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级。
在今天之前，帝国公开存在的s级精神力者，包括皇帝在内，一共只有七名。
现在有八名了。
可能。
“不可能！”b级精神力的学生本能地否认，“从没听说过有平民能在第一次精神力检测时抵达s级！是检测仪器坏了吧！他只是个从儿童之家出来的孤儿啊！”
他简直是咆哮地喷出这段话，说完后理智才重新回归，终于注意到了所有人看过来的眼神。
像是在看试卷上的一个叉，像是在看没有丢进垃圾桶的脏卫生纸，像是在看地上的痰印。
b级精神力的学生倒退一步，仓皇躲避这些眼神，试图寻觅认同自己的人。
然后，他找到了瓦兰·克拉克。
他找到的居然是瓦兰·克拉克。
漂亮年轻人常年笑着的脸上，不知为何透出一抹淡淡的崩溃，那双异色的眼眸隔着人群和他对视，眼神仿佛在表达对他的微妙认同。
一瞬间。
一瞬间，仿若他错觉的这份微妙认同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出现在瓦兰·克拉克脸上的，是茫然的狂喜，是不敢相信的踌躇。
“确、确实，”他想要笑又想镇定，但开心还是从压不平的嘴角流露，说，“老师，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错！”班导为瓦兰将来的好前程真心在喜悦，“州教育委员会的先生女士们已经来了，他们想见你……啊！瓦兰，扎个头发，他们带了记者！”
扎头发的发圈当然一直在手腕上。
瓦兰本要随意抓拢头发扎起，不想，班导一脸不认同，找人借来梳子。
他只能接过，重新梳头，一边梳，一边还能看到同学们手比方框，用脑机对着他拍照。
再看另一边，本来没注意到他的中年警察，果然也目光炯炯紧盯住他。
中年警察身后几个年轻警察在讨论：
“是真的啊，这次统考发现了一个新的s级，我还以为是谣言……”
“发现尸体的记者不是坦白了？他们听说有s级的小道消息才走树林里想偷闯学校？虽然我也以为是弄错了，s级竟然不在那几所贵族中学就读，而是在这所公立中学。”
哦，原来尸体是这么被发现的。
崩溃到想死，但表面还是要微笑的瓦兰意识到，人倒霉起来根本没有下限。
果不其然，那个中年警察已经在呢喃：
“s级的精神力者，他的精神力特性会是心灵系吗？”
心灵系的精神力特性，可以感应他人思维，篡改他人想法。
树林里发现的尸体，死因是用手槍对自己开了七槍，而心灵系特性能力，控制一个人对自己开七槍，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
中年警察问出这个问题简直是一句指控了，年轻警察们面面相觑，半晌，一个人回答：“不至于吧。”
“这个s级不一定是心灵系。”另一个警察也说。
但中年警察并没有理睬他们，见班导拉着那位新诞生的s级离开大厅，中年警察像是盯着猎物的狼，直接跟了上去。
年轻警察们只能叹着气，跟随大概又有什么直觉的长官一起离开。
宿舍楼大门前，瓦兰等班导打开借来的伞，一回头，就能看到警察们在他身后排队。
瓦兰：“……”
瓦兰略过他们，对门内的同学们喊道：“要点什么发给我！”
这孩子挺好的啊，年轻警察们默默看他们长官。
中年警察不为所动，一路冒雨跟到学校礼堂。
礼堂门口已经围上了很多端着长槍短炮的记者，好在也有校职工在维持秩序。
可惜，即便有校职工维持秩序，班导带着瓦兰出现时，汹涌的人潮依然差点踩翻校职工们努力开辟出的通路。
闪光灯连绵，在班导拉着瓦兰跑过去后还不断追赶，幸好校方也早有准备，瓦兰前脚进去，他们后脚就关上礼堂的门。
“等一下！”
中年警察喊道，在门还有一条缝没关上时强行掰开门，和年轻警察们一起挤了进去，才帮忙重新关上门，挡住摄像头的闪光灯。
做完这些，中年警察转身就见，带瓦兰一路奔跑的班导手撑膝盖喘不过气，而瓦兰只是呼吸急促了一点，还问老师要不要喝水。
体力很好。
中年警察又给这个新诞生的s级加了一点嫌疑。
他盯得瓦兰背后发毛，年轻人疑惑又害怕，扶着急喘的班导，想换个地方站。
但这时候，有人尖叫出声。
“瓦兰·克拉克先生！到这边来！”
校长朝瓦兰招手，瓦兰似乎在犹豫，班导立刻推了他一把。
“加油。”她握拳说。
没有迟疑的空间了。
瓦兰对班导点点头，露出一点不安，然后压平它，重新微笑，朝台上走去。
一上台，他就被校长揽住肩，介绍给那些来自州教育委员会的先生女士们。
哪怕今年瓦兰的统考笔试成绩在本州排在前十，这些高贵的先生女士也不可能分眼神给一个小小的孤儿，而现在，天平一端加上了s级精神力做砝码，面对瓦兰的问好，他们终于勉强点头。
只点头，不说话，态度很冷淡。但即便如此也满脸谄媚的校长搓着手，代为发言道：“克拉克先生，关于你的精神力等级，是这样，为了谨慎起见，委员会希望再进行一次测定……”
根本不相信一个孤儿是s级吧。
瓦兰笑着点头，心里说，我也不相信。
真希望是弄错了，他祈祷，完全没有犹豫地说：“好，没问题。”
此言一出，工作人员立刻就围了上来。
测定精神力等级，需要特制的神经连接舱。
而进入特制神经接入舱之前，还要采血检测服药者血液中的原液浓度。
中年警察直接上去围观检测结果，见检测盒上出现红色的一条杠。
阴性，他皱起眉。
一百多年前，那个人类尚未走出母星的旧时代，特性精神力者们，还被称为祭司和女巫。
他们和她们能改变天气，操纵火焰，降下雷霆，也能统帅动物，诅咒庄稼，治愈疾病。
不过，魔法的时代已经远去，在这个踏入星空的新世纪，人们开始基于科学，去认识特性精神力者。
精神力是一种脑量子力。
服用或注射原液可以激发这一力量，但人体无法留存原液，一段时间后，原液会随新陈代谢排出，激发的精神力也会回归正常。
特性精神力者会无法继续使用特性，直到再一次服用原液。
换句话说，只要检测一个人的体内原液浓度，就能确定一个人不久前是否运用过特性能力。
如果这个新诞生的s级，是非法摄入原液，用特性能力杀了人，那二十四小时尚未过去，他的原液检测结果应该是阳性。
但他是阴性，光是这点，就能排除他的嫌疑人身份。
甚至，他本来就不是嫌疑人。
中年警察眉头皱得更紧，看灰白长发的年轻人躺进神经连接舱，工作人员一番加急操作，花了半个多小时，汇报结果：
“二次测定，结果和第一次一致，无特性的s级精神力！”
人群哗然，交头接耳：
“那就是我们帝国的第八名s级了！”
“今年的考生对吧？他要去哪个大学？”
“如果我是他父母，我肯定要尝试再生一个赌一把……什么？是儿童之家长大的战争孤儿？哦，那真是太可惜了。”
“考生的话，距离成年还有两年，你觉得他愿意接受收养吗？”
“真要收养也轮不到我们头上吧。”
议论纷纷的人群，看神经连接舱打开。
新诞生的s级动作僵硬爬起来，还未站稳，就被带去合影，接受采访。
虽然只是孤儿，但这个优秀的年轻人在镜头前并不怯场，羞涩但流利地回答：
“多亏了老师和学校对我的培养，这些年的助学金和奖学金……
“……报考的学校？当然是皇家军事学院……
“嗯，是，皇室资助的儿童之家抚养我长大，所以很早之前，我就已经决定好，长大后要努力报效皇帝陛下……”
“这边！”一个举着摄像头的记者喊道，“克拉克先生，看这边！”
瓦兰转头看过去。
咔嚓！
漂亮年轻人腼腆微笑的样子，在十分钟后出现在网络推送的众多帝国媒体头条上。
而十三个小时后，被带去参加饭席，被带去参加鸡尾酒会，一整天都在合影、接受采访、社交的瓦兰，终于能返回学校。
宿舍门口等待着很多来恭贺他的同学，他和他们说话，按请求留下签名，又花了接近一个小时，才关上宿舍的门。
只有瓦兰一个人了。
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一些，打开桌上的音响，播放有声书，坐上靠背椅，向后仰靠。
椅背支撑住他的背脊，仰起脸的瓦兰盯住天花板，在没开灯的宿舍里，听着有声书发呆。
突然，一道电流，在他手腕上的智能手环上闪烁了一下。
然后，蓝色的电流随瓦兰视线移动，在宿舍里所有电器电路上跳跃。
这似乎是在使用元素系的雷电特性能力。
但他的测定结果是无特性，一整天下来也没有任何机会服用或注射原液。
没有摄入原液，瓦兰的精神海依然缓缓铺开三百多米远，确定宿舍里没有监控窃听，他隔空连上一片藏在学校某鸟巢中的脑机。
用这片脑机，经过几台跳板，瓦兰进入一个位于暗网的隐秘聊天室。
聊天室的未读消息是99+
最后一条消息是：
【关德琳：……瓦兰，你知道，今天全帝国人，都认识你这名卧底了吗？】