,便改了主意。”

    “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南征北战,足足带了两年多,直到那场棘手的仗打完,陛下才让我寻了个地方安置你,还命我教你武功,给你找个先生教你读书,打算把你培养成个将军。”

    “结果你这小子,愣是不爱读书,自小只喜欢耍刀弄剑,下手也狠。”

    “你小时候有一回嘴馋,趁我不注意,从灶房摸了菜刀就去追我养来下蛋的花母鸡,你两菜刀就给剁死了,你那时候才五六岁,啧啧,那个狠哪。”

    梁泉:“师父,那你揍我了吗?”

    岑乘风:“那是我辛辛苦苦养了一年最能下蛋的鸡啊,就那么让你给霍霍了,我可不是要揍你嘛。可你当时溅得脸上都是血,指着那蹬腿的鸡冲我呲牙笑,说‘吃肉肉’,我还哪里下得去手。”

    梁泉关心地问:“那鸡我吃着了吗?”

    岑乘风:“吃了。”

    梁泉:“那鸡腿,是咱俩谁吃的?”

    岑乘风翻了个白眼:“俩鸡腿都给你吃了。”

    梁泉看了一眼岑乘风面前桌上扔着的那根嗦得干干净净的鸡腿骨,有些不大相信:“师父你竟然没跟我抢?”

    岑乘风又翻了个白眼:“老子是想抢来着,可你个小狼崽子一手抓着一个,我一伸手你就呲牙,一伸手你就呲牙,愣是没给我机会抢。”

    梁泉笑趴在桌子上,好一会儿又问:“那后来呢?”

    岑乘风:“不爱读书,不懂兵法可当不了将军,我想着陛下既然将你交给我了,我养不出个将军,总也不能把你养废啊,于是就专注教你功夫,还好,你小子也争气,在练武一事上勤快得很,根本都不需要我督促的。”

    “后来有一天,你偷偷跑出去野,不知道从哪里捡回两个小乞丐来,说是要给他们饭吃,吃完你也不让他们走,我一想,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就顺道养着了,结果你小子捡孩子捡上瘾了,后来足足捡了十七八个,院子都住不下来,咱们只得搬家。”

    “我带着你们这些小子,一带就是好多年,直到那年,陛下战场上遇险,连同太子差点儿一起死了,我得知后,就带着你们赶去陛下身边,那之后就一直留在陛下身边护卫陛下周全,再往后,你们就慢慢成了陛下的暗卫了,不过这些事你都知道了。”

    梁泉趴在酒坛子上,脸都硌出印子来,他抬起头来,伸手搓了搓脸:“师父,你说,我家人还活着吗?”

    岑乘风:“别想那么多了,当年陛下没找到,后来你自己不是也偷偷摸摸找过没找到,不管活没活着,你都当他们在大宣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活着不就好了。”

    梁泉点头,又问:“师父,我咋觉得我像你呢?”

    岑乘风哈哈笑:“我带了你那么多年呢,能不像嘛。”

    梁泉也跟着笑,又问:“我咋还觉得我像陛下呢?”

    岑乘风:“那能不像嘛,陛下带着你同吃同睡,足足带了两年多,你小时候吃饭的姿势都和陛下一模一样。虽然陛下没有明着说,可谁都看得出来,陛下是拿你当儿子养的。”

    梁泉没再笑:“师父,我是说,我咋觉着,我长得像陛下呢。”

    岑乘风点头:“是像啊,当时陛下在溪边捡到你的时候就说了你长得像他,还说他有个儿子,若是活着,也是像你那么大的,后来寻不到你家人的时候,陛下还说了,说是上天见他失了一个孩子,特意送了一个到他身边来。”

    梁泉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好奇问:“陛下那个没了的孩子是谁?”

    岑乘风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不知道啊,当时陛下也没细说。”

    说罢,又拍拍梁泉肩膀:“别总说那些过去的事,你都老大不小的了,还不趁着你现在是个全乎人,赶紧娶妻生子?陛下早就恩准了,你咋这么磨蹭。要是等哪回出任务受了伤,缺个胳膊,少个腿,我看哪家姑娘能看得上你。”

    梁泉推开他的手:“师父说笑,咱们这些人,过得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指不定哪天脑袋就搬了家,何必去祸害人家姑娘。”

    说罢,起身:“师父,陛下身边离不开人,我这就回城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岑乘风也不拦,抱着空了的酒坛子往榻上一躺:“没事别总瞎跑,好好护着陛下,自己的事上点心,我还想死前抱抱大胖孙子呢。”

    梁泉笑,本想把桌子给收拾了,可看了看那杯盘狼藉的桌子,实在懒得动手,直接把桌子搬起来放到地上,把榻腾出来,扶着岑乘风躺好,又去柜子里拿了被子给他盖好,把剩下的银两拿出来放到枕头底下,这才关好门离开。

    牵马出了小院,翻身上马,迎着夕阳,骑马回城。

    进城之后,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去了一家胭脂铺子。

    在胭脂铺对面的街角站了一会儿,眼看胭脂铺子要关门,这才走过去,在掌柜的建议下,挑了一盒如今京城姑娘家最爱的胭脂,付账,出门,骑马去了城南,寻了间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用过晚饭,躺到床上,和衣而眠。

    待到夜深人静,爬起来,从窗户一跃而出,顺着屋檐攀上房顶,一路飞檐走壁,来到两条街巷外的一户三进院落附近。

    站在隔壁屋顶,盯着一间屋子看了好一会儿,翩然落入那个院中,摸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悄无声息跃进去,再悄然无声走到床边,掀开帷幔,盯着床上酣睡的姑娘看了许久,直到夜色中隐隐传来梆子声,才将手里攥得有些发热的胭脂轻轻塞入她的枕下。

    第93章

    沈知诺看着六公主和滕屹匆匆离去的背影, 心中疑惑:【怎么了狗狗,我六姑姑怎么突然走了?】

    系统:【她说身体不适。】

    沈知诺有些发愁:【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提醒我六姑姑要提防滕家人呢,这下怎么办好?】

    系统:【最近这段时间, 六公主应该还会来宫里的,等她下回来, 你再提醒也不迟。】

    沈知诺一想也是,又问:【那狗狗你知不知道滕家那两个老不死的, 还有那个蠢孩子有没有跟着一起来京城?】

    系统:【原剧情里这个时候,六公主并没有回京,所以搜不到。】

    沈知诺想了想:【今天我六姑姑都没把那孩子带进宫来, 想必是没有带来京城吧。】

    皇后见小胖姑娘和阿桶聊了那么半天, 怕她累着,便看向贤妃,假装闲聊地问:“书佑今日怎的没跟阿蓉一起进宫来?”

    沈知诺见皇后和贤妃聊起来,便不再和阿桶说话,窝在太子妃怀里看着皇后。

    贤妃听了关于女儿的那些事, 心中难过,情绪低落,此刻见皇后问话, 又对她使眼色,她便压下心中心绪,勉强笑着说:“一路舟车劳顿, 书佑累了, 便跟着他祖父和祖母留在滕家老宅歇息了。”

    沈知诺一听这话, 没忍住在心里吐槽:【我六姑姑就是回来娘家探个亲,怎么老滕家人全都跟着来了?】

    系统:【滕家算是京城人士,只不过前朝覆灭天下大乱时, 这才跑去了江南,并在江南发了迹。】

    【后来承武帝平定天下,她们又想搬回来住,可生意的根基却是在江南,再加上滕家老两口上了年纪,更喜欢温润的气候,于是前些年,滕屹娶了六公主之后,一家人又搬去了江南,但那老两口隔上个两三年,还是会回来老宅住一阵子,走走亲戚。】

    沈知诺:【原来是这样。那他们一起跟着我六姑姑回来,也算正常。】

    系统:【想来是如此了。】

    沈知诺又犯起愁来,【不知道下回见着我六姑姑,我该用什么样的办法跟她提醒滕家人的事。】

    系统宽慰:【别着急小主人,现在世界走向不是变了嘛,十四皇子没事,八皇子也回京来了,如果他们俩都好好的,想必贤妃也会好好的,那滕家人自然不敢对六公主怎么样的。】

    沈知诺:【话是这么说,可一想到我六姑姑要和那样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还把那两个老不死的当成长辈来尊敬,我就替她难过。】

    贤妃和十四皇子都感动于诺儿如此为六公主着想,可如今他们也不知道六公主和滕家会往后怎么样,也不好随便编造什么谎言来糊弄小姑娘,便都沉默着。

    系统:【小主人别难过,各人有各人的命运,你太小了,阿统也没啥大功能,咱们救不了那么多人的。】

    沈知诺还是有些蔫唧唧,【要是不相干的人就算了,可那是我六姑姑,是贤妃娘娘生的,就跟我亲姑姑一样的呀。】

    系统想办法安慰:【滕家那两个老的是坏,但按照这剧情里说的,驸马滕屹应该还算是个不错的人,至少他大义灭亲了呢。】

    沈知诺在心底哼了一声:【大义灭亲有什么用,我六姑姑该受的委屈还是受了,该死还是死了。】

    【当初我六姑姑的孩子被他娘抱去了,我六姑姑得多伤心,多难过,他是死了吗,完全看不见吗?虽然他还没坏透,但是我还是觉得他是坏人,我讨厌他。】

    皇后,贤妃,太子妃,澜真公主等人对视一眼,都重重点头。

    身为女人,她们深深觉得诺儿说得太对,这正是他们想说的。

    即便滕家家业最开始是滕屹父亲创下的,可滕屹是滕家长子,自打掌管着家里大部分生意后,也没少为滕家生意开疆扩土,算得上是个十分能干之人,所以他在滕家说话是有份量的。

    但凡他愿意站在六公主这边,坚决维护六公主,滕家那死婆子也不至于将六公主的孩子抱走。

    从过往之事,看得出滕屹是爱六公主的。

    可既然他纵容他母亲将六公主的孩子抱走,可见在他心里,六公主还是比不上他的母亲来得重要,毕竟,人本能的选择,往往才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系统:【小主人言之有理。】

    沈知诺:【我六姑姑一个外人嫁到他们家,孩子也被抱走了,她多孤独。要是谁把我从我娘亲身边抱走、】

    话说一半,沈知诺想象了一下被迫和自家母妃分离的情景,两只小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在心里发狠:【我一定要和他拼命。】

    见小姑娘如此,系统想起小主人上辈子的过往,当即明白和母亲被迫分离这件事,触碰到了她的底线,也理解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滕屹。

    怕小主人气坏,小黑狗忙摇着尾巴飞到小姑娘面前,伸出小爪子,拍拍她的小脑袋:【小主人别气,有阿统在,没人敢把你和你娘亲分开的。】

    见小姑娘越说越生气,太子妃忙伸手轻轻摸着小姑娘那一起一伏的小肚皮,又在她圆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亲。

    太子妃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有些困惑,自打阿桶出现以后,那么多糟心的破烂事一件接着一件曝出来,可诺儿急归急,气归气,却也一直还算冷静,怎么这回却气成这样了?

    太子妃心中担忧,忙把诺儿竖着抱起来,和她贴着小脸。

    沈为清和文安郡主也察觉到了自家妹妹的情绪不对,两人都担心地看着诺儿。

    狄归鸿从榻上下来,走到太子妃身边,伸手拿起小姑娘一只小圆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蹭着。

    沈知诺在自家母妃和小将军的亲昵安抚下,慢慢消了气,气哼哼道:【等我八皇叔回来,看我不把这些事告诉我八皇叔。】

    系统附和:【小主人这个办法好,到时候八皇子定然会打上门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沈知诺点头:【就盼着我八皇叔早点回来。】

    有了主意,沈知诺就不那么气了,琢磨起要以什么办法告诉八皇子,可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决定回头再想。

    在屋子里待了这么久,觉得闷得慌,便从太子妃怀里下来,牵起狄归鸿的手:“小将军,咱们去玩吧。”

    狄归鸿自是说好,于是几个孩子跟长辈们打过招呼,便又跑走了。

    孩子们一离开,十四皇子再也坐不住,蹭地起身,朝皇后等人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贤妃忙喊他:“十四,你要做什么去?”

    十四皇子头也不回:“我去宰了那两个老畜生。”

    贤妃忙阻止:“你先回来。”

    十四皇子从来不见自家母妃这般严厉,停下脚步,委委屈屈转身,眼睛通红:“他们那般对待阿姐,儿子一定要替阿姐报仇。”

    贤妃:“仇自然是要报的,可事情还未发生,你不能随意杀人。”

    十四皇子指着门外方向,愤恨道:“那怎么办,就让那两个老畜生这般逍遥法外?”

    贤妃叹了口气:“先不急,先等等看你阿姐如何。”

    她最是了解她这个女儿,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要是真的狠下心来,怕是比谁都要绝情。

    皇后也劝:“十四你别担心,本宫会调两个人去你阿姐身边服侍,都到了家里,必不叫她再受任何委屈。”

    贤妃和十四皇子谢恩。

    皇后喊了方嬷嬷进来,吩咐道:“六公主在夫家有些不如意,这阵子你带几个人住到六公主府上去,若六公主有什么差遣,尽管照做,本宫只有一句话,将人给本宫护好了。”

    方嬷嬷正色点头:“老奴遵命。”——

    沈知诺等人刚走到凤仪宫外头,就见华月郡主来了,几个孩子上前,好奇问她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入宫。

    华月郡主先朝文安郡主眨了下眼,随即神秘兮兮笑了:“我在谋划一件大事,等事情办妥,我再跟你们说。”

    沈知诺点点小脑袋:“姐姐,回头记得告诉诺儿嗷。”

    华月郡主蹲下去,摸摸小姑娘的小脸蛋,随后又拍拍小将军的小肩膀:“好,到时候阿姐一定和你们讲。”

    沈为清却不以为然,架着胳膊,语气调侃:“不会又是什么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的大事吧?”

    沈为清这话问的没毛病,可语气却欠欠的,明显就是瞧不起人,华月郡主当即炸毛,撸了撸袖子,追着他就打,沈为清拔腿就跑,两人一个追一个躲,一眨眼就跑没影了。

    沈知诺摇了摇小脑袋,叹了口气,对狄归鸿说:“小将军你看,我二哥和我凝儿姐姐就是长不大的。”

    狄归鸿抿着嘴笑,文安郡主也跟着笑,身后跟着的珊瑚等人也都笑。

    沈知诺走在中间,一边牵着姐姐,一边牵着小将军,溜溜达达往前走,没走多远,就见华月郡主追着沈为清又跑回来了。

    两人绕着沈知诺三人跑了几圈,华月郡主跑累了,也懒得再追,挎起文安郡主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慧儿,我有话跟你说。”

    文安郡主点头,松开妹妹的小圆手:“诺儿跟鸿儿在前头走,我陪着阿姐。”

    沈知诺当然不介意,和小将军晃着手,蹬蹬蹬跑走了。沈为清忙去追,珊瑚等人也急忙跟上。

    华月郡主这才拉着文安郡主,小声说起打算帮薛婉把她娘偷偷带出薛府,还找了九公主帮忙的事都说了。

    文安郡主听得震惊,还有些激动和紧张:“阿姐,能成吗?”

    华月郡主点头:“当然能成,别忘了我可是找了我九姨母帮忙的。”

    想起九公主在原剧情里做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文安郡主便笑了:“那当然能成了。”

    随即又问:“那九姑姑呢,没和你一起进宫吗?”

    华月郡主:“刚才我和九姨母刚进宫门,就见六姨母和六姨夫往宫外走,可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脸色还都不好看,九姨母就停下和六姨母说话,让我先过来。我刚想问你来着,六姨母她们怎么了?”

    文安郡主小脸垮了下去,叹了口气:“阿姐你刚才没来,没听到阿桶说,六姨母在腾家……”——

    寒暄几句,九公主看了看六公主,又看了看滕屹,发现他们俩神色不对,正色问道:“六姐,究竟发生何事?”

    在自己妹妹面前,六公主不再强颜欢笑,可却也不知从何说起,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一言难尽,你去见过母后和我母妃便知,我还有事急着出宫,咱们改日再叙。”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滕屹冲九公主点点头,快步追上去。

    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九公主蹙了蹙眉,转身往凤仪宫去。

    六公主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滕屹本是骑马而来,此刻也跟着上车,本想挨着六公主坐,可见她偏头不看他,他迟疑一下,在她对面坐了,一直盯着六公主看,可六公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滕屹,我们和离,佑儿归你。”

    滕屹脑中又想起方才在凤仪宫外头,六公主同他说那句话,也想到她说那句话时,虽双目含泪,语气却格外坚定。

    他无法想象,阿蓉该是有多么伤心,才能那般决绝地说出那句话?

    他尝试着站在她的立场,把阿桶方才说的那些事全都回想一遍,越想越觉得心头堵得慌,心中就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了一把,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若他是阿蓉,他的感受只有一个,绝望。

    若是小来小去的错,他定会和以前一样,二话不说当即道歉。

    可那是一条命,阿蓉的一条命。

    他不知该怎么开口说出“对不起”三个字,他不知,也是不敢,更是没那个脸求得她原谅。

    可他是不会和她和离的,他要弥补他们滕家犯下的错。

    两人都不说话,马车内寂静无声,直到马车快走到公主府,滕屹才开口:“阿蓉,我不同意。”

    六公主并不理他,只静静坐着,看着车门方向。

    滕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任何回应,掀开车窗帘子看了一眼外面,见快到了,便也不再说话。

    很快,马车停在公主府外面。待得马车停稳,六公主起身下车。

    滕屹紧紧跟在后面,一路跟到了屋内,挥退下人,回手把门关上。

    六公主握手而立,静静看着他。

    滕屹走到六公主面前,双腿一弯,跪了下去,几经隐忍,还是没忍住,痛哭出声:“阿蓉,我对不住你,我不敢求你原谅,但你给我一个机会,弥补我犯下的错可好?”

    望着昔日恩爱的男人跪在自己面前哭得不成样子,六公主心里也不好受,偏过头去:“滕屹,事情不是你做的,我不怪你,你起来吧,去写和离书。”

    滕屹伸手去拉六公主的手,被她甩开,他就抓住她的衣摆,哭得无法自抑:“不,怪我,一切都怪我,要是当年母亲执意要把佑儿抱走的时候,我态度坚决一些,就能把孩子留下来。”

    “若是佑儿留在你身边养大,他就不会什么事都听母亲的,也不会和你不亲,你就不会伤心,或许,或许后来那些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这么些年,你伤心难过,我不是看不见,我只是,只是想着母亲喜欢佑儿这个孙子,我自打十几岁起,便一直在外忙碌奔波,母亲时常埋怨我不陪她,我便想着,能让佑儿陪陪母亲,替我尽尽孝道也好。”

    “可是,我忘记了,你也是母亲,你也想要自己儿子的陪伴,所以,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些话戳中六公主多年以来压抑在心中的委屈和不甘,她顷刻间泣不成声。

    若是没有听过阿桶说的那些事,她也许会捶他几下,问一声,你早干嘛去了,然后只要他把孩子给她要回来,她就会原谅他。

    可如今,却是不能了。

    不然,她对不起原剧情里那个被人害了的自己。

    滕屹起身,将六公主揽进怀里,紧紧抱住:“阿蓉,看在当年我们也曾恩恩爱爱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弥补可好?”

    六公主靠在滕屹怀里哭了好久,直到哭得脱力才停住。

    她推开滕屹,摇了摇头:“滕屹,这么多年,我累了,趁着现在事情还没发生,咱们好聚好散吧。”

    滕屹急得上前一步:“就算你不要我,可佑儿你也不要了吗?”

    六公主忍着眼泪,狠心摇头:“这么多年,佑儿跟着你母亲一直过得很好,那便让他跟着你母亲吧,想必他也会开心的。”

    滕屹:“子不教父之过,就算佑儿有错,那也是我这个父亲失职,没有教好他。”

    “可是阿蓉你想想佑儿小时候,那时候他那么乖,那么可人,你把他抱在怀里,他望着你笑,你也望着他笑……”

    说到这里,滕屹哽咽难言:“阿蓉,你就再给书佑一次机会好不好?”

    六公主望着滕屹眼睛,问道:“不是我不想要书佑,但你父母杀了我,我必定是要和你们滕家断绝关系的,若是书佑跟着我,他日后定要偷偷去看他祖父祖母,你让我作何想?若我不让他去,他又作何想?”

    还不待滕屹作答,屋门猛地被推开,九岁的滕书佑冲进来,满腔愤怒:“娘,你不要我了吗?”

    “今日进宫你不带我,现在又想抛弃我和父亲,您是贵为公主,可也不能这般冷心薄情,不讲道理,我和父亲做了什么,您就这般对待我们?”

    六公主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滕书佑,你如今已经九岁了,也懂事了,既然你如此不认可我这母亲,那就当,我们母子缘分尽了吧,望你往后安好。”

    说罢,转身就外走。

    滕屹面色铁青,上前就抽了滕书佑一个巴掌,直接将他抽翻在地,他薅着领子将目瞪口呆的男孩扯起来,怒斥:“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娘生你时九死一生,就换来你这么对待她?”

    滕书佑不服:“可是我祖母说”

    滕屹抬手又打了一个巴掌,打得男孩另一边脸也肿起来:“往后休要在你娘面前提你祖母一个字,若我听见一次,我打你一次。”

    滕书佑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也不明白自家父亲为什么突然发疯,气得跳脚哭:“我祖母怎么了,我为什么就不能提她?”

    滕屹犹豫一瞬,最终还是咬牙切齿道:“你祖父祖母杀了你娘。”

    滕书佑惊得目瞪口呆,都忘了哭,抬手在滕屹面前晃了晃,难以置信道:“爹,你在说什么?”

    滕屹一时无从解释,三两句话也说不明白,只得改口:“你祖父祖母想杀了你娘,你娘这才要同我和离,你往日和你娘也不亲,还站在你祖母那边给你娘难堪,你娘这才打算把你留给你祖母。”

    滕书佑满眼错愕,觉得这怎么可能,可看着腾屹那通红的眼,便知道,滕屹说的都是真的,而他那一向温温柔柔没什么脾气的娘亲,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心中突然陷入无边的恐慌和惧怕,拔腿就追了出去,追到院门口才把人追上,一把抱住六公主胳膊,满脸惊惶:“娘,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九岁的孩子锦衣玉食长大,个头蹿得很高,都快到六公主肩头,可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还是能看得出小时候的容貌。

    六公主想起那个在她怀里被她一逗就咯咯笑的奶娃娃,眼泪刷一下顺着脸颊滚落。

    她偏头抹掉眼泪,将男孩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扒下去,“你既然更喜欢你祖母,你祖母对你也很好,那从今往后,你就跟着你祖母吧。”

    说罢,狠心转身,快步走了。

    可再怎么狠心,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又亲手抱到三岁的孩子,她怎会舍得。

    可即便,她再伤心,她再难过,她还是那么决绝地走了。

    如果书佑只有四五岁,哪怕五六岁,她都要把他带走。

    可他九岁了啊,那么大了,什么都懂了。

    这些年她尝试过无数次,想和他亲近,可他就是那般不给她机会,她知道,她已经带不亲了。

    这个儿子,是他先不要她的,她也没有办法。

    六公主去书房写了和离书,签下自己的姓名,盖上印章,让身边丫鬟送了一份给滕屹,随后也不等他签回来,便离开公主府,回了皇宫。

    到了贤妃宫里,六公主扑在贤妃怀里,放声痛哭:“娘,我没有家了。”

    贤妃抱着女儿,摸着她的头,跟着她一起流泪,“傻孩子,你还有娘,还有你皇后姨母,还有你哥哥,你弟弟,还有你父皇,咱们一大家子人都在呢。”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好一阵,贤妃先收住哭声,劝慰道:“父母和子女之间,也要讲究缘分的,你将书佑带到这个世上,也曾全心全意爱过他几年,如今你们母子之间的缘分尽了,放手就放手吧。”

    六公主哭过之后,心里仍旧没有任何轻快,但不想让贤妃担心,便擦了擦眼泪,随即说:“娘,我的事,还是别跟我八哥说吧,免得影响他在外剿匪。”

    贤妃想到自家那个护弟弟妹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莽儿子,点头道:“好,既然你和滕家断了关系,老八那里不说就不说吧,但十四肯定是要找滕家人出口恶气的,这事你别管。”

    六公主像小时候那样躺在贤妃腿上,乖巧点头:“好,就让十四去。”——

    滕屹手里捏着和离书,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再看一眼一旁红着眼眶的儿子,满眼灰败,枯站了良久,起身往外走。

    腾书佑急忙跟上去,拽住腾屹的袖子:“爹,你也不要我了吗?”

    滕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儿子:“我要去找你祖父祖母,你可要跟着去?”

    相对于总是严肃的父亲,滕书佑更喜欢凡事都纵着他的祖父祖母,忙点头:“好。”

    可点头过后,又想起滕屹方才说的话,脚步迟疑了,他们在谋划杀了自己娘亲,那他们还是自己的祖父祖母吗?

    可怎么会呢?他们没有理由那样做啊,更何况,娘亲是公主,他们怎么敢呢。

    腾书佑内心纠结,仍旧觉得父亲说的事,不是一向慈祥的祖父祖母会做出来的。

    见他不走,滕屹不再管他,转身就走,滕书佑再不敢磨蹭,忙追上去。

    父子俩回到滕家老宅,进屋之后,滕老太太打量父子俩身后,没见到六公主的人,板起了脸:“我就说,一回到京城定然要摆起公主的谱来。”

    滕屹看着面前的父母,觉得他们如此陌生。他们怎么就狠心到那个地步,将他们的儿媳,他们儿子的妻子,他们孙儿的亲生母亲,活生生捂死了?

    他很想上前质问,问问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问问他们可有把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在动手杀人的时候,可有想过他这个儿子。

    可皇后警告过他,不能把阿桶的事情说出去,不然陛下会重重责罚。所以他不能。

    滕家老两口见儿子就那么站在门口,满眼复杂地看着他们,两人都是一愣,齐声问:“这是怎么了?”

    滕书佑站在父亲身边,哽咽着道:“祖母,我娘回宫去了。”

    他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杀自己母亲,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问,问了,这个家就没了,所以他愣是没敢问。

    滕老太太嗤了一声:“回宫就回宫去,祖母在呢。”

    滕屹:“阿蓉同我和离了。”

    滕老太太脸色一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滕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公主同我和离了,佑儿她也不要了。”

    滕老太太脸色大变:“怎么会?”

    滕守礼面色也是一变,腾地一下站起来:“好好的,到底发生何事,公主为什么要和离,可是阿屹你哪里惹了公主生气?”

    看着一脸无辜的父母,滕屹沉默片刻,突然哈哈哈笑了,笑得眼泪都飞出来,笑得弯下腰去,站都站不直。

    腾书佑从来没见滕屹这样过,吓得脸色青白,带着哭腔喊了两声爹,伸手想去扶滕屹,却被他一把推开,滕书佑踉跄几步撞到墙上,再不敢上前,手足无措地看着那笑得几近癫狂的人。

    许久,滕屹才停下来,已经笑得脱力,扶着一旁的门框,才堪堪站稳。

    他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两人,脸上笑意渐渐消失,目光变得阴沉,一字一顿:“我要和滕家,断绝关系。”

    第94章

    滕守礼登时火冒三丈, 一拍桌子:“孽障,你发什么疯,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滕屹:“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放心,滕家原本的家业我一毫一厘都不会带走, 我自己创下的,我也不要, 就算偿还你们这一世的养育之恩了。”

    说罢,看向目瞪口呆的滕书佑:“你是跟着你祖父祖母,还是跟着我?”

    滕书佑满眼焦急和恐惧, 看了看滕守礼和滕老太太黄氏, 又看了看滕屹,一时左右为难,难以决定。

    滕屹也不强求:“那好,你就跟着他们吧。”说罢,转身就走, 丝毫没有留恋。

    同一天之内,先被母亲放弃,后被父亲抛弃, 男孩的世界塌了,急得大哭着去追:“爹爹,爹爹, 我跟你。”

    黄氏方才就看见孙子脸上两个巴掌印, 可还没来得及问, 就被儿子那大逆不道的话给惊得呆住,此刻见亲手带大的孙子哭得撕心裂肺,她心疼得不行, 忙上前拉住他哄:“佑儿不哭,祖母在呢。”

    滕书佑却不肯再像以前那样让她亲近,猛地一把推开她,满眼怨愤:“都怪你,我娘和我爹才不要我的。”

    黄氏被滕书佑眼中的恨意惊得呆住,捂着心口,一脸受伤:“佑儿,你怎么能这样对待祖母?”

    可男孩对她的反应视若无睹,转身就往外跑,去追滕屹:“爹爹,等等我。”

    滕屹两手空空,脚步匆匆。

    滕书佑追到大门口的时候,滕屹已经翻身上马,男孩冲过去抱住他的腿,哭着哀求:“爹爹,我跟你走,你别不要我。”

    看着哭得眼泪鼻涕一把的儿子,滕屹也忍不住泪目,却没有轻易松口,而是认真地同他说:“你要想好,你跟着你祖父祖母,你的日子和以往不会有太大差别,他们还会对你更好。”

    “可若你跟着我,从今往后,指不定要过上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滕书佑抱紧他的腿,拼命点头:“我吃糠咽菜,我吃糠咽菜。”

    滕屹打量男孩几眼,深深叹了口气,手上用力,将他扯到马上,打马离去。

    待滕守礼和黄氏追出门来,只看到父子俩离去的背影,两人心中顿觉一片荒凉——

    梁泉弯腰,把胭脂盒轻轻放在枕头下,刚想收手,那姑娘就翻了个身,由面朝上改为侧躺,身子还往前拱了拱,头刚好隔着枕头,压住他的手。

    虽然隔着一个枕头,可梁泉却仿佛清晰感觉到那吹弹可破的面颊贴在了他的手掌上,柔软,细腻。

    他心头突突一阵狂跳,手立马停住,不敢再动,敛气屏息静静看着那姑娘,大气不敢喘一下。

    那姑娘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要醒。

    做贼心虚,梁泉生怕那姑娘睁开眼睛看见他,赶紧跪在床边,把头深深埋下去,一眼瞧见自己手臂还在床上搁着,顿觉不行,神情慌乱四下里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脱身之法,随即抓住姑娘盖着的被子,扯开一角,整个大脑袋钻了进去,顺便将自己那条手臂遮上。

    猝不及防的,黑漆漆的被子里传来一阵淡淡的香气,熏得他头脑一阵阵发晕,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就那么的,撅着屁股,跪在床边,脑袋缩在被子里,呼吸艰难地,静静等着。

    等啊等,等了好一阵子,那姑娘毫无动静。

    他这才放下心来,慢慢把脑袋从被子里拿出来。

    果然,那姑娘正安安静静酣睡着。

    那一瞬,他松了一口气,可同时,心底竟然涌上一抹莫名的失望,甚至有一股冲动把她摇醒,吓她一吓。

    可他不敢。

    于是,把手臂从枕头下慢慢拿出来,轻轻给她把被子掖好,掖着掖着,微微发颤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朝那张憨态可掬的睡颜伸过去,眼看着就要碰到,另一只手猛地伸出,把自己那只手给拽回去。

    他黑着脸,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往窗边走。

    刚走到床边,抬起一条腿跨上窗台,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满是惊慌的女子低呼:“谁?”

    梁泉脚脖子一崴,从窗台上掉下来,啪叽一下跌坐在地。

    那娇俏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梁、梁大人?”

    梁泉一言不发,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四肢并用,十分笨拙地爬出窗户。

    到了窗外,脚尖点地,一个纵身就想跃上屋檐。

    可也不知怎么的,没了往日的利落,踉踉跄跄,连着跃了两三下才跃上去,随后几个起落,仓仓皇皇消失在夜色之中——

    次日,待承武帝用过早膳,梁泉过去复命,躬身拱手,恭敬道:“陛下。”

    承武帝笑着打量他:“怎么,和你师父抵足长聊,彻夜未眠?”

    梁泉一头雾水:“陛下何出此言?”

    承武帝伸手指了指他的黑眼圈:“那你这是半夜偷炭去了?”

    “半夜偷”三个字,惊得梁泉心头一跳,忙摇头:“没啊。”

    承武帝觉得好笑:“没就没,你心虚什么。”

    梁泉再次摇头:“臣可没心虚,是陛下您想岔了。”

    承武帝冷哼一声,懒得戳穿他的谎言,接着问:“你师父怎样?”

    一听话题转移,梁泉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可硬朗着呢,还能跟臣抢鸡腿呢,臣愣是没抢过他,让他抢去一只,还把我那只也咬了一口。”

    承武帝斜他一眼:“朕就不明白了,你们师徒两个,怎么每回吃鸡都要抢鸡腿,就不能多买一只鸡?”

    梁泉笑了:“不能,抢着吃才香。”

    承武帝也跟着笑了,随即又问:“你这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成个家了,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看上的姑娘?”

    梁泉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一红:“没有。”

    承武帝望着他耳朵,心中怀疑,苦口婆心地叮嘱:“若是瞧上哪个姑娘,就把人家姑娘明媒正娶迎回府里,可千万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馋肉了,抄把刀就去把鸡给剁了,可知?”

    梁泉神情一僵,语气有些无奈:“陛下放心,臣已经长大了,不会干小时候那些傻事了。”

    承武帝哼了一声:“那是最好。”

    承武帝又问了几个问题,梁泉一一答了,随后告退。

    回了暗卫值房,刚在椅子上坐好,架好双腿,梁三十七就来禀报:“大人,四皇子妃派了身边嬷嬷回京来了。”

    梁泉:“人在哪?”

    梁三十七:“拿着四皇子妃的令牌进了宫,如今正往荣嫔宫里去,可要拦下?”

    梁泉想了想:“不用,让她去。”

    梁三十七:“那让兄弟们盯着她?”

    梁泉想起之前十一皇子给他递过话,说要是那几位娘娘宫里有什么动静,差人去告诉他一声,便说:“你去九溟卫,将此事跟十一殿下说一声,随后不必管。”

    梁三十七应是,出门去办——

    因着老皇帝昨日说了今日要送她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所以今早一吃过早饭,沈知诺就牵着小将军,带着大哥二哥还有姐姐往凤仪宫走。

    打算去给皇祖母请安,顺便等薛颂表哥还有凝儿表姐进宫,和他们俩会合之后,再一起去找老皇帝。

    刚走到凤仪宫外头,就见他们兄妹俩笑着走了出来,孩子们没料到他们来得这样早,高兴地上前打招呼。

    寒暄过后,沈知诺几个进去凤仪宫给皇后请了安,随即出来,一群人说说笑笑往崇安宫走,边走边猜测陛下到底要送他们什么好东西。

    只是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见一个嬷嬷从前方不远处走过来。

    那嬷嬷垂首塌肩,面色凝重,步履匆匆,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赶着去办。

    宫里上了年纪的嬷嬷穿着打扮都差不多,言行举止也都如出一辙,所以在沈知诺眼里,除了自己熟识的古嬷嬷,方嬷嬷几人,其他嬷嬷看起来全都大同小异。

    加上这些天已经扫过太多张脸,沈知诺完全记不清自己有没有见过这个嬷嬷了,便在心里问:【狗狗,我们扫过这个人吗?】

    小黑狗蹦出来,快速检索扫过脸的所有面孔,没有找到匹配得上的,便答:【小主人,这个人咱们没扫过。】

    【那咱们去扫她。】沈知诺牵着小将军,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往过跑。

    那嬷嬷正贴着墙根低头猛走,听到动静抬头来看,就见两个小主子模样的孩子朝她这边跑来,她只当是小主子们跑着玩,也没有太在意,只按照规矩行了礼,随后默默等着小主子们走过去。

    沈知诺跑到小黑狗能飞到的地方停下:【狗狗去扫。】

    小黑狗应了声好,飞到那嬷嬷面前,围着她快速飞了一圈,返回沈知诺面前:【小主人,你猜这个嬷嬷是谁?】

    沈知诺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身上肯定是有剧情,想了想最近系统提过的嬷嬷,眼睛一亮,猜测道:【难道是四皇子妃派来探望荣嫔的?】

    小黑狗摇着尾巴:【小主人你可真聪明,正是她。】

    孩子们想到那个神秘莫测的扶摇居士,都有些激动。

    沈知诺更是忍不住催促:【狗狗你快说,她到底怎么回事?】

    【好的,小主人。】系统立刻搜索此人相关剧情。

    沈知诺等不及,又问:【她真的是我四皇婶身边的嬷嬷吗?还是那个扶摇居士安插在我四皇婶身边的卧底?】

    系统:【这个嬷嬷,的的确确是四皇子妃身边的贴身嬷嬷,并不是扶摇居士安插的眼线,而且她对四皇子妃还忠心耿耿,这才被派来京城完成大事。】

    一听这话,沈知诺彻底糊涂了:【那我就不明白了,她既然对我四皇婶忠心耿耿,那为什么要害荣贵妃?那可是我四皇婶的亲婆母呀。】

    系统:【按照剧情所写,这位嬷嬷完全是按照四皇子妃的吩咐,才帮着扶摇居士给春杏送的信。】

    沈为晏和薛颂,还有其他大孩子们面面相觑,心中都生起一个念头,四皇子妃和四皇子,绝对不是一条心。

    沈知诺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啊?那难道说,我四皇婶和那个扶摇居士,背地里有什么关系?】

    第95章

    系统搜了搜:【抱歉小主人, 从这个嬷嬷的剧情里,查不出四皇子妃和扶摇居士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可以看得到,是四皇子妃先交代过这个嬷嬷, 然后扶摇居士才吩咐她此次来京任务的。】

    沈知诺抓住关键信息:【那就是说,当时扶摇居士给这个嬷嬷安排任务的时候, 我四皇婶在现场?】

    系统:【正是如此。】

    那嬷嬷本以为几位小主子只是恰好路过,没想到他们走到她前面几步远, 居然停下不走了,她不知发生何事,可也不敢起身, 只静静等着。

    不远处, 两名九溟卫奉命暗中跟着这个嬷嬷,见那嬷嬷中途被小主子们拦住,心中狐疑,对视一眼,一人低声说:“你跟着, 我回去禀报十一殿下。”说罢转身,快步往回走。

    即便系统说他不知道,可沈知诺凭直觉, 觉得四皇子妃和扶摇居士之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于是刨根问底:【那当时两人在一起, 是什么表情, 很亲密吗?】

    薛颂, 沈为晏几个大孩子的内心同样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生怕阿桶说不知道,诺儿就不问了, 一听小姑娘追问,几人对视一眼,都齐齐点头,赞一句诺儿如此敏锐。

    系统:【这倒是没说那么详细。】

    沈知诺不死心:【那你再说说,当时他们给这个嬷嬷交代任务时候的情形。】

    系统便事无巨细说起:【这个嬷嬷姓杨,是四皇子妃从娘家带过去的陪嫁嬷嬷,也是四皇子妃的奶妈,更是她的心腹。】

    【四皇子妃对这位杨嬷嬷可谓十分信任,从小到大有什么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就让这位杨嬷嬷去办。】

    【不久前的一日,杨嬷嬷跟着四皇子妃出门,去了一家茶楼,到了雅间之后,四皇子妃屏退其他人,单独留下杨嬷嬷来说话,说要杨嬷嬷回一趟京城,代她探望荣贵妃。】

    【四皇子妃跟随四皇子去了封地之后的这么多年内,杨嬷嬷也经常回京替她办事,给亲朋好友送送礼,捎捎信,探望探望荣贵妃这个婆母,所以杨嬷嬷以为又是和以前一样,便说好。】

    一听这个杨嬷嬷以前经常来京城,沈知诺好奇问:【她以前都给谁送信?除了荣贵妃以外,还有我知道的人吗?】

    系统翻了翻:【其他大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唯独这里有个人,小主人你或许知道她。】

    沈知诺好奇:【是谁?】

    系统:【十三皇子府上李侧妃的娘家嫂嫂,卫氏。】

    一听系统单独把这人拎出来,沈知诺猜测道:【卫氏,她身上有剧情?不过我好像没听说过她,没有印象。】

    系统:【这个杨嬷嬷最近几次回京,都去过李侧妃娘家李家,也就是十三皇子母妃敬妃的娘家,每回杨嬷嬷都会给四皇子妃和这个卫氏从中递信。】

    一听系统这话,大孩子们对视一眼,都蹙了蹙眉。

    那难道说,四皇子妃和十三皇子谋害十四皇子妃的事也有关?那也太恶毒了吧。

    沈知诺:【两个人的信上,都说些什么?】

    系统:【那便不知道了,杨嬷嬷并未将两人的信拆开来看过。】

    沈知诺将此事记在心里:【行,那你接着说四皇子妃和扶摇居士的事。】

    系统:【四皇子妃先同杨嬷嬷说让她回一趟京城,随后又说有一件大事要她办,但这事是扶摇居士同她讲,随后扶摇居士就从茶楼雅间一个暗门走了出来。】

    沈知诺:【狗狗,那这个杨嬷嬷见到扶摇居士的时候,她有没有震惊,还是什么别的表现?】

    系统:【按照剧情上所讲,杨嬷嬷见到扶摇居士,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只静静听他吩咐任务,随后应是,表示一定办妥。】

    沈知诺分析:【既然扶摇居士是我四皇叔的幕僚,杨嬷嬷是我四皇婶的贴身嬷嬷,那两个人肯定是认识的。】

    系统:【是这个道理。】

    沈知诺暗自琢磨开来。四皇子妃身为王妃,私下里见四皇子的幕僚,还是偷偷摸摸地见,按照大宣的礼法,这可以说是十分不合规矩。

    杨嬷嬷见到扶摇居士没有表现出吃惊,有两种可能,一是杨嬷嬷原本就知道四皇子妃和扶摇居士暗中的关系,再就是她不知道,但是盲目服从她的主子。

    只是,到底是哪一种呢?小姑娘陷入沉思。

    见小主人不再问,小黑狗就停在她面前静静等着。大家伙不知道小姑娘想什么,也都不打扰她。

    杨嬷嬷心中七上八下直打鼓,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几个小主子,实在想不明白,他们站在那里盯着她,却又不说话,到底是在干什么。

    若是宫中别的主子如此这般,她定要猜是不是此次来京的目的暴露了,可这几位还都是孩子,他们能知道什么呢?

    沈知诺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便接着问:【狗狗,你再说说扶摇居士给杨嬷嬷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扶摇居士给了杨嬷嬷一封密信。】

    沈知诺好奇问:【那密信是怎么带进来的?又是用金手镯吗?】

    系统:【那倒不是,但也差不多,是放在一个镂空的熏香球内的,按照剧情所说,杨嬷嬷这回进宫就寻机会见了春杏,所以那个熏香球,此刻应该就在她的身上。】

    沈知诺有些跃跃欲试:【那狗狗,你知道她把球放在哪里吗?会不会在她的袖子里?要不就是在她身上那个包袱里?】

    系统:【那阿统就不知道了。】

    沈知诺很想上去搜一搜,不过现在还没问完:【那先不管那球,那封密信上的内容,是上次从春杏那里就知道的那个吧?】

    系统:【对,就只有一句话,让春杏听这个杨嬷嬷的。】

    【春杏对扶摇居士可谓满心倾慕,在她心里,已经对扶摇居士暗自托付终身,自然愿意帮他,更何况是要杀经常对她打骂的荣贵妃。加上杨嬷嬷又拿出扶摇居士曾经送过给她的药膏,春杏就信了,让这个嬷嬷说。】

    【杨嬷嬷就把当年荣贵妃害得宸妃小产的事说了,并让春杏把这件事暗中透露给宸妃,春杏应下之后,杨嬷嬷和荣贵妃打过招呼之后就出宫去了。】

    沈知诺:【那这嬷嬷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剧情?】

    系统又仔细搜了搜:【小主人,你刚不是问扶摇居士和四皇子妃的关系嘛,从现有剧情看不到明确说法,但这里有一件事,或许能够给你提供线索。】

    沈知诺两只小耳朵竖起来:【狗狗快说。】

    系统:【四皇子妃待字闺中之时,杨嬷嬷曾经陪着四皇子妃去建昌探亲,在建昌那段时间,杨嬷嬷跟在四皇子妃身边见过扶摇居士,且不止一次。】

    孩子们皆是大吃一惊,这下不光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还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沈知诺一双大眼睛更是瞪得溜圆:【我的天,我四皇婶和扶摇居士那么早就见过了?】

    系统:【对。】

    沈知诺有些激动起来:【这后面一定有事,还是大事,狗狗你还知道什么?他们俩见面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事?】

    系统:【这倒是不知道,每回俩人见面,杨嬷嬷都远远候着,并不知内里详情。】

    沈知诺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狗狗,建昌这个地方,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系统把静贵人剧情翻出来:【十八公主的舅舅,也就是静贵人的哥哥姚镰,曾任职建昌知府,那一年,建昌辖下的黎江发大水,姚镰为了陷害河道总督,挖开黎江多处堰口,致使洪水泛滥,水淹三县,百姓死伤无数。】

    沈知诺:【我记起来了,后来我皇祖父派钦差查清之后,将姚镰满门抄斩,静贵人这才从妃被贬为贵人,害得我十八姑姑到现在每天都在忙着赚钱赎罪。】

    【正是如此。】系统附和,随即又把杨嬷嬷相关的剧情调出来查了查:【小主人,这里还有一件事挺有意思。】

    每回系统一说有意思,那就绝对有事,沈知诺好奇问:【什么?】

    系统:【四皇子妃最后一回去建昌探亲,正好是黎江发大水那一年。】

    孩子们都蹙眉,心中疑窦丛生。难道黎江水患这事,还和四皇子妃有关系?这好像,不大可能吧?

    沈知诺更是吃惊:【这么巧?】

    系统:【是的,就是这么巧,当时四皇子妃的外祖家恰好就在那三个受灾的县,四皇子妃的外祖家也遭了水灾,还死了不少家丁下人,四皇子妃也是九死一生,才逃过一劫。】

    沈知诺:【那个扶摇居士不是也在建昌嘛,那发大水的时候,他在哪?】

    系统:【具体情况不知,但当四皇子妃陷入险境的时候,是扶摇居士不顾危险将她救了,杨嬷嬷也是扶摇居士救下的。】

    沈知诺语气有些兴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英雄救美,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我四皇婶和扶摇居士两情相悦了。】

    薛颂,沈为晏,沈为清,文安郡主和华月郡主都忍不住偷偷笑。矮墩墩的小娃娃一个,竟然还知道两情相悦呢。

    大家都在小姑娘脑瓜顶上偷偷笑,唯独狄归鸿,把小姑娘软乎乎的小手抱紧了些。

    系统:【那阿统就不知道了。】

    沈知诺又困惑了:【可是,不对啊,要是他们两个有情,那我四皇婶怎么嫁给我四皇叔了呢?】

    小姑娘不知道这件事,几个年岁小的孩子也不清楚四皇子夫妇的感情过往,可薛颂却是对当年的事有所耳闻,他蹙了蹙眉,顺着诺儿的思路,想到了一种可能。

    沈知诺:【狗狗,你帮我查查,黎江发大水那一年,我四皇叔在哪?】

    系统依照指示翻了翻,【当年黎江堤坝被毁,大水淹没三县,老皇帝不是派个一个钦差去建昌调查嘛,小主人你猜,那位钦差是谁?】

    沈知诺哪里知道,但想着刚才自己是在问四皇子的事,便大胆猜测:【那难道,还能是我四皇叔?】

    小黑狗一拍爪子:【小主人可真厉害,一猜就猜中了。】

    沈知诺难以置信,眼睛溜圆:【竟然还真的是。】

    系统:【是的,而且从杨嬷嬷这里的剧情看得到,当初四皇子妃回京,还是和四皇子一路同行的。】

    沈知诺:【我四皇叔和我四皇婶那时候就认识吗?就有婚约了吗?】

    系统:【都是京城人士,且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官宦之女,两人应该早就认识,从杨嬷嬷相关剧情也看得出两人是认识的。】

    沈知诺追问:【那她们有婚约吗?】

    系统:【那时候还没有婚约,不过回京之后没多久,老皇帝就给两人赐了婚,后来两人成婚,再后来,就一同去了封地。】

    沈知诺十分好奇:【关于扶摇居士,我四皇婶,还有我四皇叔,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还有别的剧情吗?】

    【还有扶摇居士,他又是怎么到的我四皇叔身边的?】

    【扶摇居士和我四皇婶有旧这件事,我四皇叔知道不知道?】

    系统:【抱歉小主人,这些都不知道。关于他们三人的关系和剧情,从杨嬷嬷这里,就只能看到这么多了。】

    杨嬷嬷跪了这么一阵子,腿都有些麻了,没忍住悄悄动了一下。

    沈知诺看到杨嬷嬷动,这才又想起她来:【怎么办狗狗,我好想拉着这个嬷嬷问一问啊。】

    那么多可疑的地方,她真是急得想跳脚。

    小黑狗忙举起两只小爪子拱了拱:【小主人你可千万别问,不然又要被主系统惩罚。】

    沈知诺叹气:【是啊。】过去那么久,扎嘴那痛仍旧记忆犹新,她可是一次都不想再试了。

    可是,那要怎么办呢?

    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她便接着把话题又转回到杨嬷嬷身上:【那杨嬷嬷后来怎么样,死了吗?】

    系统:【杨嬷嬷这回入京,替扶摇居士给春杏传了信之后,便一直留在京城,时刻关注着宫里动静。】

    【春杏一开始犹豫,所以拖了很久没有动静,杨嬷嬷便一直没走,时不时地催促一下。】

    【直到,春杏顺利完成扶摇居士托她办的事,荣贵妃被烧死在冷宫之后,杨嬷嬷再次入宫来,她给春杏送了一包黔州特产,说是扶摇居士特意托人送来的,感谢春杏的相助之情。】

    【春杏收了,还挺开心的,怎知吃了之后,隔天就因食物中毒而身亡。】

    第96章

    众人看向杨嬷嬷的眼神都冷了下去。原来春杏的死, 竟然是这杨嬷嬷动的手。

    沈知诺听得生气:【他们可真坏,利用完春杏,就要杀掉人家。】

    系统附和:【坏死了。】

    沈知诺又问:【那杨嬷嬷杀了春杏, 是扶摇居士让他干的吗?】

    系统:【并非,杨嬷嬷是自作主张。】

    沈知诺震惊:【她怎么这么恶毒, 她也是一个下人,对春杏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系统:【四皇子妃背着四皇子这个丈夫, 和外人一同谋划荣贵妃这个亲婆母性命一事,若是什么时候被四皇子知道,毋庸置疑, 四皇子一定会找她算账。】

    【杨嬷嬷觉得, 要是春杏活着,那就是一个巨大的把柄,她不想给她主子留下任何隐患,便自作主张把春杏给杀了。】

    薛颂和沈为晏对视一眼,心中都猜测, 扶摇居士和四皇子妃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让荣贵妃死,但他们一没有直接安排人动手,二没有让杨嬷嬷直接把这个消息递给宸妃, 而是经过春杏,估计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毕竟,转了一道手, 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险。

    沈知诺:【那春杏被杀了这事, 扶摇居士后来知道了吗?】

    系统:【这里看不到他知不知道。】

    沈知诺:【那后来呢, 这个杨嬷嬷死了吗?】

    系统:【荣嫔死了,春杏也死了,杨嬷嬷大功告成, 便回去复命,可回到封地没多久,就出了意外死了。】

    沈知诺好奇:【怎么死的?】

    系统:【说是吃错了食物,突然腹部绞痛难当,用药不当而死。】

    沈知诺:【肯定又是被人杀的。】

    系统:【大概率是的。】

    薛颂等人也都以为如此,在心中猜测着是四皇子妃杀人灭口,还是扶摇居士为春杏报仇杀的。

    沈知诺又问:【那我四皇婶既然这么看重和依赖这个杨嬷嬷,就没调查她的死因吗?】

    系统:【杨嬷嬷死后,她的剧情到此为止,要想知道四皇子妃是否调查,就得扫了四皇子妃的脸才知道。】

    沈知诺毫无意外:【那还有别的事嘛?】

    系统:【关于杨嬷嬷的,没有更多了。】

    沈知诺又问了几个问题,系统查不到了,她便叹了口气,让系统赶紧升级的话都说到麻木,不想再说了。

    可是,还有那么多不清楚的地方,这会儿脑子里简直是一团浆糊。

    小姑娘正犯愁,就见十一皇子带着两个九溟卫从不远处走来,沈知诺大眼睛一亮,【狗狗,我有办法了。】

    随即牵着小将军蹬蹬蹬往过跑,刚跑两步,一看十一皇子那冷冰冰的棺材脸,心里又犯起怵来,停下脚步,掉头往回跑。

    跑到沈为清身边,拉着他袖子晃了晃,对着他招手:“二哥。”

    沈为清蹲下去,伸手揽住小胖姑娘:“怎么了?”

    沈知诺凑过去,伸手一指杨嬷嬷,悄声说:“二哥,那个嬷嬷坏,诺儿讨厌她。”

    她倒是有心多提醒几句杨嬷嬷是怎么个坏法,可她也是真怕那个扎嘴惩罚,只能点到为止,希望自家二哥能够和以前一样给力。

    别说沈为清已经听到诺儿和阿桶刚才的话,就算没听到,以他对诺儿那毫无原则和底线的宠爱,他也会把人给提溜走,审问一番。

    毕竟,自家妹妹那么天真善良又可爱,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呢。

    此刻见妹妹有事最先找他,沈为清觉得自豪极了,当即将小胖姑娘往怀里一抱,板起脸,认真道:“二哥也瞧她贼眉鼠眼,不像是个好人,诺儿放心,二哥这就叫人把她带走。”

    沈知诺见自家二哥果然如她所料,心中满意,可怕他只把人带到别处就放了,心中着急,又悄声提醒:“十一皇叔来了。”

    沈为清知道小姑娘的意思,作恍然大悟状,低声回:“那正好,让十一皇叔把她带走,顺便问问看她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十一皇子手底下的九溟卫是查案能手,沈知诺这回放下心来,拍了拍沈为清的肩膀,以表赞许。

    等十一皇子走近,包括薛颂在内,所有孩子们给十一皇子行礼。

    听着孩子们那此起彼伏的“皇叔”和“舅舅”,十一皇子脸上的冰碴子稍稍融化,当视线落在沈为清怀里那个圆滚滚的小团子身上,他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往上扬了扬,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沈为清笑嘻嘻凑过去,低声说:“十一皇叔,那个嬷嬷鬼鬼祟祟,瞧着像是要干什么坏事,你带去你们九溟卫审审呗。”

    沈知诺也点着小脑袋在一旁帮腔:“她是坏人。”

    十一皇子正是为此而来,闻言也不多说,一招手:“将人带走。”

    杨嬷嬷等得心焦如焚,也提心吊胆,整个脊背都被汗水打湿,膝盖也跪得发麻,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要是这些小主子们还不让她走,那她就要开口,搬出四皇子来,请求离开。

    可没想到,小主子们没走,十一皇子又来了,这位主子她可是认识的,忙把头低得更低些,生怕被他注意到。

    怎知十一皇子来了之后,两句话没说上,就要带她走?

    想到九溟卫那些手段,杨嬷嬷猛地抬起头来,目光惊惧,“十一殿下,老奴犯了什么错?”

    难道,她此行目的被九溟卫给发现了?

    可是怎么会呢,当时说这事的时候,只有她家王妃和那人在,王妃和那人定是不会将此事透漏出去,她更是将此事捂得死死的,连自家儿子都不曾提过半个字,怎么会有人知道?

    无人答她的话,十一皇子身后跟着的两名九溟卫当即上前,架起杨嬷嬷胳膊,直接将她堵了嘴拖走。

    沈知诺松了一口气,在心里说:【希望我十一皇叔能把她做的那些事都问出来,要是我也能去九溟卫听听就好了,我还想知道我四皇婶和扶摇居士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不光沈知诺想知道,其他孩子也想亲耳去听听,可九溟卫可不是什么人都随便能进的,更何况他们一群孩子。

    系统:【九溟卫可不是个好地方,小主人咱们可不去。】

    沈为清悄悄朝十一皇子使眼色,示意他待会儿问问诺儿提的这个问题。

    十一皇子面上无波无澜,略略弯腰,伸手捏捏小团子那肉乎乎的小脸,随即转身走了。

    薛颂觉得方才阿桶说过的那些话,还是该去告知十一皇子,这样审起来能更快些,便快步追上去:“十一舅舅,阿颂有事找你请教。”

    众人都知道薛颂去做什么,沈为晏想着也该去给太子汇报一下,便也说:“表哥怕是要待会儿才能回来,为清你带着诺儿几个去玩,我先去找父王说点事,晚些时候我和表哥去找你们,咱们再一起去皇祖父那里。”

    沈为清点头说好,沈为晏摸摸小妹妹的头,转身走了。

    昨天老皇帝说让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一起过去崇安宫,这会儿两个哥哥都走了,沈知诺便也不急着去,从沈为清怀里下地,牵起狄归鸿的手,继续往前走,想看看还能不能再扫到个什么人——

    沈为晏赶去崇政殿寻太子,怎知太子去了崇安宫给承武帝请安去了,他便又追到崇安宫。

    承武帝见只有长孙一人进门,往他身后看了两眼:“诺儿几个呢?”

    沈为晏:“诺儿跑去玩了,说是晚些时候再来皇祖父这里。”

    承武帝摇头笑:“这个小丫头,当真是年纪小,对好东西都不上心。”

    太子看出大儿子有事要说,便起身,和承武帝告辞。

    承武帝早把他们父子俩的眼神交流看在眼里,冷哼一声:“怎么,当真以为朕不行了,什么都不跟朕说了?”

    这话一出,父子俩哪里还敢走,拱手请罪。

    承武帝:“可是阿桶又说了什么,说来给朕听听。”

    太子也不知是何事,看了一眼承武帝那比之前几日刚刚好了些许的气色,朝儿子点头的同时,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斟酌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沈为晏想着今日之事对陛下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应该不会惹得他动怒,便把阿桶方才所讲全都说了。

    太子听得蹙眉:“如此看来,四皇子妃和那个扶摇居士交情匪浅。”

    承武帝歪靠在榻上,手撑下颚:“扶摇居士,扶摇万里,野心倒是不小。”

    太子点头:“隐藏在老四身边多年,和四皇子妃还有瓜葛,野心的确非同小可,说不定老四攻入京城一事,就有这个扶摇居士的手笔。”

    想着沈为晏方才转述的阿桶说的那些话,太子好奇问:“父皇,当年老四找您赐婚时,可有什么反常?”

    承武帝想了想:“不曾,是和荣嫔一起来的,母子俩对这门亲事都很满意,朕就准了。”

    太子又问:“父皇,当年建昌水患一事,儿臣记得,钦差人选,另有他人,为何最后您让老四去了?”

    承武帝:“原本是打算让别人去的,是老四求到朕面前,说了一堆话,说他身为大宣皇子,愿意为朕分忧,为国出力,朕见他言辞恳切,心中甚慰。”

    “再一想,那个姚镰战功在身,脾气又大,一般官员过去怕是镇不住他,朕就准了老四的请奏。”

    太子点头:“当年父皇突然决定派老四过去,儿臣就猜到,应是有这方面的考虑,只是儿臣并不知此事竟是老四主动提出来的。”

    承武帝:“怎么,你是怀疑老四和黎江决堤一事有关?”

    太子:“儿臣也只是凭猜测。”

    承武帝捋顺事情始末:“当年的江南河道总督是鲁俊达,姚镰和鲁俊达素来看不对眼,这事朝野皆知,两人因为私人恩怨,相互斗法,不顾百姓生死,惹出黎江水患之祸,两人皆因此获罪被斩。”

    “老四若是与此事有关,那他在此事之中充当什么角色?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

    太子摇头:“这也是儿臣困惑之处。只是老四媳妇能够伙同扶摇居士,一起谋划杀了荣贵妃,那显而易见,老四媳妇是恨老四的,但凡她顾念老四一分一毫,她都做不出利用宸妃之手,杀了荣贵妃这事。”

    承武帝认可这一点:“的确如此。”

    太子:“可老四媳妇生于京城,长于京城,不过是个寻常大家闺秀,从不听她有什么出阁的传闻,也没听说她之前和老四有什么纠葛,所以儿臣猜测,她和老四的仇怨,必不是发生在京城。”

    承武帝点头:“言之有理。”

    太子便接着说:“阿桶说,老四媳妇和扶摇居士在建昌就曾见过多次,而黎江水患之时,老四媳妇恰恰就在那被淹的三个县,险些被淹死,还是被扶摇居士给救了,而后老四媳妇竟然和老四一路回京,没多久两人就成了婚,而扶摇居士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成了老四身边的幕僚,且二人背着老四谋算荣嫔的性命。”

    太子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

    承武帝听明白太子想说的意思,却也懒得动脑去猜测对错,指了指门口:“不是说十一将那婆子拉去审问了嘛,差人去问问,看审得如何。”

    太子便差丁明去九溟卫打听,很快,十一皇子,驸马程远,还有薛颂一同来了,三人见礼过后,依次落座。

    太子询问:“审得如何,可有审出什么新的东西来?”

    十一皇子冷着一张脸端坐椅上,一言不发,只淡淡看了一眼程远。

    程远接收到十一皇子的目光,见他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便知他这是指望自己说呢,便主动开口:“启禀父皇,启禀太子,那杨嬷嬷已经死了。”

    沈为晏有些吃惊。九溟卫的刑罚果然名不虚传,刚才看着还好好的人,这才进去多大一会儿就死了。

    承武帝和太子第一反应也是如此,却是没动声色,等着程远继续说。

    程远也不卖关子:“审问了一阵,但那婆子对她主子极为忠心,除了说她是奉命来探望荣嫔,其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就连从她身上翻出的香薰球里找出扶摇居士写给春杏的纸条,她都只说不知是怎么来的。”

    “十一皇兄见她冥顽不化,便下令动刑,九溟卫便将她架上刑架,怎知刚打了两鞭子,她便突然抽搐着死了,已让太医看过,说是突发心疾。”

    太子:“所以,什么都没问出来。”

    程远:“是。”

    “这条线索又断了。”太子叹气,看向承武帝,承武帝没太大所谓:“无妨,死了便死了,改日老四夫妻俩进京,让诺儿见见便什么都知道了。”

    众人皆有些忍俊不禁。陛下如今也不知是体力不济,还是懒得动脑,现在一遇到什么事,就指望着让诺儿和阿桶出马。

    承武帝从几人面上的笑容猜出他们心中所想,不过也懒得管,“老八到哪了?”

    太子:“算算日子,也应该要到了。”

    若以正常行军速度,怕是还要几日,但老八这次没带他媳妇,心里定然憋着股火,怕是要拼了命的赶路。

    承武帝点头:“差人给他送信,让他速速将那些流寇剿灭,将老四带回京城,对了,把老四媳妇也一同带回来。”

    太子:“是。”——

    黔州,瑜王府大门外。

    八皇子一身风尘仆仆骑在马上,面色阴沉,手里的马鞭重重砸在手心,语气暴躁,吩咐亲兵:“给老子再敲三下,若是再不开,把门给老子劈开。”

    第97章

    亲兵吕云再度上前敲门, 敲一下,高声数一声:“一,二, 三。”

    “三”字落地,门依旧没开, 他便退后两步,把地方让开, 对着一旁候着的两名亲兵吩咐:“劈开。”

    两人应声,刷一下把刀抽出来,高高举起, 朝门砍去。

    随着刀风落下, 厚重的木门嘎吱一声开了,两柄闪着寒光的刀差点迎面劈在来人头上,两人迅速收刀,开门小厮还是吓得面色一白,双腿一软, 跌坐在地。

    八皇子跃下马来,缰绳甩给亲兵,拎着马鞭, 抬脚上了台阶,几个箭步跨入门内,径直往里走。

    小厮忙从地上爬起来, 追着劝阻:“鲁王殿下请稍等, 已经有人去通禀了。”

    主子们交代过, 最近这段时日,不管是谁敲门,都不要轻易开门, 要不是他怕待会儿大门真的被砍破,回头不好交代,他是真不愿意开这个门。

    本想着开了门,说几句好话,安抚一下鲁王殿下,可没想到他竟直接冲了进来。没有主子允许,他可是万万不敢将人放进去,虽说这位鲁王殿下脾气暴躁,可自家王爷的脾气也不怎么好啊。

    八皇子好不容易从封地回一趟京城,还没在京城待够呢,这个死老四就搞事,害得他被陛下派到黔州这鬼地方来剿匪。

    来就来吧,反正他听完阿桶说的那些话,也打算找老四算算账,可气的是,陛下竟然不让他带阿芷。

    那天阿芷送他出城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叮嘱他万事小心,早些归来,虽然阿芷没哭,可他知道,她那是舍不得他担心,回头一个人回去指不定怎么想他呢。

    一想到阿芷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他这一路就心神不宁,有好几回恨不得立即调转马头,打道回府。

    他一心想早点办完差事,早点回去和阿芷团聚。

    于是这一路上,带着人马风餐露宿,星夜兼程,那速度快的,都快赶上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了,硬生生比正常速度快了三四倍。

    他怕死老四做贼心虚躲着不见他,所以他也没有事先差人递信,将三万骑兵留在城外扎营休整,他则带着二十名亲兵直接杀到了瑜王府,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怎知,敲了半天的门,里面的人却不肯开门,只隔着门问是谁,随即便说进去禀报,怎知一去无影踪。

    自打婚后,这还是他第一回孤身一人出远门,本就憋了满满一肚子的火气,又耐着性子在大门外等了那么久,实在等得不耐烦,这才叫人劈门。

    这回这门开得倒是快得很,想必这小厮是早就躲在门口偷听来着。

    他本不屑与一个下人计较,可没想这不长眼的竟然还敢来拦他,这下火气上来,回手一鞭子狠狠抽过去:“滚。”

    小厮肩上挨了一鞭子,忙捂着胳膊瑟缩着躲到一旁,再不敢拦。

    吕云见自家王爷火气冲天,生怕再有哪个没眼色的上来拦人,自家王爷要真动起怒来,后果不堪设想,若是一登门就杀人,有点麻烦。

    吕云心里这般想着,连忙快跑几步,在前头开路:“鲁王殿下出行,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一行二十几人,皆是人高马大,穿盔带甲,来势汹汹,再加上吕云一路吆喝着是鲁王出行,瑜王府的下人全都远远躲开,再无人敢上前。

    就这样,一行人一路杀气腾腾冲到了瑜王,也就是四皇子居住的主院。

    刚到院门外,迎面撞上四皇子妃脚步匆匆迎了出来。

    四皇子妃见到八皇子,一脸震惊与错愕:“还真是八弟?”

    八皇子再混账,可面对一个不曾招惹过他,每回见他,还总是笑意盈盈喊他八弟的四皇子妃,他还是收敛了身上的戾气,拱手见礼:“四嫂安好。”

    “安好。”四皇子妃笑了笑,说罢将人往里请,“八弟里边请。”

    看着四皇子妃的笑,八皇子突然想起来,太子曾同他提过四皇子妃和老十三府上李侧妃的娘家嫂嫂卫氏来往过密一事,所以,面对一个有可能在谋害自家亲弟弟一事上有参与的四皇子妃,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给吕云递了个眼色,随即板着脸跟着四皇子妃往里走,吕云低声吩咐亲兵们在门口守着,他独自一人跟了进去。

    四皇子妃边走边笑着说:“方才下人来报,说是鲁王殿下登门,我想着八弟该在封地,怎会轻易到黔州来,便猜莫不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匪寇冒充八弟上门找麻烦,没想竟还真的是你,恕我怠慢。”

    八皇子想了想,觉得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免得回头他们夫妻两个起了戒备之心,什么都问不到,于是又缓和了面色,“冒然登门,是我之过,四嫂不必自责。”

    四皇子妃暗道这八皇子可真是喜怒无常,接着问:“不知八弟突然到黔州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八皇子不做解释,反而问道:“我四哥没在府里吗?”

    四皇子妃叹了口气:“这不是最近流寇猖獗,前阵子还屠了村,杀了一个县令,整个黔州闹得人心惶惶,你四哥为了这事,整日往外跑,这不,今儿一大早又出去了,到这时还没回。”

    八皇子在心底冷哼。大哥都说了,按照阿桶所说,黔州这个地方,原本这个时候压根就没有流寇屠村这档子事,所以这个死老四怕不是又和那些所谓的“流寇”暗中勾搭,策划什么阴谋去了。

    四皇子妃看了一眼八皇子,见他沉着脸不说话,便放慢脚步,语气试探:“八弟路途劳顿,要不我先给你安顿个院子,你先用些饭菜,歇一歇?”

    八皇子就当没听懂这话里的言外之音,脚步不停,接着往里走:“我还真饿了,那就劳烦四嫂准备些饭菜端来,顺便也安顿一下我那些亲兵,再差人给我四哥送个信,让他赶紧回来,我这有父皇的圣旨要给他。”

    “行。”四皇子妃神色依旧,带着八皇子进了厅堂,吩咐婢女端来茶水点心先招待着,笑着说:“那八弟你先喝杯茶,我这就下去安排。”

    八皇子拱手:“有劳四嫂。”

    四皇子妃笑了笑,转身出门,走到门外那一刻,面上笑意瞬间淡去,低声问身边婢女吉秋:“你娘那里可有信回来?”

    吉秋是杨嬷嬷的女儿,也在四皇子妃身边服侍,和杨嬷嬷一样,都是四皇子妃的心腹。

    吉秋闻言,摇头答:“回王妃,奴婢一直算着日子呢,估摸着我娘这两日才能到京城。”

    四皇子妃面色凝重:“真不知这鲁王殿下为何突然跑来黔州。”

    吉秋说:“那要不,奴婢去找那些亲兵打听打听?”

    四皇子妃:“不必,鲁王手底下的人对他素来忠心,若是没有鲁王的允许,想必你什么都问不出来。”

    两人快步出了院子,四皇子妃命人带着亲兵们去前院花厅用膳,亲兵们道谢过后并不动,仍旧像两排柱子一般直直杵在那里,直到吕云从屋内出来,朝他们挥了挥手,亲兵们才跟着瑜王府的下人离开。

    望着那几十名亲兵整齐有素的背影,四皇子妃面色凝重,沉默片刻开口:“让人去给王爷报信,就说八皇子带着圣旨前来,让他速速回来接旨。”

    说罢,压低声音:“还是你亲自去,再寻机会给扶摇居士递个信,就说,八皇子来者不善。”

    说完又叮嘱:“你和扶摇居士说话,切记,一定要小心。”

    吉秋正色道:“王妃放心,奴婢省的。”——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八皇子用过饭食,歪在榻上打盹,迷迷糊糊间,刚梦到阿芷拉着他的手,含情脉脉问他几时回去,就听门口有重重的脚步声传来。

    美梦被打断,八皇子心情烦躁,猛地睁眼,满脸不悦地看向门口,就见四皇子站在门口,眼带惊喜地看着他:“老八?”

    见是四皇子回来,八皇子心中越发不爽,也顾不上长幼尊卑,从榻上坐起来,直接开怼:“早不回,晚不回,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简直要烦死了。

    四皇子面上笑容一僵,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走进门来,上前拍拍八皇子的肩膀:“老八,你这是睡糊涂了?”

    八皇子一把甩开他胳膊:“少跟我套近乎,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四皇子这下也冷了脸,一甩袖子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随后静静看着八皇子。

    八皇子坐着缓了一会儿,因美梦被打断的怒气消了,这才起身,从怀里掏出圣旨,随意那么一抖:“瑜王沈潇接旨。”

    四皇子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八皇子面前,随即转了个身,对着京城方向跪了,朝天拱了拱手,恭敬道:“儿臣接旨。”

    八皇子冷哼一声,捧着圣旨走了几步,走到四皇子面前去,这才开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念完之后,把圣旨往四皇子手里一塞:“奉父皇旨意,从今日起,这黔州清剿流寇一事,就交给我去办,你呢,赶紧收拾收拾,带着我四嫂回京去。”

    四皇子接过圣旨,起身,“本王先前就给陛下上过折子,流寇剿清之前,本王暂缓归京,父皇已经允准。”

    八皇子:“那是之前的旨意,如今按照你手里这份旨意行事。”

    四皇子将圣旨收好,随后走回桌边坐了,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桌子对面,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八皇子喝。

    八皇子根本不想和这种人心平气和谈话,抱着双臂静静看着他。

    见他不喝,四皇子也不介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流寇嘛,你剿你的,本王剿本王的,你我互不相干。至于归京一事,不急,容后再议。”

    八皇子冷笑:“父皇让你回,你竟敢不回,老四,你这是想抗旨?”

    见八皇子自从见面就一直冷言冷语,压根就不打算好好说话,四皇子也不再维护面子上的和气,抬眸看着八皇子:“老八,你我同为藩王,你就不觉得陛下突然命所有藩王同时入京这事有古怪?”

    八皇子:“有古怪又如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沈斐愿意受着。”

    四皇子讥笑:“那若是陛下想剿了你手里的兵呢?”

    八皇子:“剿了就剿了,那又如何。”

    四皇子摇头,啧啧两声:“我原以为你只是莽撞,没想到竟然还是个蠢货。”

    八皇子记着太子叮嘱的话,剿匪第一,报仇回去京城再说,所以,他一直压着脾气和四皇子说话,可“蠢货”二字,彻底点燃他内心的火气,一张俊脸瞬间阴沉,猛地扑上去,抡起拳头就打:“你找死。”

    第98章

    四皇子似是早就料到八皇子会突然出手, 他头往旁边一歪,躲过劲头十足的一拳,随后抄起桌上茶壶, 顺手一甩,茶壶旋转着朝八皇子脸上飞去, 冒着热气的茶水泼洒出来。

    热水飞溅在脸上,八皇子神色一凛, 迅速躲向一旁,顺手扯起手边椅子,抬手一抡, 将茶壶砸开去。

    咔嚓一声, 茶壶应声碎裂,破成几块,落在地砖之上,摔得稀碎。

    八皇子手里的椅子也不扔,就势摔出去, 直直砸向四皇子,四皇子一个飞腿抬起,将椅子靠背踹断。

    两人交手, 默契地没有动用兵器,而是赤手空拳打了起来,数招过后, 桌翻椅倒, 一片狼藉。

    四皇子眼角青紫, 八皇子嘴角也流了血,可两人越打越起劲儿,谁都没有停手的意思。

    四皇子一拳打空之后, 斥道:“老八你个蠢货,我方才那番话,都是为了你好,你竟然还来打我。”

    八皇子嗤笑一声:“为我好?为我好你就不会暗中派人刺杀我。”

    四皇子一脸错愕:“我刺杀你?我何时刺杀过你?我好端端的为何要刺杀你?”

    八皇子想到他还没听过阿桶和诺儿聊天,幸灾乐祸之心顿起,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我不光知道你刺杀我,我还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说着,趁着四皇子发愣的机会,一腿踢过去,踹在四皇子的胸上,将他踹倒在地。

    四皇子坐在地上不起来了:“老八,你也不必故弄玄虚,你所知这些,无非是那个神算子说的吧。”

    前阵子母妃给他送信来,信上只有简简单单一行字“东宫乍现神算子,通晓一切,万勿在京城露面”,若这信不是母妃送来的,他定然要以为是谁在作弄他。

    但即便觉得母妃不会骗他,可仍旧将信将疑。他早年在战场上杀人无数,若这世上当真有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他怕是早就死了八百遍了。

    更何况,若东宫那人当真是神算子,那想必已经算出他所有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为何母妃不让他在京城露面?

    难道说那神算子,只有看到他的脸,才能算得准?

    昨夜他收到飞鸽传书,说是八皇子带着数万兵马朝着黔州方向,一路疾驰而来。

    他虽不知老八此行目的,但联想到母妃的那封信,他便笃定,准没好事。

    于是连夜出门,去做部署,以防老八突然发难,应对不暇。

    刚刚忙完,王妃就派了身边婢女前去寻他,说是老八已经登门,让他快些回府,来接圣旨。

    陛下让老八来清缴流寇,圣旨上虽未明说为何缘由,可显而易见的,陛下就是怀疑那流寇屠村一事,是他所为。

    简直笑话!

    黔州可是他的封地,黔州百姓也是他的子民,就算他不想回京,也该想其他的主意,怎会纵容流寇去祸害百姓?

    他沈潇再心肠歹毒,再不择手段,也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反正,他沈潇即便打断自己双腿,以此拖延回京,也不会做出那等蠢事来。

    不过陛下怀疑他,他理解,也不生气。毕竟像他沈潇这样精明强干的人,若他是陛下,也会忌惮他自己。

    只是不知道那神算子到底和陛下说了什么,让陛下遣了老八千里迢迢赶来黔州,催他归京。

    心中对此十分好奇,想着老八那个鲁莽的性子,所以一回来便故意惹怒他,想着他盛怒之下定会透漏一二,正如他所料,这个老八果然说了两件事。

    对他为何刺杀老八,他并不是十分在意,皇家兄弟,没事的时候兄友弟恭,但凡遇上权力争夺,那就是你死我活。

    但他十分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对于老八,他自认还是了解的,你越表现得不知道,他就越故弄玄虚,你越表现得不甚在意,说不定他就说了。

    八皇子毫不意外四皇子知道阿桶一事,他们这些藩王,不管有没有野心,但为了自身安危,谁人不留几个眼线在京城。

    更何况荣贵妃在皇宫,皇宫那么大,主子下人那么多,能递出个消息什么的,也不足为奇。

    但一听四皇子竟然说了“神算子”,八皇子脑中立时划过街上那些举着幌子,花白胡子的道士,再一想那奶呼呼的小娃娃,他当即笑出声来:“老四,你只知道神算子,你可知神算子是谁?”

    四皇子懒洋洋靠在身后的墙上:“爱谁谁,本王不关心。”

    八皇子见四皇子鼻青脸肿,心情舒畅多了,也不打了,扯过屋内唯一一把全乎的椅子坐了:“你爱关心不关心,反正今儿我是来跟你打个招呼,从明儿起,我就要收拾那些流寇,绝不会手下留情。”

    四皇子:“尽管杀。”

    八皇子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挑了挑眉:“那些流寇里头,有没有你什么亲朋好友,故交之类的?”

    四皇子:“我说没有你也不会信。”

    八皇子拍拍大腿:“那我可就真杀了啊。”

    四皇子:“杀,最好都杀光,待黔州流寇肃清那一日,四哥为你摆庆功宴。”

    八皇子蹙了蹙眉。死老四这个态度,可在他意料之外。

    在京城的时候,包括父皇和大哥在内,大家一致认为,流寇一事,乃是老四为了不回京而策划的。

    可他这怎么瞧着,有点儿不太像呢。

    难道老四城府变深了,装腔作戏的本事长了?可不应该啊,父皇和大哥都说过,老四这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

    他丝毫看不穿老四在做戏,那难道,流寇一事,真的和老四无关?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八皇子好奇心顿起,椅子一抽,盘腿坐到四皇子对面,手撑下颚:“哎,老四,你跟我说实话,那流寇,真不是你搞的?”

    四皇子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祸害我自己的封地,祸害我自己的百姓?若是你,你会吗?”

    八皇子设身处地想了一想,摇了摇头:“那我是不会。”

    四皇子:“那不就得了。”

    八皇子点头:“行,此事我暂且信你,那我问你,你为何不回京?”

    四皇子:“你怎么不去问问老二老三为什么不回京?”

    八皇子:“不用问,那俩定然是做贼心虚。可我想知道你干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回京?”

    四皇子嘴角微不可见地往下沉了一沉,没有回答。

    一见他这样,心中定是有鬼,八皇子追问:“你想造反,篡权夺位?还是以前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缺德事,不能让神算子知道?”

    四皇子沉默了片刻,以问代答:“老八,你敢说你就从来没想过那个位置?”

    这哪能说实话,八皇子矢口否认,对着京城方向拱了拱手:“我对父皇之忠心,苍天可鉴,你少以小人之心揣度我。”

    四皇子嗤之以鼻:“你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吧?”

    八皇子提拳:“又想打?”

    四皇子当即改口:“是我失言。”

    随即坐直来,往前凑了凑,语重心长道:“老八,要算下来,你我兄弟二人也有数年未见,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咱兄弟俩坐在一起喝杯酒,好好说说话?”

    八皇子警惕:“你这是想从我这里套话吧?”

    临行前,大哥交代过他,此次来黔州,切莫饮酒,以免误事,他答应了大哥。

    再说,阿芷也一再交代,说她不在他身边,万一喝醉了不舒服,无人照顾在侧,她会担心的。

    所以这酒,他是坚决不能喝的。

    四皇子笑:“你该不会是怕你媳妇儿知道了揍你吧?”

    八皇子引以为荣,挺直腰板,语气骄傲:“我媳妇揍我,那是疼我,怎么,你嫉妒?”

    四皇子啧了一声:“知道你们夫妻琴瑟和鸣,蜜里调油,就不必到我面前卖弄来了。”

    这话八皇子爱听,胳膊肘拄着大腿,手撑着下巴,语气缓和:“酒我是不喝的,不过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能不能答,待我听了再说。”

    四皇子等得就是这句话:“你从京城出发之前,可曾见过我母妃?”

    八皇子摇头:“不曾。”

    四皇子:“那你可知她如今如何?”

    原先他们母子俩隔段时间就有消息来往,可这回却是隔得有点久了,心中着实担忧。

    八皇子想了想,他离京之前,特意去问过大哥,说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大哥叫他自己斟酌。

    他是觉得关于荣嫔的事,跟老四说了,说不定他还能痛快点回京,于是便说:“我来之前,你母妃已经被贬为嫔了,且在宫里禁足,闭门思过。”

    四皇子脸色骤变,蹭地从地上起身:“什么?”——

    京城,后宫。

    沈知诺牵着小将军,带着二哥和两个姐姐溜溜达达在后宫四处转悠,想着能不能再遇到个什么人,可扫了好多个宫女太监的,也没扫到一个有剧情的。

    正准备往回走,就见一个年长的嫔妃带着宫人从前面甬道走了出来,两拨人猝不及防对上视线,那嫔妃似是没料到会在这遇到她们,明显一愣,随即转身就往回走。

    沈知诺好奇问:【狗狗,她是谁?我怎么好像没见过的。】

    沈为清一见这情况,都知道这定然是有事在身上,也不等系统回答,忙出声:“蒋昭仪,请留步。”

    系统快速搜索蒋昭仪这个人:【蒋昭仪,三皇子的生母,自打三皇子被抱到皇贵妃宫里去养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沈知诺便蹬蹬蹬朝着蒋昭仪消失的方向跑:【那咱们去扫她,看看能不能扫到我三皇叔什么事。】

    第99章

    狄归鸿生怕小姑娘摔倒, 一边跟着跑,一边伸手护着她。沈为清,文安郡主和华月郡主急忙跟着追上去。

    沈知诺跑过转弯, 就见蒋昭仪已经走到前头去了,她好奇:【奇怪, 这蒋昭仪怎么好像躲着我们一样?】

    系统也不知道:【兴许是有急事吧。】

    上回沈知诺本来是要跟着皇后一起去蒋昭仪宫里坐坐,后来老皇帝吐血, 此事被打断,就一直耽搁到现在,今天难得遇到, 她一定要扫到, 于是两条小短腿加快速度倒腾。

    见自家胖妹妹实在是跑得吃力,沈为清上前两步,伸手把小胖团子捞起来,抱着她去追。

    沈知诺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很快就追上了蒋昭仪, 她拍拍自家二哥的肩膀,以示嘉奖。

    沈为清笑着往蒋昭仪面前一拦:“为清给蒋昭仪请安。”

    沈知诺也学着自家二哥的样子:“蒋昭仪安。”

    按理说,蒋昭仪的位份太低, 按照大宣宫规,东宫几个孩子见了她完全可以不用行礼。

    但蒋昭仪是最早的那一批妃子,在承武帝还没当皇帝的时候, 她就已经到了沈家, 且生下了三皇子。

    在潜邸时, 大局未定,前途未卜,大家都面临着共同的未来, 有着共同的愿望,关系更为融洽,皇后和蒋昭仪那时候的关系也还不错。

    直到后来蒋昭仪因为犯错,三皇子被抱走之后,她才很少再出来见人。

    不过皇后对蒋昭仪还是多有照拂,东宫的孩子们从自家父王和母妃那里听到过以前的一些事,对三皇子被抱走的事都知道,也都很同情她。

    且以前三皇子在京城时,对孩子们也都很热情。

    是以,东宫几个孩子但凡遇着蒋昭仪,也会将她视作长辈,上前请安。

    文安郡主和华月郡主也快步到了近前,照样行礼。

    人都到了眼前,蒋昭仪不得不停下脚步,笑了笑:“小郡王,几位小郡主不必多礼。”

    趁着大家寒暄的功夫,沈知诺在心里说:【狗狗,快去扫。】

    【来了小主人。】小黑狗应声,飞向蒋昭仪。

    听着一娃一桶的对话,蒋昭仪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是躲不过了。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心里这般想着,蒋昭仪便开口:“我正想着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要不一起过去凤仪宫?”

    这样好啊,沈知诺拍着小巴掌:“去皇祖母那里。”

    于是一行人便往凤仪宫走。

    系统已经扫完蒋昭仪,【小主人,你想问什么?】

    沈知诺想了想,在心里盘点着还有哪些还不知道的事:【到现在,咱们还没找到的人,有诬陷我父皇的那个妃子,还有陷害荣嫔那个抱着猫眉心画花钿的妃子,可这两人都是年轻妃子,蒋昭仪的年纪对不上。】

    【然后收买玉莺那个王太监的主子也没找到,不过那个说是高位嫔妃,蒋昭仪的位份也对不上。】

    想了想去,沈知诺没想起要问什么关键问题,便按照习惯问:【那她害了我皇祖母没,害了我爹爹娘亲还有我们吗?】

    系统翻了翻:【那倒是没有的。】

    沈知诺放下心来:【那就是好人了。那蒋昭仪后来有活下来吗,还是也死了?】

    系统:【也死了。】

    沈知诺毫无意外:【那是怎么死的?】

    系统:【太子被废之后,老皇帝越发疑神疑鬼,看哪个儿子都像是要造反,于是下了一道圣旨,让在外就藩的皇子依次进京,三皇子不知道是察觉到危险还是早有预谋,率先起兵,拒不回京。】

    【老皇帝震怒,便将蒋昭仪召过去痛斥,骂她生了个狼子野心的畜生,蒋昭仪也是个硬气的,不服软,不认错,也不替儿子求情,只梗着脖子说,‘陛下难道忘了,您早就把老三从我身边抱走给别人养去了,您这时候该去骂皇贵妃才是。’】

    沈知诺只见过老皇帝板起脸的样子,那都已经不怒自威了,要是再大发雷霆,可见有多恐怖,她由衷敬佩蒋昭仪:【蒋昭仪好硬气。】

    系统:【是硬气,可也就是因为这一份硬气,老皇帝直接一条白绫将她赐死了。】

    沈知诺趴在自家二哥肩头,探着小脑袋看向蒋昭仪,就见蒋昭仪还和以前一样,一直拉着个脸,一看就是心情特别不好的样子。

    不过想想也是,谁的亲生孩子被抱走了,谁都高兴不了。

    沈知诺好奇:【当年蒋昭仪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老皇帝要把我三皇叔从她身边抱走?是被人陷害的吗?】

    几个大孩子也都好奇看向蒋昭仪,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要么没出生,要么年纪小,所以都不知内里详情。

    想起当年的事,蒋昭仪面上仍旧是那幅神情,可手里的帕子却攥得皱成一团。

    系统:【不是被人陷害,蒋昭仪年轻时候有些轴,或者说,对老皇帝还有些期盼,才会犯错。】

    沈知诺:【怎么说?】

    系统:【老皇帝登基之后没多久,就广纳后宫,皇后冷眼旁观,皇贵妃也置身事外,两人都不在乎,还有其他几个嫔妃虽然在乎,可却没有表现出来,至少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唯独蒋昭仪,看那些新入宫的妃子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偏那时候,有个新来的妃子,是京城世家大族的女儿,她本就自视清高,眼高于顶,再加上她入宫,是老皇帝向世家大族妥协的结果,她便越发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有一日,那妃子和一个关系交好的妃子闲聊时,嘲讽梁州来的妃子都是小门小户出身,还说她们大都年老色衰,等等,反正说的话很不好听。】

    【巧的是,蒋昭仪刚好从那路过,听了个全乎,她原本就不待见那些年轻嫔妃,看到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就烦,这下惹到她头上,她岂能再忍,于是二话不说冲出去,扯着那妃子的头发,左右开弓就是一顿巴掌。】

    【打得那妃子鼻青脸肿仍不解气,又将她按在地上,骑着打,说要让那妃子见识见识小门小户女子的厉害。】

    沈知诺:【那个妃子没有反抗吗?】

    系统:【反抗倒是反抗了,也想打回去,但那个妃子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长大,大声吵架都是有失体统,又哪里打得过当年跟着老皇帝打天下时,过了不少苦日子的蒋昭仪。】

    沈知诺:【旁边那个妃子也没拦着?】

    系统:【那也是个京城世家的女儿,见蒋昭仪那么威武,她当即吓得躲得远远的,哪里还敢去拦。】

    沈知诺在以往的宴会上,也见过那些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大家闺秀,是很难想象她们动手打架的样子,便接着问:【那后来呢?】

    系统:【蒋昭仪不知道那妃子怀了身孕,那么一顿暴打,就把那妃子的孩子打得小产了。】

    沈知诺:【那妃子自己为什么不说?】

    系统:【那妃子也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那时候月份尚早,胎像不稳,挨了打,主要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孩子没能保住。】

    沈知诺:【那老皇帝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把我三皇叔从蒋昭仪身边抱走的?】

    系统:【对,老皇帝得知蒋昭仪把那妃子的孩子打没了,为此大动肝火,说她身为嫔妃,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人,简直有失体统,嚣张至极,直接将她从妃降为了昭仪。】

    沈知诺:【老皇帝就那么喜欢那个新妃子?】

    系统:【喜新厌旧只是一方面,老皇帝妃子多,他就算宠着那妃子,也不至于勃然大怒,主要是当时刚和京城那些世家大族缓和了关系,这样一来,怕是又要惹起事端。】

    【简单点说,后宫的妃子,极少数是因为他喜欢纳进来的,都是各方势力平衡的结果,也是利益交换的结果。】

    【但是,老皇帝一开始并没有下令将三皇子从蒋昭仪身边带走,是其他嫔妃说蒋昭仪如此不懂礼数,不顾大局,要是再让她带着三皇子,怕是要将三皇子教坏了去。】

    【那个妃子一听这话,便寻死觅活,说凭什么蒋昭仪把她的孩子打没了,蒋昭仪却仍旧可以和她的孩子享受天伦之乐。】

    【老皇帝见那妃子闹得厉害,不想把事情闹到朝堂上去,便说把三皇子抱到凤仪宫去,交给皇后去养。】

    【可那时候五皇子刚夭折没多久,皇后生了一场病,也没心情养别人的孩子,更不想让蒋昭仪母子分离,和她一样承受分别之苦,便劝说老皇帝给蒋昭仪一次机会,若她再犯,便把三皇子抱过来。】

    【可那妃子逼得紧,一会儿闹上吊,一会儿闹撞墙,那些世家大族们也给老皇帝施压,老皇帝被闹得不胜其烦,见皇后不愿养,直接让皇贵妃把三皇子抱走了,一直到三皇子出宫建府,他都没能回去蒋昭仪身边。】

    沈知诺:【那皇贵妃对我三皇叔好吗?】

    还不待系统回答,一行人便到了凤仪宫。

    皇后见到孩子们和蒋昭仪一起进来,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沈为清,沈为清在自家胖妹妹身后指了指她,皇后便明白了,笑着让大家伙起来,随后吩咐看座,上茶,又端来瓜果点心让孩子们吃。

    沈知诺拿了一块据说是南边运来的甜瓜递给狄归鸿,随后自己抱了一块啃,边啃边在心里问:【狗狗,你接着说,皇贵妃对我三皇叔怎样?】

    系统:【表面上看,皇贵妃对三皇子,是和对待二皇子如出一辙,具体情况如何,得扫了三皇子或者皇贵妃的脸才知道。】

    沈知诺:【好吧,后来那个年轻的妃子怎样了?】

    系统:【死了,说是那次小产伤了身体,后来一直没怀上,然后就一直看太医,一直吃药,结果还是没看好。后来老皇帝搞定世家大族之后,就把她扔脑后去了,再没去过她宫里,后来那妃子就郁郁病死了。】

    沈知诺不认识那个妃子,生不出什么同情来,又问:【那个落井下石的,让老皇帝把我三皇叔从蒋昭仪身边抱走的那个妃子是谁?】

    系统:【琬贵妃。】

    沈知诺有些意外:【竟然是琬贵妃,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黔州,瑜王府。

    四皇子阴沉着脸,“我母妃为何被贬?还是从贵妃降为嫔?”

    之前他收到母妃从京城送来的信,只是告知他神算子一事,叮嘱他不要进京,却只字未提她自己,他还以为母妃一切安好,没想竟被贬为了嫔?陛下可真是狠得下心。

    八皇子没有回答,而是借机再问一回:“老四,你跟我说实话,流寇屠杀百姓一事是不是你干的?你说了实话,我就把你母妃的事说给你听。”

    没想到八皇子还怀疑他,四皇子横了一眼八皇子,不过还是举手对天:“我对天发誓,我沈潇和流寇屠杀百姓绝无干系,否则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八皇子这回信了,对四皇子稍稍改观,没有先前那么厌恶他了。

    他从地上起身,到榻上坐了,端起早先下人给他上的那壶早就冷掉的茶,给自己倒了杯茶,也给四皇子倒了杯茶,反客为主:“此事说来话长,别杵着了,过来坐。”

    四皇子心急如焚,却还是走过去坐了,端起冷茶一饮而尽:“快说。”

    八皇子啜了一口茶:“你母妃这事,和宸妃有关……”——

    黔州城外,靠近山边的则溪村,一个栽满樱桃树的小院子里,一名男子正端着饭碗,温声哄着一位花白头发的妇人用膳:“娘,今儿炖的山鸡,可香了,您尝一口。”

    那妇人偏头躲过那男子喂过来的鸡肉:“我不吃,留着给你弟弟吃,你弟弟最爱吃山鸡。”

    男子笑着再劝:“娘,咱们这靠山住着,山鸡多的是,等弟弟回来,我再去山上猎,您趁热快吃,冷了就不好了。”

    那妇人想了想,把肉吃了,咽下之后,又问:“你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男子:“下个月,说是夫子管得严,不让随意归家。”

    妇人点头:“那你给安儿去信,让他不要着急回来,一定要听夫子的话。”

    男子点头:“是,儿子待会儿就去写信,叫人捎去书院。”

    妇人又说:“再叮嘱他千万不要淘气,免得像小时候那回,小小一个爬到树上跌下来,树枝刮到脸上,眉上至今留个疤,幸亏没刮到眼睛,不然伤了眼睛可如何是好。”

    男子附和:“安儿虽顽皮,却福大命大,往后定是个有福气之人。”

    妇人一脸欣慰地笑:“平儿也有福气。”

    男子笑了:“是,咱们娘仨都有福气。”

    妇人伸手摸着男子的脸,笑得一脸欣慰:“你们兄弟俩前后脚出生,长得虽像,可性子却截然不同,平儿,你这个哥哥做的很好。”

    第100章

    男子笑了笑, 没有接话,接着给那妇人喂饭,妇人伸手接过碗筷:“娘自己吃。”

    男子说好, 把碗筷放在妇人手中。

    院门外一个邻居路过,瞧见男子, 拱手朝两人打招呼:“宁兄,你今日在家?宁大娘, 在吃饭呢。”

    被称呼为宁大娘的妇人闻声看过去,笑着应:“康柱,吃饭了没, 要不要进来一起吃点?”

    宁兆平起身, 笑着拱手还礼:“孙大哥,进来坐。”

    孙康柱指了指背上背着的背篓,摆了摆手:“不了,我采了点山货,趁着新鲜赶去集市上, 还能卖个好价钱。”

    宁兆平点头:“那孙大哥去忙,咱们改日再叙。”

    孙康柱笑着应好:“改日到我家来吃酒。”

    说罢又朝宁氏挥挥手:“宁大娘,那我先走了啊。”说着挥挥手, 背着背篓走远。

    母子俩目送孙康柱远去,宁兆平坐回去,宁氏端着碗, 皱了皱眉, 似是在想着什么。

    宁兆平伸手:“娘, 可是累了,要不儿子喂您?”

    宁氏抬头,看向儿子:“平儿, 咱们原来姓什么来着?娘忘记了。”

    宁兆平接过碗,温声说:“姓凌。”

    宁氏点头:“对,娘想起来了,咱们姓凌,凌兆平,凌兆安,都是好名字。”

    凌兆平附和:“都是顶顶好的名字。”

    凌氏又问:“咱们当年为什么改姓来着?”

    凌兆平:“当年咱们逃荒的时候,遇着一位算卦先生,那先生给咱们卜了一卦,说咱们需得改个姓,才能确保一路平安,于是就给改成了‘宁’,还给儿子起了个字,叫‘扶摇’。”

    凌氏想了想,脑中却是一片空白,眉头紧皱:“这些事,娘怎么都不记得了。”

    凌兆平温声安慰:“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娘不记得也正常。”

    凌氏:“那你弟弟的字是什么,那算卦先生可给你弟弟起了字?”

    凌兆平端着碗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依旧是温和地笑着:“那算卦先生当时有事急着走,并未来得及给安儿起字,不过娘别担心”

    凌兆平话未说完,凌氏便接着道:“娘不担心,回头安儿考中进士,功成名就,再选字不迟。”

    凌兆平点头:“正是这个理。”

    母子二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声鸟鸣,凌兆平便对凌氏说:“娘,您好好吃饭,儿子得回去铺子里了,不然东家用人时找不着人,要生气的。”

    凌氏忙把碗接过来:“你去忙你的,别担心娘,娘会好好吃饭的。”

    凌兆平朝屋内喊了一声:“春妮。”

    一个约么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从屋里跑出来,到凌兆平面前恭敬道:“公子。”

    凌兆平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这是这个月的月银,你收好,若是有什么事,就去城内铺子里寻我。”

    春妮接过应是。

    凌兆平又叮嘱凌氏两句,便出了院子。

    随从牵了两匹马从前面巷子里走出来:“公子,王妃差了吉秋寻你,说是有要事相告,一开始非要见了您才说,后来小的说您出城了,她这才说。”

    “何事?”凌兆平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打马前行。

    随从:“说是八皇子突然来了黔州,且来者不善。”

    凌兆平微微蹙眉:“八皇子沈斐?”

    随从:“正是。”

    凌兆平勒住缰绳,停在原地,沉默片刻,吩咐随从:“你先回城,去给王妃回个话,就说我知道了,让她放心。”

    随从应是,打马先行回城。

    凌兆平调转马头,回了自家院子,凌氏正在吃饭,见儿子去而复返,不解问:“可是落了东西?”

    凌兆平笑着摇摇头:“娘,方才铺子里的伙计来给我传信,说是东家要派我去外地跑商,所以咱们这几日就得搬家。”

    凌氏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屋后的大山,满眼不舍:“这地方山清水秀的,娘在这住习惯了,还真舍不得搬。”

    凌兆平安慰:“娘放心,咱们要去的地方也是个好地方,到时候儿子寻个和此处差不多的小院。”

    凌氏就笑了:“那好。”

    随即又有些担忧:“可是安儿怎么办?安儿要是休假,岂不是找不到家了?”

    凌兆平:“回头我写封信,托人给安儿送去,告诉他咱们搬了家,等安顿好了,我再把新家地址告诉他。”

    凌氏便说好。

    同凌氏说好,凌兆平又吩咐春妮:“待会儿等老夫人吃完饭去歇息,你就着手收拾东西,老夫人舍不得扔旧物件,所有能带走的,全都收起来,明后两日我回来搬家。”

    “好的,公子。”春妮答,随后指着院子里那些樱桃树问:“可是这些树怎么办,夫人每日都要看着奴婢浇水的,还说等樱桃熟了,喊二公子回来吃呢。”

    凌兆平丝毫没有犹豫:“都带走,不过你不用管,回头我叫人来挖。”——

    瑜王府。

    八皇子把荣贵妃为何被贬说了,四皇子听完,阴沉着脸,久久无语。

    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若当年宸妃孩子没了一事,当真是我母妃做的,那我母妃被贬也是应当。这些事都是那个神算子说的?”

    见他还算讲理,八皇子便如实相告:“当然,不然此事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你母妃瞒得那么严实,怎么会轻易抖搂出来。”

    四皇子:“如此看来,这个神算子,还算是有点真本事。”

    八皇子:“何止是有点真本事,那本事可大了去了,这么跟你说吧,不管是谁,但凡以前做过的事,他都知道。”

    四皇子语气试探:“那可有说我做了什么事?”

    八皇子警惕心顿起,脑筋快速转动,随后语气肯定:“那是自然,不然父皇为何要召你进京。”

    四皇子仔细打量八皇子神情,却分辨不出他所说是真是假,于是接着问:“那父皇可有说要怎么惩罚我?”

    八皇子摇头:“那倒是没说,你回京不就知道了嘛。”

    四皇子笑了笑,“此事再议。”

    八皇子目光沉沉看着他,心里盘算着,先把流寇剿清,回头死老四要是不回去,他就把他打晕带走。

    四皇子拿起冷茶壶给八皇子倒了一杯,接着又问:“老八,你先前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八皇子讲得口干舌燥,也不嫌弃那茶冷,端起来一饮而尽,“是啊,怎么,你想知道?”

    四皇子点头:“跟四哥说说。”

    八皇子一想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如实说了。

    四皇子听得目瞪口呆,指了指他自己,打断道:“我带兵攻打皇城?还骗得二十一开了城门,之后我还命我手底下的人杀了他?”

    八皇子纠正:“前面两件事是你干的,但杀二十一,是不是你下的命令就不得而知了。”

    四皇子觉得此事简直匪夷所思:“那我呢,我是怎么死的?”

    八皇子想起这个就忍不住想笑,哈哈大笑了好一阵子,直笑得四皇子朝他翻白眼,他这才说:“四哥你肯定猜不到,二十一被你身边的人杀了之后,你也被你带过去的人给杀了。”

    四皇子皱眉:“我带过去的人?”

    八皇子点头:“对。”

    四皇子皱眉:“怎么可能?”

    八皇子:“这是那神算子说的,你爱信不信。”

    四皇子:“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

    只是他自认身边人都是忠心之人,既然他能带着一起造反,带着一起去攻打皇城,那么肯定是极其信任的,要么是心腹,要么是亲兵,怎么先杀了二十一,又杀了他?难道他竟如此识人不清?

    见四皇子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八皇子阴阳怪气:“别难过,你都能派人刺杀我这个亲弟弟呢,身边人又不是你的血亲,杀了你又有什么可意外的。”

    四皇子追问:“那神算子可有说,杀了二十一和我的人是谁?”

    八皇子摊手:“那就无可奉告了,因那流寇一事,我刚回京没几天,就被父皇派到你这来了,我知道的也不多。”

    四皇子又问:“那你再跟四哥说说,那神算子还说了什么事?”

    八皇子:“我不是说了吗,你派人刺杀我。”

    四皇子:“我为什么那么做?”

    八皇子:“我哪知道。”

    四皇子:“那神算子没说?”

    八皇子:“没说。”

    四皇子:“那老八你呢,你是怎么死的?”

    八皇子想了想,捡着能说的说:“父皇服食丹药身体垮了,大哥被废,老二老三,老六老十,还有你,全都起兵造反,天底下都打乱套了,我就想着带兵去京城护驾,怎知老二老三两个卑鄙无耻的竟然埋伏老子,老子打不过他们,苦战数日,带兵突围,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竟然对老子放冷箭,老子就那么死了。”

    四皇子听得也是一愣一愣,伸手拍拍八皇子肩膀:“那你媳妇儿呢?”

    “说起这个老子就来气。”八皇子抬手一拍桌子,将桌上茶壶茶杯震得飞起。

    四皇子连忙伸手一一接住:“怎的?你媳妇儿也死了?”

    八皇子:“因为我死了,阿芷就也非要陪着我一起死,这傻女人,没了我就不行,太黏人。”

    八皇子嘴上说着来气,可四皇子从他那语气里听出的却是满满的炫耀和得意,还不等接话呢,八皇子又说上了:“等我这回从黔州回去,定要好好教训她,命是她自个的,不能因为我怎么样她就怎么样,要是她不听,回头我就,我就”

    八皇子“我就”个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四皇子都看不下去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摆了摆手:“得了得了,别‘我就’了,你再跟我说说,神算子还说了什么?”

    八皇子被打断,当即不高兴了,冷脸说道:“我是来剿匪的,不是来给你讲故事的,你要是想听,赶紧自个回京去,父皇还等着呢。”

    都说完了,回头这死老四怕是更不想回京了,还是说一半留一半的好,吊着他的胃口。

    四皇子无奈摇头:“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个阴晴不定的性子。”

    八皇子看了一眼屋外,压低声音:“我四嫂是不是时常和京城有往来?”

    四皇子:“你四嫂恋家,经常会让人往回送些黔州特产,偶尔也会给我母妃送些东西,怎么了,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八皇子见四皇子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再想到他被人莫名杀了,便猜他应该是不知情,便也不打算细说,敷衍道:“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对了老四,我记得当年你想求娶我四嫂时,她还不同意来着,这么多年过去,你和我四嫂关系如何?”

    四皇子面色微微一僵——

    京城,皇宫,凤仪宫。

    沈知诺追问:【琬贵妃为什么要对蒋昭仪落井下石?】

    系统:【两人年纪没差太多,到老皇帝身边的时间也差不多,当初老皇帝还没平定天下时,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一起,人多,地方小,难免会发生一些摩擦和矛盾。】

    【而三皇子和六皇子也就才差了几岁而已,俩人又都是那种顽皮的性子,自然也就没少打架。】

    沈知诺看了一眼自家二哥,小奶音里满是嫌弃:【男孩子在一起玩,就是爱打架的,我二哥就是这样,他那么大了,还能和小将军这样小的打起来呢。】

    说着,同情地看了小男孩一眼:【可真是难为小将军了。】

    狄归鸿挨着小姑娘坐着,一直牵着她的手,这会儿见她看过来,便弯着眼睛朝她笑。

    见小将军笑得那么乖,沈知诺有心陪他去玩,可还没和系统问完,只得朝他笑回去,又拍拍他的手安抚一下,然后抓紧在心里问:【狗狗你接着说。】

    系统:【一般人,孩子之间玩闹打架,只要不是故意欺负人,打过闹过就算了,要是哪个孩子吃了亏,顶多教他下次打回去,可琬贵妃不一样,琬贵妃特别护犊子,毫无原则的护,她把三皇子打哭六皇子的事一直牢牢记在心里,怎么都过不去。】

    【琬贵妃还曾三番两次去找蒋昭仪说道,可蒋昭仪却觉得男孩子打个架而已,又是自家亲兄弟,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就没理会,当时两人位份一样,所以琬贵妃也没辙,但是心里对蒋昭仪和三皇子母子俩的怨恨却是日益渐深,总想着寻个机会找回去。】

    【所以,那回蒋昭仪犯错,琬贵妃可算逮着机会了,觉得既然蒋昭仪不愿意管教三皇子,那就干脆别养了,于是就趁机当着那年轻妃子说出那样的话,最终导致三皇子被从蒋昭仪身边抱走。】

    沈知诺听到这里,脑中突然灵光一现:【等等,狗狗,你之前不是说过,琬贵妃被人用一封信给喊到外头去,然后被捂死,扔在荒井里了,那这事,是不是蒋昭仪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